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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4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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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要粮食,要牛羊,只顾伸手,不肯让百姓休息。加上胡人治汉人,汉人原本就不心服,蒙兀人又残暴的紧,动辄杀人,哪里有半点恩惠给百姓?这样一来,谁愿意为他卖命?除了那些得了好处的汉人万户和千户罢了。这三年来,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为争汗位,打的不可开交,漠北草原上尸横遍野,以前还有河南山东的财力物力支持着他们,现下除了河北关陕,竟无别处可用。蒙兀人,也是打的疲乏,越来越吃力了。以我看来,阿里不哥虽然得了其它各部宗王支持,却是口惠而实不至,若不是大帅为了换取军马,年年和他暗中互市,他早就撑不下去了。就算如何,以臣下看来,今年之内,阿里不哥要么投降,要么败亡,这是定局。而他败亡之后,才是忽必烈腾出手来,对付大帅的时候。”

  第一卷 第十卷 纵横捭阖(8)

  他嘿嘿一笑,接着道:“只是那时候大帅坐拥两千万百姓,数千里方圆土地,几十万带甲将士,隔着黄河天险,咱们固然不能在平原上和他的骑兵争胜,可是他想打败咱们,又岂是那般容易?”

  张守仁点头道:“此言有理。我之所以不惜被人骂成叛贼,过江伐楚,也是看到这一步,不得已耳。”

  关于这一点,两人到是异口同声,一起答道:“大帅吊民伐罪,以有道诛无道,革楚命,济万民,此是上应天心,下救黎首的大善之举,安能以反叛视之?况且,一朝兴,一朝亡,自古无不亡之国,大楚兴,也是灭了南宋,难道能说太祖是叛贼不成?”

  张守仁微微苦笑,心道:“太祖以如画江山付我,却知道我来为难他子孙时,不知道是何想法。”

  想到这里,心中颇觉无趣,挥手道:“你们且退,我太过疲乏,要歇息了。”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大帅为难故主,心中尴尬自然难免。只是他们都是深沉狡诈之人,一心想的是功名利碌,现下主子如此得意,将来建立新朝,他们都是从龙郧旧,开国功臣,就这一点来说,也非得力劝张守仁将灭楚一事进行到底不可。

  有些时候,当一个人拥有了一个集团,让这个集团为他效力的时候,他也需得为这个集团付出,回馈,并不是孑然一身时那般自由了。为上位者的得意与无奈,亦是如此。

  自这一日后,楚军攻伐依旧,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除了仍下一堆堆的尸首外,别无办法。唯有一次,王西平亲自督师猛战,以重木撞击寨墙,逼的守军开门力战,两军缠斗多时,方才给守方的飞龙军带来不少的损伤,然而除了王西平的属下外,其余楚军在攻击时,总是缺乏决死的意志与狠劲,加上高密度的交战,除了飞龙军疲乏外,楚军虽然是轮战,却也是难以支撑。

  五日之后,在大楚平帝五年夏六月初十日,两军竟是停止交战,互相收拾死去将士的尸体,加以焚烧掩埋,随军医生加紧料理伤兵,轻者加以包裹敷药,重者不免送往后方治疗。

  飞龙军修补损坏的工事,楚军竟也是不管不顾,只是在阵前叫骂,擂上一阵战鼓,射上几箭,便也做罢。

  军中中下层的军官和士兵们尚且不知原故,只以为楚军疲乏,对方的将领们让士卒休整,中级校官以上,心中却是清楚明白,对方必定是接到了京师被围的消息。

  “平江失守,敌军过吴江,陷秀州,得嘉兴、桐乡、海宁,过余杭而不攻,偏师制之,近六万贼军竟致京师城下。幸亏城中将士机警,在贼兵前锋不过距离城池里许时,紧闭京师诸门,鸣锣击鼓,数万禁军将士甚至皇宫内的御林卫士,大内侍卫,甚至更夫、巡吏,各部使唤的仆人下人,亦是持兵上城,百姓也在城下鼓噪呐喊,这才挡住了敌人第一波的攻打。”

  石重义额头冷汗连连,面色铁青,目视着帐内二十余名各部兵马使,放下手中的文书,惨然道:“也是亏的敌人为了瞒住我们,轻兵绕道,什么攻城器械也没有带,甚至余杭稍加抵抗,便放弃不攻,这才这么迅速就插到京师城下。若不是城内守将机警,现下京师已经陷落多时矣!”

  他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泣道:“罪臣无能,差点害的陛下蒙尘,身陷敌手。宗庙不幸,居然生出我这样的无能子孙。我有何面见太祖皇帝于地下!”

  他拔出佩剑,猛然勒向自己脖间,又叫道:“不肖子孙,罪臣石重义自刎以射!”

  幸亏他身边的亲兵早就看出他神色不对,一见他拔剑便猛然扑上,将他手中的佩剑抢将过来,扔在地下。饶是如此,因为他动作太快,太猛,还是在脖间拉了一条细长的创痕,几滴血珠溢将出来,骇人之极。

  “大帅,兵战不力,非大帅一人之过!”

  “正是,是吾等无能,破敌乏术。”

  “大帅千万不可太过自责,敌人如此狡诈,非常人所能想象。”

  诸将原本都是心高气傲,这些天来,以几倍敌军的楚军向着敌人攻击,怎料却是一点成效也没有见到,飞龙军轻松挡住了自己的攻势,仿佛还行有余力。一想到敌人阵中不过七万余人,就这样轻松挡住自己的攻击。当初大伙儿一力主战,要以全师与敌决战,大军压上攻击敌阵时的狂妄,若是石重义依了众议,果真如此,只怕这里的楚军早就溃败多时了。

  想到这里,不免对这个持重谨慎的老将很是敬佩。现下京师危急,各人行止大乱,也需得这个老将压住阵脚,不然只怕消息一旦走漏,就会全师溃败。

  只是他们安慰并不得法,石重义越是听他们劝说,便越觉得自己太过无能,不及张守仁之万一,自信崩溃后,只觉自己百无用处,活着也是无能为力,他一边听着各人相劝,一边只打定主意,一会稍有机会,还要挥剑自杀。

  王西平在前几日强攻敌营时,虽未受创,却是太过伤神,自战阵退下来后,已经休养了好几天。此时病后初愈,满红潮红,显然是身体大亏,难以支持。

  因见众将相劝而不得法,便连咳几声,然后方道:“请诸位将军暂歇,我有话讲。”

  他身为禁军第一军的兵马使,资历深厚,很得众望,此时如此一说,各人便立刻闭嘴。

  就是石重义,却也是回转头来,要看他说些什么。

  “石帅,这书子上有没有写,京师现下的情形如何?”

  “只是说到京师戒严,陛下甚至命诸王上城领军。百官也需带领仆众协防,另外,便是令人趁着贼人没有合围时,潜逃出城,往南方各军州提调勤王兵马,也严令咱们不要在此耽搁,立刻回师援助京师。”

  王西平脸上青白相加,只觉得心口发甜,胸口发闷。不禁想到:“大事休矣。”

  只是却并不敢露出慌张神色,只静静道:“石帅不必惊慌,其实事尚有可为。”

  石重义又喜又惊,忙道:“王将军,我方寸已乱,请你为我详加赞画。”

  “大帅,适才你也言道,这伙敌人虽然有五六万之多,却是轻兵南下,连余杭那样的小城也不攻,显然是没有能力攻陷。我朝京师经过近百年的修葺,城池坚固高大,外有护城河环饶,别说是六万没有器械的敌人,就算是眼前的敌军全至,再给他们器械,想攻陷京师,也绝非一时两日可以完成。”

  石重义眼前一亮,当下起身挥手,叫道:“不错,很是有理。我适才只觉得京师必不可守,乱了方寸。其实京中尚有几万兵马,并没有到绝望之时!诸位将军,这便随我回撤,往援京城。”

  诸将想想王西平的话确是有理,各人多半都是京城人氏,家小俱在,适才担心害怕,均是没有想到,六万多没有大量攻城器械的敌军,绝无可能在短时间来攻陷大楚京师这样的大城。听得石重义吩咐,各人都道:“末将等遵令,这便下令回师,全军南下,往救京师,护卫皇帝陛下。”

  王西平却不料自己的话有如此的效果,心中发急,忍不住咳了两声,只觉得嘴里发甜,偷偷一看,却是吐了几口血出来。

  他不敢让人知道,急忙用巾帕擦了,藏在袖中。

  却是高声道:“石帅,各位将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石重义已经对他很是敬服,当下忙道:“王将军还有什么妙计,还请道来。”

  “大帅,诸位将军。各位有没有想过,敌军明知道短期内攻不下京师,却仍然以大军偷偷南下,不顾身后有咱们的大军,也不害怕身陷重围,难以回师?”

  一个将军迟颖片刻,便答道:“敌军统帅是那李天翔,飞龙军中以善攻闻名。他此次率军南下,转战几近千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用计巧妙之处,心肠狠辣之处,统军严密之处,都竟似不在那张守仁之下。我看,他们让这李某领军南下,一则是看能不能趁势攻入我京师,一举灭了我大楚。二来,如果j计不能得逞,则领军回师,断绝我大军粮道,阻我后援,然后前后夹击,一举将我大楚军中精锐主力,灭亡于此,如此这般,他们两军会师,再去攻打京城,则可轻易破城。”

  王西平咳了两声,答道:“确是如此。不过,他们想的轻松,却未必能如此行事。我大楚养士百年,待士人不薄,境内城池,多不肯投降,打乱的军人,还会归于原部。他们越是深入,就越是困难。想断绝我王朝与京城联系,殊非易事。是以咱们不必慌张,一则是京师必然得保,二来咱们也一定可以自保。”

  石重义急道:“眼下不是说咱们的事,回京勤王要紧!”

  “是,我说的正是此事。敌人一计连着一计,很是狠毒。大帅你有没有想过,我军突然开拔。全师南回,而京师被围一事也决计瞒不住人。到时候阵形变动,军心动摇,我军原本就不是飞龙军的对手,好在敌人善攻,我军善守,相峙于上经,必定无事。若是现下仓促间就拔营南下,只怕行不过百里,敌人追随攻打,我军必定溃败四散,难以成军!”

  石重义原本以为他还有什么妙计可言,此时却又说出这样一番言语,令他气沮。当下呆坐回椅上,良久之后,方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以末将之见,回救京师也是必然。不若以半数十万人先回京师,余部在此与敌相峙。好在这么多天过来,咱们的营盘也是稳固的很,虽然军心不稳,敌人要攻过来,也是困难。如此这般,援兵可以回救京师,此地仍然是个相峙的局面,敌军不管如何辣手狠毒,咱们只要稳住了,拖的时间越久,对咱们越是有利。”

  石重义尚在思索,其余诸将便已连声责难,纷纷道:“京师危急,皇帝陛下有难,王将军不思全力回救,却是畏首畏尾,只愿意以半数往救京师,莫不是心里打定了什么主意,要向那张某人卖好么?”

  更有人道:“听说王将军与逆首张某有着香火情,现下回头投效,那张某人必定重用,加官进爵,指日可期。”

  其实诸人都知道王西平不是贪图富贵胆小怕事之人,只是当着此情此景,人心大乱,一语不合各人的心意,便已经吵嚷起来。

  王西平眼前这些兵马使尚且乱成如此,若是消息传到诸军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模样。他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忍不住又中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这一回,却是让各人看的真切。众人都知道他是心急国事,被激后方才如此,一时间心里感愧,便再也不便做声。

  石重义眼见王西平如此,也知道他说的有些道理,全师开拔,军心不稳之际,虽然人数众多,但历史上几十万大军被几万人击败的事,比比皆是,楚军虽然精强,但是苦战这么多天,也是疲乏之极,加上军士大多是京城土人,家小俱在,心中忧急,敌人只要衔尾而追,却也是当真危险。

  第一卷 第十卷 纵横捭阖(9)

  他心中拿不定主意,只觉得飞龙军太过可怕,以全军回救尚且不一定打过人家,半数而回,就怕被人在城下一举击破,又觉得不以重兵挡住眼前的敌人,被人一追,却也是大事皆休。再有又是担心自己被皇帝重责,将来难容于朝中。这些也罢了,就怕史笔如钩,自己成为大楚亡国的罪人,那真是百死而莫赎了。

  正是七上八下,难以决断之际。营门处却是尘土飞扬,不过一个时辰,自京师已经来了十几拨的使者。

  原来京城被围后,平帝心中慌乱,除了以他自己的名义,连下诏书、金牌令箭,又以枢府,兵部,甚至宰相的名义,接连下令,连派使者,务必要令石重义立刻回师,全军来救京师。

  他害怕石重义畏怯迟延,便在诏书里哀声求告,言辞恳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以宗室身份,务必要想到宗庙社稷之危,紧急回来援助。

  “吾皇年轻,长于深宫阿保之手,终无开国皇帝之勇毅之风。”

  王西平在心中暗叹,又看石重义的脸色神情,知道对方以皇帝诏书为念,又觉得二十万大军未必就害怕衔尾而追的敌人,要行险一搏了。

  “诸位将军,立刻去召集部下,暗中准备,咱们一边击鼓射箭,一边准备。待到今夜天黑时,暗中分批出营。待到明晨,也走出好远,到时候以强兵劲卒殿后,敌人若追,合当让他吃些厉害。”

  众将亦是觉得如此是最好的办法,当即站起身来,向着石重义抱拳道:“末将等遵令。”

  当此危难之时,各人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感奋,此时向着石重义行礼,竟有不少人流下泪来。

  石重义看着各人走远,又见自己亲兵仍然站在他身边,小心戒备,便苦笑道:“皇帝依靠信重于我,我便是要死,也得解了京师之围再说,你们不必如此了。”

  又见王西平矗立不动,便向他道:“王将军,我也知道你担心。不过当此局势,什么也说不得了。你赶紧下去,准备动身吧。”

  王西平心中绝望,却仍是不肯放过最后一丝希望,自己想了一回,便向石重义道:“大帅,末将的第一军还称的上是全军精锐,不如迟走一天,为大军殿后,如何?”

  石重义知道他担心大军崩溃,也是一片苦心。他的第一军也确实是精锐,当此之时,用来殿后也是最好的选择。

  当下点头向他道:“好的,此事便依了你了。不过一日之后,你需加紧行军,追上主队。”

  王西平点头答允此事,便即离去准备。

  这一日午后,全营二十余万楚军已经全然得知此事。此次楚军的主力,大半都是来自京城的禁军,少数除了南来的勤王兵马外,也是京师附近的镇兵。此时听得后院起火,担心家人父母,不免慌张失措。当下合营鼓噪,要求立刻回兵。好在众将得了命令,安抚军心,准备撤回,连番劝导之下,军心方才少许稳固。

  待到黄昏之后,王西平的第一军却是回到陈前,击鼓叫骂,一如往日。其实他军中也是人心不稳,担任这样的任务,极不情愿。若不是王西平威望极高,又言明大军非有殿后不可,这些军人也一定会鼓噪哗变不可。

  至夜,楚军开始分批撤出,一路向南。初时尚且队例严整,待到后来,因为天黑暗夜,加上军心不稳,不免队列散乱,难以支持。

  王西平骑马跟随大队,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良久,只觉得忧心如焚。以这样的乱军和士气,只要敌军一个冲击,这二十万人只怕就成了漫山遍野的羊群,任敌宰割了。

  他心中暗下决心,要在这里不止一日。最少也要坚守三天,为大军争取时间。

  一边想,一边却是难以支持衰弱之极的身体。待到黎明时分,委实支持不住,终于朦胧睡去。

  这一觉却是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待旭日升起,天光大亮时,他的亲兵却是急忙将他唤醒。

  “这个张守仁,竟是如此狠辣。”

  他一边连声咳嗽,一边翻身上马,急驰到阵前。待注目一看,却见对面敌营营门大开,黑压压的飞龙军人,正是鱼贯而出。

  他惨然一笑,轻声道:“他安排的计谋,他自己也自然是清楚的很。我军的行动,如何能瞒的过他。”

  片刻功夫过后,却见对面军中奔来一个背负白旗的军官,离的近了,他仔细一看,却见那军官胸前铁牌上有一枚黄月的半月,便知道是一个校官。

  因吩咐自己的亲兵中军,向他令道:“你去,问问他过来是何用意。”

  那中军得令,立刻打马向前,迎上对面来人,在马上一番问答后,便返回向他禀报道:“将军,那人说,他们飞龙军的大帅,想在阵中约见将军。”

  不待王西平做答,他便气鼓鼓的说道:“敌人如此j滑,不是好汉子。现下约见将军,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请将军千万不前去。”

  这中军甚得王西平的宠爱,又不过是十七八岁年纪,是以说话直率,并不隐讳。

  王西平微微一笑,向他道:“为上将者,用谋不用勇。张守仁用谋如神,你原该佩服他,并不要骂他。”

  见中军发急,他又道:“别的事也罢了,这种阵前约见的事,他不会用什么计谋。日后传开去了,对他的名声不利,魏王不会这么做的。”

  说罢,严令自己的亲兵不可跟来,只是自己打马向前,往两军阵中而去。

  待他奔出百步之后,对面阵中张守仁却也打马急驰而出,两人对面驱马而行,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在两军阵中相遇。

  王西平昨夜并没有如何休息,心中又是惶急,身体原又极差,此时打马奔行了片刻,已经是面色苍白,头晕止眩。待张守仁迎面而来时,却正是阳光刺眼,他呆了片刻,让过光线,又仔细看了张守仁片刻,方才道:“你也瘦的多了。为上位者,劳心费力,却不比当年做小兵时健壮了。”

  张守仁苦笑一声,答道:“却不曾想过,与你再次相遇,是这样的场所,这样的局面。”

  王西平淡然道:“各国其国,各为其谋,原本也说不得。”

  张守仁恳切道:“王将军,我知道你的为人,绝不贪图富贵。只是我今日所为,却也是为了我汉人的江山,其中苦衷,你现下不知。待到了将来,必定就知道我所为此事,绝不是为了自己的尊荣富贵。”

  王西平点头道:“你不是那种野心极大,一心要做皇帝的人。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身份,若不是为了抗御蒙兀,绝不会如此。”

  张守仁喜道:“原来将军知我苦心,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知道京师被围,石重义必退,而将军你必定会自请殿后。与将军对敌,实非我愿,既然将军知我苦衷,却是省了很多麻烦。”

  却听王西平答道:“世上的事,原本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我虽然知道你本意为何,却并不能就此放手。大楚虽弱,也不一定就会亡于蒙兀之手。况且,就算是将来亡与蒙兀,却也不能现下就亡于你之手。”

  因见张守仁沉下脸去,他又轻声道:“一朝兴,一朝亡。现下的局势,我也知无能为力。不过,每一朝亡时,都要有忠臣义士,追随旧朝而去。守仁,我便是那样的人了。”

  张守仁还要再劝,却听王西平厉声道:“你若稍敬我之为人,便不必再说。”

  张守仁苦笑道:“我昨夜便已选定伏兵,在你们大军动身之前,便已悄然与半途埋伏。人数虽然不多,不过当着半夜,人心慌乱时,只要稍有动静,便是一溃千里。现下算来,大楚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四散奔逃。你的一万多人,最多阻我半日,这么多条人命,你又是何苦?”

  “他们身为大楚军人,原本就该保家卫国,身死疆场。男儿大丈夫,不一定要死在床上,为妇人怜!”

  张守仁轻轻点头,终于答道:“好吧,那便成全了你。”

  王西平再不肯回头,只沉声答道:“莫杀降兵。此地与北方不同,收拾心人,最为要紧。再有,莫要以为你飞龙军强,就与蒙兀人硬打。你若得大楚全境,五

  年后,以六十万大军,依强弩硬弓,誓师北伐,可摧枯拉朽,将蒙兀人灭族。若是只得江南半壁,需得先克关陕,得四川,然后积蓄实力,多练水师。以十年为期,先守而后攻,方能克全功。”

  张守仁只觉双眼含泪,心中难舍之极,却也知道无法劝得眼前这个汉子回头,只得答道:“是,一切依你所言,你放心吧。”

  眼见王西平渐渐离去,回到自己阵中。隐约间,却听得他唱道:“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紎|乳|庖樱樵嵘桨1h松喽蹋暝迈沲伞?br />

  生有命兮死无何。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身既没矣,归葬山麓。天何高高,风何肃肃。

  执干戈兮灵旗矗。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

  歌声远远传来,苍凉低沉,还夹杂着几声低咳。张守仁心中明白,此战过后,这个当年微笑着在襄城统制府内说话的和蔼将军,将再也难以相见,无法交谈。

  他狠了狠心,迟疑良久,方才挥手道:“传令,全军进攻!”

  至夜,这一战已经结束。唯有伏尸数里,血流成河。楚军当着数倍强敌,竟是死战不退,鲜有逃者。就是大局已定,必将败亡时,也是无人肯降,一直力战而死。若不是飞龙军盔甲精良,精练合战搏击之法,必定也会死伤惨重。

  战后,张守仁命人寻得王西平的尸首,精心包敛,命人送回大楚京师,却也只是后话了。

  第一卷 十卷 纵横捭阖(10)

  打败了王西平一军后,飞龙军全军压上,追击着败逃的楚军大队。而楚军主力大阵早被冲散,虽然王西平的抵抗为他们争取了半天时间,却在勉强整队后,夜间又被冲散。如此朝而复始,不过两三日后,楚军既不能前行,也不能停住脚步,只觉得无时无刻,都在被敌人袭扰。待一路过了湖州后,二十多万大军已经溃散,再也无力成军。

  石重义身死乱军之中,其余各级将领,或是投降,或是被俘,或是战死,待几万乱军逃至京师城下,又被早就等候多时的李天翔率部全歼。

  大楚平帝五年夏七月,在接到石重义的首级和吕奂偷袭唐邓,却被吴猛以突骑冲入阵中,导致全师溃败后,只身逃入关中的消息后,平帝终于绝望。

  在宰相与杨易安等人的劝告下,平帝接受张守仁的议和条款。割西川、剑南、湖北、准南、江西北路、建康、平江、湖州、徽州、饶州等各军州。自去帝号,称南楚国主。大楚在此战过后,失去近半国土和人民,军队溃散过半,实力衰弱之极,再也无力对抗张守仁的飞龙军。若不是张守仁顾忌楚国尚未全失人心,勤王兵马源源不断,飞龙军就算能战而胜之,也必定会陷入苦战,得不偿失,就是欲灭其国,也不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殿下,这是建康各地的士民劝进表文,请殿下阅看。”

  自从解楚国京师围后,张守仁却感染热毒,不得已停留在建康养病。他的病实是操劳过度,又因战胜大楚,达成了预计目标后,心情放松,以致使病毒侵入,难以抵挡。

  象他这样健壮的人,平素并不生病,只要一旦得病,却也是极是严重。开初几天,都是昏迷不醒。军中人心惶怕,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有的上下人等,都害怕他一病不起,而飞龙军也必定要如当年大楚太祖逝后的楚军一样,溃不成军。而更为可怕的是,当年太祖之子虽然年幼,好在还立有太子,而张守仁现下却是没有儿子,又是昏迷不醒,连指定继承人的能力也没有,若是一旦身故,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好在张守仁的运气极好,在医生的精心调治下,总算苏醒过来。因为身体极为虚弱,不能动身返回颖州,只得在建康停歇。

  这建康却是历朝古都,王气郁郁。张守仁因病停留在此,却也给许多人想象的空间。待得知他苏醒之后,便有无数的儒士、百姓、军人、贵族、甚至是僧尼,以表文劝进。

  其实继位为帝的想法,张守仁并不是没有。常人都有权力欲望,张守仁久居人上,连跪拜的礼节都想不起来如何进行了。让他奉别人为主,行礼如仪,那是想也不必再想。况且,他攻伐楚国,虽然得了大楚大片的土地军民,却终穷是民不正而言不顺。古代中国,讲究的就是礼节名份,孔子所谓:“必也正乎名”是也。他如果想使得领地内的百姓归心,士民效力,就非得有一个皇帝名号不可。

  此事在他进兵大楚之前便已经有了决断。只待回到颖州后便立刻进行。祭祀用的天坛,仪注礼器,甚至官号爵位,朝廷典仪,都已经多半齐备。逼的楚国皇帝削去帝号,也正是为了此事。

  只是心中虽如此想,却并不能宣诸于口,也不能一劝便即刻应充。中国人在这种事上,绝不能落人以柄,以免为天下人所笑。是以不论建康各地官民百姓如何劝进,他却总是谦辞,绝不答应。

  “殿下,臣昨日去考察城中南朝各国的迹官,其实陈朝皇宫保留的完好。当日隋兵入城,并未加以破坏。后来南唐以建康为都,多加修葺扩建,宋兵灭南唐后,也并未破坏。臣入内观看后,除了稍嫌破败,需以几万工匠加以整治外,却也是华美堂皇,虽不如大楚皇宫那么金碧辉煌,却是比颖州强多了,就是比之开封旧宫,也是强过许多。况且,以颖州种种,也并不适合做为国都。不若就在此处登基,建国称帝,以建康为都,不是更好?”

  张仲举眉开眼笑,一边看着张守仁皱眉喝着药汤,一面娓娓而言,力劝张守仁在建康即位登极。

  张守仁也不理他,只将那苦口的汤药喝完,又懒在床上半响,方才道:“颖州自然不可为都。不过此地亦不可为都。江南好,只是会消磨男儿斗志,丈夫意气。楚国尚且有半壁江山,北边还有强敌环伺,我如何就能在此安卧,享太平之福?你不必多言,等我身体稍稍痊愈,便要返回颖州。”

  张仲举不禁发急,大声嚷道:“殿下,名不正则言不顺。现下咱们在新得州县派遣官员,当地百姓士人,多半是阴奉阳违。就是去年受灾起事的各处,也有杀官造反,口称受诏讨贼的蠢货。若是殿下称帝,称是受了天命,帝号一建,那么人心自然敬服,却比现下要省事的多。不然,殿下始终背负着大楚叛臣的名声,谁愿意给一个贼做打手呢?”

  张守仁苦笑一声,答道:“此事我怎么不知。只是大战方息,我军多有折损,以我之意,先要抚慰士卒,多加追恤。然后至开封,告庙称帝的好。”

  他见张仲举还要再说,便举手止住,向他道:“我知道你也是忠心,不过此事并不着急。我有大军在手,就是楚国也乖乖雌伏,人心么,迟几天收拾也不迟。我意已决,北方强敌就在身侧,我一定要到开封即位,部署对蒙兀人的战守大计。留在建康,距离前方千里之遥,很多事处置不来,这要不得。”

  待张仲举怏怏不乐出门而去,张守仁因叫过方子谦,向他道:“子谦,我大军现下都到了何处,部署如何?”

  方子谦知道他精神一好,必定要询问此事,便急忙答道:“殿下,第二军与突骑打败襄城军后,以第二军前往四川,接管改编兴元与成都各处的军队,弹压地方。突骑留驻襄城,休整待命。第三军回镇山东,现下刚到扬州。军队疲乏,伤兵众多,走的很慢。第四军驻平江,提防楚军。第五军与节度中军四万人,驻在建康城内,拱卫殿下的安全。”

  张守仁听了这片刻,已经觉得乏累,便放低自己脑后的枕头,闭目躺下。半响过后,方才道:“有几件事,需得立刻下令。”

  方子谦连忙叫来几名书记官,伏案持笔,待他发令。

  “一,收取新得各州县的印信,帐薄,派遣我境内能吏为巡按使,前往各地巡查,收取库藏金银铜钱,调拨粮草至各地军仓。”

  “二,我南来之前,便令中原各处招募兵士。再建五军,此事不可轻忽,立刻多派精干军官,往中原各处接受整训新兵。钱、粮、衣物,兵器,都要加紧提供,不可怠慢轻忽。”

  “三,再派密探,严查关陕及河北蒙兀人的动静,命第三军加紧回防山东。突骑不必留在襄城,大楚除了在京师附近还有些能战的兵力,其实主力多被我打掉。至于成都和兴元的几万军队,愿留者,可留驻原处,整编使用。湖北与四川各处,只留第二军镇守,便已经足够。”

  他讲了这么许多,觉得非常疲惫,待看到文书写完,又用了印急速发出,这才稍觉放心。

  方子谦见他面带忧色,便劝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心,北方动向,咱们一直查察,忽必烈的大半兵马,现下还远在漠北。就算知道咱们全师南下,想调兵来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到的。待他能调此兵马时,咱们最少也回到中原和山东十来万人,凭何而守,他没那么容易打过来。”

  张守仁只是觉得担忧,却也不便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尽数向属下说出。只是低声道:“中原腹地,十分要紧。待新军编成,则必调第二军和第四军回来。军人,是要打仗才称的上精兵。新练军队,不打上几仗,是不能放心使用的。”

  方子谦陪笑道:“这是自然。”

  他看看张守仁脸色,终道:“殿下,前些天来,你昏迷不醒。军心不稳之极,臣与韩将军日夜侦察,军正司与间龙查到了许多将军和官员的举措。他们或是遣散家人,准备金银细软,随时潜逃。又或是暗中写信给南楚国主,请罪归降。甚至有些人暗中讨论,准备拥戴……”

  张守仁自薄被中伸出手来,摇道:“不要告诉我他们要拥戴谁,也不必把这些人的名字说与我听。”

  他苦笑道:“那时候我自己尚不能自保,也没有后人让人拥立,各人有些异心,这实在是可以原谅的。”

  “是,那时候不知道王妃已经怀有身孕,殿下有后。各人有些不好的想头,也确是人情之常。”

  “烧了,把你们的记录,还有搜到的书信,付之与炬吧。”

  “是……”

  方子谦再也不敢多说,只是躬身退出。下殿之后,却也是暗中庆幸。其实张守仁病重之时,他也暗中企图拥立李天翔继任,只是在张守仁醒转后,方才又慌弱回头。他知道韩璐却比他老实的多,一心等着张守仁醒转,手中未必没有掌握着他图谋不轨的证据,正是一脑门官司的时候,张守仁如此处置,却也使得他放心不已。

  张守仁目视他转身离去,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个近臣参军,心中隐藏着那一点点秘密,总是害怕自己知道。却不曾想,张守仁安排他们监视别人,却又如何能不安排人监视这些大权在握的高官大员。这些人在他重病时的所作所为,他心中自然是清楚明白,只是当时危急,人心不稳,若不是张守仁威望太高,又没有病危身亡,只怕早就有大乱子闹了起来。

  想到这里,他额头上冒汗,也觉得身上的被褥厚重闷实,便抬手将那被子拉下一半,露出大半截胸口。

  “好在英儿有了身孕。只要打败蒙兀人,就算我死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虽然如此设想,却想到英儿那娇小的身体将逐渐笨拙,在她的腹中,正孕育着自己的孩儿。

  愉快的叹一口气,不禁又想道:“最好是男孩才好。若是生个女儿,还得悬心。不过好在我身体其实并无大碍,将来再生上十个八个的,也不是问题。”

  他身体还很虚弱,一边想着,便一边昏沉沉的睡去。

  虽然早就为王,他却并没有使用宫女,也自然没有太监侍候左右。此时距离建国称帝不远,早有大臣建议他使用宦官宫女,却都被他骂了回去。

  无论如何,了解过后世情形的人,是不可能再残人身体,以为自己使换了。

  看着他沉沉睡去,身边围侍的众亲兵依次退出门外,只留两个年幼警醒的亲兵侍奉左右,以备张守仁醒来时侍候。

  第一卷 十卷 纵横捭阖(11)

  张守仁这一觉,却是睡的极为香甜。只是睡梦中,朦朦胧胧感觉有人低语说话,待醒转后,却果然是门外有人的低语声。

  他心中极为不快,忍不住沉声道:“是谁这么没规矩,在我门外喧哗!”

  房内的侍卫早就起身侍候,听得他生气,忙道:“是一个参军从事,半个时辰前跑来求见殿下,属下们回说,有军情自然有方参军等人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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