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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绽朱门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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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大公子若能做了大皇子伴读,和大皇子一处长大,这个情份确是难得,可姚五郎这一任要五年,一来四年后他肯不肯外任尚不可知,二来,就算他肯,也要四年后,相公怎么就答应了他?”

  “唉!”孙相公叹了口气:“我纵不答应,也不一定拦得住,他这局虽做得拙劣,可要证伪却极难,刑部卢尚书既给了他卷宗,帮他做了这局,必是肯全力助他,有刑部全力以助,头一个经手的京府推官又是他联姻之亲,这一条路他上下已经打点通了,至于禁中,他夫人既能照顾大皇子,必是极得皇后娘娘信赖,也许禁中他也打点好了,门下中书,我不赞成的事,魏老儿必定拍手称好。”

  孙相公咬了咬牙,恨恨道:“这朝廷没收拢干净前,怎么拦?若我和他翻了脸,魏老儿立时就能联他攻我,这姜家的案子他既志在必得,这顺水人情也只能做了。”

  “唉!相公骤起六部,毕竟为政日短,确需缓缓图之,这样也好,姚五郎过于年青,入仕为官不过几年,若要入中书门下,尚需历练,魏相公年寿已高,还能支撑几年?相公只需耐着心,再用心经营个年,这朝廷也就稳稳的握在相公手心里了。”卜先生顺着孙相公的意思道,孙相公点了点头,重重吐了口浊气,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里面的凉茶。

  姜家之冤案情明白,真如春初之雪,不过几个太阳,就消融去,七月初就审定了案子,朝廷照抄家册子发还了一直封着的宅院和田产等,虽说除了那个已经杂草丛生宅院和田产还算完整,别的家产所剩无几,可姜家上下却如拨开云雾见了日头。

  姜府,李丹若和赵氏侍候程老夫人歇下出来,转出程老夫人所居的院子,李丹若转头看着不过稍稍收拾出来几条主路的院子感慨道:“真跟重历了一世般。”

  赵氏远望着从前三房的院落方向,半晌才‘嗯’了一声,强忍着眼泪道:“物是人非……”李丹若轻轻搂了搂赵氏,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站了半晌,赵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转头看着李丹若强笑道:“你看看我,如今都是喜事儿……”赵氏喉咙又要哽住,忙用力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笑道:“对了,还有件,算是喜事儿吧,你接到六姑奶奶的信儿没有?说是十一月里就能到京城了。”

  “接到了,”李丹若有些感慨的应道,赵氏也感慨的叹了口气:“她也算……也算命好,刚到何家就生了儿子,去年正室没了,又扶了正,也算熬出来了,听说何家姑爷也比从前懂事些了。”

  “可不是,这都是她的福气。”李丹若笑接道,赵氏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停住步子,转头看着李丹若低声道:“五妹妹,吴氏还在娘家呢,你说,咱们要不要打发人去接?”

  李丹若看着赵氏,沉默了片刻道:“这事,还是等太婆的吩咐吧,”顿了顿,李丹若接着道:“姜家的事,三奶奶也该听说了,她若一定要等着人去接才回来……一来有太婆在呢,二来长房老爷、三爷也快回来了。”李丹若话说的虽含糊,赵氏却听的明明白白,缓缓叹了口气道:“三妹妹这会儿就是回来,也难避开不能共患难这等闲话,可若这会儿再不回来……”赵氏又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第一二三章娘家与婆家

  吴氏娘家离京城毕竟隔着一个来月的路呢,这信儿得的晚,可三奶奶苏氏娘家就在京城,这信儿得的不比姜家晚多少,苏氏继母邵太太在屋里转了几万个圈子,思来想去想的头如斗大,只悔得肠子青,当初要是眼光放长远点……唉,谁有前后眼来!当初那可是谋逆的大罪,谁知道这几年功夫竟脱了罪,竟是误伤!等姜家爷们回来,那还不得官复原职!只怕还得高些呢,她家四房,眨眼功夫都做到三品侍郎了……

  不行,一定得去一趟,这张老脸就豁出去了,这门亲不能断了,邵太太拿定了主意,出门寻了吴氏父亲,关了门,嘀嘀咕咕商量了大半天,出来叫了管事和管事婆子,一切准备停当,隔天一早打点好了,坐了车往姜府过来。

  赵氏得了禀报,想了想吩咐道:“去跟三奶奶说吧,听她的意思。”婆子答应了,转身去寻了苏氏说了,苏氏没等婆子说完就竖眉大骂:“忘恩负义不要脸的腌臜货,她还有脸上门!她怎么有脸上门?!给我打出去!一顿棍子打出去!”

  如今姜府的丫头婆子多是新来的,从前那些陈年旧事并不知晓,被苏氏吓了一跳,连往后退了几步,连连答应着往后退个不停,没等婆子退出屋门,吴氏缓过口气,突然又叫住婆子道:“慢!”婆子吓的赶紧停住,苏氏两根手指飞快的点着榻几,这么打出去太便宜那个老虔婆了,她即上门找骂,不叫进来恶骂一顿,再打几下如何能消这心头之恨?

  “去,叫她进来!”苏氏厉声吩咐道,婆子也顾不得头晕,急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大会儿,婆子引着邵太太到了院门口,离院门还有十几步,邵太太放慢步子,不动声色的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到婆子手里笑道:“多谢嬷嬷通传。”婆子捏了捏荷包,瞄了邵太太一眼低低道:“三奶奶这会儿声气不大好,太太且劝劝。”邵太太自然明白苏氏这声气为什么不好,笑谢了婆子,暗暗调了调气息,这是一场硬仗。

  苏氏端直的坐在榻,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掀帘进来的邵太太,邵太太春风满面,顶着苏氏那如刀般恨不能把她穿的遍身血洞的目光,离榻四五步,倒先冲苏氏福了福道:“我来看姑奶奶了,姑奶奶大喜,往后必是大福大贵!”

  “你怎么有脸进来?”苏氏咬牙切齿道,邵太太又曲了曲膝陪笑道:“姑奶奶总是苏家姑奶奶,从前都是我眼皮子浅没见识,那么大的事,我这见识,吓坏了,委屈了姑奶奶,为了这个,老爷天天骂我,都是我活该,姑奶奶是有大福的,大人大量,这福都是姑奶奶大人大量修来的,姑奶奶别跟我这样的一般见识。”

  “你还知道!”苏氏被她这话倒勾起满心怒火来,顺手拿起榻几上的杯子,用力砸了出去,邵太太竟不躲闪,硬生生受了苏氏这一茶杯,茶叶沾了满身也不拭,只陪笑道:“若能让姑奶奶出了这口气,再怎么着都是该的。”

  “滚!我没你们这样黑心烂肺的娘家!从那天起,咱们就断了这门亲,滚!给我滚!”苏氏声音带着哭腔痛骂道,邵太太咽了口口水,举了手里提着的极小的包袱陪笑道:“从前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敢辩,也不敢求姑奶奶饶过,这个,这里头是老爷和我给姑奶奶又备的一份嫁妆。”

  苏氏火气上冲,正左右寻着东西要再砸过去,听了邵太太的话,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定在了那里,邵太太紧盯着苏氏,见她呆住了,心里暗暗松了半口气,忙接着道:“姑奶奶的嫁妆遭了劫,这女人没有嫁妆傍身怎么行?你父亲和我就替你又备了这份嫁妆,姑奶奶看看,家里这几年生意上不顺,若是象前几年银子充裕,还能给姑奶奶多备点,如今姑奶奶先拿着,等年底各处进项来了,我再给姑奶奶补些合用的进来。”

  苏氏目光复杂的看着邵太太,沉默不语,邵太太小心谨慎的瞄着苏氏,往前走了几步,将包袱递到苏氏手里,声音温和小意的笑道:“姑奶奶看看,虽说不如姑奶奶出嫁的排场,也差得不多,你父亲哪舍得委屈你?这娘家就是替姑奶奶撑腰拿银子的,要是没了娘家,那女人还不得任人欺负?”苏氏想把包袱摔到邵太太脸上,再甩她几个大巴掌,可那包袱仿佛有千斤重,压的两只胳膊无论如何抬不起来。

  “姑奶奶刚回来,各处都要收拾,我就不多耽误姑奶奶了,姑奶奶这一处若少什么,只管打发人家里拿去,姑奶奶是有娘家的人,咱们断不能让人家轻看了,姑奶奶忙,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望姑奶奶。”邵太太是个精明人,见好就收,柔声细语的告了辞。

  苏氏看着邵太太出了门,低头盯着手里的包袱看了半晌,慢慢打开,包袱里的册子整齐厚重,苏氏翻开刚看了一页多,她这一处的管事婆子莫名其妙的进来禀报道:“三奶奶,苏家管事抬了好多箱子过来,说是姑奶奶的东西……”

  “我知道,”没等她说完,苏氏就打断了她的话:“拿了这册子,一件件仔细对好收起来吧,嗯,先去跟大/奶奶说一声,这是我娘家补的嫁妆。”管事婆子惊讶而羡慕的看着苏氏,急忙接过册子答应了,转身出去了,苏氏轻轻吁了口气,只觉得窝在心口的那口恶气散的无影无踪。

  和邵太太前后脚到姜府的,是姜艳树夫家嫂子袁大太太,赵氏客气的迎到二门里,袁大太太正一脸疼爱的从后面一辆车上接了两个孩子下来,大的男孩子十四五岁,小姑娘十岁左右,赵氏一眼认出这是二姑奶奶姜艳树的一双儿女,忙上前见礼道:“好久没见大太太了,一向可好?这是珏哥儿和琳姐儿吧?好些年没见了,我有点不敢认。”

  袁大太太脸上闪过丝尴尬和不自在,忙笑道:“可不是,孩子就是长的快,几个月半年不见,就不敢认了呢,珏儿、琳儿,快去给大舅母见礼。”

  珏哥儿拉着琳姐儿上前见了礼,中规中矩的叫了声‘大舅母’,显得很是生份,赵氏忙伸手拉起来,没想到袁大太太会带两个孩子来,见面礼也没备下,她穿戴又简素,身上一件值钱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无,只好先不得见面礼的事,只拉着两人的手笑道:“咱们进去见太婆婆去。”

  姜艳树得了信儿,急奔到程老太太处,连和袁大太太见礼都顾不得,一把搂住两个孩子泣不成声。

  程老太太和袁大太太说了一会儿话,送走了袁大太太,却将珏哥儿和琳姐儿留下了,袁大太太仿佛已料到一般,一句多话没有,只笑着说回去打发人送日常用的东西过来,就告辞回去了。

  胡府正院,胡老太爷半闭着眼睛靠在扶手椅上,胡大爷和四爷胡昆垂手站在椅子侧前,胡老太爷听了胡大爷关于袁大太太这一趟拜访的禀报,咳了几声叹气道:“这姜家真让人想不到,不过几年功夫,这身翻的利落,告诉你媳妇,把黄氏打发了,打发的越远越好。”

  “爹!”胡昆急叫道,胡老太爷猛睁眼瞪着他道:“你想落个宠妾灭妻的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姜家翻身了,你眼瞎啦?”

  “四郎!”胡大爷也皱着眉头责备了一声,胡昆缩了下脖子,一声嘀咕也压在喉咙里不敢发出,胡老太爷气恼的深吸了几口气,往后靠到椅背,闭着眼睛想了想道:“你明儿去趟姜府,接你媳妇回来。”

  胡昆喉结动了动,看着胡老太爷低声道:“那是一门泼妇……”

  “要是再打,你就受着。”胡老太爷眼皮也不睁的截断了胡昆的话,胡大爷扫了脸上透着不服和气恼的胡昆一眼,看着胡老太爷低声道:“爹,那珏哥儿和琳姐儿怎么办?就让他们留在姜家了?琳姐儿也就算了,珏哥儿可是男丁,也放在姜家?”

  “放在姜家怎么啦?你还能吃了亏?我看这一回姜家不但翻身,还能翻得比从前高,珏哥儿再怎么着也姓胡,他也大了,跟姜家多亲近亲近,有什么坏处?你们兄弟也没一个有出息的,我就指着孙子了,珏哥儿聪明,往后若是姜家肯帮衬,说不定胡家就指他了,告诉你媳妇,隔三岔五的去看看两个孩子,月钱银子都别省,幸亏还有这俩孩子,你,”胡老太爷手指指向胡昆:“从明儿起,隔天去趟姜府接你媳妇回来,要骂你就听着,要打你就受着,听到没有?”

  “爹!”胡昆哀求的看着父亲,见胡老太爷面色阴冷,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只好又看向胡大爷,胡大爷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胡昆呆了片刻,只好一脸哭丧的答应了一声。

  第一二四章两个媳妇

  第二天,胡昆不骑马也不要车,带着两个小厮,一步挪不了三指的往姜府挪过去,挪到姜府巷子口,胡昆停下步子,用折扇烦躁无比的拍着头,当初要不是父亲说姜家算是彻底败了,大哥又让他拘着姜氏不许回去探望,他又怎么会那么待姜氏?说起来,成亲这么些年,他对姜氏没什么不满,姜氏性子柔顺,他讨妾收通房都没二话,也从不掂酸吃醋,还生了嫡子嫡女,再说嫁妆也丰厚,平时他没少从姜氏手里打秋风……

  唉,姜家翻了身,这错竟都是自己的了!若没有那个泼妇,胡昆轻轻打了个寒噤,姜大娘真是个泼妇!要是自己,非休了她不可!要是没有那个泼妇,接姜氏打发个婆子就成,唉,要不是那个泼妇闹事,姜氏也不会回娘家。

  胡昆避在巷子口的角落里,正烦躁的胡思乱想,不远处一阵清脆的鸾铃声传来,一辆围着明蓝绸围子的明亮大车奔姜府巷子转进去,胡昆眼尖,一眼就看到车子一边挂着的孙府牌识,只吓得将身子紧往角落里贴进去,车里肯定是那个泼妇!算了,今天流日不利,还是回去吧,胡昆说什么也不敢凑着姜艳湖回娘家的时候去姜家,从巷子口的角落里小心的往后退了几步,带着两个小厮,径直寻个离姜府远远的酒店寻欢作乐去了。

  姜家洗冤脱罪的信儿没几天也传到了吴家,吴氏母亲袁老夫人欢喜的连声念佛,吴氏却听的有些神情恍惚,姜家这一翻竟翻得如此彻底干净……

  “你赶紧回去吧,”袁老夫人转头看了眼苏氏长嫂--大太太陈氏吩咐道:“你去给亲家收拾些贺礼带上。”陈大太太柔顺的起身应了,看着她了门,袁老夫人招手示意苏氏坐过去,陈大太太下了台阶,低低的吩咐随身侍候的陪嫁婆子道:“好好听着。”婆子会意,寻了个由头,径直往后面茶水间过去。

  苏氏坐到袁老夫人身边,袁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唉,你当初……算了,不说这个,你回去后得陪一阵子小心,你婆婆的孝没守完,这是大过错,你大嫂子当家就让她当去,先别争这个,她孤儿寡妇的,再当家又能怎么样?好好侍候老夫人,把三郎伏侍好,旁的先别管,听到没有?”苏氏心思重重的点了点头。

  袁老夫人接着道:“我还有点压箱底的东西,你都拿去,虽说跟你当年的嫁妆不能比,唉,这抄家返还,可窑里哪还倒得出柴来?你得有点银钱傍身。”

  “娘!我不要,那是您傍身养老的银子,我哪能……”苏氏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袁老夫人拍着她的手笑道:“憨妮子,娘百年后的东西一色都是齐备的,还要那些死东西做什么用?我就是一分银子没有,你哥哥嫂子还能对我不孝顺了?可你不一样,你还年青着呢,再说还有哥儿和姐儿呢,我只盼着你过得好。”

  苏氏连连点头,袁老夫人舒心的吁了口气道:“等会儿我让你嫂子先打发个婆子过去道个贺,说一声,你收拾收拾就动身吧。”

  “嗯,娘,”苏氏犹豫了下道:“倒不急这一时半会了,三郎他们从永州回来还得好些日子,蕊姐儿正病着,等她好些再走也不晚,我还想多陪您几天。”苏氏伤心不舍的看着已经病的几乎不能下床的袁老夫人,她这一走,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袁老夫人抬手抚了抚女儿的面颊,到底没忍心再催,点了点头道:“好,这一路到京城也就一个来月,那就等蕊姐儿好了再启程,赶着三郎他们到家前回去就成。”

  院外议事厅,陈大太太听了陪嫁婆子的禀报,只气的脸色发青,半晌才冷笑道:“听这话,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就咱们家姑奶奶是老太太亲生的,当初姑奶奶出嫁,已经抬了老太太一多半的嫁妆去,但凡好一点能看得上眼的,她都挑进自己嫁妆了,如今婆家抄了家、抄了嫁妆,老太太竟连压箱底的银子也拿出来了,合着老太太的嫁妆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婆子瞄了陈大太太一眼,叹了口气道:“太太消消气,要不,跟老爷说一说?”

  “跟他说有什么用?”陈大太太正要再发作,外面小丫寰传话道:“老太太请太太过去。”

  陈大太太忍着气站起来,到袁老夫人院子听了吩咐出来,心里这口气窝得更浓,阴着脸在议事厅坐了半晌,才转头看着陪嫁婆子阴沉沉吩咐道:“去,照老太太的话,挑个‘会说话’的去,姑奶奶在家住着这几年,一个哥儿一个姐儿,又是请先生又是请大夫,如今姐儿还病着呢,人参玉桂不知道吃了多少,连老太太都让着她呢,我们苏家替他们姜家养孙子孙女养的可不容易!”

  陪嫁婆子心领神会,忙点头道:“太太放心,太太的意思必定一丝不差、稳稳妥妥的传到他们姜家去。”

  京城,刚出了夏天,姜彦明从衙门回来,天还明亮得很,姜彦明脸上透着喜色,脚步轻快的进了二门,顺口问守门的婆子道:“夫人回来没有?”

  “刚进去半刻钟。”婆子忙曲膝答道,姜彦明听说李丹若已经回来了,加快步子,三步并作两步往正院回去。

  李丹若刚换了衣服,还没净好手脸,姜彦明进来,趁着水净了手,又接过帕子擦了脸笑道:“今天官家突然召见我,你猜猜是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看你这脸色,肯定是好事儿。”李丹若看着姜彦明笑道,姜彦明踢了鞋坐到榻上大笑道:“知我者,夫人也!”

  “什么知你也,你看看你,脸上喜色跟外面的太阳一样明晃晃的,任谁都能看出来。”李丹若忍不住嗔怪道,姜彦明伸手拉过李丹若的手道:“我说的实心话,能知我的只有你。”李丹若脸上莫名有些发热,姜彦明却没有松手的意思,看着她接着笑道:“官家特特召见我,竟专为了咱们归宗的事,官家说,姜家因为这一场无妄之灾人丁凋零,让咱们归宗以壮宗族,你说,是不是求之不得?我早就想这事了,就是没想好合适的由头,没想到官家发了话。”

  “嗯,官家生性宽厚,连这样的小事都替姜家想到了。”李丹若叹了口气低声道,姜家这一场血淋淋的灾难也是禁中所出,这样的年代,那是皇帝,所谓雷霆雨露皆恩泽,杀头要谢恩,回头说杀错了,还是要谢恩。

  姜彦明的归宗让程老太太痛哭失声,一场凄惨的巨变,姜彦明如今已经是姜家唯一的撑家之人,姜彦明的归宗,让这份支撑总算名正而言顺了,姜家,会因为这样一个撑家人的归来,很快恢复元气,再次挤身于京城的名门大家之列。

  好事坏事也爱扎堆,也就是姜彦明归宗隔天,二太太周氏族嫂乔四太太风尘仆仆赶到了姜府,赵氏急带着众人接进去,乔太太给程老太太见了礼,见周二太太那样糊糊涂涂的样子狠哭了一阵后,净面喝了杯茶,看着程老太太道:“这趟来,除了看望您和姑奶奶,还有件事,就是我那三妮子和七郎的亲事。”

  程老太太端着茶的手一时僵住了,看着乔太太,声音干涩的问道:“睛姐儿……还没嫁?”

  “唉!”乔太太重重拍了下手道:“也不敢瞒老太太,当初姜家呼哧啪啦出了那事,谁不害怕?我也是怕的不行,这沾的可是谋逆的大罪,谁敢往现在想?我想着这门亲事也就只好算了,得赶紧给三姐儿另外寻婆家,老太太别怪我,这是我这当娘的私心,只盼着自己的孩子好。”

  “我不怪你,不能怪你,这哪能怪你?哪个当娘不是这样?换了我也要这样。”程老太太忙感慨道,乔太太叹了口气接着道:“谁知道三姐儿哭死都不肯,说只要七郎在……唉,就是七郎不在了,她也要守着,你听听,三姐儿自小就是个烈性子,我哪敢逼她?只好先放一放,原想着过一阵子她想开了就好了,谁知道,她没想开,我倒想开了,这事三姐儿做的对,我和她父亲倒不如她,原本想着等她父亲这一任满回来,我就过来寻您,干脆挑个日子把她送到永州成亲去,没想到,没等她父亲任满,七郎这就要回来了。”

  “这是睛姐儿有情有义,亲家太太宽宏。”程老太太忙谢道:“能娶睛姐儿这样的,是七郎的福气。”

  “老太太看在为人父母这份难心上,别怪我眼皮子浅才好,唉,当年那样的大罪,谁敢想这会儿呢?说起来都是五爷有本事,这才几年功夫,就做到三品了,又给家里洗了这样的冤曲,儿孙如此,老太太往后就都是福气了。”乔太太舒了口气,满脸笑容的和程老太太说起家常来。

  第一二五章添乱

  乔太太一家还在任上,京城虽说有宅子,也不过几个老仆看着,也没来得及让人收拾,程老太太就留她在姜府住了两天,赵氏亲自带人过去了几趟,帮着收拾好宅院,乔太太才搬回自家住着,她这个先行官要开始筹备女儿婚礼诸事了。

  送走乔太太,李丹若和赵氏寻了处安静的屋子,李丹若看一眼进屋先叹了口气的赵氏先笑道:“大嫂是愁七郎成亲的银子吧?”

  “可不是,这家产虽说返还了,那些现银不说了,当初也散的差不多了,就是咱们从前那些家俱古玩,也没寻回来几件,总不能变卖庄子铺子吧?”赵氏烦恼道,李丹若拉着她先坐下,拍了拍她的手道:“大嫂别急,我那儿有银子。”

  “怎么能用你的银子!这几年用的都是你的银子,你就是银子再多,也不该这么用。”赵氏急忙摆手道,李丹若笑道:“我知道大嫂的意思,这银子不白给,自我借出来的就是,大嫂合计合计,看看这一场喜事得多少银子,公中该摊多少银子,就算我借出来多少银子,其余的,”李丹若顿了顿,看着赵氏道“我想把这场喜事办的热闹些,一来,太婆这个年纪,又熬了这几年,譬如那灯……只怕这是她能看到的最后一场喜事了,二来,乔太太不去说她,可周家三娘子是真让人疼爱敬佩,为了她这片赤诚,这婚事也不能马虎了,你说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这……”赵氏两相难为的看着李丹若:“都得银子。”

  “你也知道,这几年我接了茶牌,江南茶叶上没少挣银子,银钱这东西,真有了,也就不值什么了,我天天往宫里跑,也没空操心这些事,大嫂就多操心些,这一场喜事就照着风风光光的办,也洗一洗咱们姜家这些年的晦气。”李丹若笑道,赵氏想了片刻才点头道:“好吧,别人我不管,你对我,对姜家这份心,我心里记得牢牢的,虽说没本事报……”

  “看大嫂这话说的,”李丹若急忙打断赵氏的话,把话题扯开,直接和她商量起姜彦道的聘礼种种,赵氏仿佛想起什么,突然拍了下手道:“唉哟,是我疏忽了,这是二房的喜事儿,如今二房又不象长房,没个当家人,二太太不去说,二奶奶那头,不跟她商量商量怕不好吧?”

  “不用,”李丹若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苏氏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你要是找她商量,她先得疑心你要打她娘家刚送的那份嫁妆的主意,若是这聘礼备的略过眼一点儿,她就得泛酸,从前不过说说怪话,如今……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不让她沾手的好。”李丹若说的直接,赵氏叹了口气,这话说的字字对,赵氏想了想道:“全越过二房也不好,要不,我去寻九娘子去,嗯,就这样,”赵氏转头看着李丹若笑道:“我先去老太太那里说一说这话,再去寻九娘子帮忙办这场喜事儿,说起来,如今二太太那里只有九娘子说得进话,若说九娘子的意思就是二太太的意思,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还是大嫂想的周到。”李丹若忙赞成道,两人一齐松了口气,却又面面相觑,李丹若苦笑道:“姜家脱了难,本来是好事,可这人心,唉,我不住府里还好,大嫂多担待些,也要想开,千万别生闲气。”

  “你放心,我如今……还有什么闲气生,只要哥儿好,往后枝姐儿、叶姐儿嫁个好人家,我再没有别的心思。”

  “这你放心。”李丹若握住赵氏的手安慰道:“我和五郎,还有姜家上下,谁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姐弟三个。”赵氏垂了垂头,轻轻摇了摇头,又和李丹若细细商量起姜彦道成亲的诸般杂事来。

  三奶奶吴氏娘家嫂子用心挑选来的闪婆子一路不紧不慢,直走到九月中,才赶紧京城姜府。

  磕了一圈头见礼毕,闪婆子拿捏着在小杌子上坐了,应了程老太太的话笑道:“我们老太太听到贵府的喜信儿,欢喜的什么似的,说这都是老太太的福气,是府上老爷、小爷们的福气,是太太、奶奶的福气,我们老太太说了,都说否极泰来,祸去了大福就到了,往后老太太和贵府必定万事都顺顺当当。”

  程老太太听她说的喜庆,笑着谢道:“回去替我谢谢你们老太太,让她担忧了。”

  “是!这都是老太太的鸿福,我们老太太还说,老太太这些个孙子,个个都好,五爷中了探花,这不过几年功夫,就做到了三品的侍郎,二爷、三爷他们更不会说了,这是耽误了,要不然,说不定一个状元都考上了!”程老太太听她说的有趣,笑着点了点她,闪婆子兴致十足的接着道:“老太太这孙子个个好,这重孙子啊,往后一个个肯定还得青出于蓝,老太太您不知道,贤哥儿书读的好的不得了!学里的先生天天夸他,几个重孙子里头,我们老太太最疼他了,怕学里的先生学问不好耽误了他,又特特花大银子到外头请先生教他,我们老太太说了,哥儿这么聪明,若不请好先生教着,指定得耽误了,说起来这都是你们贤哥儿的福气,我们老太太这样从来都拿他当重孙子一样疼,要不然也不舍得花那些银子外头又请大先生去,这几年要不是在我们老太太身边精心照料着,再好的苗子也耽误了。”

  程老太太虽说听的有些刺心,脸上笑容却没变,苏氏满脸兴致的看着闪婆子,姜艳湖手里的茶碗顿住,眉头往一起蹙了蹙,姜艳树担忧的看着程老太太,赵氏眼底闪过丝烦恼,笑着打断闪婆子的话问道:“蕊姐儿也长大了吧?”

  “可不是!”闪婆子话接的极快:“都这么高了,”闪婆子抬手比划了下:“就是身子弱,老婆子来前正病着,唉,我们老太太说了,咱们家这样的女孩儿,怎么受得了下狱那样的苦?都是那一年多折磨的,可怜我们姐儿这身子就亏空下来了,亏得我们老太太舍得,那银子就不当银子一般给姐儿补身子,就这么着,这两年姐儿身子才补回来些,我们老太太说了,哥儿和姐儿这么好的孩子,要不是有外家照应着,哪里长的起来?”

  赵氏一口闷气看着闪婆子,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得看不到了,苏氏用帕子按着嘴角,忍不笑了一声道:“这婆子真会说话,原来三妹妹连婆婆孝都不肯守满,是赶着回去给姜家的重孙子、重孙女请先生、补身子去了,唉哟,原来三妹妹才是咱们姜家媳妇里最有孝心的,您听听,连同她们家老太太起,都是一门心思为了咱们姜家……”

  “三奶奶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姜艳湖厌烦的斜了苏氏一眼,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看着闪婆子问道,闪婆子陪笑道:“原本一听到喜信儿就要回来的,偏蕊姐儿病了,我们老太太说了,等姐儿病好了就打发我们姑奶奶带着哥儿、姐儿回来。”

  “赶了这么远的路,她也该累坏了,先让人带她下去歇着吧,要好生招待。”程老太太看着赵氏吩咐道,赵氏忙站起来答应一声,招手叫过闪婆子,自己亲自带着她出去吩咐安歇了。

  坐在姜艳树下首的姜艳纷眼珠瞄来瞄去,瞄过苏氏时,眼珠停了停,阴阴的盯了苏氏看了片刻,调回目光,拉了拉姜艳树笑着嘀咕了几句话,姜艳树皱了皱眉头惊讶道:“有这事?”

  “啊?你不知道?”姜艳纷也惊讶一声,两人的话声惊动了程老太太,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太婆,是这么回事,我以为大姐姐和二姐姐商量好了,就瞒着没跟我说,”姜艳纷笑道:“谁知道大姐姐把二姐姐也瞒下了,是这么回事,昨儿九妹妹说母亲想吃郑家满麻饼,我就现出去买了,回来在门口隐约听到九妹妹和大嫂说大姐姐刚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添补七哥的婚事,我一进门,偏她俩个就不说了,我怎么问,九妮子就是不肯说,我又不敢打扰大嫂去,刚想着这事二姐姐必定是知道的,就想问问二姐姐添了多少,我知道家里如今不宽裕,大伯父、父亲他们又在路上没回来,这银子大姐姐若添,我多少也得添点,可不能落下我。”姜艳纷笑语盈盈一口气从头说到尾。

  姜艳湖看着她笑道:“你这耳朵倒长!银子够了,哪用你们再添?你们两个哪有银子!”

  “这添礼的事,我刚还想寻大姐姐商量的,”姜艳树温柔的笑道:“银子我有,这么着,我也添五百两。”

  “唉!”姜艳纷叹气道:“我比不得大姐姐、二姐姐,二嫂和五嫂这几位大财主,我添三百两吧,九妹妹说,五嫂添的最多。”

  第一二六章团聚

  “谁能跟你五嫂比?人家可是正经的三品夫人!你也好意思,倒跟你五嫂比上了!”苏氏忍不住,尖刻的接了一句,程老太太冷着脸道:“这添不添礼,怎么扯上三品不三品的了?!”

  “别说五嫂,我连二嫂也不能比,二嫂多福气呢,不但发还了一幅嫁妆,娘家又添了一幅嫁妆进来,二嫂如今是咱们姜家最有银子的人了!”姜艳纷好脾气的笑接道,姜艳湖看着苏氏不客气的说道:“这是你们二房的喜事,二嫂也不缺银子,总不能真袖子旁观,一分银子不出吧?”

  “我哪有银子?!咱们家如今这样,照我说,马马糊糊娶进来就行……”苏氏急的一下子跳起来叫道,叫到一半,却被程老太太盯的不敢再往下说,众人一时无人说话,只看着急赤白脸的苏氏,苏氏呆了半晌,肉痛万分的咬牙道:“你们既然商定了……我就随六妹妹……”

  “哟,二嫂可不能跟我比,我一个小妾出身,哪敢让您随我?您这一随,那成什么了?”姜艳纷不等她说完,截断她的话堵了回去,苏氏气的脸青,盯着姜艳纷错了错牙,掉转目光看着姜艳树道:“二姐姐是有钱人,我不能比,我就添三百二十……三百五十两吧,也凑个整数。”

  “二嫂真有意思,三百五,七哥这是成亲的大事,都要凑成双双对对才吉利呢!”姜艳纷成心和苏氏过不去,苏氏恼的想翻脸,又碍着程老太太在,姜艳湖又神情不善的盯着她,虽说恼的恨不能替那三百五十两银子咬姜艳纷一口,也只好扭过头不理她。

  程老太太看着不管不顾的苏氏,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姜艳湖岔开了话,不大会儿,赵氏进来,程老太太看着她吩咐道:“打发几个妥当的婆子去一趟吴家,把贤哥儿和蕊姐儿接回来,亲家太太病着,你让人到外头寻两根百年老参带过去,贤哥儿和蕊姐儿多亏她照应了。”

  “是这个理儿,咱们不占他们吴家这银钱上的便宜。”姜艳湖眉宇间带着恼怒道,苏氏正心疼肉痛着那三百五十两银子,这会儿也没功夫关心这个。

  赵氏答应了,出去忙去了,姜艳湖陪程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退出来,慢下脚步等了姜艳树,两人出了院子,姜艳湖看着姜艳树道:“胡昆从你陪嫁铺子里挪用的银子还回来没有?”

  “还回来了,前儿大嫂打发人送过来的,说是老太爷发的话。”姜艳树忙答道:“说是前两年被他当出去的几件摆件也赎回来了,问我要不要送过来,我没让送,让锁进库房了。”姜艳湖舒口气点了点头:“嗯,胡家这堆墙头草顺风倒的倒快,这嫁妆你要守好,往后你要单守着哥儿姐儿过,若有什么用银子这处,也没有再寻到胡家要钱的脸。”

  “我知道,姐姐放心。”姜艳树自从接回两个孩子,气色精神都喜色多了,忙笑应道:“我如今在娘家住着,七郎这事不好不添。”

  “嗯,你别想多了,有空往五郎那边走动走动,一来丹姐儿是个好的,二来,说白了,就是姜家,也都是靠着五郎,丹姐儿那一头打理好了,旁的,别得罪了就行。”姜艳湖的话直白之析,姜艳树忙点头应了,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姜艳树将姐姐送到二门上了车,看着车子走远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姜家百废待兴,姜彦道的婚期又迫在眉睫,赵氏忙的脚不连地,连中元节都马马虎虎过去算了,这天正和姜艳莹对着单子一样样查看金银铺子刚送进来的器具首饰,苏氏无聊的甩着帕子走进来,一眼看到铺满长案和矮榻的各式首饰,两眼放光的紧几步过来,站在两人旁边,跟着一件件看着那些精美的首饰,只觉得两眼刺痛,心里猫抓一般难受。

  “这都是睛姐儿的聘礼?这也太过了!赶上娶公主了。”苏氏实在忍不住道,赵氏斜了她一眼,理也没理她,姜艳莹转头看着她解释道:“这是照从前二嫂进门的聘礼置办的。”

  “这怎么能比?”苏氏声音尖利,

  “怎么不能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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