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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3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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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身上又一点防护没有,几轮箭雨飞过之后,城下已经是横尸遍野,惨不堪言。

  侥幸不死的,便又开始往飞龙军的方向逃走,边走边骂,当真是将张弘范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数千人一起开声,到也是壮观之极。

  张弘范脸色铁青,却是不管不顾,只盯着对面的那几万军人,心道:“他们也该上来了。”

  却正是如他所愿,待这些签军们奔逃而回,被人押回看守之后。却又从营地中陆续新押出一个万人队来。

  这一队人,却是明显比适才的那一队强壮许多,除了少数手持木棍之外,竟也多半拿了兵器,什么刀剑枪矛,形状各异,也绝无队形,被千多飞龙将士押出之后,便排在最前之处,开始乱哄哄的列队。

  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军人,张弘范心中一阵恶寒,只欲呕吐。在他的认知下,汉人总算是开化已久,临敌做战,堂堂正正,就算是打败敌人后,也有屠杀和抢掠,在做战时,却很少如同蒙兀人那般的野蛮。待到此时,敌人算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一兵未损,却已经将归德城外的防御全数破坏,而在此之后,却仍是以俘虏和败兵来做第一次冲击,如此的打法,在汉人的兵书历史上,却是从未有过。

  他只觉疲惫之极,不自禁地在心中怀疑道:“我以为必定能守一个月,甚至更久,却不知道,这第一天的战事,我是否就会陷身丧命。”

  他在那里自疑自伤,却不知道,他对面的对手,却并不如同他一般的看法。

  此时列阵在西门外的,却是第一与第二军全师,再有第三军的一厢,连同张守仁的中军,已有三万出头。

  原本在这样偏窄的城下,排开这样多的兵力,并无用处。人数再多,无法成一字型的排开,对城头的敌人压力不够,只是能多吸引敌人的火力而已。张弘范百思不得其解的原故,却只是张守仁想用三军轮流压上,好让所有的将士增加一些练习攻城的机会与经验罢了。

  若是让张弘范知道竟是这个原故,只怕要气的吐血身亡了。

  此时,张守仁带同唐伟李勇等人,一起立身全军之前,打望着归德城上乱哄哄如蚂蚁般大小的人群。

  正在此时,负责第一次攻击的指挥使杜杲(南宋抗元名将,理宗绍定时,历任濠州(今安徽凤阳)通判、知州等,以功升兵部侍郎,淮西制置使兼转运副使等。其领导的安丰军和庐州两战,为宋元战争初期的著名战役,是城市保卫战的成功范例。)向前禀报道:“大帅,签军都准备好了,等他们一动,咱们就可以把盏口炮和神臂弩一起移往前面,到时候加上石炮,火力上应该不会吃亏了。依末将之见,我的一厢兵马,可以随着炮手们一起前进,紧押着签军队伍,一等机会到来,就可登城而战。”

  张守仁并不做声,只目视唐伟。

  这杜杲是唐伟麾下悍将,见张守仁并不答话,便又目视自己主将。

  唐伟亦是第一次指挥这样的大战和恶战,心中激动。连咳了几声之后,平静的面庞上满是潮红之色。半响过后,又咪眼看了一会签军队伍,方笑道:“这伙人,受罪太多,这时候真是赶着去送死啊。”

  说罢,点头应道:“允你所请!”

  杜杲大喜,向着张守仁和唐伟抱拳一礼,转身前向。这般规模和程度的攻城战,他能率领所部,成为第一波攻击主力,显然是得了张守仁和唐伟的信重,方能如此。

  张守仁却不理会他这点小心思,只是若有所思,看向前方。就在这些队伍中,有孟珙与王坚的身影,看来,他们所请的先期登城的要求,被其上官允准。

  这样的智勇悍将,一会就将浴血城头,却不知道,有几人能存活到战后。

  唐伟却不知道张守仁的心思,只微笑道:“大帅,这归德城被吹嘘的如何如何,我看也没有什么太难的。外围咱们扫清了,其余各门战力很弱,待我们这边一动,南门处也是佯攻一下,两边打击起来,只怕那张弘范顶不住啊。依末将看,可能这一战就破城了。”

  张守仁只不答话,却是轻轻一脚,将自己眼前的一块小石子踢飞,唐伟从未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举动,一时间呆住,不敢再问。

  他自是不知,张守仁是心疼部卒,难免有些郁结难开。

  半响过后,张守仁方勉强笑道:“你可能小瞧了张弘范,甚至,他自己也小视了自己手中的实力。”

  第一卷 第七卷 血战归德(十八)

  他指着归德方向,向唐伟道:“你看,这城头上足有三万人,精兵也超过一万。我军一次可以登上去的,最多三四千人。敌人也有许多守城利器,和我军相比,绝不吃亏。虽然我军人人勇悍,无论是群战而是个人战技,都远超敌手。可是好汉难挡群狼,登城爬高之际,再强的身手也是没用。我想了一下,没有天的苦战,不把敌人的精气神都打跨,不把他们的弩炮全耗掉,我军很难一战而下。至于别处城墙,更加的高大厚实,兵力虽然是杂弱之兵,可是也是以逸待劳,以坚城提升了战力,我军的疑兵想破城,难矣。”

  他说完之后,苦笑道:“我想起这一战要损折不少人手,很是心疼。”

  唐伟劝道:“军人战死疆场,也是荣幸。况且咱们也不会薄待了兄弟们,不论死伤,都有厚恤。”

  “唉,不论给多少东西,人死如灯灭。”

  张守仁很少露出这样软弱慈善的一面,到教唐伟不知道如何劝解。半响之后,方又道:“大帅,兵凶战危,是鞑子们要打咱们,大帅也不要太过忧伤了。”

  他这一句鞑子,到是提醒了正自感伤的张守仁。想到蒙兀人的凶横残暴,视汉人如草芥,想到自己父母,想到惨死在蒙兀人手中的无数襄城百姓,张守仁面露杀气,冷哼一声,终于将这一点点慈悲心肠收起,向唐伟道:“慈不掌兵,我以前打的仗太顺,折损自己的人手很少,以至有今日之感慨。无妨,凡事皆有第一回。我本来想回帐内歇息,现下看来,到要亲眼看看,我军将士是如何为国捐躯的。你放心,这一笔帐,咱们一定还会讨回来的。”

  两人讲说之间,李勇等人却也过来。这时候,张守仁却又恢复常态,仍然是一个满腹智计,惟利是图,冷酷无情的统帅了。

  就在他们身前,过万人的签军队伍,却已经先行攻到城下,与正规的飞龙军不同,他们装备薄弱,没有防护,只有装备了弓箭的那些蒙兀人,还有着依旧可怕的战力。在蒙兀人的掩护下,其余的汉人签军居然成功的架起云梯,排成两队,开始登城。

  “这帮兔崽子,这时候还真能打。”

  张守仁等人看的眉开眼笑,想起当时俘虏这些人时,对方全是一战而溃,全无军人的荣誉感与自觉。到是此时,因为折磨怕了,又想攻城不论成或不成,自己不论生死,反正只要拼死向前,就可以不再遭受苦楚。在这样的想法支撑下,这些汉人签军也好,那些蒙兀签军也罢,均是奋勇攻城,勇不可当。

  只是他们力量太过微弱,除了云梯和后面开始陆续开火的小口径盏口火炮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对他们进行支持外,便再也没有别的援力可言。

  城头上箭若飞蝗,一个个万人敌与震天雷接连不断的扔将下来,将城下密集的签军们炸的粉身碎骨,血肉横溅。而檑木、条石、滚油,这些常备的普通守城器械,也给全无防护的签军们以绝大的杀伤。

  大半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渐渐黑沉,双方数万大军齐点火把,将这战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签军死伤惨重,禁不住后退,却又被赶上的两厢飞龙军驱赶向前。而飞龙军的抛石机与弩弓亦是全数压上,开始以优势的火力压制着敌军。

  “好了,签军无力再战,逼下去,只能使他们崩溃。让他们退,我军主力上!”

  张守仁看了半响,因见签军虽然也杀伤了不少敌军,甚至有几次小规模的突上了城头,却是始终没有给敌军真正的压迫感。若是这样打下去,签军死光了也不足惜,却是使得敌军士气大振的话,未免得不偿失。

  他猛吸了一口气,先令签军残部后撤,然后又慨然道:“现下,就看我军将士的了!”

  与适才乱七八糟,没有章法的签军相比,人数不过六千多人的两厢飞龙军,却给着城头上以更大的威压。

  重甲,长盾,护住脸部,样式可怕的头盔;陌刀、铁矛、战斧、横刀、连弩,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如湖泊一样的沉静博大,如大海一般的泗虐,如江河一般的百转不回。

  这是钢铁包住的战士,这也是钢铁一样的战士!

  在他们身后,是不断击发的各式重型远射武器,打的城头上的军人们抱头鼠窜,在他们身后,是连接不断的攻城车与撞击城门用的冲车。

  在他们的阵中,是无数个高高竖立的云梯,只等接近城墙,云梯前面的搭钩,就会牢牢的将城头抓住,保护着战士们成功攀越这高耸的城池。

  轰!

  数百个云梯终于搭住城墙,无数个战士如同黑色的洪流,瞬息间这白色的云梯填满。刀光闪烁,箭支飘舞,两支军队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瞬间就嘶咬在了一起。

  比起战斗意志,素养,城上的军队显然要相差很多。初一交战,便有好几股飞龙将士攀上城头,与敌军拼死鏖战。论起单兵的做战能力,城上的士兵显然相差更多。经常需要五六人围攻一个,才能打败飞龙战士。

  因为装甲厚实,却又并不特别沉重,除了死伤在滚油和条石檑木下外,普通的箭矢很难对飞龙战士有着致命的伤害。随着时间的推逝,飞龙军对城头的压制越发的厉害,而城墙之上的飞龙战士,也是越来越多。

  “大帅,看这模样,可能就要攻下来了!”

  李勇等人,并不知道张守仁适才的论断,眼看冲车与攻城车都压到了城下,攻城车上的射手们开始对城上进行着更有效的压制性射击,而冲车则开始在大力士们的推动下,猛力的撞击城墙。

  城头上,已经有数百名飞龙将士立住了身形,开始拢在一起,慢慢形成战阵。只要他们再稳住一点时间,随后而上的援兵们,必定能将城头上的守兵撕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最终使得城防崩溃。

  “且看,且再看。”

  张守仁心中自然也期盼自自己属下能一战克城,只是从他内心的直觉和理性的判断来说,敌人必定不可能就此败北,必定还有反扑之技。

  正如同他所料一般,战局不过又过了片刻,从城头敌楼四周,却突然杀出了千多体格健壮,身形高大的敌军,他们手持前端燃烧着毒烟的枪头,不管自己身边的战友也被烟熏火潦,中毒流泪,而只是一路逼迫,用这种毒火枪将成功登上城头的飞龙将士们熏的难以张目,然后再用枪锋刺杀。

  不过瞬息之间,数百名飞龙将士只得不住后退,或是惨死当场,或是跌落下城,只有少数运气好的,找到伙伴们留在城头的钩索,滑溜下城。

  唐伟等人黯然道:“这便是飞火枪了。”

  张守仁喃喃语道:“不错。以纸筒包在枪锋之下,配以毒药,事先燃烧,以毒烟熏面,以枪锋刺杀。这种武器,野战时用处不大,只有在守城时,威力很是惊人。”

  与此同时,城头上因为逼开了这一次进攻,不由得士气一振,各兵拼死冲杀抵挡,一时间,飞龙将士竟是无人再能登城。

  城头之上,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震天雷和万人敌,虽然面对着甲胄精良的飞龙将士,这些厉害的火器,却仍然能造成绝大的伤害。

  与飞火枪配合使用的,却又是一种重达五尽左右的毒火球。这种火球是一种以烧燃为主,兼有毒气、烟幕、障碍、杀伤等不同作用的火器。使用时一般靠抛石机抛送。蒙兀人使用的火球主要是毒药烟球,其结构是用硝石、硫磺、狼毒、砒霜等十几种药料捣碎混合,再用纸、麻皮、沥青等材料涂裹在外面做成球形,重约五斤。使用时用烙锥将其包裹层锥透点着,随即抛向敌人,使敌人通过毒烟中毒毙命。据史籍所载,蒙兀军在围攻金国南京、蔡州以及西征波兰华沙等战役中,均大量使用过这种毒药烟球。

  随着毒烟球被大量抛下,城头上下,一时间毒烟弥漫,无数将士或是晕倒,或是目不能视,呼吸困难。

  虽然城头上也有不少军士被熏晕熏倒,却迅速被拉下救治,而飞龙军若是迟滞不救,时间久了,便是死症。

  眼看战局不利,张守仁立刻下令,命前军两厢将士后撤。

  “大帅,就这么罢了不成?”

  细细听着不远处的喊杀声响,张守仁低头沉思,良久之后,方咬牙道:“我军受损甚重,不过敌人一样很是吃力。我适才派人巡查过了,这归德其余各门,抵抗很是微弱。由此可见,敌人将主力全数放在这里,若是不然,也不会打的这么坚决。”

  “那我们分兵别处,一同进攻,如何?”

  “不行,敌人调动自然是要比我们方便许多。我军来回奔走,敌人只需相机而动。归德四门,唯有这里低矮易攀,弃此地而攻别处,犹疑彷徨,诚属不智。”

  见各人脸上都是有些轻微的紧张神色,张守仁拍拍身上的泥土,语意闲适,用极轻松的口吻道:“这一仗,打的就是血气和毅力,谁先顶不住?我看,必定不是我们飞龙军顶不住!传我的将军,再派两厢兵马,持续攻打。攻城的军士,以湿巾敷面,以防毒烟。”

  适才是第一军的军人做第一波的攻击主力,此时将令一下,李勇立刻上前半步,大声答道:“是,末将这便派兵。”

  战鼓隆隆而响,城头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为击退敌人而欢呼,沉深的夜色中,又有数千军人,飞速插上,与退下来的那两厢军人擦肩而过,接下他们手中攻城器械,继续往城下来攻。

  如此循环交替,飞龙军攻势如潮,竟是一夜未停。城上的守军原是分做两班,指望着轮流替守,节省体力,可惜任何一班都会随时顶不住飞龙军的强大压力,守城将领无奈之下,只得让一时需不着上城的守军倚城而歇,用些冷饭提神提力,稍有不对,便立刻上城助战。

  这一仗打到天明时分,当东方的天空中洒下第一缕红色的光线的时候,天空中却仍是飞舞着无数的箭矢、火球,石块,两边士兵的喊杀声彻夜未停,血水顺着城墙内外,不住汩汩而流,淹入城角下的泥地之中,干涸之后,凝结成块,显的分外刺眼。

  张守仁在这一次攻城战中,在石炮之外,又使用了铜制五掴的盏口将军炮,这一种简陋的火炮杀伤力极小,只能射出大小不一的泥制弹丸,只是每一击发,在这暗夜里发出的巨大响声,再有那抛射而出的火线,令得城上守军分外心惊,惊惶不已。

  待日头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散发着金黄|色的光线,照耀在阳光下的这一小段归德城墙,已经是千疮百孔,破损不堪。甚至中间有一段,被一块大石砸的裂出一道窄小的缝隙后,又被飞龙军士以撞车拼命撞击,裂缝扩大,差点儿就彻底坍塌。还是城上守兵拼死以准备好的木块石块,加以填充加固,这才避免了灭顶之灾。

  第一卷 第七卷 血战归德(十九)

  到了这时,飞龙军已经足足更换了四次攻城的队伍,每一股,都以生力军的姿态和攻击力出现在守军面前,每一次新的攻击,都令张弘范在内的所有守军将领心惊胆寒。

  如此不顾死伤,不顾守兵最强的兵力就在此处,认准点,强攻不惧的做派和近似强盗的打法,令得守军上下,对自己是否能守住城池,产生了绝大的怀疑。

  事前准备充足的守城器械,现下已经用了大半。若是敌人再这样不顾一切的猛攻下去,只怕真是神仙也再难打救了。

  一夜未睡的张守仁等人,也是满眼的血丝。在他们身后,是超过三千人的伤兵队伍,正在接受过百多随军医生的救治。清醒的军人,还能压抑着自己,不发出呼痛声响。那些陷入昏迷或意识混乱的,不管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还是二十左右的青年,都顾不得将来的嘲笑,发出大声的呻吟声。

  就在张守仁脚下不远处,一个稚气犹存,下巴上长着一层稀稀拉拉绒毛的青年军人,被巨石砸断了腰椎,正在发出若有若无的叫唤。若是仔细去听,想必是在呼唤家人亲人的名字。

  一个医生在救治于他,不过显然是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急的满头大汗,只是看到对方腰骨处血肉模糊,白森森骨刺从腰部穿出,心中已经明白,无论如何是救不了他了。

  张守仁低头看了半响,神色已是难看之极。亲自蹲在那青年身前,问清了他住处姓名,方才令道:“他一会要是清醒了,奇痛无比。现下就让他去吧,他的家人,要好生抚恤。”

  那医生含泪应了,自己退开。自有几个军校上前,闭着眼睛,用利刃轻轻刺穿了这军人的心脏,瞬息之后,那青年便停住了呼吸,仿似安然睡去。

  李勇在第三阵攻击时,自己也忍不住亲身上前,被流矢射中胸口,入肉三分,若不是他身着上好锁甲,只怕也有性命之忧。

  此时,他盘膝坐在张守仁身前,任凭医生先用剪刀剪断箭枝,然后用精巧的钳子钳出箭头,以药物消毒后,用清洁的棉布放上止血的药面,将他胸前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身为背崽军人多年,血腥惨烈的场面见的多了。经历过两次蒙兀人攻击襄城的大战,眼前的这个场面,原本也不算什么。只是不知为何,他只觉心痛难过,当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被人用万人敌炸的粉碎时,差点儿支撑不住,要放声痛哭。

  此时看到张守仁亲自安抚伤患,他忍住疼痛,开口向张守仁恳求道:“大帅,请下令暂退休整吧。打了一天一夜了,这样下去,铁人也支撑不住。”

  张守仁神情微微一变,向着统计伤亡人数的几个参军问道:“我军死伤如何?”

  “大帅,战死的已经有一千余人,重伤者三千余人,轻伤者不计其数。”

  “李勇,你听到了,我军死伤如此之重。士兵亦是疲惫不堪,不过你想过没有,我军战力远过敌军,每死一人,对方若不是倚靠坚城,得拿十条人命来换。就算如此,他们的伤亡也该远在我军之上。依我看来,他张弘范的主力不到两万人,此时已经要有过半人失去战力。不趁着这样的机会继续压迫打击,让他回过气来,我军死伤会更重。”

  他断然令道:“不必说了。再派两厢人上去,然后以火器和石炮与敌人对射。过了响午,让签军再上一次。我军大部吃饭休整,今夜再继续猛攻!”

  一个传统中军官立刻上马,飞驰到第一军阵前,向唐伟等人传令。

  张守仁自己也甚觉疲惫,他也是一天一夜未眠,那些军人在退回本阵时,还能坐地休息,小憩休整 ,而他身为主帅,却要始终奔忙,慰问伤患,指挥全局,比之寻常的小兵将校,却又多辛苦几分。

  他骑上战马,又在战场四周巡视一遭,因其余各门的战事并不激烈,他只是略加巡查,便又回到西门阵前。

  此次,他离的稍近一些,只在弩箭的射程之外,而敌人的抛石机发射出来的重型石块,虽然比昨天减小了密度,却仍然稀稀拉拉,落在他的四周。

  “大帅,咱们再退后一些,这里太不安全了。”

  他的亲兵队长紧随在他身后,眼看着一块巨石就砸在左手边的十来步边,他吓的脸色惨白,唯恐张守仁有了什么不测,可是自己绝对无法承担的大罪。

  张守仁摇头道:“不妨事。我们骑着马呢,这石头飞行速度很慢,依我看,想要我的命是难了点儿。”

  他极专注的看了半响,只见第五拨攻击的两厢战士,已经有数次在城头与对方形成了拉锯之战,若不是敌人多次派上生力军来助战,只怕已经能立住脚根。

  他轻轻点头,知道敌人也是到了强弩之末,若是自己还有两万生力军投上战场,这会子就能破城。

  只可惜,归德附近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山岗地形,此时风向也很难利用。不然,现下已经有两百多架滑翔机,每架虽然只有两个战士,如果能够穿越敌人的城墙,进入城内做战,必定可以令飞龙步军少流许多鲜血。

  想到这里,他摇头叹气,虽然见识了许多后世的科技。什么火炮坦克,飞机军舰,好是好,可惜没一样是自己能造的出来的。这种木制钢构件的滑翔机,只能完全依靠地势和风力,万一有什么不对,也无法控制,在大山里那种地形和风力都好控制的地方使用还好,在归德这样的大战场上,只怕风力小小的开个玩笑,全部的天军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现下这一支天军队伍,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战场侦察,其余的事,也确实是指望不上了。

  这一次攻城战,激战一天一夜,第二天全天,飞龙军主力休息,却又派了远程攻击部队,一直对着城头施加压力,而剩余的万余签军,被齐集一处,捡起伤者的刀枪,分做几股,不停攻城。

  他们虽然战力薄弱,城头上的守兵却也是苦不堪言,仗打到现在,就算一直没有动手,只站着看,此时也累的几欲瘫倒在地,不想动弹。而敌军却倚仗着人多的优势,分批进攻。第二天白天的战事虽然并不激烈,却是已经出现了几次险情。

  待到晚间,有一个短暂的停歇。城头上的所有守兵,抓紧这一点点时间,吃饭喝水,打打嗑睡。满心以为,这一夜不会再攻,怎奈一个觉头还没有睡足。城下不远处,却又传来熟悉的铁甲声声。

  待到此时,任是再傻的人也知道,归德城必定是守不住了。城头陷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上半夜,守军因为刚刚休息过,劲头十足,将连续三次的强攻都挡了回去,自己虽然损失惨重,却是勉强坚持了下来。

  就在此时,张弘范却集中了西门处的三四千人,再加上自己的亲兵,全数上马,打开南门,意欲突围而出。

  这一队骑兵还没有接近长垒,就已经被闻迅赶来的三千突骑军砍瓜切菜般的杀了回去。不过初一接战,突骑将士们手中长刀挥上几挥,就已经是几百颗头颅滚滚落地。张弘范在队列最后,眼看大事不妙,迅即回城,将前列的两千多兄弟扔下不顾。城外的这伙骑兵稍加抵抗,眼见对手如同凶神一般,这伙人原本就信心全失,哪里能够与突骑相争抵敌。不过回合后,大半人被斩杀在地,少数运气好的,早早跳下马来,扔了兵器,跪地请降,又没有被马踩死,便也被押到西门,直接做为签军的生力军人,准备使用。

  如此一来,守备的实力越发薄弱,待到第三天天明之时,已经有无数飞龙军人攻上城头,立下阵势,在城墙上交战了不到半个时辰,局势已经呈现一面倒的情形。城头上的守兵越来越少,已经有不少聪明灵醒的,抛却兵器,开始往城内逃跑躲藏。他们跟随蒙兀军多年,知道这种血战攻城,最容易激起人内心深处残忍嗜杀的情结,若是跑的慢了,哪怕跪地请降,只怕也被人手起刀落,斩成两截。

  “城破了……”

  一声巨响之后,包铁的木制城门被撞的粉碎,堵门的麻包被冲上来的军人一一搬开,肃清门洞之后,潮水般的飞龙军开始直灌而入,待冲入城内之后,再由城下石阶登城而上,与城外攀爬而上的兄弟一起,将残余在城头的敌军全数肃清。

  虽然主帅早就不见踪影,虽然已经守城无望,仍有不少张氏家兵,奋勇抵抗。经常在被砍翻之后,还有人抱住飞龙将士的下身,或是撕咬,或是徒劳的捶打撕扯。

  这样程度的抵抗,也让见惯了局势不利就全师而降的飞龙军人,第一次近距离直观的感受到了敌人的武勇。

  肃清城头后,全师直入,将椭圆型的归德城分为几块,大军全数入内,分别剿灭捕拿残余军人,蒙兀下属的文官、富绅、商人。

  傍晚时分,张守仁在百多亲兵的簇拥之下,入城内夕照寺。是夜,烛火通明,杀声四起,归德,仍处于腥风血雨之中。

  两日后,除了零星的袭杀事件,再也没有任何有规模有组织的抵抗事件。归德城内,流民遍地,破屋断瓦,到处都是刚熄灭的余火残迹。

  这一战,飞龙军战死逾两千人,伤者五六千人,几乎每两三人就有一人带伤。杀出了血性和武勇的军人,同样也杀出了残暴与兽性。

  三日之后,帅府下令禁杀掠 ,帅府中军持着张守仁的大令,当街斩了数十名酒醉后不尊军令的军人,鞭打数百人,城内秩序恢复,开始有人沿街乞讨吃食。虽然大帅有令,命各军帮扶城内百姓,却因为归德战事时,城内百姓敲打呼喊,搬运木石以助守军,飞龙军上下,对归德百姓恨之入骨。于是,虽然眼前流民满街,乞丐遍地,那些穿着牛皮军靴的军人却扬长而过,视若无睹。

  同时,吴猛率军南下,至颖州接应艰苦留守的伍定国等人。

  在他身后,第一军亦即将南下。同时,派军进驻归德各处属县,得宋城、宁陵、楚丘、穀熟县、 下邑、虞城六县,原属唐朝睢阳、故宋南京的归德军府全境,落入张守仁之中。

  驻军同时,征调徭役,修复归德府治,任命官员,拷问俘虏。

  七日后,张弘范在一民居中被数百飞龙军团团围住,力战而降。请见张守仁后不得允准,长叹而坐,任凭处置。

  八日,大楚平帝六月十日,天气转为炎热,城内出现若有若无的尸臭,张守仁下令全城百姓分为十队,治理人类与动物的尸体,限时抬出城外,挖万人坑以葬。

  就在这一点,胡光与韩璐羽合为一股,率数百人,自山东路而回。

  他已经被张守仁派出半年之久,这半年来,他在山东广结豪强,勾结地主,在山东路的诸多大山内,留下据点,名城大邑,亦都多有整治,间龙在山东的发展壮大,要有一半功劳落在他一人身上。除此之外,打听各军州情报,亲眼见识布防军队,甚至交结世候,策动说降,种种努力之下,虽不曾成功策反任何一个世候,却也对山东全数的势力分布,军力强弱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他很自信,若是张守仁派他率第三军前来山东,他可以用一军之力,一年内得山东全境。

  半年经营,一朝而动,一动,则势若奔雷。在间龙的掩护下,他率领着自己军内的亲信军人,一夜间在山东一府五州内一起动手,谋刺杀害了不同阵营的诸多世候,散步流言,逼的李擅不得不反。

  昨天停电了,不但不能更,连通知也做不到了。对不起各位。

  第一卷 第七卷 血战归德(二十)

  在他离境的时候,李擅已经不管不顾的蛮干起来,诛属下中不听命令者,提调亲信将领入济南府护卫,征集老儒学士,商议王号,废罢故蒙官员,改旗易帜,正是闹的沸沸扬扬之时。他与他的属下,分做三股,以行商和进香的名义,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山东境内。

  奔波十余日后,他到底没有赶上归德大战,待他到来之时,却正是全城数十万百姓全数外出,分为十队,编名齐户,开挖大坑,填埋尸体之时。

  他带着车队,先是停在城门一侧,以为人流过后,就可以顺利入城。谁知半响过后,出城的人越来越多,不论妇女老弱,或是身负伤病,城内所有的居民均是挣扎而出,在一小队一小队的飞龙军人的看护下,开挖掩埋尸体。

  响午的时候,天色突然阴沉,暴雨与闪电交错而下,这些百姓却是不得休息,仍然辛苦劳作。

  胡光看了半天,心中很是不以这种举措为然。他在襄城也好,在颖州也罢,身为一个职业军人,绝不会将手中的长刀对准百姓,这是当年大楚立国时定下的规矩,不伤百姓,不理政务,一心只管打仗的军人,才是真正的好军人。

  只是眼前此事,想必是只有张守仁才有权力下发这种命令。他虽然看不惯,却想着大帅必有道理,也只得强忍不动。

  就在他站在城外的半天时间,已经有几百名原第三军的军官与军人认出他来,一个个跑上来请安问好。

  城内的百姓看在眼里,只是奇怪这些骄横跋扈,勇毅果敢的军人,为什么会向一个身着旧袍,带着软脚蹼头的行商行礼。若是在以前,遇着这种怪事,这些百姓必定是围观打听,衍生出若干个流言版本,在坊间议论以为乐事。只是此时,头顶暴雨,手持工具,搬运着成千上万具弃尸路边,横死多时的尸体,还有猫狗杂物,炮弹石块,一个个累的不成模样,哪有闲情再去管顾旁人。

  “将军,你可回来了。”

  “是啊,想死我们了。”

  胡光治军虽然也很严苛,却因为年纪是三军兵马使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平时对待下属时,相比于李勇唐伟二人,就少了许多架子。因为如此,下属的军人对他也是很为尊重的同时,也极是亲热。

  “好好,你们辛苦了。”

  胡光负手而立,看着这些下属们越来越尴尬的笑容,总觉出了什么岔子,却总是想不出来。

  正乱间,一个搬运东西的妇人,却突然冲到胡光身前,泣嚎道:“大人,你一定是朝廷下来的钦差,大人,请给民妇申冤啊!”

  她睁大双眼,满脸的鼻涕眼泪,双手紧紧拉着胡光的衣袍下摆,不肯松手。

  胡光皱眉摆手,将几个上来想架开妇人的军人赶开,自己和颜悦色,向那妇人道:“大婶,我不是什么钦差。不过,你有什么事只管同我说,能帮你的,我总归会帮你。”

  那妇人初闻他不是钦差,还面露失望之色。待听他肯做主时,却又露出喜色。只是,这股欢喜的神情,却又被极痛苦的表情所替代。

  她原是东门处的一户寻常人家,守城时,家中的男人全被抽调至城下,帮助守军。象她这样的妇人,也时常被迫在深夜响锣呐喊,以壮守兵声势。城破之时,她的公公与丈夫当场被杀,飞龙军人进城后,又冲入她家,说她全家助贼附逆,将她家中的器物全数捣碎,至夜,又有几个军人翻越至她家中,将她强jian。在她抵抗时,又将她的婆婆与两个子女杀害,挖腹剖心,以为取乐。

  胡光原也知道,打起仗时会激发人内心深处的兽性,会把军人变成野兽。只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属下的军人里,竟也如此。

  他气的脸色铁青,因为东门处就是第三军攻入和管辖的范围,当即便让这妇人寻找,将那几个士兵寻了出来,胡光将他们痛骂一番后,就下令该部的校尉将他们全部问斩。

  军令下达后,那校尉和闻讯赶来的军正司的军法官,却是丝毫不动。虽然满脸难色,却只是不肯动手。

  胡光勃然大怒,将那几个军官喝退,自己抽出腰间横刀,便欲自己动手。

  “胡兄,胡兄,别来无恙乎?”

  一个清郎干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胡光抬眼一看,却见是第三军的指挥使李天翔,正骑在马上,笑吟吟看着自己。

  虽然他“胡兄”的称呼很是刺耳,却是此时胡光眼前身份最高的旧部,令他甚觉亲切。

  “我很好,你怎么样,这一次攻城,可立了大功了罢?”

  胡光颔首点头,又向他道:“你怎么管的军队,烧杀滛掠,竟是无所不为。这样一闹,和蒙兀人有什么区别?”

  李天翔翻身下马,动作漂亮干净之极。他将马缰绳交给身旁的亲兵,皱眉笑道:“老兄这话可说的不对。蒙兀人是鞑子,杀咱们汉人是为了灭绝我大汉。我军杀的,却是依逆附凶的罪人,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胡光气道:“百姓何罪?不过搬搬砖块,敲敲铜锣,就是附逆?”

  “然!若是每个城都象归德一样抵抗,破破之后,还有百姓助着贼兵躲藏,甚至揭挖拾砖,帮着贼兵巷战。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就得承担这样做的后果。其实我劝过大帅,归德城内,除了年轻妇人、僧尼道士、儒生名士、还有熟手匠人之外,统统杀了!”

  他咪着眼看向暴雨中如同蝼蚁的数十万人,微笑道:“大丈夫就是要这样,数十万人的性命于一念之间,多么爽快,多么刺激!可惜啊可惜,大帅有权而不用。说是破城时已经不禁杀掠,归德城内几万人做了冤鬼,教训也足够了。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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