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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作歹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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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变,连手都微微起了颤抖,西风见他双目似要泛出泪来,却默默将那张牌又放到桌子上。

  “爹爹,到底这张牌面是什么意思啊?”西风见鲁泗强忍着疑惑却不敢问,索性自己问出来。

  “牌面上说,有一位故人,已经离我咫尺之遥。”柳明枫却又捡起那张牌,珍惜的在牌面上摸着,喃喃道:“故人,故人……这天下间,还有几人能称为我的故人?”话音落,泪水便涌出眼眶,沾在那细长睫毛上,让人忍不住生出无限的同情。

  “故人?咫尺之遥?难道是鲁叔叔?”西风疑惑的看向鲁泗。

  “娘娘别开玩笑,老奴怎么可能是公子的故人,能与公子称为故人之交的,必然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老奴可万万不敢当。”鲁泗急忙的摆着手,见西风还是不解,他便问柳明枫道:”这么说,应该是有一位公子的朋友,近日到了京城吧?”

  “牌面上的意思该是如此。“柳明枫点点头,却忽然又擦去眼泪,微笑道:“刚刚我还说过,这东西当不得真的,不过是虚幻罢了。唉,也是我一时间脑子里回忆起旧日时光,方显激动了些,你们不必放在心上,都去干活吧,我有些累了,要去歇息歇息。”

  他说完,西风就忙站起身,亲自扶他来到给他预备的精致卧房,见他在那临窗榻上躺下,又拽了一方薄毯给他盖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此时却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西风倚门看着庭院中的雨幕,脑海中忽然想起大才子秦观的那句词:“无比丝雨细如愁。”不过对于未来的生活,她却并未生出一丝一毫的忧愁之心。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东城门外,一顶绿色的八人抬大轿徐徐落地,接着一名身着布衣脚蹬芒鞋的中年男子步出轿外。

  从男子坐的轿子便可知道,这人该是朝廷官员或有爵位者,他的面容十分英俊,虽是布衣芒鞋,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风华。只是在那双深邃如海的星目周围,添了几丝极细的纹路,似是经了一番风霜般,却丝毫不显苍老,只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雨点越发大了,男人却只是站在城门外,痴痴看着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城门匾额,一时间似是百感交集般的轻轻闭了眼睛。

  “老爷,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咱们终于又回来了这个地方。”一个家人模样的老者上前,扶住了男子的胳膊感慨道:“我记得您初入京城那会儿,可还只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呢,后来中了状元,跨马游街,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爱慕,就连当年的天下第一才子柳明枫,见到老爷后都引为知交。”

  “是啊,景物依旧,可惜物是人非了。”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袖子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凝望着面前丝丝细雨,他徐徐的舒出一口气,一字一字道:“京城,我沈明阁……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

  “西风……西风……”

  傍晚的时候,明漪殿外忽然响起兴奋的叫声,接着才是小于子的高唱声传来:“皇上驾到。”

  谢西风连忙迎出来,看见江晚,尚不等说话,就被他一把抱起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爹爹在看着呢。”西风让江晚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平静下来,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轻轻拍了爱人的肩头一下:“你也不怕他老人家看笑话。”

  “啊,先生。”江晚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太“重色轻师”了,连忙放下西风,一转身,就看见柳明枫脸上挂着一向的淡然笑容,正亲切的看着他。

  “先生。”江晚忽然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柳明枫面前,声泪俱下道:“学生不孝,让先生生受了这些年的苦,学生真是太枉费您素日里的苦心教导了……”

  “快起来,这如何使得?你可是皇帝。”柳明枫连忙上前扶起江晚,一边温和笑道:“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儿?这么些年,我们两个如今还能再见一面,便是上天垂怜了,又何必自责?”

  江晚吸着鼻子点着头:“是啊,一晃都过去七年了,学生一开始总是怕有人对先生不利,所以不敢去见先生,生恐让人借题发挥了去。后来慢慢的,就没脸去见先生了,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又多年没有探望,怕先生责我无情,唉!我……我真是辜负了先生对我的一番苦心,闹到如今,什么成绩都没有……”

  “皇上还是少年心性而已。”柳明枫淡淡笑道,并没有说什么规劝的话,江晚见他面容平和亲切,显然是真的不怪自己,心里越发高兴,用力点头道:“一别经年,可喜先生风采如昔,日后先生住在这明漪殿中,朕又可以时常和先生请教,这真是太好了。”

  正说着,忽见小于子走过来,对江晚笑道:“皇上,该用晚膳了,奴才让人去传膳吧。”

  江晚点点头,小于子便出去命人传膳,听西风问他道:“你今日又重新立我为容妃,没有受什么责难吧?太后恐怕不会和你善罢甘休的。”

  江晚一听这话,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冷哼一声道:“她也管的太宽了,从小儿朕没得她抚养过,却在登基之后奉她为太后,又让她替朕把持了这么多年的朝政。如今朕不过是有一个喜欢的人,她竟然就要铲除,分明是已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早料到她会反对,因此故意召了几个老臣前来书房,但朕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先去冷宫杀你,幸亏皇后赶到,不然……西风,朕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后怕。”

  西风淡淡笑道:“怕什么?之前我不喜欢入后宫,讨厌这些争斗。但是如今既然进来了,那就不得不斗。”她挽住了江晚的胳膊,轻声道:“非是不敢,实不愿也。”

  “西风,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个喜嫔,朕想来想去,还是想把她打入冷宫,留她在后宫,朕实在怕她又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只是今日太后在朕这里没有讨得了废你的圣旨,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朕答应她不计较喜嫔今日之过……”

  他不等说完,就听西风笑道:“皇上怎么忘了我的话?臣妾说过,茉莉的仇,我要亲自用阴暗手段替她正大光明的报。如今既然连太后都出面了,皇上也不能一味的驳她面子,这件事你正好放下,卖她个顺水人情,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只是臣妾想问皇上一句话,您打算什么时候亲政?”

  柳明枫正在椅子上喝茶,他虽然是太监,但既是帝师,又是如今的容妃娘娘之义父,在这明漪殿里,真真正正是地位超然,谁敢拿他当奴才待?且西风和江晚也不会允许。如今刚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就听见西风问出这种话,不由得险些将茶喷出来,着实咳嗽了几声才顺过气来。

  “爹爹怎么了?可是怪女儿鲁莽?”西风走到柳明枫身边,却见他摇头道:“你还知道自己鲁莽?马上就要用膳了,去提这件事情做什么?你也给皇上好好想想的时间。”

  西风笑道:“他十五岁就该亲政,拖到今日,足足想了五年,还要再想?反正我就是这样的直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说完走到江晚身边,替他整理着衣服领子,一边轻声道:“其实我也不为了别的,只想着你有治国的才能也好,没有也好,总之亲政了,多用一些好官,也能解一方百姓于水火之中?难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黄河灾民的惨状吗?赈灾的官员到了清远城,竟连一粒粮食都拿不出来,这可不是笑话一样?”

  江晚哪里肯在爱人面前示弱,虽然不喜欢亲政,但也要硬着头皮表现出自己一个皇帝的气概,于是当即拍着胸脯道:“今儿太后去书房找朕废你,朕不肯,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儿,和她争执起来。几位老臣都义愤填膺,帮着朕说话,待太后离开后,老臣们涕泪纵横,劝朕及早亲政,唉!朕也受够了,打算这些日子就把这件事情好好弄一弄,朕已弱冠,过了今年便到了二十一岁,若是再不亲政,朕都怕列祖列宗要从地下爬出来骂朕不肖了。”

  柳明枫诧异的挑高眉,他知道西风对皇帝的影响大,但也没想到竟能大到这种地步,因面上也露出淡淡笑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抓紧些吧,怎么也要趁先帝们从地下爬出来之前亲政。”

  一句话让周围的太监宫女都低下头偷笑,却听江晚也哈哈大笑道:“先生也是让西风影响的吧?如今也会说笑话儿了。朕从认识西风后,也觉着自己开朗了不少呢。”

  众人说笑着,稍顷宴席上来,西风看着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暗暗数了数,足足六十八道。她心中不禁喟叹,暗道外面百姓流离失所,宫中却豪奢至此,待皇帝亲政后,必要劝他适当节俭一些,不是说内廷外廷都没钱了吗?

  “皇上,臣妾听说,宫中的嫔妃们是可以定期宣召父母姐妹入宫觐见的,是吗?”欢宴后,柳明枫借口乏累,提前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晚终于如愿以偿让西风成为自己的妃子,此时不免有些心头乱跳。不过看着天色还早,生怕西风误会自己是一个急色鬼,所以强自按捺着,只坐在炕桌边和西风闲话。

  “这个是不错的,西风可是想亲人了?”江晚微笑着道:“朕也是糊涂了?你入了宫,怎么可能不去想爹娘姐妹,这样吧,朕在京里替他们建一座府邸,就让他们都搬过来好不好?这若是按照前几朝的说法,你爹爹正经要是个太师呢,如今虽然因为他是布衣平民,不能封太师入朝为官,但是也该有个爵位,岳母也要是个诰命夫人。”

  西风笑道:“这些我倒是不在意,我们家也有些闲钱,何苦又来向宫里伸手,你不是经常说内廷缺钱吗?我看这个就可以省了,只要能让他们进宫探我,父母姐妹时不时见上一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说到这里,我倒是忘了问你,你封我为妃的消息,可有派人去告诉我父母?”

  江晚笑道:“封你为妃也算仓促,不过这个礼数我可不敢忘,已派人去宣旨了,清远城出了一位贵妃娘娘,这不仅仅是你家人的荣耀,更是那里百姓的荣耀,便连知府,都要跪在城门接旨的,如何?虽然你不能回去,但是朕也让你好好风光了一回,从此后你的名字就要铭记在清远百姓们的心中了。”

  西风心想你就是不下旨,难道百姓们还会忘了泼辣的谢家二姑娘不成?何况不过是封个妃子,皇帝的女人罢了,又有什么荣耀的?不过她知道古代人的思想便是如此,因此也没有多说,只是笑着道:“既如此,臣妾谢过皇上费心了,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地址?”

  江晚笑道:“你们进宫时,都有档案的,朕派人去查了下,自然就查到了。”

  西风想起清远城的父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摇头笑道:“皇上适才说,知府也要去城门接旨,哈哈,这下可好玩儿了。我记得和你说过,我当日,是被那张逢春故意害的,才能够进宫来,如今他若是知道我成了娘娘,不知道该多么后悔和恐慌呢。”

  江晚笑道:“是极是极,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张逢春,十分不是东西。不过也幸好有他,不然朕如何能遇到西风?罢了,既如此,便不杀他,只罢了他的官吧。”

  话音落,却听西风笑道:“这可不是皇上该说出的话,凭什么杀他又凭什么罢他呢?若是因为他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种种恶行杀他,那便公布罪行斩首示众,没有个只罢官的道理。若是为了给我出气,却不是因为罪行而罢免他,更使不得。何况我进宫后和你相遇,这是天作之合,倒也不能将功劳安在他头上,只能说他自己一心陷害却弄巧成拙罢了。这个人我还是知道根底的,可说是罪行累累,也罢,将来皇上亲政,势必要整顿吏治的,到时候再按律定他的罪就是了。”

  第六十二章

  一番话说的江晚目光灼灼,握了西风的手道:“只听你刚刚这番话,竟比朕明白多了,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不然这龙座合该你坐……”一语未完,就被西风捂了嘴巴,听她轻声道:“你真是疯了,这种话也是可以说出来的吗?怕人家不给我按一顶魅惑君王妖言惑众的帽子是不是?”

  江晚笑道:“朕是说真心话,原本朕总想着亲政后可该怎么办?如今朕心里倒是有主意了,放着现成的你和柳先生,朕还愁什么呢?只要你们从旁辅助朕,总有一天,这天下必可变成太平盛世。”

  “皇上,天晚了,您和谢典正该歇了。”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小于子进来轻声禀报,刹那间,西风的脸都烧红了,江晚却是喜上眉梢,看了西风一眼,轻声道:“是很晚了,不如我们歇下吧。”

  西风点头,江晚便搂着她进了寝宫,坐在那华丽的大床上,江晚看着面前仍显羞怯却强装着大胆的西风,心中愈发怜爱不已,握着她的手道:“事起仓促,竟是没能给你一个华丽的婚礼,朕心里有愧,只是皇室规矩,大婚之后,便只有封衔,何况大婚所费不菲,朕这时候……”

  不等说完,就见西风抬眼笑道:“这些还用说么?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那些东西虽然我也喜爱,但也不过都是浮云虚妄而已,完了也就完了,又怎么比得上寻觅到一个真爱自己的知心人。古语有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我们能够在这里,把彼此交付了,许下执手一生的承诺,西风已经满足了。”

  “西风,你是上天赐给朕的仙子,终朕一生,必不负你。”江晚将西风搂在怀中,禁不住心中火热,慢慢俯身贴上早就垂涎好久的润泽芳唇,重重纱帐掩映中,最后一层大红撒花的纱帐落下,掩尽了里面的无边春色。

  江晚虽未亲政,早朝还是要上的,由太后垂帘听政。他心中谨记西风的话,为了不让对方担一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恶名,因此仍是早早就起来了,自己来到外间唤醒小于子,把大内总管吓的一骨碌爬起来,心想好嘛,皇帝今儿起的竟比我还早呢?这是要闹哪样?

  正疑惑着,便听江晚悄悄道:“西风身体或有不适,朕不愿吵醒她,我们偏殿洗漱。”说完两人来到外厢,只见香桔海棠和小墩子以及几个宫女太监都醒了,正等在那里服侍,小于子让皇上贴身的宫女太监去准备洗漱等物,又听江晚在这里嘱咐宫女们说不许吵醒西风,等她起来再现预备早饭等语。大内总管不由得摇头失笑,暗道这真是情到深处无怨尤,从来都是被临幸的妃子们服侍皇帝,何曾看见皇上如此的体贴入微过?到好像从一个孩子,突然间就变成了大人似的,瞧瞧说的那些话,寻常人还真未必能想到这些呢。

  一时间梳洗完毕,江晚只吃了一碗粥便上朝去了。过了些时候,柳明枫也起床,梳洗完出来,却见西风穿戴整齐,正往自己房间而来,于是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自己这个干女儿。西风原本就美艳婀娜,如今做了妃子,穿戴的远比在冷宫中华丽,就更显得光彩照人了。

  “女儿算着爹爹该起来了。”就这么一分神,西风已走过来,扶着柳明枫往用饭的偏殿去,一边笑道:“皇上还是很勤勉的,我醒的时候儿,听说他都走了,亏他也能起这个大早。”

  柳明枫笑道:“所以说帝皇其实是不好做的,先帝那会儿,比他起的还早。且一办公就是一上午,哪像皇帝,我猜着他这个时候大概都要回来了。是了,你有没有提接你父母进京的事?”

  西风笑道:“昨夜提了一提,如今连我也不知道父母在哪里呢。我姐夫既已中了状元,论理这时候也该放一任知县了,听小于子说原本该进翰林院的,大概他也不肯使钱,他又是个务实的人,所以我猜着还是放外官的可能性大,他大概也和我姐姐完婚了,既如此,不知道爹娘是不是就和他们一起走,还是仍留在清远城,总之都等传旨的人回来,我问明了情况再做定夺吧。”

  柳明枫点点头。父女两个用了早膳,果然就见江晚在一大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回了明漪殿,西风和柳明枫连忙接驾。还不等坐下来说话,便见一个小太监飞跑过来禀报,说是各部尚书和各位臣子得知皇上新封了容妃娘娘,特意送了贺礼来。

  江晚心中高兴,觉得百官这是尊重西风和自己的表现,于是欣然接见,柳明枫自然避到了别处。一时间送礼的官员络绎不绝,就连那些固守陈规的老臣,见皇上是因为西风而与太后不和,下定了决心要亲政,也都亲自送礼过来。到最后,一些三品以下的官员,江晚也便只是说一声“知道了”便罢,也不见他们了。

  正与西风看摆满了一屋子的礼物,忽见小于子进来道:“回禀皇上,风侯爷在外求见,说是才从外地赶回来,得知皇上新封了容妃娘娘,特来给皇上和娘娘贺喜的。”

  江晚皱了皱眉头,冷声道:“谁用他来贺喜?从来都是鬼鬼祟祟的,轰走轰走,就说朕知道了。”说完便转头向西风道:“我最讨厌达天卫的人,父皇在时,他们风光无限,如今朕不喜欢他们那套窥探刺杀的手段,方收敛了气焰。”

  话音刚落,那小于子已经走到门边了,忽听一个声音道:“且慢。”接着柳明枫从屏风后转出来,对江晚道:“怎么说也是先帝时期受宠的臣子,又是先帝的奶哥哥,你即便不喜,也不该将事情做的这么绝,他即便不是达天卫的大统领,论理你也该叫他一声伯父呢,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江晚听见先生这样说,便苦笑道:“也罢,那就宣进来吧。”

  西风看了柳明枫一眼,见他对自己轻轻点头,她心里便知道这个风侯爷绝不是一个可以等闲视之的人物了。不然柳明枫绝对不会替对方说这一番话,又示意自己帮皇帝好好笼络。因忙正襟危坐,不一会儿,便见小于子身后跟进一个老人来。虽是须发皆白,然而身子却是挺的标枪也似,双目中精光闪闪,气势威严竟比江晚这个帝王还要多几分,也难怪江晚不愿意见他。

  那风鸣鹤自从先皇逝后,便不见容于太后,他与先皇虽非手足,却有手足之情,自然一心只为江晚效忠,奈何江晚讨厌达天卫的那些盯梢窥探手段,根本对他就是不屑一顾。一来二去,想见皇帝一面也不可得,今日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却没料到竞得皇帝宣召,目中不由得露出几许激动之色,待听到皇上赐座,就更是受宠若惊了。

  “香桔,给侯爷上茶,还有,今早御膳房送过来的那两道点心还不错,你拿来让侯爷尝尝。”西风见江晚冷着脸没有话说,气氛有些僵持,忙借着吩咐香桔上茶的机会打了下圆场。见风鸣鹤站起来,连说不敢,她便笑道:“侯爷不必客气,适才听皇上说了侯爷来历,才知竟是先帝的奶哥哥,俗语说,一奶同胞,这关系是最亲近的,虽然您和先帝不是同胞,但帝王之家,您们这份一奶手足之情怕是倒要胜同胞们几分,不然当日先帝也不能将那样重要的一个位置交给您来坐。如今皇上眼看就要亲政了,各方面还要侯爷多多辅助。”

  从先帝逝后,风鸣鹤一朝失宠,他和风光无限的达天卫就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冷衙门,如今已是许久不曾听到这样体己温暖的话了,不由感动的老泪差点儿下来。但面上却没怎么动声色,只是谦逊了几句。虽然江晚不待见他,但这老臣的心却仍是热乎乎的向着皇帝,看到西风美艳过人,眉眼间都透着精明,唯恐皇帝为她迷惑,亲政后再培养出一个武则天,那可万万不是大顺朝之福,因此心里虽然被西风说的感动,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心。

  江晚一开始不明白西风为什么要对一个失了宠的老臣这样热络,刚刚那些臣子,可没见她这么在意过,及至听到后来,才知心上人是为了自己亲政做准备,他虽不认同西风的做法,心中却很为对方的这份心意而感动。暗道西风如此为我,我也不能落了她的面子。因竟破例和风鸣鹤说了几句话,只让这失宠多年的老侯爷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啰啰嗦嗦的问着皇上身体如何,劝他亲贤臣远道士,不要过度追求长生之术。只可惜一番肺腑之言,于江晚来说却是逆耳无比,因没说几句话,听见他告退,也便挥挥袖子命他退下了。

  第六十三章

  “皇上,这风侯爷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呢,您日后该多亲近亲近他,臣妾听得出来,他是真心爱戴皇上的,就和何统领他们一样。只是因为说了您不爱听的话,所以你心里大概对他也颇有微词。”待风鸣鹤退下后,西风一边喝着茶,就忍不住和江晚聊起风鸣鹤这个人。

  “朕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达天卫,先皇时期就是因为重用了他们,搞的多少臣子都是风声鹤唳战战兢兢的,朕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龌龊手段,倒不是全因为他说了我不爱听的话。”江晚闷闷道:“西风你也不喜欢道士,也常常劝着朕,你看朕什么时候疏远过你?而且朕还因此,都不像以前那样每天修炼了。”

  西风心想皇上你还是太天真了啊,根本不知道达天卫这个凶残的国家机器一旦运作,是多么可怕的能量。只要不像明朝的东厂西厂锦衣卫那样到最后变了性质,成为那些厂督打压异己杀害忠良的魔窟,这个组织实在是很不错的,只看先帝时的天下太平名臣廉吏倍出便知道了。再看看你现在,有几个可用的臣子?

  但这些话她并没有急着说出来,有些事情得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这时柳明枫出来,因此三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时间。

  如此在明漪殿中过了两日,从第二天起,西风便每天早上去给皇后请安,然后两人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正是恨她们恨得牙都痒痒的时候,偏偏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空和她们斗,因此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命她们以后不必过来了。这也正遂了西风和皇后的意。

  皇后对江晚无爱,但对西风却着实亲切,西风也向来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因此两人关系倒是不错,看在别的妃嫔眼里,不免羡慕嫉妒,坐在一起却又不肯露出这种心态,一个个便嘲笑西风抱错了大腿,谁不知道皇后嫁给皇帝之后,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儿女生出来,后位岌岌可危。只不过这些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却也不想想她们到如今谁还生出了一儿半女么?不过是发泄罢了。

  如此匆匆过了数日,西风只望眼欲穿的等着家人的信儿。这一日午后,江晚被方紫华和王全找去修炼了,她独坐宫中无事,正和柳明枫下棋,便听海棠过来禀报道:“皇后娘娘请容妃娘娘去御花园游玩,说湖里的荷花正是最美的时候儿。”

  西风立刻兴头起来,对柳明枫道:“爹,反正每日闷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一起去御花园玩玩儿。”说完就拉起他,命鲁泗和小墩子香桔海棠跟着自己,她正好也有心再去冷宫看看,想来冷宫那里的池塘这时候也有荷花开,那些作物也定是生机勃勃的。

  不料柳明枫却不肯去,只说乏了,要歇歇,因西风只好自己到了御花园,和皇后汇作一路,皇后听说了冷宫的事情,也十分感兴趣,当下两人一起来到冷宫,看了后院里的那些作物,又和这些被贬入冷宫的宫人说了一阵,出来后皇后便感叹道:“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素日里我只以为冷宫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地狱,可是你看看,那些宫人看见你我,眼中竟没有丝毫愤恨不平之色,也无巴结羡慕之态,可见她们是真把这里当做世外桃源了,若是将来有一天,我不能当皇后,也情愿来到这里自力更生呢。”

  “皇后娘娘说什么傻话?”西风哭笑不得,忙阻了皇后话头,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早已意识到这位皇后和皇帝之间微妙的关系,只是不知道原因,因此也不多嘴,但皇后今日这一句话,却分明是从迷雾中拨了一条缝隙,让西风似乎可以看到一点真相。

  正在心中想着,忽一阵微风吹过,竟送来隐隐的哭声,西风和皇后对视了一眼,都见到对方讶然神色,两人连忙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大概走了十几步远,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小姐……求你们放了我家小姐吧,她说的都是真的啊。”

  “奇怪,这是宫里的刑殿啊,会是谁?竟被弄来了这里受审?”皇后看了眼西风,却见她皱着眉头似在苦苦思索,不由得奇怪道:“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是宫里专门的刑堂,有那犯了错的宫女会被拉来这里审问,有时候还会动刑,只不过很少用,很多主子在自己宫里也就把看不顺眼的太监宫女给处决了,哪会经过此处呢?”

  “这声音,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西风皱紧了眉头,拉起皇后的手:“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皇后贵为六宫之主,虽然现在这个皇后只是挂名,但她可并不是因为被挤压迫害才导致今天这个处境,这些都是她自己主动让出来的,凤印还在手中,她若是想重拾权力,自然也是不费力的,因听了西风的话,便笑道:“那便进去看看吧。”

  来到院中,皇后不禁便大吃一惊,只见太后的凤辇竟赫然停在这里,那就说明,里面主持审讯的竟是太后,这下子不但是西风,就连皇后都惊讶万分了。谁不知道太后每日里忙着政事,后宫一般都是交给心腹的妃嫔们打理,怎么她今日竟会亲自出面呢?

  意识到这里的事情可能不小,皇后和西风立刻来到殿前,守着门的一个太监见了她们,倒也没有阻拦,高唱道:“皇后娘娘,容妃娘娘到。”

  皇后和西风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进了大殿,只见不但太后在此,还有好几个妃嫔此时都在这里,其中就包括视西风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喜嫔,当然,西风对她,那更是比眼中钉肉中刺还要看不顺眼,那是生死之仇。

  “西风姑娘,真的是你?”刚刚对太后行了拜见之礼,就听见身后惊喜的叫声,西风转回身一看,就见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宫女正要跪爬着向她扑过来,却被几个太监给按住了。

  “西风姑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碧草啊,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她怀的……的的确确是皇上的孩子啊……”碧草被用脚踩住了后背,却仍是忍不住拼命向西风伸着手,眼泪鼻涕糊满了她原本秀丽的脸孔。

  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响起,小宫女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把皇后和西风两个人都轰懵了。

  “碧草?”

  好半天,西风才回过神来,终于认出了这个让自己觉得耳熟的声音,虽然那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然而此刻让她震惊的,远不是这一幕意外的故人重逢,而是碧草那一句着实称得上石破天惊的话。心里突突跳着,她猛然向碧草的身后看去,只见横梁上吊着一个女子,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怕是该有六七个月身孕的样子,此时垂着头一言不发,大概是昏了过去。

  “含烟。”

  西风再也顾不得这是众多妃嫔面前,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因为吊的高,所以她的身高只能抱住闵含烟的双腿。这让西风又怒又急,脑子虽然急速转着,但是这其中的复杂一时间也难以理清,只好向两旁的太监怒声道:“先把人放下来,她怀着这样的身子,如何禁受得住酷刑?”

  “容妃,不要放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后娘娘可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见太后和那些妃嫔眼中都闪过一丝异样,然后太后慢悠悠道:“皇后急什么?且看看这一幕感人的姐妹重逢吧,哀家听说,当日这宫女就是和容妃坐一条船进京的,或许这其中的事情,容妃心里也清楚的很呢。”

  西风恨不得回头怒斥太后一句“你放屁。”但这个时候闵含烟已经放了下来,她也顾不上别的,更何况也心知肚明该忍的时候就要忍耐。因此只得努力平息了怒火,眼见闵含烟的脸肿的比碧草还厉害,十根手指没有一根是完好的,想起那个软弱无依,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姐姐的女孩儿,她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闵含烟隆起的肚子已经无声的告诉西风她是因为什么获罪了。西风迅速镇定下来,在脑子里清理了一下思路,听到碧草在旁边嘤嘤哭泣着,反反复复就是一句:“小姐是无辜的,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龙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闵含烟交到碧草手中,转回身微微垂头道:“臣妾敢问太后娘娘,这宫女所犯何罪?要被吊在这里严刑审问?”

  太后惊讶的挑高了一道眉,刚才看到谢西风奋不顾身的去救闵含烟,她心中就算计开了。还暗笑西风一时糊涂,竟和这事儿沾边,就算她醒悟过来想丢开手,自己也是万万不允的,定要借这件事将她拖进泥潭,最好能一棒子打死。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当这谢西风冷静下来后,竟不是如何摘清自己,而是主动向前凑。

  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想在后宫中生存?真是笑话一样,后宫里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容纳情意的地方,趋利避害,是连宫女都要明白的道理,亲如姐妹的嫔妃们,那都是用来陷害的,这个谢西风看上去很聪明,怎么竟然会如此愚蠢呢?

  第六十四章

  太后心里嗤笑着,然后慵懒的将身子靠到椅子背上,拿起一盏茶慢慢啜着,一边悠悠道:“这话还用问么?容妃,你倒不如问问你这好姐妹,她那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哼,竟敢谎言编排是皇帝的,单从这一条罪名,灭她九族也不为过。

  “太后又怎么肯定,含烟肚里的孩子就一定不是龙种呢?”西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抬起头毫无惧色的和太后面对面,眼里流露出一抹冷笑:老妖婆,想趁机诬陷栽赃吗?那好啊,我奉陪到底。

  之所以能如此有底气,是因为谢西风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地位,更明白闵含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女孩儿胆小懦弱,绝不是张扬□之人。能够接触到后宫的外男本就稀少,她断不可能去和什么侍卫私通苟且,而皇帝又没有兄弟,想来就算是尚书将军,也未必敢在后宫中□宫女,这样想来,含烟肚里的孩子,真有可能就是江晚的。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江晚这个混蛋吃了人家却没有负责。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救下闵含烟。

  “这……这还用问吗?”

  太后没想到这个时候,谢西风竟然敢理直气壮的问出这种问题。不由一下子从椅背上直了身子,怒气冲冲道:“宫里这么多妃嫔,至今没有一个人得以怀有身孕,怎么可能这样一个宫女倒有了龙种?若说皇上真的和她有过什么私情,为什么又不封她个头衔?为什么哀家叫来了皇上随身的太监查了起居注,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册?容妃,哀家明白你想袒护姐妹的心思,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休要仗着皇帝的宠爱就和哀家胡搅蛮缠。”

  谢西风冷笑一声道:“怀上龙种,那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恐怕德才略微薄一些,上天也未必会给这个机会和荣幸。含烟是随我一路进京的姐妹,可以说是德容言功无一不是顶尖之选,唯她性子懦弱平和,深惧后宫争斗。若说她会与人苟且,臣妾是万万不信的。至于太后娘娘说的那些疑点,也的确很有道理,所以臣妾的意思是,这件无头公案,还要皇上来定断,太后和各位娘娘虽然身负整肃后宫之责,然而龙种事关重大,怎可轻易的就给人草率定罪呢?还是太后知道什么内情?就敢下断言皇帝育不出龙种了呢?”

  这种断言谁敢下?西风说了这么多,真正的杀机便是在最后一句。当场就让太后的脸都发绿了。

  她是从血腥残酷的宫斗中走过来的人,深知若自己此时还是要坚持说闵含烟肚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那谢西风的影射就真坐实到了自己身上:皇上好好儿的,怎么可能育不出龙种?就算育不出?太后又怎么知道?又怎么有这样大的把握?莫非是因为有什么情由,让你心里这样清楚?那是什么情由呢?啊,难道是你串通了宫人,给皇帝下了什么药?

  一念及此,太后气的牙都快咬碎了,指着西风恨恨道:“你含沙射影的想说什么?哀家并无子嗣,大顺朝也只有一个皇帝,并无亲王,难道哀家还会对皇帝起什么歹毒心思吗?容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哀家,你可知仅凭这一条,哀家就可定你死罪。“

  谢西风连忙躬身道:“太后言重了,臣妾什么都没说呀,臣妾只是说太后莫非是知道什么内情?要不然怎么就敢这样断言含烟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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