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御宅屋 > 历史小说 > 如画江山 > 如画江山第38部分阅读

如画江山第38部分阅读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

  是因为我是大帅的属下,借着他的威名方能如此。大帅现下只要一纸调令,将我调离,你说,第三军的将军们,会起兵谋反吗?”

  “不会。”

  “不但如此,就算是大帅下令将我在军前处斩,又能如何?”

  “大家会替你申冤,如果大帅一意将你斩首,咱们也会遵命。只是必定上下离心,有不少人会辞去军职,回乡为民。”

  李天翔点头笑道:“你都清楚,我能那么糊涂不成!”

  韩逸乔稍稍放心,却又道:“那大帅此次的命令和张定国的异常,有什么不妥么?”

  “大帅是一军的主帅,是魏王。他虽然信我能力,却也不能不防我有异心。况且,对我有些小小责备,也是让所有人明白,大帅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统帅。我若经受得起责罚,奋发而破山东之贼,他信我用我,则上下人等更无话说。我若经受不住,或是谋反,或是一气弃职,大帅也可以向左右交待,他对我并无姑息。至于张定国那边,必定是得了大帅密令,让他在我用兵的这段时间,不要来同我为难。是以我无论做了些什么,张定国是必定不肯说话同我为难的。嘿嘿,他等着瞧我的热闹呢。”

  这一番诛心之论虽然有些不恭,却是在情入理。其实张守仁虽然隐然间有李天翔所分析的那些深意,其最主要的目地还是让他能打败李擅。他身为主帅,想的自然还是下属将军能够按他的设想来打大仗,胜仗,而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李天翔心中自然也是明白,只是此时的言语,却不免借机将自己主帅的脸上抹了一层黑,用意到底如何,只是他自己明白了。

  韩逸乔听的发呆,脸上又红又白,半天过后,方向李天翔道:“那这一仗究竟该如何打?”

  李天翔虽然觉得难堪,却也只得道:“你急什么。大帅表面上切责于我,实际还是对我寄有厚望。至于破敌之策,他必定还是会暗中修书给我,以授机谊。”

  韩逸乔却没有理会他这点自尊心,当下只喜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当下抱拳向李天翔一礼,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回营准备,调集分散的队伍,准备大战。”

  “好,你去吧。”

  看着他兴冲冲离去,李天翔目视远方,只见远方的朝阳正露出千万条金色的光线,蓬勃耀眼,绚丽非常。他却懒得欣赏如斯美景,只是喃喃道:“我当真就不如大帅么?”

  此后十数天内,第三军依着李天翔之命,收拢军人,准备攻城器材,调拨钱粮发放军伍以振军心,到得八月初时,终于准备停当,开始由郓州、兖州等地集合,先是打败了沂州泰州等地的山东驻军,却是不加理会,而是北上直插济南,三万多人将济南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昼夜攻打。

  只是济南城由李家盘踞多年,经营修建,城池巍峨高险,守城的器械满府满库,城内的居民又是李家多年恩养,对外来的客军充满敌意。守城交战之时,全城鼓噪呼喊,其声震天,不少居居爬上城墙,或是破口大骂,或是挥击砖块,守城的士兵眼见家乡父老如此,自然是士气大振,第三军连攻了五六天,除了登城一次外,其余时间,连城角也是摸不到边。

  正史上,李擅叛乱,忽必烈调集精兵平乱,也是费力颇多,以百胜将军张弘范率领河北精兵,攻打近两年时间,方才平定。

  李天翔初时显是想攻对方一个出奇不意,在首攻受挫后,却也是办法不多。虽然有着许多新式的攻城器械,却因为士气不振,攻击不猛,城内的守军压力很小。连攻十余日后,城内守军眼见敌方士气不高,看守不严,竟由一个小校带着三百多人,夜间用绳子沿城而下,夜袭第三军的军营。虽然斩获不多,却使得攻城部队一夜数惊,鸡飞狗跳。

  而损失最大的,却是那些放在最外围的攻城车、冲车、铁头车等攻城器械,这些花费巨额钱财打造的战车,被敌人一火而炬,烧成了灰烬。

  李擅在第二天天明听得战报,亲自登城观看,因见百余辆敌人的冲车还在冒着灰烟,几百个负责保护的军人正被绑在营中施以鞭刑,惨叫声不绝于耳。他看的大乐,当即下令属下的骑将带兵出城,意欲趁敌不备突袭,这一次却没有占到便宜,出城突击的三千多骑兵被紧急反应的飞龙军挡住了兵锋,折损了五百多人后,带队的将领眼见情形不妙,便即带着人退回。

  此后数日,飞龙军攻城的势头越发的减弱,而城中夜袭则越来越多。每天夜间,飞龙军中都是火光四起,虽然损失不大,却是将疲军弱,难以支持。

  第一卷 第八卷 抚境安民(十二)

  与此同时,由山东各州齐集到济南附近的援兵开始对第三军施加压力,几番交战,虽然并不能胜,却也感觉这支强兵疲态毕露,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已经不如当初那般,给他们以很大的压力。

  痛打落水狗的事自然是所有人都爱做的,因为第三军不过三万多人,围城之时,空隙很大,于是无数信使带着请战合围的书信,借着围城军队的空隙,纷纷送至城内。

  李擅比之他的属下将领,还是有着很大不同。他虽然是个无能之辈,却也知道眼前这支军队非可等闲视之,虽然现下看起来对方已陷入困境,却是要提防这是诱敌之计。于是所有请求合兵决战的请求,全数被他否决。

  这一日他又登城远望,看了半响过后,方向身边的众幕僚道:“看起来,对方营中暮气众生,确实是无力再坚持下去了。”

  各人听闻主帅如此论断,虽然其中有警醒者仍在担心,却也只得相随主帅的意思,一起捧场道:“诚然如此,看来不久就要撤围回军了。”

  李擅冷笑道:“也不看我山东李家是什么样的实力,就想一口把我吞掉。”

  他转回头去,向一个老成幕僚问道:“给那张守仁的书信,有什么回音没有?”

  在李天翔初至山东时,李擅便向张守仁修书一封,言明自己对抗蒙兀和修好南楚的打算,意欲与张守仁订立攻守同盟,两家修好后,可以长保富贵。怎料那张守仁对他竟是全不理会,而他属下的李天翔更如同恶狗一般,疯狂进逼。李擅初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心想他不过万余人的军队,自己只要集结大军,还能怕他不成。

  谁料几次接战下来,对方的一万人的军队都如同疯子一般,每次交战,都将自己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从一支军队的做风,就能看出对方主将的风格。李擅有幸,也曾经和张守仁亲自交过手。只觉得对方领军做战时,不动如山,出击时,如同猛虎。小小接战,便令得他心头如负重石,很难再提起与对方交战的信心。他在山东反乱之后,不少人劝他趁着张守仁实力不大,在河南立足不稳时,抢夺他的地盘,他都严辞坚拒,看似以保土守城为乐事,其实不过是害怕与张守仁再次交手罢了。而在眼前,这支第三军又给他以不同的感受。如果说张守仁带兵打仗,还有兵法章程,还有松有驰,而眼前这支军队,却是上下一心,每次交战,不论已主有多少人,是何队形,占据什么地利,对方都是全师压上,疯狂猛攻,而且只要逮到已方任何的一点空隙,就会穷追猛攻,攻击一点不及其余,据称,那李天翔分析自己部队的战法时,只总结了三快一慢之说。所谓:行军快、进逼快、追击快,总攻慢。而李天翔所有的做战思想,便是一个:攻。

  如此强敌,虽然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却并不敢掉以轻心,能够不战而息人之兵,从此两家和好,他能安享太平之福,整军顿武,死守严河一线,使得蒙兀人也无可奈何,从此将家为国,传山东之地给子孙,便已心满意足了。

  面对着主帅期盼的目光,那幕僚很是惶恐,呆了半响后,方道:“这回还是同以前一样,对方的人收了书信,只说会禀报给魏王,然后,便是绝无消息。”

  李擅咬牙道:“兀那小儿,欺人太甚!难道我李家就是泥巴,任他来捏?”

  有几个李氏的少年将军亦是气愤不过,忍不住上前道:“大帅,咱们也不能让人看扁了,眼前的这股敌军显然已经撑不下去,只要大帅下令,命令全军合击,咱们背城而战,后面援军突袭,两相夹击,必定能击败敌人。”

  “是啊大帅,下令吧!”

  李擅手下的将领,原本也极是畏惧飞龙军,怎奈此次守城,敌人被打的灰头土脸,眼见士气大跌,如果不利用这样的机会痛殴一番,又怎能苦心。

  李擅也是沉吟,却委实害怕中计,呆了半响,只道:“再看看,估且待之。”

  他是主帅,如此稳妥怯战,旁人虽不好说什么,却都是一脸的不甘。有那不知深浅的,还面露鄙薄之色。

  李擅看了,心中老大不乐,却只是在城头观看,并不下令。

  待得第三天夜间,城内突闻城外营中嘈杂之声大起,李擅还以为敌军要趁夜攻城,急忙奔上城头,却见外面营中灯火通明,烽烟四起,再仔细看去,却见是拔营起寨,收拾行装,显然是要撤围而去。

  及至第二天天明,对面城下的军营内,已经是人踪难见,李擅初时还小心谨慎,只派少量军士,出城查看,待巡行方圆十数里内,只见断旗破车,还有丢弃的兵器、抛弃的军粮,甚至还有一些尸体,草草处置,浅埋于地,敌人显然是匆忙退兵,狼狈之极。

  在发觉敌人果真是退却后,济南城内的少壮军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请战,李擅初时还喝止众人,待后来其余各州的将领亦纷纷来报,道是他们开始追击敌军,每日最少接战十余次,敌人疲态毕露,难以支撑,若是大帅提大兵亲自来追,以绝对的优势将敌人包围,大军合力而战,可以使得这支危胁山东准南的强军全师覆灭。

  李擅再也无法拒绝这样大的诱惑,他原本就是志大才疏,目中无人之辈。若不是屡次在飞龙军前吃亏,也断然无法忍得这么多天。此时得知对手已经是死老虎一只,却哪里还能按捺的住。当下点起阖城三万多精兵,命令全数近五千人的骑兵带着前追,务必将敌人阻在境内。

  他属下的将领得令,一路狂飙而追,终在泰州将第三军的前军阻住。不过略挡一合,敌人便难以抵挡,开始依山立营,就地立栅挖沟坚守。那将军得意之极,一面派人向李擅报信,一面每天带着手下儿郎,骑马围营,在营地四周破口大骂,看他白马银甲,手持长枪,一时间也显的威风凛凛,状若天神。

  围营数日之后,他自己和属下士兵冲击数次,都被营内的怒箭射跑,各州援兵,亦是源源而来,将这一股客兵围的结实。也亏这骑兵将军精神十足,因知李擅就要来到,便仍是每天前来骂营。这一日绝早,他看到远方尘头扬起,知道是李擅率领大军前来,便又单骑匹马,来到飞龙军营前,横枪骂道:“贱贼杂种,敢犯我山东地界,谁敢出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他在外面得意洋洋,却不知道李天翔在营内每天研习沙盘,看着营外各军的旗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举措。这一日眼见附近诸镇的强兵已然悉数来到,不远处的一股尘头漫天扬起,远远看了,只见斗大的“李”字在空中飘扬,李天翔不禁向诸将笑道:“好,人人都想捡咱们的便宜,吞食咱们这块肥肉。连同来到的李擅,山东准南诸路的强兵,已然悉数至此。”

  他属下的副指挥使冯青咧嘴笑道:“只怕这一口会要了他们的命,噎死了他们。”

  韩逸乔悠然笑道:“兄弟们憋了好多天的气,底下的校尉们都要弹压不住了。依我看,破敌之事,就在今天了。”

  一个指挥使显是川中人氏,此时耸目搭眼,向外努嘴道:“那个瓜货天天在外面骂娘,还不带重样的,格老子的,真以为他是天上的神将了么。”

  众人忍不住大笑道:“估摸着是话本小说看多了所致,当真可怜。”

  北宋末年时,曾经有水泊梁山的好汉,在首领宋江的带领下,横行山东并河南各地,直接危胁当时的首都开封,官府用了诺大力气,才将这伙几十人的强人招安。宋江招安后,志得意满,曾经在东京城内走马耀威,使得京城人士敬服不已。宋亡之前就有关于梁山好汉的话本出来,街坊中宣讲传颂,大大有名。

  此时各人看营外的那银甲白袍的将军,一副骄狂模样,满嘴单打独斗的胡话,却不是中了话本的毒么。

  李天翔随着众人笑了一回,两眼却是杀气蓬勃,长身而起,恨声道:“谁去替我取 这匹夫的人头来?”

  众将轰然而起,齐声道:“他要战,咱们就陪他来打过。请将军下令,末将等均愿出战!”

  李天翔知道这些天来的避战,老兵还好,新兵虽然知道是为了诱敌,却也有些伤了士气,此时对方有人送上门来帮着自己提升士气,却是求之不得。当下在众将中选取一个武力最高强的,向他令道:“你去,要是超过十合,胜了也不光彩。”

  那将军听得两眼放光,因见各人都以艳羡的眼光看向自己,一张老脸涨的满面通红,当即拍向自己胸膛,大声道:“请将军放心,三合之类,必取那人的人头。”

  他用的却不是飞龙军的制式武器横刀,而是两把黑油油的铁斧。楚军承宋制,军中将领多有使用双斧或长枪,此人也想必是自幼就习舞双斧,当此重要的战事时,便也不管军中规制,只提起两把各重三十斤的铁斧,雄纠纠地跨出帐去。

  李天翔见他出得帐门,却又向自己的亲兵队长令道:“你带着三百游奕军,等他斩下敌将首级,便去冲击敌阵。记得,要猛要狠,最少要人人都斩下敌头,才准退回。”

  那亲兵队长耸肩笑道:“此事太过容易,游奕军人个个以一挡十,斩几颗人头算啥。”

  李天翔怒道:“敌人也是训练有素的强兵,你若太过小视敌人,折损了我的精兵,小心你的人头。”

  他仿效张守仁重用背嵬破敌的故例,在自己军中选取勇武健壮的强兵,组成了一支三百人的重装骑兵,号称游奕。每遇大战时,便以游奕先行冲击,试探敌人实力,发现敌阵虚实。因为此故,这游奕军他视为心尖,等闲舍不得使用,便别提拿出来死战。

  主帅如此郑重,实在是这一两年来迎敌前从所未有之事。那亲兵队长全身一震,知道此战干系到这一战役的胜败关键,便即沉声应道:“唯以死战!”

  “好,去吧!”

  此时营外已是人身鼎沸,显是那奉命出战迎敌的将军已经出营,李天翔大步踏出帐外,在高处咪眼看去。

  这一带却是泰山脚下,盛夏时节,群山青翠,几条小溪自山腰蜿蜒而下,水光潋艳。一阵阵山风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令人精神大振。

  就在此处,十数万人类大军,就要展开生死血战。此战之后,便即可决定这一片土地归为何人所有。

  胜者,青史留名,败者,只能令后人同情和遗憾。

  李天翔心潮澎湃,决意不使自己的名字刻在战败者的一边。

  眼见自己属下的大将已经挥斧冲上前去,对面的敌军亦已全数出营观战,鼓噪大呼,李天翔将手一挥,喝道:“击鼓!”

  百余名鼓手得到命令,立刻挥臂狂击。

  第一卷 第八卷 抚境安民(十三)

  震天的战鼓声中,那飞龙军的将军纵身长呼,手中的大斧如同雪花般狂舞不止,对方的挑战者伸手举抢来挡,第一回便被他劈断了长杆,还不等他闪避,第二斧已经将他由胸至腰,劈成两半。

  那将军的战马吃惊不过,惨嘶几声,便拖拽着主人的半截身体,狂奔逃回。

  “万岁!!!”

  三万余观战的飞龙军士看的真切,均是纵声大叫,兴奋之极。那将军心中得意,举着手中战斧,向对面阵中指指点点,继续挑战,对方眼见自己一边适才败的如此之惨,各人正自气沮,纵有少量自负武勇的,亦是不敢上前。

  如此这般,凡是被对方战斧指到的军人,均是低头揣眉,心中自惭。

  眼见对方士气大跌,李天翔知道时机已到,当即挥手令道:“游奕军出击!”

  营门处的军人立刻将营门大开,三百名早就上马等候的游奕军人立刻催马而出,先是小跑,待奔行到半时,各人抽出身上横刀,一面呼喝狂叫,一边打马狂奔,马蹄得得,三百余骑的声势,竟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对面的敌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敢开营出战。此时李擅的大部军马刚刚赶到,还未及列队整齐,几百名如狼似虎的敌骑却风驰电掣般的直冲而入,挥刀大砍,当者辟易。

  游奕军是最第三军最精锐最武勇合战之术亦最精良的骑兵队伍,加之人数不过三百,此时冲入敌阵之类,就如同一把扎人的锥子,虽然并不使人受到致命的伤害,却是一锥一道深深的伤口,令人痛苦难挡。

  他们马如龙,人若疯狂,不住地在敌阵内砍杀冲击,虽然在李擅等人的严令之下,不少山东兵马调整阵势,想要将他们留在阵中。只是仓促草率之间,竟然难以阻住这股骑兵的兵锋。

  待厮杀到中午时分,李天翔估摸着游奕军人马俱乏,下令收兵回营。近八万人的山东诸镇兵马,方才松了口气。

  李擅急的满头大汗,适才的小小接仗,对方竟又露出当日那股难以抵敌的疯狂气息,自己的本阵竟也差点被人冲破,若不是手下的几千亲兵拼死挡住,只怕那些疯子一样的骑兵,竟能冲到自己的身前来。

  他思想之际,只觉得一阵阵后怕,不禁为自己这一次出击而感到后悔。只是到得中午时分,这队骑兵终告疲惫,冲杀之际不再那么凶猛凌厉,而已方的阵线,也在当场斩杀了过百逃兵和军官后,恢复稳定,对方冲杀的越发困难,终于退却。

  眼看着一个个血人血骑,纵马缓缓离去,刀尖滴血,腰间悬挂着斩下来的人头,八万山东将士,竟无一人有勇气敢去追赶。

  “将军,适才敌阵大乱,若是咱们全军出击,只怕已经击败了敌人。”

  李天翔与冯青并肩而立,看着自己的强兵自敌阵冲杀而回,粗粗看去,只怕是一人未折,他心中充满着骄傲之情,听得冯青的话,隐然是在指责他的用兵。只是此时心情大好,却也并不在意,只随口答道:“我自有分数。”

  冯青心中一阵光火,却也不敢再问,只得退向一边。

  待李天翔接见过游奕全军,一个个加以抚慰,下令参军记录战功之后,方才向着诸将道:“我的章程很简单,打仗,最好是要全歼敌人,而不是击溃,使敌有重整军队,回复生机之可能。眼前的这大股敌人,阵势不稳,进逼不前,若是适才出击而战,固然可以轻松将敌击败,不过敌人必定大部逃走,几天内就能重整军伍。山东这里,却与河南不同。这些军人将领,大多是世代从军,虽败而不散,若是不能杀其主力,今日之战后,敌人仍有实力与我一较雄长,岂不是大费周章?”

  冯青知道他此言有理,当下躬身一礼,向他道:“是末将孟浪,请将军责罚。”

  李天翔微微一笑,答道:“无妨。有什么话直说,比藏着掖着来的好。”

  他长身而起,令道:“今日敌军新至,必定不会主动进攻。咱们却也不必急,等他们以为咱们怯战死守,拖上几天,再与他们决战。”

  他这边隐忍不发,李擅等人在经历了昨日惊慌之后,却也想当然的以为,敌营内的能战之兵,不过就是那数百游奕了。其余步战之卒,多半是士气低落,不能出战。若是不然,昨日明明可以趁势将已方击溃,却又为何没能出战?如此的大好战机丧失,只有两个解释,要么对方的主帅是个傻子,要么,便是有难言之隐。

  李天翔此时也是海内名将,显然不是傻子,各人思想起来,显然便是第二种解释。一想到可以将数万敌兵全数在此击溃,俘获甚重,金银粮食上好兵器战马均可瓜分,各人都是兴奋之极。

  飞龙军秉持着以强兵利刃和重甲好马保持战力的传统,重装步兵身负的重甲,都是从大别山铁矿山辛苦铸练而成,经过水磨冲压,精心打造,是当世之时最精良最坚固的战甲,其余的陌刀、铁矛、横刀、弓箭,都是当世良兵,山东镇兵与飞龙军几次接战,所得物品,总以获取对方的兵甲器物为最上。象飞龙军下等军官就可佩带的横刀,就是李擅也没有几把,其珍贵之处,可见一斑。

  再有,便是很明显的车营内所装的辎重粮草,包括李擅在内,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上将,由路上的印痕一看,便知道车上所装何物。再加上此次敌军入寇之前,曾经大举搜刮诸州钱粮,山东境内早有耳闻,各人粗略算来,敌营内最少也有三十万石的粮食,再有十几万贯的铜钱,这在当时的乱世,可是一笔了不起的财富。

  若不是这些诱惑,却又教这些将军们,如何肯实心前来追击,一心要灭掉敌军,折损自家的兵马呢。

  对于这些,李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经历了一开始的害怕惶恐之后,他勉强定下心来,安排属下各将统领诸镇兵马,轮番进击攻打敌营。在一开始,敌军还勉强能战,打的进攻的兵马灰头土脸,待到后来,敌人的反击越来越弱,箭矢越来越稀疏,进攻的镇兵信心亦是越来越足。曾有几次,麾下各军都差点儿就能突入敌营,幸亏敌军的游奕军四处拼杀,将阵营稳住,敌人这才免受了灭顶之灾。

  经过数日来的合围激战后,李擅终于相信敌人确实是山穷水尽,无力再战。他一面鄙薄自己,被敌人吓破了胆,一面连番下令,命令自己的本部兵马和亲信各镇移营向前,在这一片山谷之中,将敌营围的水泄不通。开始时,两军尚且相距离五六里的距离,待到后来,两军的兵营相距不过两三里地,甚至有的地方刁斗相隔不过一射之地,话语之声相闻。

  隔的如此之近,两边每日交战不上,大战数起,小如互射弓箭,抛掷石块的小型战事,一日过百块。李擅曾想趁着兵势强横时,一战破敌,却屡屡受挫与敌营之前,教他好生气闷。

  至于夜袭,断粮道,断水,种种招数,都试了一个遍,对手看似软弱,却总是教他无可奈何。

  这一日清晨,他胸中气闷,想起大军云集,后防空虚,唯恐被人钻了空子。又觉得劳师远征,却拿不下敌人,当真急杀。

  正思谋着如何克敌攻营的良法时,却见对面的敌营营门大开,几个身着盔甲的骑士正纵马往已方这边而来。

  “莫不是要投降?”

  他心中一阵狂喜,却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敌人虽然被围,却有大量的粮食,对面的营中还有几条小河,倚山而下,营寨以泥灰筑成,简直坚若城墙。只要对方坚守不出,就是再攻上一年半载,只怕也是徒劳无攻。

  急忙止住意欲向对方发箭的士兵,他自己也带着百余亲卫,骑马越阵而出。待近得对方身前,却见打头的将军身着的是紫红色的战袍,他心中一凛,知道这必定是对方的高级将领。

  再仔细看去,只觉对方当着自己强兵连营,还有身边百多兵张弓露刃的亲卫,却是丝毫怯色不显,脸上只挂着轻轻的笑意,其神色这轻松,绝无半天勉强之处。

  他心中惊异,只控马稍稍向前几步,便向那将军扬声问道:“这位将军,清早过来,莫不是要投降么?”

  “不然。在下飞龙军第三军兵马副使韩逸乔,敢问将军名讳。”

  李擅虽然心高气傲,却也只得先答话道:“某乃是山东大都督李擅。”

  韩逸乔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道:“敬问李将军安好。”

  李擅习惯性的挥手答道:“好好,多谢将军。”

  然后方才醒悟,向韩逸乔问道:“将军既然云不是来投降,却为何来吾阵前?”

  韩逸乔欠身答道:“既然不降,自然是要战了。”

  见李擅面露惊疑之色,韩逸乔又道:“我军上下,深受魏王深恩大德,今战事不利,却是决计不会投降。今请李将军将大阵稍移,我军出营与贵军决战,不论胜败,总之上对的起魏王,下对的起士卒,便是我等为将者的福份了。”

  李擅是何等人,自然已经听出,对方被围后苦无办法,要投降却是抹不下脸,也可能说服不了军中的主战派。今与自己的大军决战,打上一打,败了之后全军投降,也可以对张守仁有所交待,底下的主战军人,也自然无可说话。

  他只略一沉吟,便已相信此事多半是实。况且,就算是对方虚言欺诈,自己手下的八万大军,却也不是做耍的。对方先是攻城不利,然后被围多日,就是铁人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确实是机会难得,若是这样长期的围困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非来。当断不断,自然反受其乱。

  “好,很好!”他咬着牙向韩逸乔道:“回去通传给你家李将军,我等着他出营决战。”

  韩逸乔又是一笑,其轻松写意,到好象这里不是要进行生死决战的战场,反而是春游踏青,与知交好友会文赋诗一般。

  向李擅拱手一礼,便道:“如此,便在今日决战。”

  李擅见他拨马返回,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急忙回到自己的主营,下发令符,调集诸将齐集准备。

  待看到对方军队开始沿着几个营门鱼贯而出,排成形态怪异的大阵时,李擅亦急忙下令,将原本是围营用的一字长蛇阵,改成八卦圆阵,两翼的军队,与中央急速靠陇。

  第一卷 第八卷 抚境安民(十四)

  虽然清晨之时,毕竟是盛夏时节,不一会红通通的太阳已经变成酷烈的白日,热烈而不依不饶地洒在双方临敌的十一万军人的身上。

  李天翔的阵势图还是张守仁亲授,中央的两万多主力重装步兵,形成突破的主力,每一步重步兵的距离,正好是三米的陌刀和铁矛的距离。如此一来,阵势便显的空旷分散,在人数上并不显的吃亏。两翼拉开,均是骑兵。阵形在宽度上比步兵密集,纵深却是长了许多。以两翼包击,中央突破之法,务求全歼敌人。

  而李擅的所谓阵势,还是承袭着五代和北宋的遗风,摆的玲珑有致,井然有序。只是调动和应敌时,僵化呆板了许多。

  李天翔眼见对方阵势,心中已经笃定许多。因害怕自己阵中的新兵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他便身着全套的兵马指挥使战甲,身着跟着全副的仪仗卫队,纵骑在自己军中巡行一圈。

  他也并不需要特意的宣讲鼓励,下属的士兵只需一看见他的甲胄与仪仗,便开始以脚跺地,口中发出欢呼请战之声。

  待见下属战士都是士气高涨,要借着今日一战泄多时被困之恨,他心中很觉满意。回到阵前时,又召集起校尉以上的军官,向他们令道:“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我军人少,再是精锐也经不过久战苦战。是以前部攻击要坚决敢死,后续各队要勇入,绝不可给敌人喘息收拢的机会。快猛狠,便是我李天翔部下儿郎的战术,尔等都记得了么?”

  众将今日均是身披重甲,指挥使以上,都是持刃拿盾,位列与行伍之间。此时听得主帅训示,各人均暴诺道:“今日一战,务使第三军之名,威震天下!”

  “说的好!赐酒!”

  与普通军队在战后赏酒的做风不同,李天翔的第三军,却都是在临阵做战前,赏给各部军官英雄酒,每饮之后,方才始进逼敌军。

  血气上涌,酒气上头,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战士用命,势若疯虎。

  对面的山东镇兵,却也闻得这一股浓郁的酒香,一个个却是面色古怪。原来这饮酒助威之法,他们与第三军交战时也是知道,后来倒也加以学习。只是自己的军人不争气,每次饮酒后,仗打的到不怎么英勇,酒疯却是加倍儿的撒将起来。无奈之下,这个法子却也只得放弃。

  他们到也很有经验,闻到酒香之后,知道敌人就要进逼。当即刀出鞘,盾上持,阵后的弓箭手亦开始准备迎击。

  “大帅,可以退后了。”

  李擅满头大汗,不知道怎地,对这看似肯定会大胜的决战,心中却殊无把握,适才对方开始进逼时,他不知怎地却想起当年颖州城下与张守仁战时,自己被打的灰头土脸,连头上金盔亦是丢失的往事。待看到眼前的这三万铁甲战士,装束打扮却比当年的颖州城下更加精锐强劲,而那股说不出来的精气神,那种活力与霸气,却还胜过当日颖州军人。因为想的发呆,居然还骑马身处阵前,忘记退后。被亲兵一提,他立刻想起,对方的弩射漫射的恐怖,自己身处的这个位置并不保险,若是被人一箭穿心,那可真是冤枉。

  被这股绝大的气势压迫着的,自然不止是他一个人。看着呈三列阵形,虽然人数还不到已方一方,气势上却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压迫过来,首当其冲的,自然还是那些站在第一列的山东各镇的士兵。

  看着对方陌刀尖上泛起的寒光,行走时铁甲叶片的哗哗声响,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喘息与扳动弩弓上箭的声响,当真是令人胆寒之极。

  与信心满满的各级统帅将军们不同,凡是吃过飞龙军亏的士兵,却是对这支军队的可怕有着切身之痛。哪怕是将军们说的再多,对方显的再软弱,当着这支军队兵刃和箭矢的,却是这些曾经被打的吓破了胆的士兵。

  “射!”

  双方均是以步卒缓步向前,不论是激昂或是胆怯,紧张或是从容,壮怀激烈或是畏敌如虎,总归都有接近的时候。

  待双方兵锋只距离两百步时,飞龙军的阵中,开始以弩弓激射!

  在那时,以重装步兵在前掩护,大量的弓弩手在后漫射,是对付草原骑兵与其余步兵的最好战法。自宋以来,失去了建制骑兵的汉族军队,莫不如是。

  两万四千人的飞龙军步兵,约有一万八千人的射手,敌方阵中,亦是足有六成左右的弓弩手。

  在飞龙军齐射之时,对方的弓弩手亦得到命令,开始还射。

  在这个时候,哪边的弓弩更加精良,射发的节奏和速度更快更稳更狠,便是致胜的关键。

  天空中黑压压箭来箭往,无数支三角形箭尖的箭矢在空中飞翔一段时间后,便砰然落地,或是插入哪个倒霉鬼的身上,或是插在盔甲或盾牌上,又或是落入地上,并没有完成它的使命。

  两百步的距离,弩弓击发快击三发,慢则两发,而且准头奇差。在山东镇兵中,均是用单个瞄准法,其实收效甚差。弩弓虽然劲头大,射程远,却因为发射时的后座力和飞行轨道的变线,能在两百步内瞄准射到人身,无疑是痴人说梦。张守仁在改良弩弓的平衡性与稳定性的同时,又改良射法。改士兵单个射击发为团队射法,射时,便求大致的方向和简单的弹道测算,每一射时,第一排射完,迅速后撤装填,第二排接上,待第二排射完第三排上,如此循环往射,务求快捷迅速,在最短的时间出最多的箭矢。

  这样的射法,还是为了对付在近距离内可以迅速突进的蒙兀骑兵所设。在对付移动速度很慢的敌方步兵时,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飞龙军发射的箭矢如同飞蝗一般,成堆成堆的飞翔过去,势大力沉的箭矢恶狠狠地插入敌兵的胸膛。因为基数太过庞大,纵然是有相当一部份箭矢射不到目标,却也使得装甲不厚,盾牌多半使用木盾甚至无盾在手的敌军,面临着相当惨重的伤亡。

  反观飞龙军这边的情形,对手因为人数上有着优势,使得空中飞来的箭矢一样为数众多。只是担负着近战任务,突击在前的全都是重装步兵。身上完全鱼鳞状的铁甲叶片覆盖的严严实实,除了外层铁甲外,内里还有一层丝绵战甲,箭矢就算是能透过铁甲,也多半被丝绵挡住,就算是扎入体内,因为有一层棉布随着箭头被一同带入,使得将来拔出医治时,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伤害和痛苦,使得许多伤兵可以短时间内恢复战力。

  除此之外,每个人的手上,都持有以铁铸成,外蒙牛皮的盾牌,只要不是太过倒霉的人,对方箭矢所带来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负责肉搏的双方战士,也很快接触在一起。

  飞龙军的第一排战士,均是手持三米长,三尖两刃的锋利?br />shubao2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