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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第5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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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事来了,现在我们将你送到府上,万一有人问起来,我们拿什么话去回答呢?”

  寿娥笑道:“需不着你们多虑,我自有道理。”

  说着,离家不远,瞥见大门外面高搭着孝帐,不禁大吃一惊,暗道:“我家除了我们的娘,也没有第二个了,莫非她老人家升天了么?”她想到这里,不禁芳心如割,禁不住两眶一红,流下泪来。

  你道是什么缘故呢?原来昨天童老太太得着信,赶紧到观里,只见那两个道士卧在血泊当中,连忙命家将搜寻,整整地闹了半天,连一些影子都没有,倒抄出无数的女人用品来,便料知寿娥凶多吉少了。童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到洛阳官府里去告状。洛阳令见她来告状,当然不敢怠慢,随后命人将炼石观所有的道士一并锁起,严拷了一顿。那些道士吃不住刑,遂一五一十地完全招了出来。原来松月、水云自从到这炼石观,不知道害杀多少妇女了。因此童老太太料她也难免了,不禁心肝肉儿大哭一场,回府便设灵祭奠。

  左邻右舍听说寿娥被道士强jian害死,谁不叹息,说她是个官宦后裔,三贞九烈的佳人,死得实在可惜。一时东村传到西村,沸沸扬扬,喧说不了。这时寿娥进了村口,把一班邻居吓得不知所云,都说她一定是魂灵不散,回来显魂的了,顿时全村皆知。胆大的垫着脚儿,远远地张望;胆小的闭户关门,深怕她僵尸。早有人飞也似地跪到州府去报信。童老太太正在她灵前儿天儿地的痛哭,听见这个消息,再也不肯相信,扶着丫头,正要出门去瞧望个究竟,瞥见门外走进三个人来,为首一个,却正是寿娥。众宾客正自上席吃得热闹的时候,猛地见她回来,不约而同的一噤,忙道:“今天日脚不好,僵尸鬼来了,快些逃呀!”一声喊,人家争先恐后地一齐向后逃去,有的往桌肚里钻。顿时桌翻椅倒,乒乒乓乓的秩序大乱。惟有童老太太一毫不怕,颤声问道:“儿呀!你是活的?还是死的?如果死了,千万不要如此惊世骇俗的,闹得别人不安,愈增你自己的罪过,为娘的已经替你伸冤超度了。”

  寿娥见此情形,才知大家误会了,忙道:“娘呀!你老人家不要悲伤,女儿没有死啊!”童老太太又惊又喜地问道:“心肝!你果真没有死么?”她忙将出险遇救的一番话说了一遍。

  童老太太喜得险些疯了,忙命人将孝帐撤去,灵牌莫物一齐烧了。这时众人在后面听得果然没有死,才敢出来,你问我答的一阵子,才晓得她逃出来的真相,大家不禁赞叹一番,各自要走。童老太太谁也不准,一面将他们留下,一面派人去将全村的人全请来,大排宴席,酬谢他们挂念之恩。

  宴散后大家回去。童老太太便对寿娥道:“这两位哥儿,是你的救命恩人,千万不能怠慢人家的。”忙命人取出些上等绢缎的衣服,替他们换了一个新。寿娥见他们换了新衣,愈显出十分清秀英俊来,果然人是衣裳,马是鞍子,她不禁将爱他们的热度,无形中又高了百尺,由不得对童太太说道:“太太,你老人家知道么,我与他们已经结为兄妹了。”童老太太听说这话,更加欢喜,忙将他们搂到怀中,笑道:“我哪世修的,凭空的得着两个粉琢玉砌的儿子,我什么都不要了。”她说罢,呵呵大笑,那一种得意的情形,简直描不出来。到了晚间,寿娥早命人在她的楼下,收拾出两个房间来,给他们住,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其中的暖昧情事,我也不能去细说了。

  再表梁冀停了几天,奉旨到洛阳调查户口,从宁圩经过,当有人将庆、雪两儿逃走的话,报告与他。梁冀倒十分注意,因为他在众孩子之中,最欢喜的就是他们二人,听说他们走了,好生着急,忙派一班爪牙,在四处寻访。未上三天,竟被他们访着了,便去报知梁冀。梁冀更不怠慢,带了一队人,直扑县府而来。

  进了媚茹村,就有一个侍尉,向他说道:“将军!你知道这孙府是何人?”梁冀道:“不晓得。”他道:“便是老王爷面前的首辅大臣孙扶。”梁冀听说是孙扶的府,却也暗暗地吃惊,转想自己威势,便不怕了,而且孙扶早已死了,他想到这里,毫无顾忌,领着众人,一径闯进孙府,命人搜查。

  童老太太不知何事,忙出来喝道:“何处野人,竟敢闯到我家来乱动。”那些侍尉扬声答道:“你休问我,我们是骠骑大将军部下的侍尉,听说你家私藏人犯,我们特地来搜查的。”

  说话时,梁冀挺着肚子,骑着高头大马,一直闯到百客厅前,扬眉问道:“搜到没有?”话还未了,只见众侍尉簇拥着雪儿、庆儿从里走了出来。他两个见了梁冀,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赶紧一齐跪下。梁冀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道:“好好,带了走!”

  童老太太忙赶来讨回,早被侍尉拦祝这时寿娥正在楼上早妆,得了这个消息,她却早打定主意,不慌不忙地走到栏杆的旁边,闪着秋波一看,只见梁冀坐在马上,正在那里指着众人要走了。她心生一计,忙在头上拔下一根金钗,往地下一抛,正抛在梁冀的马前,当的一声。

  梁冀先是一惊,接着又听得莺声呖呖地喊道:“小梅,我头上的钗落下去了,你赶紧下去给我取上来。”梁冀听得这种妙音,不由得心神皆醉,由不得仰起面来一看,把个梁冀看得眼花缭乱,噤口难言,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好。她乜斜着星眼,朝他一瞟,连接着又是嫣然一笑,冉冉地退到里面去了。梁冀此时,三魄少二,七魄去五,赶紧飞身下马,将那落在地下亮晶晶的一支金钗,抢到手中,上马带着众人便走。到了洛阳,急不能待,便请洛阳县前去求亲。

  童老太太勃然大怒道:“我家世世清白,代代忠良,谁肯和这欺君罔上的狗j贼做亲呢?请你回去对他说,叫他赶紧将念头打断,少要妄想罢!”

  她说到这里,洛阳县满脸堆下笑来,对她说道:“请太太不要动气,下官有一言奉劝,梁将军今天来吵闹府上,惹太太生烦不安,他心中很抱歉的。可是偏巧又得着你家小姐的金钗,在他的意思,以为是天缘巧遇,他家中虽有许多的夫人,却缺少一个正室,所以他很愿意高攀。如果太太答应,随要多少奠雁,总不缺少。在下官的意思,还请太太答应罢!梁将军的威势,你老人家又不是不晓得的。”

  童老太太听罢,越发火上加油,厉声骂道:“放你娘的屁!梁将军热将军的,老身没有这些眼睛看见。我家女儿,莫说不和他结亲,即使和他结亲,谁道我没有看见过他那几个臭钱么?莫雁奠鹅的,又不是卖给他的,赶快给我滚出去,不要怄得我性起,先将你这狗头打了一顿,然后再去和他拼命。”

  洛阳县被她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开口不得,忙起要走。这时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莲步婷婷走到童老太太面前,折柳腰施了一个常礼,启朱唇对童老太太道:“方才这位县大人的来意,你老人家误会了。他本是好意,女儿倒请母亲平平气,三思而行罢!”

  洛阳县见了她,便料知一定是寿娥了,不禁暗暗喝彩道:“不怪粱将军这样恋慕,果然是个绝色的女子。”又听她说出这两句话来,不禁心中大喜。

  接着童老太太说道:“儿呀,依你的意思怎样?”她便老老实实对洛阳县说道:“可烦你回去对梁将军说,要想我和他结婚,须准我三件事,如有一件不遵,趁早不要癫狗想吃天鹅肉。”洛阳县听罢,忙道:“哪三件事?请道其详,让下官好回去答复。”

  她道:“第一件,贵县方才说他没有正室,这句话,我是绝对不相信。他如不想和我结婚,随他有没有,我都不管;既想和我结婚,不是正室,趁早休提。”洛阳县忙道:“这头一件,我可以替他代准了,因为他自己说的。请讲第二件。”

  她道:“第二件,教他赶紧将庆、雪二人送到我家,成婚之后,还要称他们为舅爷。

  第三件,我们老太太年纪高了,并且就是生我一个人,一个月里至少要在家里住十天,别的话也不要烦屑了,请县太爷回去复罢。“洛阳县忙答应出门,回到洛阳将以上的话说了一遍。梁冀道:“这三件之中,我答应了二件半,还有半件,我却不能答应的。”

  洛阳县忙问道:“哪半件呢?”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这第二件,忒也为人所难了。这雪儿、庆儿,本是我的义子,我怎能叫他们做舅子呢?将他们放了,倒办得到,可是照她的话,一定要实行喊舅子,未免太也难为情了。”

  洛阳县听他这话,拍手大笑道:“将军此话错极了,既能放了,何不先爽性去答应她,等到成婚之后,答应不答应,喊与不喊,还不是随你么?梁冀听了,心中大喜,便道:”毕竟还是你的见识高,我真及不来你。还烦你的清神,替我就送赍奠雁聘礼前去,择定三月初七吉日。“洛阳县道:“下官替将军将媒做成功之后,有什么酬劳呢?”梁冀将胸口一拍道:“你放心就是了,事成之后,少不得另眼看待就是了。”

  洛阳县欢欢喜喜地买了许多彩银爵和金帛等,径送到孙府上,将梁冀的话,又说了一遍。童老太太本来最疼爱她的女儿,今见她自己答应,便也顺水推舟地不加阻止了。

  饭后梁冀连忙将雪儿、庆儿亲自送到孙府,又在童老太太面前磕头谢过。童老太太虽是一个正直无私的人,到了这时,也没有什么话了;而且又溺爱女儿,足见是个妇道毫无成见的。

  光阴过得飞快,一转眼到了吉期了,车水马龙,自有一番热闹。成亲之后,倒十分恩爱,打得火热,不能稍离一时。可是寿娥哪里是和他真心厮守的,不过为着雪、庆二人,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色相与他去敷衍;但是每月至少要在家里住上半个月,和雪、庆二人寻乐。不料事机不密,这风声渐渐有一些传到梁冀的耳朵里,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将她带转来,见了面,可是那一股无名火,早已消灭于无何有之乡了。这正是:艳色确能迷铁汉,柔情锋利胜钢刀。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回狮吼河东懦夫屈膝鸡鸣阃内美妾伤颜

  话说寿娥自从弥月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回娘家,与雪、庆两儿去寻乐了。在家里共住了十多天,把个梁冀守得干着急,因为她是初次回家,不能急急地就邀回来,只得度日如年地守着。

  好容易到了二十几天,她才回来,红绡帐里,少不得重叙旧情。谁知寿娥心有别念,梁冀虽然极力望承色笑,她总是懒懒的不肯十分和他亲热。梁冀不知就理,还当她初到这里,总有些陌生生的,所以不去疑惑她有什么轨外行动。寿娥虽身子住在他的府中,可是心神没一刻不在家里和他们俩接触。转眼到清和月四日,她却不能再挨了,便对梁冀道:“我们太爷正是今朝忌辰,我要回去祭扫。”梁冀道:“好!请你回去罢,不过此番回去,千万要早一些回来,不要叫人守得舌苦喉干的。”

  她听了这话,便向梁冀道:“啐!谁和你来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呢?你又不是个三岁的小孩子,不能离||乳|娘的。”他笑道:“我的心肝,我随便什么皆可以离开,但是你一天不在家,我便是比一年还要难过呢。”寿娥嗤地笑道:“少要放屁。”她说罢,上轿回去了。

  这一去,足足又住在家里二十多天。梁冀像煞狗不得过河似的,在家里搓手顿脚,抓挠不着。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天,仍然未见她回去,再也不能耐了,便打发一个侍尉到她府上去请。

  到了第二天,侍尉回来对他说道:“上复将军,小人奉命前去,夫人有话对小人说过,非要在家将老太太的寿辰过了,才得有空回来呢。”

  粱冀听说这话,心中十分不悦,暗道:“她家的事情实在不少,冥寿过了,马上又闹着阳寿。”他便向侍尉问道:“她可曾告诉你老太太的寿辰在何时?”他道:“便是五月十八日。”

  梁冀听罢,好生不快,暗道:“现在还离寿期十几天呢,她在家里有什么事,不肯回来呢?”

  这时那侍尉忽然很奇异地向梁冀说道:“我们宁圩的牛马队队长庆儿、雪儿几时到她家里的?”

  梁冀道:“这事你还不晓得么?早就去了。”

  那侍尉笑着说道:“我看大夫人和他们倒十分亲热,呼兄称弟的呼兄称弟……”他说到这里,忙噎住了,满脸涨红。

  梁冀见他这样,不禁疑云突起,连忙问道:“你怎见得他们亲热呢?”

  他扑地往下一跪,忙道:“小人该死,失口乱言,万望将军原宥。”

  梁冀本来是一个刁钻之徒,见了这种情形,心中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料想用大话去吓压反成僵局,不如施一个欺骗的手段,定可套出他的实话来。他打定了主意,便和颜悦色地向他说道:“你快起来,好好地说,我又不是个野人,怎能为你说了两句话,便要治你的罪,也没有这种道理的。”

  那侍尉见他毫无怒色,心中才放了下来,便站起来说道:“小子有一句话,要对将军说,但是万望将军先恕我死罪,我才敢说呢。”

  梁冀听他这话,更加温和地说道:“你有话肯直说,这是你的忠实之处,我不独赞成你,并且还要赏赐你呢,你可赶紧说罢。”

  那侍尉说道:“昨天我到她的家里,进了百客厅和她家的执事谈了两句话,就看见大夫人和庆儿从里面手牵手儿走了出来,有说有笑的,庆儿见了我,忙一撒手回头溜到后面去了。

  那时大夫人见了我,脸上也现出一种不大惬意的样子来,所以我到现在心中还未曾明白,她和庆儿究竟还有什么关系呢。“他说罢这番话,把个梁冀气得三尸神暴躁,七窍里生烟,但是他一点不露声色,只笑嘻嘻地说道:“你哪里知道,她们的老太太现在已经将雪、庆两儿认为义子了,所以他们在一起很是亲热,这也不足为怪的。”

  刃附尉笑道:“这更奇了,他们不是将军的义子么?怎么又与童老太太拜为义子呢?这名义上却是将军的义舅爷了,可不是陡跌一代么?”

  梁冀冷笑道:“管他娘的,他不是童老太太亲生的,义子干爷有什么重要的关系呢。”他说罢,一挥手那侍尉退去。

  梁冀越想越气,暗道:“怪不得她要赖在娘家过日子,原来还有这些玩意儿呢。

  好,好,好,管教她乐不成就是了。”

  他随后喊了一个家丁,写了一封信,叫她急要回来,刻不容缓。

  那家丁带了信,到了孙府。

  寿娥见信,知道梁冀动怒,也就不敢怠慢,忙收拾回来。

  进了门,耳朵里只听得众人七舌八嘴的私下里议论不休。她还未知道他们是议论自己的,一径到了自己的房中。众人没有一个不替她捏着一把汗。

  谁知梁冀本是火高万丈,预备等她回来,一刀两段了事。

  等到她进了房,见了那一副可怜可爱的梨花面,早将心中的醋火消去十分之九了。她进了房,瞥见梁冀按着剑,满脸怒色,心中大吃一惊,暗自打算道:“不妙不妙,莫非那件事情被他知道了么?”她想到这里,十分害怕,忙展开笑靥对梁冀深深的一个万福,口中说道:“久违了。”

  梁冀忙伸手将她拉起,答道:“家里不须常礼,夫人请坐吧!”她轻移莲步,走到他的身旁并肩坐下,含笑低声问道:“今天将军着人去将妾身接了回来,有什么紧急的事呢?”

  粱冀冷笑一声道:“有什么要事呢。不过是多时未有请你的安,特地将你接回来给你请安的。”

  她见话头不对,暗自打算道:今天的事头着实不对,要是一味让给他,反而教他疑心。不若硬起头来,将他的威风挫下去,下次他才不敢再来依威仗势的摆架子了。她打定了主意便也冷笑着答道:“将军,哪里话来,自家夫妻有什么客气呢?”

  梁冀道:“夫人!这几天在府上还称心么?”

  她笑道:“这不过是因为我们的娘,现在年纪老了,她老人家也未生三男四女,不过就生妾身一人,所以不得不时时回去,替老人家解解愁闷。这不过是聊尽我们子女的道理罢了,又有什么称心可言呢!”

  梁冀冷笑道:“你回去,恐怕不是安慰你的老太太一个人吧!”她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安慰我的娘,别的还有谁呢?”

  梁冀道:“就是那一班哥哥弟弟,大约也安慰得不少罢。”

  她听说这话,料知春色已漏,再也不能隐瞒了,反而使一个欲擒故纵的手段来应付了。她便将脸往下一沉,问道:“将军!你方才说些什么话,我没有听得清楚,请你复说一遍。”

  梁冀很爽快地重新又说了一遍。她登时玉容惨淡,杏眼圆睁,霍地站了起来,伸出纤纤玉手,向梁冀一指,泼口骂道:“我看你是个禽兽,这两句话,就像你说出来的么?怪不到三日一次,五天一趟,着些追命鬼的到我家里去,定要接我因来,乃是这种玩意儿呢。我且问你,你家有没有姐姐妹妹,她们回来可是安慰你的么?”

  梁冀听得这几句话,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坐在床边,左腿挠上右腿,一起悬空,两手托腮,上眼睛皮和下眼睛皮做亲。

  她见他这种情形,便晓得他的威风已被挫了,趁此爬上头去,弄他一个嘴落地。

  她想罢,放声大哭。一面哭一面说道:“好,好,好,奴家自命不凡,待字闺中,年过二八,多少人家来求亲,奴家久慕将军的大名,却未肯和他人贸然订婚,天也见怜,得偿夙愿。满望随着将军博得一个官诰,替父母扬眉吐气;万料不到今生不幸,碰到你这个不尴不尬的鬼,这也许是奴家生来薄命,应该罢了。你既然疑心生暗鬼的,不妨就请你将我结果,免得存在世上败你的英名,惹得人家谈说起来,堂堂的一位骠骑大将的夫人,竟做出这些无耻的事来,岂不要没辱你家三代的先灵么?

  不错,人家是不晓得内中情形的,我是个三贞九烈的,人家也要说我是个狗彘不知的贱货了。好贼子,我一身的贞名卖给你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在世上呢,不如当着你这杀坯,将一条性命掼掉了罢。”

  她说罢,手理罗裙,遮着粉面,认着粉墙便欲撞去。梁冀吓得慌了手脚,赶紧跳过来,一把将她扯住,口中央告道:“夫人!也是我一句话说得不好,惹得你误会了,我本来是句无心话,不料你竟误会我是个坏意了。”

  她哭道:“你可不要来花言巧语的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可以随你哄骗的,请你快些放手,让我死了倒是安逸。”

  梁冀急道:“夫人,你再不信,我可以发得誓。”他说罢,死天活地地赌起咒来。

  她哭道:“无论你赌什么咒,谁还来相信呢?”

  这时梁冀的母亲正在后园赏牡丹,猛听得丫头们来报告,说老爷和夫人不知为着什么事情,在房里拼死拼活的,老太太赶紧去,迟一步儿就要出岔子了。梁母听得,吃惊不小,忙扶着丫头,跌跌撞撞地向寿娥的房中而来。到了房外,只听得里面嚎啕叫噪,沸反盈天。

  她进了房,梁冀见母亲进来,忙起身迎接,口中说道:“太太请坐。”寿娥见婆婆来到,格外放刁撒赖地大哭不止。梁母忙问道:“是什么事?”梁冀忙答道:“没有什么事,请太太不要烦神。”梁母道:“没有事,难道就吵得这样的天翻地覆的么?”

  寿娥抢进一步,扑通往梁母面前一跪,掩面痛哭道:“孩儿今天冤枉死了,要求婆婆给我伸冤呢!”梁母忙命仆妇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寿娥!你有什么冤枉,尽可来告诉我,让我好来责问这个畜生。”

  寿娥便一五一十加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把个梁母气得只是喘气,厉声骂道:“我把你这个不肖的畜生,枉做了一位大将军,连三纲五常都不晓得,成日价鸡头扭到鸭头,乱来寻着人,我可问你,究竟是谁告诉你的?毫不忖度,就对人家这种样子,你说她做下这些不端的事,你的脸上有什么光荣?休说人家是个官宦后裔,便是平常的女孩子,也不能义兄义妹做那些禽兽勾当的。我晓得了,你这畜生向来是个见新忘旧的,现在差不多又搭上什么咸鸡腊鹅了,回来闹得别人不得安生了。”

  梁冀忙赔笑躬身说道:“请太太不要动怒,这事总怪我不是,我给夫人赔罪就是了。”梁母说道:“赔罪不赔罪,倒没有什么要紧,可是下次如果再这样子,我就不答应了。”

  梁冀受着一肚子屈,不敢回嘴,只是诺诺连声的答应道:“遵示遵示,下次不敢。”

  梁母又向寿娥说道:“你也不要气了,下次他如果再这样委屈你,尽可到我那里来说,我一顿棍子打他个烂羊头,看他改不改脾气了。”

  寿娥拭泪道:“太太请回去吧,今天劳动,孩儿心中实在不安,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只要他不寻着我,再也不敢教太太生气的。”

  梁母笑道:“好孩子,你进了我家门,我就疼你,随便什么事情,都比人家来得伶俐,从不像人家撒娇撤痴的不识体统。”她说罢,扶着丫头走了。

  这里梁冀见太太走了,满指望她从此消气。谁知她仍旧柳眉紧蹙,杏眼含嗔,俯首流泪。

  梁冀火已熄了,也顾不得许多,便走过来,涎着脸笑道:“夫人!方才我们太太来给你打过不平,也该就此息怒了。”

  她也不答话,仍旧只有呜咽的分儿。梁冀见她哭得双眼肿得和杏子一样,梨花带雨,可怜可爱,情不自禁地挨肩坐下,向她低声说道:“夫人!谁没有一些错处呢,就是我乱说了一句话,我们娘也来替你消过气了,我在这里赔罪,也该算了,为什么兀地哭得不休呢?万一伤感过度,弄出毛病来,便怎么办呢?”

  她下死劲朝他一瞅,说道:“谁要你在这里罗嗦没了,我死了,与你有什么相干呢?我横竖是一个下贱的人,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吗?”

  梁冀忙道:“夫人,你又来了。你再这样一口气不转来,我就要……”她道:“你要杀便杀,我岂是个怕死的?”梁冀急道:“你又误会了,我哪里是这样呢。”

  她道:“不是这样,是怎样呢?”

  他也不回答,便扑通往下一跪,口中说道:“我就跪下了。”

  她才微微地露出一点笑容,用手在粉脸上羞着道:“梁冀,羞也不羞!枉把你做个男子汉大丈夫,竟做得出来。”

  梁冀笑道:“好在是跪在活观音前的,又不是去乱跪旁人的,便又怕谁来羞我呢?”

  她暗想道:劲也使足了,再紧反要生变,得着上风,便可住了,休要自讨没趣。

  她便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梁冀又千不是,万不该的赔了一番小心,总算将她的一肚子假气哄平了,心中十分庆慰。

  过了几天,梁母因为看花受了一些寒凉,究竟年纪大了,经不起磨折,不知不觉地生病了。梁冀连忙请医诊视,谁知将太医差不多请过了,仍然未见有一些效验。

  到了五月初九,竟一命呜呼。

  梁冀大开孝帐,满朝的文武,谁不来趋承他呢?一时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中常侍曹腾带了许多奠礼,许多从仆,拥簇着一辆车仗到了梁府。梁冀听说是曹腾,连忙亲自出来迎接。曹腾见面,先和他行了一个丧礼。

  梁冀便道:“常侍太也客气了。”曹腾答道:“岂敢岂敢,下官此番到府,一来是奠唁太夫人,二来还有一件事,和将军商议。”

  梁冀忙问:“是什么事?”他悄悄地笑道:“尊太爷在日,不是进过一个美人与老王爷么?”他道:“莫非是友通期么?”

  曹腾道:“不是她,还有谁呢?”他道:“久闻她的艳色,尚未见过面,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后来听说老王爷没有中意,竟将她退了,那时我很替她可惜。

  现在你提起来,难道这人有了下落了么?”

  他道:“你且慢着急,我来慢慢地告诉你。”他道:“你说你说。”曹腾道:“老王爷将她退了之后,我便暗暗地将她留在家中,那时她只有十四岁,现在已经有二十三岁了。但是徐娘半老,她的丰姿却仍不减豆蔻梢头,真个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她的心志,却非常的高傲,常常的对我说,非像将军这样,她才肯下嫁呢。

  我便对她说,你如果愿意,我便替你去做媒。她听我这话,心中已是默许了,所以我今天已将她带来,请将军亲眼一看。如果合适,收下来做个妾媵,也未为不可。”

  梁冀听他这话大喜,问道:“现在哪里?”曹腾便将他领到车前,打开帘子。

  梁冀仔细一看,禁不住身子酥了半截,果然是位绝色的丽姝,较孙寿娥尚要占胜三分呢。把个梁冀险一些儿喜得疯了,忙附曹腾的耳朵吩咐道:“如此如此。”曹腾点头会意,忙命回车仗而去。梁冀又送了一程才回家料理丧事,好容易挨了四十九天。七期一过,他便对寿娥说道:“夫人!

  我现在要将太太的灵柩搬到西陵去安葬,开椁筑墓,至少要有三月的工程,家中我却不能兼顾了,我要到西陵去监工,府里的事情,都要请你照应才好呢。“寿娥哪知就里,便满口答应。他又上朝告假三月。桓帝本来是他一手托出来的,而且他的妹子又是现在的六宫之主,什么事都是百依百顺的,准假三个月,复又御赐许多奠典。他便到西陵,一面着人修造椁墓,一面寻了一所幽静的去处,筑了一座香巢,将友通期安放在里面,朝夕寻乐。人不知,鬼不觉的一个多月。寿娥在家里好不寂寞,暗自猜道:“他就是监工,夜间也应该回来的。为什么一去一个多月,竟是连晃都不回来晃一下子呢?说不定这人莫非有了什么外遇了么?而且我离他一月半旬的,还不见得怎样。但是他从来不是这样一个人,就在这个地方,便可以看出他的破绽来了。”

  她越想越疑惑,便派几个心腹人,在暗地里四下打听。可是天下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未到三天,居然被他们将根底完全摸去了。回到府上,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一个究竟。

  把个寿娥只气得浑身肉颇,那一股醋火酸溜溜地从脚心里一直冲到头顶上。便不延挨,点齐一班有力的仆妇,大队娘子军,浩浩荡荡,只向西陵进发。到了香巢之内,凑巧梁冀又不在家,寿娥便吩咐众仆妇,将友通期拖了出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由得喝了一声打。这正是:悍妇有心翻醋海,残花无主怨生风。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回移花接木刺客成擒换日偷天佞臣灭族

  却说寿娥领了一班娘子军,长驱大进,直捣香巢。进了门,恰巧梁冀又不在内,只有两个仆役在外边洒扫。只见她们凶神似地直往里拥进,忙大声喝道:“何处的野婆娘,胆有天大!

  你可知此地是什么地方,擅自闯进来?“他还未说完,寿娥娇声喝道:”给我掌嘴。“话犹未了,猛听得劈啪几声,又轻又脆,早将那两个仆役打了一个趔趄。

  有个丫头泼口骂道:“你这死囚,开口骂谁,不要说你这两个狗头,即便是梁将军来,我们奉着太太的命令来,谁也不敢来干涉的!”那两个仆役听说这话,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赶紧一溜烟地走了。

  寿娥忙喝道:“这两个狗头不要准她走,她一走,马上就要报信去了。”众人连忙喊她站祝她们只得努着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寿娥骂道:“我把你们这班助纣为虐的畜生,今天谁敢走,先送谁的狗命。”那两个仆役也不敢翻嘴,只得暗暗地叫苦。

  寿娥此刻火高万丈,领着众女仆径到友通期的卧房门口。

  寿娥将帘子一揭,瞥见友通期坐在窗前,正自梳洗。寿娥不见犹可,一见她,把那一股无明的醋火,高举三千丈,再也按捺不下,泼口喊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贱人打死了再说。”话犹未了,门外轰雷也似的一声答应,霎时拥进了一班胭脂虎,粉拳玉掌,一齐加到友通期一人的身上。友通期见了她们,已经吓得手颤足摇,不知所措,哪里还有能力去和她们对抗呢,只好听她们任意毒打了。不一刻,将一个绝色的美女打得云鬓蓬松,花容憔悴,满口哀告不止。

  寿娥打了半天,还未出气,忙命仆妇将她的八千烦恼丝,完全付诸并州一剪。

  霎时牛山濯濯,丑态毕露。友通期此时被她们一班人毒打,要怎么便怎么无法退避,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寿娥见她仍是哀告不止,霍地将剪刀抢到手中,向她的樱口中乱戳,恶狠狠骂道:“我把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强占人家的男子,在这里成日价贪欢取乐,可知捞到你太太的手里,你这条狗命,也许是要送掉了。”她一面骂,一面戳,只戳得友通期满嘴鲜血,不一会,连喊也不喊了,呜的一声,向后便倒。

  众仆妇劝道:“这个狗贱货,差不多也算到外婆家去了,太太请息怒回去罢。”

  寿娥点点头,复又用手向她一指,骂道:“颇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在老娘的面前还装死呢!今天先饶你一条狗命,识风头,赶紧给我滚开去,不要和我们梁将军在一起厮混,老娘便和你没有话说。万一仍要在一起,轮到老娘的手里,料想你生翅膀也飞不去的。”她说罢,便领着众仆妇,打着得胜鼓回去了。

  再表梁冀早上本来是要到工程处去监工的。他到那里指挥着众人,搬砖弄瓦,手忙脚乱的,一些儿也不让众人偷闲。到了已牌的时候,肚子也饿了,正要回去用饭,瞥见一个守门的仆役,飞也似地奔来。气急败坏跑到梁冀的跟前,张口结舌,只是喘个不祝梁冀见他这样,料知事非小可,忙问道:“什么事情,便这样的惊慌?”

  他张着嘴,翻起白眼,停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来道:“不不不好了。”梁冀又追问他什么事情?他涨红了脸,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好了,夫人被大夫人带了许多女人,不由分说打死了,请将军回去定夺。”

  梁冀听说这话,好似半天里起了一个焦雷,惊得呆了,忙问道:“你这话当真么?”他急道:“这事非同小可,怎敢撒谎?”梁冀飞身上马,霎时腾云价地回到香巢,下了马,赶到房里,瞥见她睡在地上,满口流血,一头的乌云已经不翼而飞了。梁冀见了这种情形,好不心疼肉痛,又不知怎样才好,像煞热祸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得一头无着处,蹲下身子,用手在她的嘴上一摸,不禁叫了一声惭愧,还有一丝游气呢。他命人将她从地上移到榻上,又命人去买刀疮药替她敷伤口,喊茶唤水的半天,才听得她微微地舒了一口回气。

  粱冀见她苏醒过来,不禁满心欢喜,忙附着她的耳朵旁边,轻轻地唤道:“卿卿!你现在觉得怎样?”她微开杏眼,见梁冀坐在她的身边,不禁泪如雨下,绝无言语。梁冀又低声安慰她道:“卿卿!这都是我的不是了。如果我家教严厉,她们又何敢这样的无法无天呢?”

  她叹气答道:“将军休要自己引咎,只怪奴家的命该如此罢了。”梁冀忙问道:“卿卿!你现在身子上觉得怎么样了?”

  她柳眉紧蹙地答道:“别的倒不觉得怎样,可是浑身酸痛和嘴上胀痛罢了。”

  梁冀千般安慰百样温存。

  友通期本来不是寿娥等一流人物,虽然这样的受罪,她却毫不怨尤他人,只怪自己的苦命。隔了几日,伤势渐渐地平了。

  因为自己的头发被她剪去,她便灰心绝念,决意要入空门,不愿再与梁冀厮混。

  可是梁冀哪里肯放她走呢。友通期求去不得,无计可施,便向梁冀哭道:“要得妾身服侍将军,非要先和你家大太太讲明了,得了她的准许才行呢,否则既来一次,难免十次百次,长此下去,是活活地将奴家的一条性命送去了么?”

  梁冀听她这话,只气得怒目咬牙,按剑在手,忿忿地对她说道:“卿卿!你尽放心,那个夜叉早晚都要死在我手里。我今天就回去问问她,她如识相,暂时一颗头寄存她的肩上,否则一剑两段,看她凶不凶了。”

  友通期哭道:“将军事宜三思,千万不要任性。你纵一时气忿,将她杀了,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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