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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_14

 她实在是心虚于见到编辑,不敢回她——她写不出来。

 宁见薇是个言情小说写手。

 准确来讲,正式转型是两年前,最早她是以杂志短篇悬疑发家的,因为忙于高考,学业所迫,她只完成了一本长篇,一直到大学才开了新书。

 大学是她写作生涯的巅峰。她因新文《见梦》一书封神,在悬爱界留下无可动摇的地位。可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创作过悬疑长篇,陆陆续续发表了几篇短篇,就再也不写了,改行写纯言情。

 原因么……

 身后有碰撞声传来,宁见薇“腾”地一下从电脑桌前站起,手指按着键盘,煞白着脸回头——

 不过是刚刚随手丢的数据线没有放好,插头从柜子上掉下来,线悬在半空中,灯光将其阴影打在墙上,摇摇晃晃。

 宁见薇跑去把数据线拿了下来,放在手边。

 为了创作《见梦》这个故事,她查阅了大量资料,几乎是动用了能想象到的所有东西,光是大纲就写了几万字。

 一度疑神疑鬼,不知活在虚拟还是现实世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受到惊吓。

 宁见薇从小记忆就处于中下水平,尤其是对图像,特别体现在记人脸上。她本就害怕和旁人相处,在最煎熬时期,她也害怕独处,可找来的合租室友无法忍受她这样的性格,搬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还住在这里。

 写了两年小白文,她的状态才稍微有所好转。

 宁见薇登上了扣扣。

 编辑轰炸的消息到最近已经寥寥无几了,估计是知道希望渺茫,想等过一段时间再来。剩下的,就是一些公众号的每日推送,夹杂着几条网上关系比较好的人的消息。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宁见薇深呼吸,按下回车键,“对不起”三个字被发送出去。

 她不是个失信的人,可对于拖稿——她实在难以按时创作出有质量的作品。

 编辑等待她已久,当下秒回:你还记得回来啊。

 知著:对不起,我不想断更的,但写这一段真的…好难……

 编辑花梨:唉,你最近调整的怎么样?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好捋一捋剧情?

 虽说宁见薇这两年写的是小白文,可这对于从前专注于剧情言情戏少得可怜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困难,而且她无法让自己的剧情变得轻松愉快。

 更棘手的是感情戏。

 她自己看这种文看得少,也因为自身原因没有谈过恋爱,对人物的塑造很是困难。

 这本文宁见薇是很想写纯言情,抛开那些剧情的。

 但是写着写着,总会有过不去的坎。宁见薇有很多考究读者,从悬疑坑跟过来的,她写小言,他们也用看悬疑的眼光看,关于男女主性格分析的评论满满当当占了好几页,她一边翻评论一边修正,然后改成了四不像,根本无从下笔,干脆断更。

 断着断着就拉不回来了。

 现在她连之前的剧情都忘记了。

 想到之前经历的种种,什么“知著这是江郎才尽了么”“不会写人物去写剧情流不好吗”“为什么跑来写傻白甜”的言论再次闯入脑海,宁见薇开了文档好几次,都没有再动笔的勇气。

 郑芷的一箱刀具像是在她心上狠狠地敲了一记。

 她是个创作者啊。

 宁见薇垂着眉,缓慢地在键盘上敲下“嗯”字。

 重拾断更的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七点。

 宁见薇揉着酸涩的眼睛站起来。

 屏幕上的字几乎花了,模糊在了一块,像极了学生时代晚自习的时候趴在桌上写作业,越凑近字迹越看不清,整张作业纸缩成黑色的一团团。

 起初花梨帮她捋剧情,以一个读者的身份把她那些伏笔都挑了出来,捋了大概,宁见薇就说了停,再次道谢,随后下线,一个人面对着文档看大纲。

 编辑再怎么做,也无法帮助她真正牵出写作思路。她是作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修改之前已经发出去的片段已经来不及,除非把整篇文推翻重写,思来想去,宁见薇还是决定接着下面的剧情写。

 有一点花梨说的很对。

 你是创作者,应做的是你写什么,读者看什么,而不是读者想看什么,你去写什么。你才是小说的主笔,是小说的掌舵人。

 宁见薇敲了大概一千字,断断续续接上了剧情,登录作者后台,最新一章那有几千条评论,她顿了顿,没敢去翻。

 十之八//九都是骂的。

 可是呢,是这样的,剧情她这么写了,木已成舟,这些读者再怎么骂……似乎都不重要了。

 宁见薇拧开了水龙头。

 镜子前的小姑娘朦胧着一双眼,眼底的痕迹有点深。她用毛巾打水洗了一把脸,凉凉的冷水扑面而来,视线总算是清晰了不少。

 自从去年毕业全职在家,她的作息就没有人管过了,现在才七点,还在晚饭时间。宁见薇坐久了,确实有点饿,但冰箱里的食材前两天就见了底,她一直拖着没有出门买,今天早上因为箱子太重,也腾不出手。

 那……

 宁见薇犹豫了一下。

 好吧。

 宁见薇再度在心里重复了一句,似是在为自己打气。

 换上衣服后,她挎着单肩包出了门。

 七点在夏天还处于黄昏时刻,天空将黑未黑,一点点红色的晚霞穿越城市高楼的层层阻挡照过来,给小小的楼道带来了落日的余晖。

 不算太晚。

 宁见薇的心终于稍微放平。

 此时在下班高峰的尾声,陆陆续续有人吃完晚饭出来逛街,街道上行人适中,不算太多,不过市中心的车流仍然令人密集恐惧症窒息。

 对面就是购物商场,超市在负一楼,营业员拿着喇叭宣传着刚上市的新鲜水果,许是说了一天,嗓子干哑,已有疲意。

 这时候来逛超市的人不多,同在负一层,吃饭的地方倒是爆满。麻辣烫、串串香、牛排、鸡翅肉排、肉夹馍、寿司店、奶茶店……看都看不完,香气四溢着。

 宁见薇是被吸引了,稍稍咽了咽唾沫,还是走进了超市。

 人太多了……

 她有些不太适应,皱着眉头,按照备忘录的购物清单上飞速选着东西,推着购物车穿行在商场里,全程没有抬头。直到走进冷藏柜,看见上面摆着两瓶巧克力牛奶的时候——宁见薇停下了步伐。

 这个,家里好像也没有了。

 有点想吃甜的。

 她果断伸出手。

 她的手小小的,一次性拿不了两瓶。当宁见薇放了一瓶去拿第二瓶的时候,旁边伸来另外一只手。

 是男人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宁见薇多看了一眼,指甲修成漂亮的半圆,看上去干净又整洁。

 两人一人握着牛奶的一边,下一刻,宁见薇放下了手。

 男人也放下了。

 “你拿吧。”

 传入耳内的男声似是被什么遮住了,有点沙哑,温温和和的。

 宁见薇抬起头,看见一张脸——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是凤眼,眼尾微微上翘着,狭长而优美,勾成漂亮的弧线。

 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有浮光在闪烁。

 宁见薇匆忙别开视线,道了声谢,拿了巧克力牛奶推着购物车离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微小善意,她有点不知所措了——她解决这种局面的方法一般是逃离。

 过了一会儿,宁见薇从超市里走出来。

 单肩包已经装得满满的,商场一楼的外圈开着很多店,看着橱窗后精致的蛋糕,她还是没有忍住,进去买了一块巧克力味的半熟芝士,打算当晚饭吃。

 好几天没有吃这种甜甜的东西了,她还是需要补充能量的。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

 道路两侧的霓虹灯早已打了起来,街道上行人也多了不少,多是成双成对的。不过夏天的夜晚显得很是干燥沉闷,比起大街,人们更宁愿往有空调的商场走。

 宁见薇停在房子的一楼。

 分明只有一条马路之隔,对面是繁华的商业街,过来之后却是老城区了。

 没有拆迁过的房子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从一条小巷穿入,周边的地上晕着几滩水,街角的垃圾桶反射着路灯的光芒。

 很少有人会在这里走,一点点稀薄的灯光显得有点冷清。

 “吱呀”一声,宁见薇推开了一楼的铁门。陈旧的门早已生了锈,每一次推开都会有刺耳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晚,便更突兀了。

 上二楼的这一层没有窗户,三面是黑漆漆的墙,连影子的痕迹都淡了。

 心怦怦直跳,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宁见薇举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芒打在墙壁上,庞大的影子似是蛰伏在暗处的怪兽,随时都会冲破墙壁的牢笼。

 宁见薇最讨厌夜晚独自一人上楼,特别是几年前在写作中,每一次回宿舍都是煎熬。

 三楼。

 她鼓足勇气,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往七楼冲——走到六楼半,声控灯亮了,比起属于她的影子,墙上有更大的黑影遮住了她。

 宁见薇的心都悬空了。

 男人的声音懒懒的:“是你啊?”

 不知是否错觉,宁见薇总听出几分惊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