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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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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这些人,再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就算了。”

  胡光气的脸色铁青,只骂道:“畜生!”

  李天翔无所谓的一笑,答道:“老兄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如此。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你看我不顺眼,可以到大帅面前直说。”

  胡光道:“我一定会说,我要让大帅免了你指挥使的军职。”

  李天翔洒然一笑,翻身上马,向胡光又道:“这几个人,就交给老兄处置吧。不过,兄弟们血战破城,没有对不起大帅的地方,没有对不起你胡光的地方,更没有对不起我李天翔的地方。他们也有家人子女,杀人时,大帅也没有下禁屠令,算不上是违反军纪。你自己看着办,若是下得了手,尽管下手便是。”

  胡光拿眼看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军人,只见他们虽然略带惶怕之色,眼角眉梢,却仍是一股桀骜不驯之色。仔细看去,均是满脸满身的杀气。

  他也是久战行伍出身,自然知道,这几个军人都是百战勇士,杀场中锻炼出来的魔头。将来再上战阵,一个人可抵挡十个新兵。

  心痛之余,却仍是放不下那妇人所言的兽行,挥手向军法官令道:“斩了,斩了!”

  几个军法官面色诡异,盯视了他几眼。这一次,却是不再违抗他命令。将那几个人带到背静处,一一按倒,手起刀落,全数斩了。

  胡光挺身而立,心中知道,这一次斩后,自己在第三军再难服众,却只觉得绝不后悔。况且,适才斩时,身后的车内传来清脆的话语声,隐约间,胡光听到的是“斩的好”这三字。他微微一笑,心道:“就是将军做不成,这也值了。”

  他挥手叫来一个旧部,向他道:“适才李天翔穿的是兵马使的紫色披风,这是怎么回事?”

  那旧部呆了半天,方才答道:“禀将军,你离境太久,此次征战归德,大帅因为怕第三军群龙无首,便令李天翔代为兵马使。”

  这人原本要替胡光叫几声屈,只是想到适才的事,却又咽了回去,不肯再说。

  胡光“嘿”的一声,便懒洋洋倚为大车旁边,不再说话。

  豆粒大的雨珠,不断的拍打在他身前,在泥地上打出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泥汁溅到他衣袍下摆,过不了多时,已经是湿淋淋的一片。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城门处不断有人出入,堵的厉害。胡光一行,便也只得在这城门处呆了整整一天。

  “王小姐,我令人想办法生些火来,烧些热汤给你垫饥,如何?”

  胡光呆站了一天,自己全身酸麻一片,却不知怎地,跑到那大车的窗前,轻声问话。这种温柔语气,只怕是他自己也从未听起过的。

  车窗内传来一声轻笑,一阵悉索声响后,似是车内的人向他行了一礼,然后方有一个年轻女性特有的清脆嗓音,向他答道:“这样大雨如注,却如何生火,如何烧汤?”

  胡光一阵赦颜,只得拱手答道:“是,是我想的左了。”

  那女声又道:“这一路以来,多得将军照顾。小女子心感不已,无以为报,唯愿将军以后再上战场时,一切平安。”

  她说的这么客气,胡光却觉得心中一阵遗憾。自己嘴拙的紧,一路上十几天相处下来,对方又格守男女之防,一共不过与自己见过两三面,说的话也不超过二十句。眼看分别在即,却仍是这么生疏客套,难以接近。况且,对方是大帅要救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若是大帅……

  他心中一阵黯然。无论如何,自己是争不过大帅的。

  勉强提起精神,又笑道:“王小姐,委实抱歉了。过一会子,我就送你到帅府去。”

  这一回,车内却是一点动静也无,再也没有半点声响出来。

  胡光呆呆等了一回,直到确定对方再也没有回复的可能,这才转身离去。

  这会子,雨却停了。天空中,太阳又如往常一般,炫目耀眼,光芒万丈。唯有遍地的泥水,还有天际的一抹彩虹,才能让人觉得适才确实是大雨如注。

  眼看城门处来往的人员渐渐稀疏,胡光正要下令全数入城时,城内却传来一阵阵密集的马蹄声响。

  奔跑所来的骑兵,全数穿着黄|色战甲,披青色披风,意态雄强,顾盼自雄。只是年纪都只在二十左右,最大者也不过二十四五。

  第一卷 第七卷 血战归德(二十一)

  胡光看的精神一振,知道是张守仁的亲兵队出城,那么,张守仁也一定身在其中。

  他急忙向前,让在这队骑兵的身侧,自己只顾拿眼去看。过不多时,果然见着张守仁骑在马上,身旁跟着唐伟李勇等人,数十员大将相随身后,大队人马迤逦而来。

  胡光上前几步,大声行礼道:“胡光见过大帅!”

  按理,他要自称官衔方可,只是,适才听闻人说起,自己的兵马使一职已经被人取代,一时间,竟是茫然。无奈之下,只得自报姓名请见。

  “胡光,你可回来啦。”

  张守仁眼前一亮,立刻止住马身,翻身一跳,下得马来后急行几步,握住胡光双手,笑道:“足足过了半年,你可算回来了。”

  说罢,笑着打量他一回,又道:“不错,可算长进了。以前满脸的暴戾之气,几句话不对,就翻眼,这会子看你,气度雍容,落落大方,眼神沉稳有力,举止神情从容自若,很好,我很欢喜。”

  他当初派遣胡光出行时,也是有着让他到坚险之地,磨练一番的意思。此时看来,胡光的整个气质风度已经与当日绝然不同,这显然是人在顺境和强势的环境下,无法迅速改变的。

  对张守仁一生最大改变的场所,也正是那龙潭虎|岤一般的大楚京师。其间好处,他自然是再也清楚不过。

  “大帅过奖了,末将怎么敢当。”

  胡光缩回手来,又向张守仁身后的唐李诸人微笑致意,然后方又向张守仁道:“大帅,所交办的事,都办妥了……”

  尚未说完,张守仁就将他话语打断,只笑道:“我一听你回来,就立刻赶来迎你,可不是要听你汇报公事。这些话,咱们过两天再谈。现下你只随我回城,咱们大摆宴席,好好痛乐一番。”

  他亲自出迎,态度又如此和蔼亲切,胡光也很是感动。只是想起适才之事,却是不吐不快,当下收起笑容,将那妇人的遭遇说了,待到最后,不禁质问张守仁道:“大帅,你也曾说过,保境安民,使得天下百姓平安无事,那才是军人最高的荣誉。怎么我军现下都如同野兽一般,这可怎么得了?”

  张守仁沉下脸来,半响过后,方向胡光答道:“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胡光将身一躬,只干巴巴答道:“那么请大帅为我释疑。”

  “义利之分,你可清楚?”

  “末将明白,义者,贤者达人所取,利者,j佞小人所好。”

  张守仁摇头道:“义利之分,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比如为生民谋福,此为国家之利,操持者是贤人达士也好,j佞小人也罢,所谋者是,则j佞小人亦为是,所谋者非,则贤人达者亦为非。义有大义,小义,我今所谋者,是驱逐鞑子,复我汉家江山的大义,在此大义前,其余皆可牺牲。”

  胡光知道他的话有理,却也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之处。只是哪里不对,自己却是无论如何想不出来。

  正在此时,却听到胡光不远处的那车上,有人答道:“为大义而损小义,不知道何谓大义,何谓小义?对国家来说,张大帅在北地所行,是否小义?对被大帅属下伤害的百姓来说,大帅的行径是大恶还是大义?就算大帅的义大过百姓和朝廷的义,那么这样的烧杀抢掠,和蒙兀鞑子有什么区别?小女子人微言轻,不过这些话如同骨梗在喉,不吐不快,大帅若要见罪,只怪小女子一人便是了。”

  这声音清脆悦耳,显然是一少女发出。张守仁目视胡光,胡光答道:“这位便是大帅让我带回来的王家小姐。”

  张守仁眼眉一挑,又记起当日之事。想到那个侃侃而言,与自己争论时不落下风的清秀男子,却如何也不能与眼下的这种典型的少女嗓音相联一起。

  他心中很是好奇,当下一边往车前行去,一边思谋着答道:“一路哭何如一家哭?我既然身担大任,些许恶名,或是祸害一些百姓,以致有伤天和,甚至遭人唾骂,却也顾不得了。”

  一边说,一边已经行到车窗之前,略一迟疑,便将手一伸,将那车窗的窗帘打开。

  一缕金黄|色的光线,随着他的手,一起洒入车内。

  隔着木制车窗的窗棂,他定睛一看,只见得一个美丽少女,正与自己对视。他“啊”的一声,急忙低头,口中道:“守仁无礼了,适才与小姐辩论的忘形,竟忘了男女之别。”

  “将军既然知道失礼,何不把窗帘再放下呢。”

  “好,好好!”

  张守仁连声答应,又转过头来,伸手去放那窗帘。此时,对方亦是转过脸去,以侧脸与他相对。张守仁略看一眼,只觉得她美艳非常,却又气度从容,比之寻常的女子,自有一股不同的风味。

  他一时看的呆了,竟停手不动。那少女不便做声,白皙的脸孔上,渐渐浸出一抹艳红。

  “啊,比之当日你女扮男装时,相貌可清减的多了。”

  张守仁看了半天,却突然觉得对方比之当日,过于消瘦了些,便不自禁嘟囔了一句。见对方的脸色渐渐露出怒气,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处,他便突然醒悟,连忙将窗帘放下,不敢再稍有耽搁。

  他呆了半天,见车内不再做声,显然是被自己适才的举动所激动。心中懊恼不已,想了半天,却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半响过后,他突然福灵心至,急忙道:“王姑娘,令弟已经知道你即将到来。等你在这里歇息一段时间,我自会安排你们姐弟相见。”

  这一次,可不用他再去掀开窗帘,一只玉手迅即伸手,将窗帘拉开,一张清秀绝美的脸孔上,满是焦急关怀之色。她急问道:“将军,舍弟现下在何处,为什么不让我立刻见他?”

  她迟疑了一会,又张口道:“舍弟年幼,当初来投将军时,我很担心。这些日子以来,若是有得罪之处,尚乞将军不要怪罪于他。再有,此次我姐弟得以重逢,我得以保全性命,全赖将军之赐,只是将军位高权重,我姐弟无以为报,只能供养将军的长生牌位,祝将军长命百岁罢了。”

  张守仁很是尴尬,呆了一呆之后,方道:“你不要把我看的如同屠夫一般可怕,成不?”

  那少女低头道:“将军以霸道为治政之术,杀伐决断以利为先,我很想如同以前那般视将军,却也是不可能了。”

  她如此一说,等若与张守仁远远划清了界限。以前相见一面,交谈甚欢的一点点旧日情谊,等若归零。

  张守仁只觉自己身子晃了一晃,一阵头晕。他向来不好女色,怎样的美女也都并不放在眼里,此时却不知道怎地,竟是如此在意眼前这个瘦弱纤小的女子。

  他也曾听说她在家时的情形,拒婚,以死相抗,甚至以一敌十,打退了几次前来强迫她家丁大汉。又曾当面数次领教她的学问见识,竟是好感萌生,待此时见到真人就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眼前,竟是爱苗滋生,情难自禁。

  勉强定了定神,微笑道:“令弟现下并不在我军中,亦非为我效力。而是入了讲武堂,学习军法,练习武术。你若是不放心,将来接他出来便是。我今救你,只是为了派人扰乱山东局势,顺手帮王浩一个小忙。他是我很看好的大将之才,救你之因,亦不过就是如此。”

  “不过如此……”

  她微笑点头,在车内福了一福,放下车帘,只是又道:“不论如何,总该多谢将军的。”

  “不妨事。”

  张守仁也很客气的一答,不管她是否看见,依然是拱手一礼。

  待他回到适才所立之所,却见所有的麾下将领,全部在冲着他挤眉弄眼,均是笑不可遏的模样。

  他心中不爽,只是翻身上马,向着胡光道:“你跟我来。”

  也不等胡光,自己打马一鞭,急急忙忙向万人坑处奔行而去。胡光见状,不敢怠慢,急忙亦是上马,急驰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行至那大坑之旁。

  张守仁指着一堆推衣饰不同,神态各异的尸体,向着胡光道:“很惨,是么?”

  胡光直倔倔答道:“确实是惨。”

  张守仁仰天一笑,向他道:“你知道么,在北宋时,中原有多少人?”

  胡光摇头道:“末将不知道。”

  “三千至四千万人。蒙兀南下过后,二十多年,先定河北,然后陕甘,然后打破金国的中都防御圈,杀人盈城,杀人遍野!等金国灭亡之后,整个江北,人口锐减到不足千万。胡光,你现在眼前不过这么点死人,这么一个大坑,可是在当年,人死了没有人掩埋,野狗吃的脑满肠肥,看到人都眼冒红光,丝毫不畏惧。你想想,死了三千多万人,这得多少个这样的大坑来掩埋?”

  他说的声嘶力竭,冲天大叫。他们身处的地方,除了这两人外,再无旁人。是以他全无顾忌,将自己内心的压仰与愤恨,全数叫喊出来。

  胡光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当下吓的大惊失色,急忙拉住他臂膀,叫道:“大帅,队正,你不要这样。”

  张守仁甩开他胳膊,又道:“你当我不知道么,现下我的属下里,有不少和你一般想法的人,觉得我太酷太苛,一点仁义没有。嘿嘿,你胡光知道我是什么样人?我善待邻里,尊重上官,和睦同僚,爱护下属,从不肯因小利而忘大义,不会钻在铜臭里出不来,你说,我是不是这样的人?”

  胡光衷心答道:“你是。若是不然,也不会这么提拔我叔侄二人。”

  张守仁已经是泪流满面,只呆呆看着远方的归德居民,喃喃道:“我也想只做个军人,我只想打仗,保境安民。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把这么重的责任压在我一个人的肩头。你知不知道,你的未竟之业是多么困难,我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拼了命的干,才熬出这么一个基业。就是这么着,前途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能打过几十万人的蒙兀强兵。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第一卷 第七卷 血战归德(二十二)

  胡光此时已经吓的呆了,张守仁以前不论遇到多么大的压力,受到多大的挫折坚难,都从未有过如此感情外露的时候。

  想到张守仁创业之难,前途之险,身负担子之重,他亦觉心中酸痛,不禁自责道:“大帅,是我的不是。你何尝愿意如此,不行刑杀,不令人畏惧,多死的就是咱们的兄弟。”

  说罢,又是扭过头去,泣道:“我只是不想我的手足兄弟们,变成两只脚的野兽罢了。”

  张守仁此时心情渐渐平复,他心中也是暗自奇怪,自己何已至此。原本是要和胡光彻谈一下,却不曾想自己到先失态起来。

  略一平复心情之后,他因向胡光道:“好了,我也没事了。总之你明白才好。老百姓,是群羊,怎么利用和驱赶他们的力量,是靠仁义和说教吗?没用,那得百年之功。我们有这个时间吗?没有。是以我只好用最短的时候,把手中的力量发挥到最大。这一次,未屠归德,下一次,降城免罪,一个不杀,不降者屠城。这是蒙兀人的招数,野蛮,恐怖,不过有效,非常的有效。”

  他盯着胡光扭曲的脸,又道:“我大汉已经文明已久,可为什么打不过野蛮的鞑子,是因为这个时候,文明不是野蛮之敌。只有让我肃清草原,削除一切我大汉子民的隐患,到那时,再说文明不迟。这个时候,要铁和血,只要铁和血!”

  胡光心中极为痛苦,却只得答道:“是,末将明白了。日后也必定不会再心生嫌隙,一定按照大帅的意思办。”

  张守仁点头道:“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我不能让属下成为蒙兀人那样的野兽。这样,我以后会专门成立一支由俘虏担任的奴军,专司屠城。飞龙军人要学会自己排解战场上的压力,用更好的渠道来发泄,而不是用屠杀和强jian。这样的两足野人,我也厌恶。”

  胡光大喜,当下跳下马去,跪在泥泞里笑道:“好,这下末将再无所求。”

  张守仁也是忍不住一笑,向他道:“你也真是不贪功名利碌至此么?回来了,官儿没有了,地盘让人抢了,你竟若无其事?你知道么,你要斩那几个人,李天翔故意在众人面前与你唱反调,就是要夺你在第三军中的人心。他的招数可以说是有效,你今天杀的那几人,你在第三军中那么久的心血,算是白费了。士兵们,不会喜欢一个太过死板僵化和不珍惜下属生命的主将。”

  胡光站起身来,拧去衣袍下摆上的泥水,向张守仁笑道:“你还是队正时,我就跟随你左右。你是什么以样的人,我能不明白么?你罢了我第三军的职务,最少也会还我一个相近的。待将来再有更好的缺,你也自然会优先考虑我。这李某在你眼中,只怕不及我地位之万一吧。”

  张守仁微笑道:“好缺,你得靠自己的能力来取,我不会因为人情就给你。至于李某人,他有能力,我就会用他。不过信不信他,就是另外一说。”

  他抬头望远处一看,突然笑道:“胡光,走,过去看看,那边在斩人。”

  胡光怪道:“大帅,你眼前滚过的头颅,只怕也是成千上万了,斩人什么希奇,有啥好看的?”

  “这个有所不同,大大的不同。我问你,咱们除了杀过以前伪朝的指挥使,可还杀过什么大官了?”

  胡光摇头道:“这到没有。上次颖州之战,也最多打死过敌人的千户官,还是大帅自己亲手射死的。”

  张守仁诡笑道:“这一次可不得了,几十个指挥使级别的,还有一个汉军万户,归德防御使张弘范将军。”

  胡光也是精神一振,笑道:“这么大场面,属下非得看看不可了。”

  待到此时,归德城外听说要斩张弘范和张氏家将的人已经不少。不论是飞龙将士,还是那些辛苦一天的市民,听说要斩杀这样的蒙兀大将,汉将世家的家主,都觉得兴奋非常。不多一会的功夫,已经有数万人来到万人坑前,里三层外三层的拥挤着向前,想看看这个北地汉人名将,是如何被手起刀落,砍成两截。

  张守仁与胡光到时,李勇等人已经带着人赶到,将刑场旁最好的一块场地上的人驱赶开来,见张守仁过来,各人都不敢再如适才那般拿他取笑,只是一个人噤口不言,等着张守仁发话。

  “你们不必这样,我又不会让你们陪斩。”

  看到各人噤若寒蝉,张守仁却是先笑将起来。待转头一看,因见不远处胡光押送过来的那辆大车,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痛。

  “好了,可以问斩了。”

  原本的打算,是要在午时将这伙人问斩,却因为大雨磅礴,无法行刑。张守仁却是不管什么旧规矩,依旧让人将这伙人犯押了出来,要在所有的归德城民前开刀问斩。

  见着这伙人适才还是如丧考妣的模样,此时却是神情兴奋,如同饿狼见着猎物一般,两眼圆睁,双拳捏紧,神色兴奋之极。张守仁心中鄙视,向胡光挪嘴道:“你看,这些人死上十回,我也不会心疼。”

  胡光也是大觉鄙夷,却始终不能如张守仁这般的冷酷,当下也只得苦笑一声,不回他话。

  张守仁话已发出,行刑的军法官不再等候,当即立刻宣谕,将军正司处斩张弘范等人的文告宣示,一待读毕,便将张弘范脖子间的亡命牌拿开,准备动手

  “张大将军,饶命,饶命。”

  一松开张弘范嘴上的麻绳,这个吓的全身发抖的大将军,连忙大声叫唤求饶。他拼命扭曲身体,向张守仁立身的方向大叫道:“我河北张氏,在老家还有兵,还有人,还有不少人在蒙军中效力,只要我投诚大帅,他们一定闻风来投,可以大大削弱河北路的抵抗啊,张大帅!”

  见没有人回答,却又叫道:“我河北世候一向同气连枝,大帅将我斩了,只怕整个河北的汉军世候都会誓死与将军为敌,不死不休,请将军三思再三思啊!”

  他声音凄厉之极,说的又极有道理,那监斩官不禁迟疑,拿眼去看张守仁。

  就在张弘范身边,他的家族同谱中的将领们,小半随他一起哀求饶命,大半却是昂首而跪,不肯出声。因为听到张弘范叫的太过恶心,还有几个朝他横上几眼,神色鄙夷之极。

  “还不动手?”

  张守仁将眼一瞪,那监斩官吓了一跳,连忙挥手道:“斩了斩了,下面的罪人不管说什么,都不要等了!”

  一个刀斧手和两个助手走上前去,两个人将张弘范按倒,只露出脖子,等他满嘴是泥,再也无法出声和挣扎时,那刀斧出看准一个空当,手起刀落,一抹寒光闪过,血光溅起,张弘范已经是人头落地,一缕冤魂,却是去找阎王求饶去了。

  那刀斧手将他的头颅一踢,又让人解开下一人的绳索。这人却是张氏家将苏明安,他挣扎起身,先是向张弘范的尸体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却又吐了一口吐沫,神色鄙夷之极。

  张守仁大感兴趣,策马上前问道:“你叫什么,为什么又是拜,又是鄙视于他?”

  苏明安见他装束,知道这人便是张守仁,以极其迷惑和敬佩的眼神看了半天之后,方答道:“拜他,是因为我身为家将,没有尽到职责,以致他暴尸荒野,是我的错,我跪倒认罪。我有负老爷子之托,是我不对。至于吐他,是我身为张家的家将,身为一个军人,我看不起他这样的孬种。亏他也是一军的大将,亏他也是老爷子精心挑选的继主,这样丢脸,我呸呸呸,到了地府,看他怎么有脸见老爷子。”

  张守仁极感兴趣,向他笑道:“依你的说法,你就有脸了?”

  苏明安傲然道:“我尽了全力,也没有丢张家的脸,我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他当日带领飞火枪队,数次驱赶成功登城的飞龙军人,其悍勇敢战,也给张守仁留下了很深的映象。

  不觉点头道:“不错,你打的很好,这会子也象条汉子,我也佩服。”

  见苏明安面露得色,张守仁却又道:“不过,你姓苏,是汉人罢?你卖身投靠蒙兀,对抗和杀害的是大汉的子民百姓,你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西湖有岳王庙,跪的是秦丞相,不过,他总算还没有公然以身事奉膻腥,与他相比,你又算什么东西?”

  他说到这里,向苏明安呸了一口,喝道:“斩!”

  自此而下,再无别话,一直待全数斩毕,监斩官上得前来,向张守仁道:“大帅,共六十三人,全斩了。”

  张守仁点头道:“将尸体扔到坑里,封土后,用石碑刻字,就在这里竖好。”

  “敢问大帅,要刻什么?”

  “汉将张守仁,斩汉j张弘范于此!”

  “是。”

  张守仁看着他转身跑开,将一具具尸体抛落在坑里,一团团血花和着雨水喷溅而起,显的各外的恐怖可怕。

  此时,所有的归德百姓均是鸦雀无声,不敢出声。

  张守仁冷冷的扫视他们一眼,只觉得这伙百姓面目相同,分外可憎。所有被他眼神扫视到的,均是躲闪开去,无人敢与他对视一眼。

  “此间事了,我们走吧。”

  由他带着,一行百多人又全数上马,回返归德城内。

  此后旬月,他的第一军会同吴猛的突骑,在颖州城外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全歼了史权的主力。史权知道唐邓再不可守,便单骑而逃,饶过归德等处,不入东京,自己直渡黄河,寻忽必烈请罪去也。

  至平帝二年八月时,张守仁又派遣胡光为东京招讨使,领第二与第三两军齐出,在朱仙镇打败了临时拼凑的河南行省派遣的大军,伏尸逾五十多里。因天热,一时间瘟疫横行。胡光无法,只得将军而回。

  直待十月中旬,吴猛返回归德,张守仁心知东京再无力量抵抗,便令他只率本部三千余人,直插开封、祥符两县,东京城内一夜数惊,当夜打开北门,行省丞相并同千多官员,乘十余艘小船连夜而逃,东京光复。

  自落入金国之手,已逾数百年的大宋京师,楚国东京,又重回汉人之手。

  张守仁闻讯之后,心中欢喜,忍不住在庭院中长歌而啸,饮至大醉。酒醒之后,下令复东京为开封,令新任的第一军的指挥使孟珙为开封防御使。除此之外,刺州与各县县官,亦是走马上任。

  第一卷 第七卷 血战归德(二十三)

  到此时,张守仁得开封府、河南府、许州、郑州、滑州、孟州、蔡州、陈州、颍州、汝州、襄州、邓州、随州、金州、房州、均州、郢州、唐州等所有原本宋朝的京畿、京西等路的所有军州。亦就是后来的河南一路全境。原京东东路的郓州、兖州二州,亦落入他手。

  此时的张守仁,据有河南全间,北据黄河,南倚大楚,西叩潼关,东胁山东,已经有了当年后金时中都防御圈的所有地盘,无论是战略纵深,还是人力与物力资源,都与当日不可同日而语。

  至平帝二年年底,张守仁派遣官员,成立新军,募兵养马,一副要挥师北上,讨伐河北的态式。

  而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对他的崛起与战绩,却是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与方法。

  阿里不哥是典型的草原宗王,打心眼看不起汉人,自然也看不起汉人的军队。在他的麾下,全数是草原上的蒙兀军人,还有来自西域甚至是大食、花刺子模的色目人,就是极少使用汉人。若非如此,以他的优势兵力,却在忽必烈单骑回和林之前,并没有大军大举南下,夺河北,定河南、山东,而只是派人经略关陕,只希望以关陕之地的物资供养他军队即可。

  因为如此,虽然张守仁得了河南全境,在他眼中,其实与陕甘的廉希宪、山东的李擅,河北的董文炳、史天泽,甚至是忽必烈身边的那些汉人谋士并无区别。只要他打败忽必烈,这些汉人不管占了多大地盘,又能如何?

  因为如此,待得知此事之后,他不过是派了一个小小的千户官,带上一些金银财帛,过黄河,经六盘山,绕过潼关,千辛万苦而来,开读阿里不哥的册书,却是封张守仁为河南行省左丞,让他听自己节制。

  不过,这表面的官号之后,却是阿里不哥对中原物资的渴求。去岁到今春,他与忽必烈连番苦战,打了一个昏天黑地,两方死伤惨重,忽必烈却迅速得到了汉地的粮食和战马补充,恢复战力甚快。

  而他的属下部队,却只能在漠北草原苦撑死捱,依靠着过去残留的物资勉强渡日。甚至有的时候,他这个蒙兀大汗,也要操持弓箭,亲自去打些猎物,以缓解粮食压力。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对张守仁最大的期望,并不是张守仁能北上攻掠河北,而是能够给他奉送中原的物资粮食,这才是他真正的目地。如果张守仁真的愿意效力,什么行省,甚至世候都督,就都允了他,却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只可惜,使团的正使被张守仁下令斩首,副使均是割掉耳朵鼻子赶回。阿里不哥气的发昏,却也是没有办法。

  张守仁也曾想过,要以离间或是暂且敷衍的态度,来争取更大的战略空间。只是想到要与蒙兀人达成任何明面或私底下的任何形式和性质上的协议,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这一件事上,他绝心要做的象个男人,象一个莽夫,而不是一个政客。

  与阿里不哥态度绝然不同的,自然是了解张守仁的忽必烈。在开始的轻视之后,他已经深切认识到,对张守仁北伐和恢复所有汉人失地的决心,已经没有任何幻想的空间。

  开封一失,他已经开始命人在山西附近操练水军,七万多陕甘、晋的蒙汉士卒,开始奉命在水上苦练。同时,征集了各地的数万工匠船夫,以每天过百艘的速度,打造战船。

  以忽必烈的毅力与决心,就等着彻底击败阿里不哥,解决后患之后,就要以五千战舰直下黄河,与潼关的驻军一起,在张守仁没有蓄积起绝对力量的同时,迅速将他打败。

  至于同时在山东起事的李擅,兵锋已经直接危胁河北,却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李擅志大才疏,没有办法,没有章法来对他进行实质性的挑战和打击。只需以偏师牵制一下,将来收拾掉他,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与蒙兀方面的敌意与仇视不同,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张守仁的故国的大楚,现下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表彰吧,张守仁之功已经不是人臣可以承担,任何加官和封赏,都不过是对方前进道路上的一个点缀罢了。而不加封赏的话,对方却克复了中原全境,复数十州几百县,人口数百万。如此的战绩和功劳,已经传遍了大江之南,甚至远在琼州和夷州,凌牙门的殖民地,都传颂着张守仁的大名。

  在杨易安回朝后,所有的朝官和大楚平帝在内,都接到了他的绝密报告。杨易安以张守仁多年知交好友,加上颁旨使旨的身份论断,张守仁已经不可能再接受朝廷的节制。不要说削夺他的军权,调他回朝,就算是稍加约束,都是绝无可能的事。在当时,张守仁不过据有一州之地,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方现下拥有故金旧地,实力雄强,已经成为有别于蒙兀和大楚的第三方势力。这样的实力背景,再加上张守仁绝不是那种岳飞式的军人,而是一个军人与政治家的混和体,想打他主意,就算是权臣余波,也自觉没有办法。

  情势就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下,一直僵持到了年底。

  朝廷思虑再三,终觉得在对方没有反意,或是暂时并没有谋反打算,又将战报图册表奏返回的情形下,不加封赏委实太过。

  平帝二年十二月中,杨易安第二次身负钦使之责,往颖州而来。

  在与上次绝然不同的冷清气氛中,他被飞龙军的颖州防御守备使伍定国派人接入城内。

  开读圣旨时,也只有伍定国等人,陪伴着张守仁接旨。

  除了加封张守仁为膘骑将军、知院事、武德大夫、上柱国等一大通乱七八糟的加官官衔之外,又有魏郡王之封。

  大楚在爵位上的封赠,大致与宋朝相同。一般来说,文官加至太师,武官生封国公,就已经是人臣之极。郡王之爵,只是追赠而已。

  此次,朝廷加封张守全为魏郡王,也是无奈之举。

  除此之外,花酒表里,自不用说。盔甲仪仗,绵绣绸缎,金玉器物,摆满了张守仁的帅府庭院。

  这些东西,自然是朝廷来邀买张守仁个人之用。至于飞龙军全军,将校平均每人有五贯钱的赏赐,则是用以邀买全军的军心。

  可以想见,若是以朝廷和皇帝的名义,将这些金钱器物发放下去,就算是飞龙军忠于张守仁一人,这万岁的欢呼声,也必定会高入云宵吧。

  收点起众多物品之后,张守仁却只是向管库藏的官员笑道:“朝廷的好意,咱们却之不恭,都收到府库里去罢。正好,仗打完了这几月,各处都在用钱,我正愁的慌哪。”

  眼见杨易安简直要哭出来一般,张守仁向他眨眼道:“这钱也不是你家的,你哭丧着脸做甚?”

  杨易安苦笑道:“话虽如此。不过我可不是来做散财童子的,这事儿要是这样办理,我回去非得吃挂落不可。”

  “朝廷也想的出来。想拿这几十万贯,来邀买我的军心?当真好笑,我能蠢到这个地步,召集三军说道,啊,这个,朝廷封赏下来了,大伙儿来领钱,领完了山呼皇帝万岁。”

  张守仁似笑非笑,向杨易安道:“你怎么尽接这种倒霉差事,莫不成和我认识,朝廷就盯着你不放了?”

  上回杨易安来颁旨时,曾以余波之意利诱于他,却被张守仁严辞相拒。总料想,不等打回江南的那天,两人是不得相见了,此时此地,这杨易安却又赶了过来,却教了解此人的张守仁大惑不解。

  不论如何,他也绝不会公然的宣扬朝廷德威。打下这么大的地盘,建立起这么强劲的军队,朝廷全无助力,也没有雄心,自皇帝以下,全是以安享太福便已满足的酒囊饭袋,若是将军队拱手让给他们,把地盘上缴,他自己到是能弄个千古名臣,忠臣典范的名声,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可惜,张守仁并不是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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