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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15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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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话。

  老妪中最年迈的一位,一个弯腰驼背,骨瘦如柴,只剩一只黑眼的老女人双手高举。“卡拉喀,多斯雷!”她厉声叫道,意思是:王子骑着马!

  “他骑着马!”另一个女人应道,“拉克!拉克!拉克哈!”她们齐声宣布:是个男孩,是个男孩,是个强壮的男孩。

  铃声作响,宛如一阵突如其来的青铜鸟鸣。军号奏出低沉的长音,老妇们开始吟唱。在彩绘皮背心下,她们干瘪的来回晃动,闪着油亮汗光。负责伺候她们的太监把一捆捆干草丢进青铜大火盆,顷刻间散发出浓郁的草香,烟雾向天上的月亮星辰直冲而去。在多斯拉克人眼里,星星就是一群以烈火为躯,声势浩大,奔跑夜空的骏马。

  当浓烟渐升,吟唱声逐渐变小,年迈的老妪阖上她的独眼,朝未来瞥去。继之而来的是全然的寂静,丹妮听见远处的鸟儿啼叫,火炬嘶嘶噼啪,湖水轻柔拍打。多斯拉克人以漆黑如夜的眼睛看着她,等待预言。

  卓戈卡奥伸手握住丹妮臂膀,从手指的力道她感觉得出他的紧张。强如卓戈卡奥,在多希卡林透过烟尘占卜未来时也会感到恐惧。身后,她的女仆更是焦躁不安。

  最后老妪睁开独眼,举起双臂。“我看见了他的脸,听见他蹄声如雷。”她用尖细而颤抖的声音宣布。

  “他蹄声如雷!”几个老妪同声应道。

  “他的马迅疾如风,身后的卡拉萨覆盖整片大地,不可胜数,手中的亚拉克弯刀锋利如同芒草。王子将会如暴风般威猛,他的敌人会在他面前颤抖不休,敌人的妻子将悲伤泣血,哀恸欲绝。他发际的铃铛歌颂他的到来,居住在石头营帐的“奶人”惧怕他的名号。”老妇颤抖着望向丹妮,仿佛十分惧怕。“王子骑着马,他将成为骑着世界的骏马!”

  “骑着世界的骏马!”,人们应声高呼,直到夜晚充溢他们的呼唤。

  独眼老妪睨向丹妮。“骑着世界的骏马要叫什么名字?”

  她起身回答。“我们将叫他雷戈。”她说出姬琪事先教她的字。多斯拉克人群中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胸部下方隆起的肚腹。“雷戈,”他们尖叫,“雷戈,雷戈,雷戈!”

  卓戈卡奥领她离开坑|岤时,这名字还在她耳际回荡。他的血盟卫尾随在后。庞大的队伍走上众神大道。那是一条宽广嫩绿,贯穿维斯·多斯拉克心脏,从马门直到圣母山下的道路。队伍前列是多希卡林的老妪,以及侍候她们的太监与奴隶。她们有的拄着长长的雕花拐杖,挣扎摆动着老迈而颤抖的双脚;有的则犹如马王般昂首阔步。这些老妇人一度都是卡丽熙,当她们的丈夫过世,新的卡奥走上骑马战士的前列,而新的卡丽熙与他并肩共骑,她们便被送来这里,负责统理广大的多斯拉克国度。即便势力最大的卡奥,也得服膺多希卡林的智慧和威权。虽然如此,想到有朝一日不论自己情愿与否,都会被送来这里,成为她们一员,丹妮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其他人跟随在女智者之后:奥戈卡奥和他的儿子佛戈卡拉喀,鸠摩卡奥和他的妻妾,卓戈卡拉萨的首脑成员,丹妮的侍女,卡奥的贴身奴仆,以及其他人。节奏庄严的铃铛鼓乐伴随他们走在众神大道上。从早已灭绝的种族手中盗来的英雄和神灵雕像默立于路旁的黑暗之中。奴隶轻快地跑在队伍两旁的草地上,手里擎着火把。摇曳的火焰照映下,雄伟的雕像好像有了生命。

  “什么意思,名字雷戈?”卓戈卡奥边走边用七国的普通话问。平时他若有空,她便教他几个单字。卓戈一旦专心,学习速度很快,然而他的口音委实太重,十足野蛮人腔调,以致不论乔拉爵士还是韦赛里斯都听不懂。

  “我的日和星,我哥哥雷加生前是个勇猛的战士,”她告诉他,“我还没出生他就战死了。乔拉爵士说他是真龙的最后传人。”

  卓戈卡奥低头看她,脸庞如同赤铜面具,但在那被金环拉得低垂的长长黑胡须下,她却隐约瞥见了一抹微笑。“是好名字,丹瑞……里丝妻子,我生命的月亮。”他说。

  他们骑马经过一座长满芦苇的静湖,湖面平坦如镜,多斯拉克人称其为“世界的芓宫”。姬琪告诉她:几千万年以前,世界上第一个人便是从湖深处骑着世界上第一匹马出现的。

  队伍静候于绿草波荡的岸边,丹妮则脱去身上的脏衣服放在地上,赤身捰体,小心翼翼地探脚入水。伊丽说这湖深不见底,可丹妮一边拨开高大的芦苇,一边却感觉到脚趾间挤压的软泥。月亮漂浮在平静的黑水面,随着她激起的涟漪不断碎裂,又复聚合。寒意爬上她的大腿,亲吻她的下体,她白晰的肌肤上立时起了鸡皮疙瘩。手上和嘴边的马血早已干涸,她伸手捧起圣水,高举自头淋下,在卡奥和众目睽睽之下,涤净自己和体内的胎儿。她听见多希卡林的老妇低声私语,不禁好奇她们在说些什么。

  待她浑身发抖,滴水淋漓自湖中归返,女仆多莉亚急忙拿起彩绘纱丝袍给她,却被卓戈卡奥挥手赶开。他面带称许地望着她肿胀的胸||乳|和腹部的浑圆曲线。丹妮看见那条厚重的金章腰带下,他的命根在马皮缝制的裤子里紧紧撑立。她上前为他解开裤带,魁梧的卡奥托住她的臀部,像抱小孩似地将她举到半空,发际的铃铛轻轻作响。

  丹妮伸手搂住他肩膀,将脸贴紧他的颈项。他插进她的体内,有了三下,一切便化为朦胧。“骑着世界的骏马。”卓戈沙哑地低语。他的手上仍有马血的味道。高嘲来临的瞬间,他用力咬了她喉咙一口。等他把她抱开,他的体液充满她的体内,自大腿内侧缓缓流下。这时多莉亚才得以用洒过香水的纱丝袍裹住她,伊丽则为她穿上柔软的拖鞋。

  卓戈卡奥系好裤带,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将马牵来湖边。科霍罗扶卡丽熙骑上银马,卓戈一踢马刺,在月亮和星辰照耀下朝众神大道急驰而去。丹妮驱策银马,从容不迫地跟上。

  卓戈卡奥宫殿顶端的丝织帷幕,今晚已被卷起,月光追随着他们进入室内。三个石砌火盆里,烈焰高高腾跃,离地十尺。空气中充满烤肉和发酵的凝固马奶味道。他们进门时大厅中已是人声鼎沸,摩肩擦踵。靠垫上坐满了地位较低,没有资格参加仪式的人。丹妮骑马穿过拱门,走上中间凸起的走道,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多斯拉克人对她的肚子和胸||乳|大发议论,为她体内的小生命喝采。她无法完全听懂他们说的内容,但有一句清晰无比:“骑着世界的骏马”,几千个人异口同声地呼喝。

  鼓声和号角响彻夜空,低矮的桌上摆满菜肴,盘中的李子、蜜枣和石榴堆得老高,还有大块大块的肉,衣着暴露的女人灵动舞跃、穿梭其间。许多人早已被马奶酒灌得烂醉如泥,然而丹妮知道今晚决不会有流血冲突,因为在圣城里,不论刀械或打斗都被绝对禁止。

  卓戈卡奥下马,坐上高处的凳子。他们抵达维斯·多斯拉克期间,鸠摩卡奥和奥戈卡奥与其卡拉萨也在城内,因此两人被安排在卓戈左右两侧的荣誉位置。三位卡奥的血盟卫坐在他们下方,再下面坐了鸠摩卡奥的四个太太。

  丹妮莉丝爬下银马,将缰绳交给一名奴隶。趁着多莉亚和伊丽为她摆放靠垫的空当,她在人群中搜寻哥哥的踪影。即便在人潮拥挤的大厅,白肤、银发,一身破烂的韦赛里斯也很好辨认,可今天她却遍寻不着。

  她的目光扫过墙边挤满人的餐桌,那些辫子比命根还短的人便是坐在破烂而平板的椅垫上,围绕着低矮的桌子。可她及目所见的每一张脸孔,都是黑眼睛古铜色皮肤。大厅中央,在中间的火盆边,她瞥见了乔拉·莫尔蒙爵士。那个位置虽然算不上地位崇高,但起码受人尊敬。多斯拉克人很敬重骑士的使剑本领。丹妮派姬琪去把他带到自己的桌边。莫尔蒙立刻前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卡丽熙,”他说,“我听候您差遣。”

  她拍拍身边填满马皮的靠垫。“坐下来跟我聊聊。”

  “这是我莫大的荣幸。”骑士盘腿坐上椅垫。一名奴隶到他面前跪下,呈上一个装满成熟无花果的木盘。乔拉爵士拣了一个,咬成两半。

  “我哥哥上哪儿去了?”丹妮问,“他应该在这里,他应该来参加宴会。”

  “今天早上我见过陛下,”他告诉她,“他说要去城西市集找葡萄酒。”

  “葡萄酒?”丹妮满腹怀疑地说。韦赛里斯受不了多斯拉克人惯饮的发酵马奶,这她明白,因此他时常光顾市集买酒喝。最近他更是常和东西两边来的商队混在一起,他似乎宁可与他们为伍,也不愿和她作伴。

  “没错,”乔拉爵士证实,“他有意从商队守卫里雇些佣兵作为自己的侍卫。”一名女侍在他面前放上一张血馅饼,他双手并用大吃起来。

  “这样做好吗?”她问,“他没有钱支付薪水,万一有人出卖他怎么办?”商队守卫向来不在乎荣誉,而远在君临的篡夺者又一定会出重金悬赏哥哥的项上人头。“你应该跟去保护他才对。你是他的誓言骑士。”

  我们身处维斯·多斯拉克,”他提醒她,“这里不许任何人携带武器,也决不允许任何流血事件。”

  “但依然有人丧命,”她说,“姬琪跟我说,有些商人雇了身强体壮的太监,专门负责用绸带勒死小偷。这样杀人不沾血,便不会激怒天上众神。”

  “那就祈祷您哥哥有足够的智慧,别顺手牵羊吧。”乔拉爵士用手背抹去嘴角油脂,凑近桌子,“他本来想偷您的龙蛋,可我警告过他:若是敢碰一下,我就砍掉他的手。”

  有好一会儿丹妮震惊得说不出话。“我的蛋……可那是我的东西,是伊利里欧总督送给我的结婚礼物,韦赛里斯为什么要……不过是几颗石头罢了……”

  “公主殿下,照您这么说,红宝石、钻石和火蛋白石也不过是石头……而龙蛋不用说希罕得多。为了这几颗石头,跟他喝酒那些商人连命根子都可以不要,有了三颗龙蛋,韦赛里斯雇多少佣兵都不成问题。”

  丹妮莉丝没想到这层,她根本没想过。“那……这些蛋应该给他才是。他不需要偷,只要跟我说就行了啊。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真正的国王。”

  “他是你的哥哥。”乔拉爵士同意。

  “爵士先生,您不了解,”她说,“家母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家父和家兄雷加死得更早。若不是有韦赛里斯,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他,他是硕果仅存的一个。他是我惟一的亲人。”

  “那是过去的事,”乔拉爵士道,“如今不一样,卡丽熙。如今您属于多斯拉克人,您肚子里怀的是骑着世界的骏马。”他举起酒杯,奴隶便为他斟满酸味扑鼻,结成块状的发酵马奶。

  丹妮挥她走开。她光闻到这气味就不舒服,况且她可不想连带把刚才勉强吞下的马肉一古脑吐出来。“那是什么意思?”她问,“这匹骏马代表什么?每个人都对我喊这个名字,但我却不懂。”

  “孩子,这匹骏马是远古预言中许诺的君王,卡奥中的卡奥。他将统一多斯拉克民族,组成一个庞大的卡拉萨,版图远及世界尽头,世上所有人类都会归他统领,预言中是这么说的。”

  “噢,”丹妮小声说。她伸手抚平肚子上的长袍。“我给他取名雷戈。”

  “这名字会教篡夺者浑身发冷。”

  突然多莉亚扯着她的手肘。“卡丽熙,”女仆焦急地耳语,“您哥哥他……”

  丹妮放眼朝无顶的长厅彼端望去,果然看见他大跨步朝她走来。从那踉跄的脚步看来,她立时明白韦赛里斯已经找到了他的葡萄酒……以及某种勉强可算是勇气的东西。

  他穿着鲜红丝衣,上面沾满汗渍和尘土,他的披风和手套本为黑色天鹅绒,如今也因日晒而褪色。他的靴子干裂,银发纠结散乱,腰间斜挂着一柄皮套长剑。他走进来时,多斯拉克人纷纷盯着他的剑,丹妮听见咒骂,威胁和愤怒的话语如涨潮般从四周升起。鼓声凌乱,音乐也渐渐停了下来。

  她的心中充满恐惧。“快去,”她命令乔拉爵士。“叫住他,带他过来。告诉他如果他想要龙蛋,我就给他。”骑士敏捷地起身。

  “我家老妹在哪儿啊?”韦赛里斯酒气冲天地喊,“老子来参加她的喜宴啦。你们好大胆子,竟然没等老子就先开动?没有人敢比国王先开动。她在哪儿啊?小贱货躲不了真龙啦。”

  他在最大的火盆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一张张多斯拉克人的脸。大厅里有五千人,但通晓通用语的没几个。即便如此,只消看上一眼,任谁都知道他烂醉如泥。

  乔拉爵士快步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然后伸手去扶他。韦赛里斯猛力挣脱。“把你的手拿开!不经允许,谁也不准触碰真龙。”

  丹妮不安地瞄了高位一眼。卓戈卡奥正对两旁的卡奥说着什么,鸠摩卡奥听了嘻嘻一乐,奥戈卡奥则是扯开嗓门哈哈大笑。

  笑声引得韦赛里斯抬眼。“卓戈卡奥,”他粗声道,那口吻总算还有礼貌。“我是来参加晚宴的。”他蹒跚着离开乔拉爵士,准备到高位上与三位卡奥同坐。

  卓戈卡奥站起来,吐出一串多斯拉克话,快得丹妮听不清楚,然后他指了指。“卓戈卡奥说你的座位不在上面,”乔拉爵士翻译给哥哥听,“卡奥说你的座位在那里。”

  韦赛里斯瞟了一眼卡奥所指的地方。那是大厅尽头的阴暗角落,好让别人眼不见为净,坐在那里的人地位低得不能再低:从未见血的小男孩,筋骨僵硬、两眼生翳的老人,以及智障和残废。他们远离菜肴,更远离荣耀。“那不是给国王坐的地方。”哥哥高声宣告。

  “是,”卓戈卡奥用丹妮教他的通用语回答,“给酸腿国王设座。”他猛一击掌。“来人!弄辆马车给拉迦特卡奥坐!”

  五千名多斯拉克人齐声大笑。乔拉爵士站在韦赛里斯身边,扯开喉咙朝他耳朵大吼,可是大厅里的喊叫震耳欲聋,因此丹妮听不见他说些什么。韦赛里斯吼回去,接着两人扭打成一团,直到莫尔蒙把韦赛里斯整个打倒在地。

  哥哥拔出了剑。

  在火光照耀下,剑刃闪着一道令人畏惧的红光。“滚远点!”韦赛里斯嘶声道。乔拉爵士向后退开,哥哥踉跄地爬起来,持剑在头上挥舞。那把剑是伊利里欧总督为了让他有个国王的样子,特别借给他的。四面八方的多斯拉克人都在朝他嘶吼,尖叫着恶毒的诅咒。

  丹妮发出一声无言的惊叫。哥哥或许不知在这里拔剑会有何后果,但她太清楚了。

  听到她的声音,韦赛里斯转过头,这才终于看见她。“原来她在这儿。”他微笑着说。他朝她步步进逼,胡乱挥舞宝剑,仿佛要在乱军中杀出重围,然而无人阻挡他的来路。

  “你的剑……你真的不可以这样,”她哀求他,“求求你,韦赛里斯。这是被禁止的。把剑收起来,跟我一起坐吧。这里吃的喝的都有……你想要龙蛋吗?我可以给你,但请你先把剑扔下。”

  “笨蛋,快照她的话做,”乔拉爵士吼道,“不然你会把我们通通害死。”

  韦赛里斯朗声大笑。“他们奈何不了我们。他们不能在圣城里流血……但我能。”他将剑尖指着丹妮莉丝双||乳|之间,缓缓下滑,顺着隆起肚腹的曲线。“我只要属于我的东西,”他告诉她,“我只要他答应我的那顶王冠。他买了你,却没有付钱。叫他遵守约定,否则我就要收回你和龙蛋。他可以留下他的种,我会把那野种割下来给他。”剑尖刺穿丝衣,轻戳她的肚脐。她发现韦赛里斯正在啜泣,眼前这个曾是她哥哥的人,此刻又哭又笑。

  似乎是很遥远的地方,女仆姬琪也在惧怕地啜泣,哭着说她不敢翻译,因为卡奥会把她绑在坐骑后一路拖上圣母山。她伸手抱住女孩。“别怕,”她说,“让我来告诉他。”

  她不知自己了解的词汇是否足够,但当她讲完,卓戈卡奥用多斯拉克话说了几个粗鲁的句子,她便知道他是听懂了。她生命中的太阳从高位上走下来。“他说什么?”那曾是她哥哥的人皱眉问。

  大厅一片寂然,只听卓戈卡奥发际的铃铛随着脚步轻声作响。他的血盟卫尾随在后,仿如三个古铜色的影子。丹妮莉丝浑身发冷。“他说你将会拥有一顶精美绝伦,任谁看了都会颤抖的黄金王冠。”

  韦赛里斯微笑着放下剑。将来最教她伤心,最让她撕心裂肺的一件事……就是他微笑的模样。“我要的就只是这个,”他说,“他答应要给我的。”

  当她生命中的太阳走到她身边时,丹妮伸手搂住他的腰。卡奥说了一个字,他的血盟卫立即飞扑上前。柯索抓住那个曾是她哥哥的人的双手,哈戈巨掌一拧,利落地折断了他的手腕。科霍罗从他垂软无力的手中夺下剑来。即便到了此时,韦赛里斯依旧不明白。“不行,”他叫道,“你们不准碰我,我是真龙,真龙,我要我的王冠!”

  卓戈卡奥解开腰带。带子完全由雕饰华丽的纯金勋章构成,每个勋章都大如男人手掌。他吼出一个命令,负责烹饪的奴隶立刻从火炉上拉出一个沉重的铁锅,将里面的热汤倒在地上,再将锅子放回炉里。卓戈把腰带抛进锅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奖章烧得通红,渐渐失去原有的形状。在他黑如玛瑙的眼瞳里,她见到跃动的火苗。一个奴隶递上一双厚实的马毛手套,他静静地戴上,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韦赛里斯这时才像个即将面对死亡的懦夫一般,开始了高亢的无言惨叫。他又踢又扭,像狗一样呜咽,像小孩似地啼哭,但几个多斯拉克人牢牢地把他抓住。乔拉爵士走到丹妮身边,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公主殿下,请您转过头,我求求您。”

  “不。”她双手抱住隆起的肚腹,下意识地保护受威胁的孩子。

  最后,韦赛里斯望向她。“妹妹,请你……丹妮,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妹妹……”

  当黄金融化了一半,正开始时,卓戈伸手到烈焰中抓起锅子。“王冠!”他咆哮道,“来,给马车国王戴的王冠!”说完便朝那个曾是她哥哥的人当头浇下。

  那顶狰狞的铁盔遮盖住韦赛里斯·坦格利安的脸庞时,他所发出的声音,只能以惨绝人寰来形容。他的双脚在泥地上狂乱地蹬了几下,渐缓,终止。半液态的金块滴落他的胸膛,鲜红的丝衣嘶嘶冒烟……但他没有流出一滴血。

  他不是真龙,丹妮暗想,思绪意外地平静,真龙不怕火。

  chpter48 艾德

  他穿过临冬城底的墓窖,如同之前几千次一样。凛冬国度的王者用冰冷的眼光看着他经过,脚边的冰原狼扭过石砌的狼头向他嘶吼。最后,他来到父亲长眠之处,在他身旁是布兰登和莱安娜。“奈德,答应我。”莱安娜的雕像轻声说。她头戴碧蓝玫瑰织成的花环,双眼泣血。

  艾德·史塔克惊坐而起,心脏狂跳,毛毯纠结。房间漆黑一片,敲门声大作。“艾德大人。”有人高叫。

  “等一等。”他身子虚弱,躯体赤裸,跌跌撞撞穿过黑暗的房间。打开门,他看到正举拳敲门的托马德,以及手握烛台的凯恩。两人之间是国王的御前总管。

  那人面无表情,几乎像是石雕。“首相大人,”他语气平板地说,“国王陛下宣您立刻觐见。”

  这么说劳勃已经打猎归来,也早该是时候了。“给我几分钟换衣服。”奈德让总管等在门外。凯恩服侍他更衣,他穿上白色亚麻布外衣和灰色披风,裤子已经裁短,方便打上石膏的断腿。他扣上首相徽章,以及一条沉重的银链腰带,最后将那把瓦雷利亚匕首系在腰间。

  红堡黑暗而寂静。当凯恩和托马德护送他穿过内城时,由缺转圆的月亮已经低悬高墙。壁垒上,一名金色披风的守卫正来回巡视。

  王家居室位于梅葛楼,那是一座巨大的方形要塞,深藏在红堡的中心地带,由十二尺厚的围墙以及干涸但插满尖刺的护城河团团包围。这是座城中之城。柏洛斯·布劳恩爵士把守在吊桥彼端,白色精钢铠甲在月光下寒气森森。进楼之后,奈德又经过两名御林铁卫,普列斯顿·格林菲尔爵士站在楼梯口,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守在国王寝室门外。三个雪白披风的骑士,他忆起过去,一阵诡异的寒意袭上心头。巴利斯坦爵士的脸和他的盔甲一样苍白。奈德只需看他一眼,便知大事不妙。王家总管打开门,“艾德·史塔克公爵大人,国王之手。”他高声宣布。

  “带他进来。”劳勃喊道,声音出奇地混浊。

  卧室两端对称位置的壁炉里火烧得炽热,让房间充满一种阴沉的红色亮光。屋内的热度高得令人窒息,劳勃躺在挂着幔帐的床上,派席尔国师随侍在旁,蓝礼公爵则焦躁地在紧闭的窗前踱步。仆人来来去去,或增添柴火,或煮热葡萄酒。瑟曦·兰尼斯特坐在床边,靠近她的丈夫。她头发散乱,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但那双眼中却毫无睡意。托马德和凯恩扶着奈德穿过房间时,那双眼睛便直直地盯着他看。他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仿佛置身梦境。

  劳勃双脚伸在毛毯外,还套着靴子,奈德看见皮革上沾满泥土和干草。一件绿色外衣扔在地上,上面有割开后弃置的痕迹,以及褐红的污垢。房间弥漫着烟尘与血腥,还有死亡的气息。

  “奈德,”国王看见他的脸,便小声说。他的脸色苍白一如牛奶。“靠……近一点。”

  奈德的侍卫扶他上前。他一手撑着床柱,稳住身子。他只需低头看劳勃一眼,便知伤势有多严重。“是什么……?”他开口欲问,喉咙却仿佛被钳子夹住。

  “是一只野猪。”蓝礼公爵仍穿着绿色猎装,斗篷上全是血。

  “一头该死的恶魔。”国王嘶声道,“我自己失误。酒喝多了,结果没射中,我活该下地狱。”

  “你们都在干什么?”奈德质问蓝礼公爵,“巴利斯坦爵士和御林铁卫都跑哪儿去了?”

  蓝礼撇撇嘴。“我哥哥他命令我们站一边儿去,好让他单独对付那只野猪。”

  艾德·史塔克揭开毛毯。

  他们已经竭尽所能为他缝合,但效果依旧不明显。那野猪一定是头可怕的家伙,它用两根长牙把国王从下体一直撕裂到胸部。派席尔国师用来包扎的浸酒纱布已经染满鲜血,散发的气味更是骇人。奈德的胃一阵翻搅。他松开毛毯。

  “臭死了,”劳勃道,“这就是死亡的臭气,别以为我闻不出来。这回我可被整惨了,对吧?不过我……我也没让它好过,奈德。”国王的笑容与伤口同样惊人,他的牙齿一片血红。“我一刀捅烂了它眼睛。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问哪!”

  “是的,”蓝礼公爵喃喃道,“照我哥哥的吩咐,我们把尸体带了回来。”

  “带回来准备晚宴。”劳勃轻声说,“让我们独处一下。你们都退下,我要跟奈德谈谈。”

  “劳勃,亲爱的……”瑟曦开口。

  “我说过了,给我退下。”劳勃的坚持里有几分他昔日的刚毅。“你是哪个字听不懂啊,臭女人?”

  瑟曦拢起她的裙子和自尊,领头走向房门。蓝礼公爵和其他人跟在后面。派席尔大学士留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把一杯浓浊的白色液体递给国王。“陛下,这是罂粟花奶,”他说,“请喝下去,给您止痛。”

  劳勃用手背挥开杯子。“快滚,老不死,我再过不久就要一睡不醒了。滚出去。”

  派席尔国师给了奈德一个受伤的眼神,拖着脚离开了。

  “劳勃,你该死的,”只剩他们两人后,奈德开口说。他的腿痛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也或许是悲痛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坐到床边,坐在他的朋友身旁。“你非得这么鲁莽不可?”

  “啊,操你,奈德,”国王粗声道,“我好歹宰了那王八蛋,对不?”一撮蒙尘的黑发落下来遮住他的眼,他抬头瞪着奈德。“我该把你也宰了才对,连打猎都不肯让人安安静静地打。罗拔爵士找到我啦。说什么要砍格雷果的头。想来就不舒服。我没对猎狗讲。让瑟曦去吓吓他罢。”他笑到一半,突然一阵剧痛袭身,便转为闷哼。“诸神慈悲,”他喃喃念道,疼痛地喘气。“那女孩。丹妮莉丝。她只是个孩子,你说得没错……这就是为什么,那女孩……天上诸神派这头野猪……派来惩罚我……”国王咳出一滩鲜血。“错了,我做错了,我……她只是个女孩……瓦里斯,小指头,连我弟弟……废物……奈德,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敢对我说一个不……只有你……”他在极度疼痛的状态下,虚弱地举起手。“拿纸笔来。就在那边桌上。把我说的写下来。”

  奈德把纸摊平在膝盖上,拿起羽毛笔。“陛下,请您指示。”

  “以下为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安达尔人和其他人的——把他妈的那些鬼头衔通通放进去,你知道是哪些——的遗嘱。余在此任命临冬城公爵,国王之手,史塔克家族的艾德为摄政王及全境守护者……自余死后……代余……代余统理国事……俟吾儿乔佛里成年……”

  “劳勃……”乔佛里不是你儿子,他想说,却说不出口。劳勃所承受的痛苦清楚明白地写在脸上,他不忍心将更多痛苦加诸于他。于是奈德低头振笔疾书,只将“吾儿乔佛里”改为“吾之合法继承人”。欺瞒让他觉得自己人格污损。这是我们为爱而撒的谎,他心想,愿天上诸神原谅我。“您还要我写什么?”

  “写……该写什么就写什么。遵守,保护,新旧诸神,你知道这些啰嗦词语。写完我来签名。等我死了把这个交给御前会议。”

  “劳勃,”奈德的语气充满悲伤,“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国家需要你。”

  劳勃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挤压。“奈德·史塔克,你……真不会说谎。”他忍痛说,“这国家……这国家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昏君,跟伊里斯一样的昏君。诸神饶恕我。”

  “不,”奈德告诉他垂死的老友,“陛下,您和伊里斯不一样。您比他好得太多。”

  劳勃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嘴角还带着血迹。“至少,人们会说……我这辈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没有错。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这国家就交给你了。你会比我更讨厌治理……但你会做得很好。你写好了么?”

  “好了,陛下。”奈德把纸递给国王。国王胡乱签了个名,在字里行间留下一滩血迹。“封印时需有人见证。”

  “记得把那只野猪当我葬礼的主菜,”劳勃嘶声道,“嘴里塞个苹果,皮烤得香香脆脆,把那王八蛋给吃啰。我管你会不会撑死。答应我,奈德。”

  “我答应你。”奈德说。答应我,奈德,莱安娜在应和。

  “那女孩,”国王说,“丹妮莉丝,让她活命吧。如果你有法子,如果……还来得及……命令他们……瓦里斯,小指头……别让他们杀她。还有,帮帮我儿子,奈德。让他变成……比我更好的人。”他痛得皱眉,“诸神可怜我。”

  “他们会的,我的朋友,”奈德说,“他们会的。”

  国王闭起眼睛,似是稍觉放松。“到头来竟被野猪所杀,”他喃喃自语,“要不是这么痛,真该大笑一场。”

  奈德没笑。“要不要这就叫他们进来?”

  劳勃虚弱地点头。“也好。老天,这儿怎么冷成这副德行?”

  仆人们冲进来,赶忙为炉火添柴。王后已经走了,至少这算一点安慰。如果瑟曦还有点理智,奈德心想,她应该带着孩子赶在黎明前逃走。她已经拖延太久。

  劳勃国王也并不想念她。他让弟弟蓝礼和派席尔国师作见证,然后拿起国玺,盖在奈德滴在纸上的热黄蜡泥上。“现在给我止痛的东西,让我去死罢。”

  派席尔国师匆忙调制了另一帖罂粟花奶。这次国王喝了个干净,抛出杯子,他的黑胡须上沾满了浓稠的白色液滴。“我会做梦吗?”

  奈德给了他答案。“陛下,您会的。”

  “那就好,”他微笑道,“奈德,我会替你向莱安娜问好。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这番话有如一把尖刀在奈德肚里翻搅。刹那间他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无法逼自己说谎,但他接着想起了那些私生子,想起还在母亲怀里的芭拉,艾林谷的米亚,炉边打铁的詹德利……“我会……把你的孩子当作我自己的孩子一般爱护。”他缓缓地说。

  劳勃点点头,闭上眼睛。奈德看着罂粟花奶从自己老友脸上洗去疼痛,他软弱无力地陷进枕头堆,沉沉睡去。

  沉重的锁链轻声作响,派席尔大学士朝奈德走来。“大人,我会尽我全力,可伤口已经长疽。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才把他送回来,等我见到伤势为时已晚。我可以减轻陛下的伤痛,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天上诸神了。”

  “还能活多久?”奈德问。

  “照理说他现在已经死了。我还从没见过求生意志这么强的人。”

  “我哥一向很强壮,”蓝礼公爵说,“或许不顶聪明,但强壮是勿庸置疑。”卧室里闷热难耐,他的额际布满晶亮的汗珠,模样仿佛是劳勃的翻版,年轻、黝黑而英俊。“他杀了那头猪。也不管自己内脏都从肚子里跑出来了,他还是宰了那头野猪。”他的声音充满惊奇。

  “只要敌人还站着,劳勃就决不会离开战场。”奈德告诉他。

  门外,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依旧把守着高塔楼梯。“派席尔大学士已经给劳勃喝过罂粟花奶,”奈德告诉他,“未经我同意,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休息。”

  “遵命,大人。”巴利斯坦爵士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还要苍老。“我辜负了我神圣的职责。”

  “再忠勇的骑士,也没法避免国王伤害自己,”奈德说,“劳勃喜欢猎野猪,我看他杀死过不下一千只。”他总是毫不退缩地站稳脚跟,立定原地,手握长枪,还常趁野猪冲锋时大声咒骂,只等最后一刻,只等野猪几乎要扑到他身上时,他才准确利落地将其一枪刺死。“谁知道他竟会被这只猪所杀呢?”

  “艾德大人,您太仁慈了。”

  “连国王自己也这么说。他说是酒坏了事。”

  白发苍苍的骑士虚弱地点头。“我们把野猪从窝里赶出来时,陛下他已经连马都坐不稳了,但他还是命令我们站到一边。”

  “巴利斯坦爵士,我倒是很好奇,”瓦里斯轻声细语地问,“这酒是谁拿给国王的?”

  奈德根本没听见太监走近的声音,然而一转头,他就在那儿,穿着曳地的黑天鹅绒长袍,脸上新扑过粉。

  “国王喝的是带在自己身上酒袋里的酒。”巴利斯坦爵士道。

  “就那么一袋?打猎很容易口渴哪。”

  “我没有数,但陛下喝的肯定不止一袋。只要他开口,他的侍从就会拿一袋新的给他。”

  “真是个忠于职守的好孩子,”瓦里斯道,“陛下他永远都不愁没得喝哟。”

  奈德嘴里一阵苦涩。他回忆起那两个被劳勃赶去拿撑胸甲的钳子的金发男孩。当天晚宴上,国王把这件事说给每个人听,笑到难以自制。“是哪个侍从?”

  “年长的那个,”巴利斯坦爵士说,“蓝赛尔。”

  “这孩子我挺清楚的,”瓦里斯说:“是个坚强的男孩,凯冯·兰尼斯特爵士的儿子,泰温大人的侄子,王后的堂弟。真希望这好孩子别太自责。孩子在天真无邪的少年时期总是很脆弱的,这我可是深有体会。”

  瓦里斯自然有过少年时期,但奈德却怀疑他是否天真无邪过。“听你说起孩子,关于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那件事,劳勃已经回心转意。无论你安排了什么,我要你立刻收回成命。”

  “唉哟,”瓦里斯说,“‘立刻’恐怕都为时已晚哪。鸟儿已经飞上了天。不过大人,我尽力而为。告退。”他鞠个躬,消失在楼梯下。下楼之时,软跟的拖鞋在石板表面摩擦,宛如呓语。

  凯恩和托马德正扶着奈德过桥,蓝礼公爵却从梅葛楼里出来。“艾德大人,”他在身后喊,“若您不介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奈德停下脚步。“好。”

  蓝礼走到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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