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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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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十八章

  沈家每年的家祭都是由沈灵犀的娘来主持, 今年却格外不同。

  她娘因过度劳累而病倒, 再加上她已经及笄,今年的家祭便落在了沈灵犀的头上。

  夜已经深了, 天空挂着零星的星星, 月色的光辉照入了院子。

  几人作势进了里屋,农家的屋子格外简陋,若非要过来祭拜苏朝风,他们也不会来这里。

  萧奕谨朝四周凝视:“这屋子着实简陋了些,不若请苏夫人跟我们一起回别庄?”

  苏映晗笑着拒绝道:“只是在此地暂歇一晚, 明日一早便会上路, 多谢七皇子的美意。”

  沈家在这附近是有别庄的,苏家已不同往日,早就人丁凋零了。

  萧奕谨叹惋道:“……那这倒是可惜, 范大儒如今为我传道受业, 本该早早的来拜访才是。”

  “不敢, 范家早已多年不理政事, 又是前朝受器重的世家。没想到皇上竟安排了祖父来做殿下的师长,足见得皇上心胸宽广。”

  萧奕谨托着腮,慵懒散漫的望向了他:“说来苏公子也是出自范家,与苏小姐……倒并非亲生兄长。”

  苏映晗皮笑肉不笑, 给人一种有礼却生疏的感觉:“看来七皇子已将苏家摸得这般干净清楚?苏家不同于范家,向来只是经商, 七皇子何以对苏家这般感兴趣?”

  他话里藏话, 萧奕谨却不否认, 而是缓缓一笑,转而把目光放到了苏慕晴身上。

  “苏家往后的门楣,怕是要苏小姐撑起来了。”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惹来了几方不同的反应。

  苏映晗知道他是在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并非真正的苏家人,还把自己方才的话给打压了回来。

  而苏夫人却是脸色一变,听懂了萧奕谨意欲何为。

  难怪……已是入了夜,萧奕谨还要过来。

  说是因为范家授业的恩情来拜见,实则是找个理由来见苏慕晴的。

  苏夫人不动声色,更加小心的应付起了萧奕谨。直到几人寒暄了一阵,萧奕谨才站起身,打算带着沈灵犀离开。

  “哦对了。”正要上马车,萧奕谨朝随侍使了个眼神,那人便恭敬的走了过来,跪在众人面前,“听说前些时日苏小姐身体不适,还被裴公公送到了庄子上,这里有些强身健体的药材,万望苏小姐以后别再如此才好。”

  萧奕谨的声音里藏着三分沙哑,已是许久未见她了,甚是想念。

  苏慕晴根本不看他,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多谢七皇子关怀。”

  看她这样,萧奕谨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算取回了七皇子的身份,这些时日他也是如履薄冰。

  不仅不易出宫,许多消息都不敢明着打探。

  等他知晓苏慕晴被送到庄子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他正准备出手,没想到又听说苏慕晴被接回了苏家。

  裴府到底是是非之地,她被接回苏家也好。

  只是苏慕晴这样冷淡恭谨的样子,让他今日多多少少的迁怒了在她身边的苏映晗。

  萧奕谨很快就上了马车,苏慕晴忽然间注意到了一道阴冷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再次抬眸,沈灵犀已将车帘放下,同萧奕谨一起离去了。

  苏慕晴想起她害自己的那些事,藏在流云长袖里的手也在慢慢捏紧。

  这个时候,她越发想念起裴清砚来,毕竟她们两人在庄子上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又同时一起发现了沈灵犀捣鬼。

  苏慕晴脸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夜色渐深,苏夫人和苏慕晴都已经陷入了熟睡。

  裴清砚穿着下人的衣衫从暗处走出,神色阴郁:“苏兄的赌,就是想让我看这个?”

  “裴兄别急,事情自然会一点点的呈现出来。”

  “苏兄最好快些,我这儿,可耽误不起。”

  苏映晗知晓裴清砚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布局,他笑了笑:“那便看看明日如何?再说了,以裴兄之能,就算耽搁这几日,那裴公公也是跑不掉的,裴兄身旁的凌都伯呢?”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要做什么,裴清砚目光凝在了苏映晗身上。

  此人还真是不容小觑,若是真的为敌,反倒是个棘手的对手。

  这一次,他的胜算全都在苏慕晴身上。

  “苏兄若肯愿赌服输,往后裴某朝苏家提亲,便得叫苏兄一声兄长了。”

  苏映晗原本还笑着,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

  什么兄长?

  想得倒美!

  苏映晗冷哼一声:“可能不能让裴兄如愿以偿了。”

  自从回到了宫里,裴德胜一直兢兢战战的伺候着。

  宣元帝见他如此,到底是服侍在自己身旁好些年了,便开了口:“你近来倒是比朕还心事重重?”

  裴德胜连忙朝地上跪下,演了这么久,总算让宣元帝主动问起了。

  他倒是想先发制人,可自己平白无故的说起这些,只会惹来宣元帝的深思。

  裴德胜一副老泪横纵的模样:“皇上恕罪,奴并非有意如此,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那你倒是说说看。”

  裴德胜正要仔细朝宣元帝禀告,没想到小太监便走了上来:“皇上,凌都伯求见。”

  宣元帝一听他的名字,便喊:“快,将他请过来。”

  裴德胜一听他的名字,伏跪在地上时简直呲目欲裂:“皇上,奴……”

  “你的事先暂缓,凌霄求见,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裴德胜一口气没噎得上来,伏跪在地上时手都不自觉的捏紧了。

  凌霄很快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带着一身露水,明显是连夜赶回宫中的。

  他朝宣元帝跪下:“拜见皇上。”

  凌霄的到来,使得裴德胜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可恶,那孽子总能赶在他前面!

  “起吧,可是赈灾出了什么问题?”

  “大人命我送来一封信函,恳请皇上为他做主。”

  小太监很快便将书信呈上,看到最后,宣元帝忽而雷霆大怒。

  裴清砚和萧奕谨同岁,又才华横溢,宣元帝从第一眼见到他便生出了喜爱。再加上他帮自己解决了南阳城的疫病,宣元帝就更加偏爱他了。

  宣元帝眯起凤眸,看向了伏跪在地上的裴德胜。他竟不知晓,还有这等事?

  “裴德胜,不想朕才封的国子监祭酒,竟是你的养子?”

  裴德胜一猜便知晓书函里写了什么,便将头压得死死的,声音微颤的说:“清砚的确是奴的养子,不成想得了皇上的青睐,还得了国子监祭酒的位子。”

  “这个位子,是他理应得到的。”宣元帝眼神变得危险,“听说,你有虐打别人的习惯?包括你的养子裴清砚也是被你虐打长大?”

  裴德胜哭诉了起来,狠狠的打了自己几耳光:“清砚自小便难以管教,奴有时候气急了,便下了重手,奴该死,奴有错。”

  身旁的小太监也帮衬着:“皇上,奴也随裴公公去过裴府,裴公公所说之言绝无半点谎话。再说了,裴公公身为裴大人的养父,父子伦常,自然得管教啊。”

  宣元帝脸色依旧不好,却没打断小太监的话。

  他身为人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宣元帝气就气在他下手太重!

  裴德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奴虽然是个阉人,可好歹收养了清砚,也尽了做父亲的义务。没想到因为奴的管教,清砚竟要同奴断绝关系。”

  他哭得极惨,就差没摆明了说裴清砚狼心狗肺了。

  宣元帝紧捏着书函:“裴大人并未说要和你断绝关系。”

  宣元帝微微倾身,语气显得极冷:“断绝关系,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裴德胜已是无比震惊,那日花灯会裴清砚已将事情说得那般清楚,竟根本就没有朝陛下禀明要同他断绝关系?

  他可真是犯了蠢!

  这些天日日想着这件事,凌霄又到得这么及时,他便以为裴清砚是真的写了这些!

  “奴愚钝,还以为清砚送来书函,是为了同奴断绝关系。”

  宣元帝不是蠢人,知晓方才裴德胜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只是气他下手太重,并不是觉得他管教裴清砚有什么问题。

  现在,宣元帝倒是觉得他心思颇重。

  “哼,裴大人是向朕禀告疫病根治的情况,顺道禀明他旧伤在身,已经病倒了。你倒是急急忙忙倒打一耙?”

  裴德胜脸色泛白:“前些日子……奴见过清砚,他是公然提出的,所以奴才会……”

  既然他要提起此事,站在一旁的凌霄也忍不住反驳:“大人身体虚弱,之前也病倒过一次,不曾想裴公公竟要他去庄子上等死,被下人欺辱,甚至还被锁了起来。”

  凌霄眯起眼,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儿不孝,乃是父不仁!”

  裴德胜身体微颤,凌霄说的是实话,但凡今日他据理力争,惹起了宣元帝的注意,让他彻查此事,恐怕他只会更惨。

  与其那样,不若认下一些。

  凌霄冷硬着脸,朝宣元帝禀告:“至于那场花灯会,当时我亦在场。大人说的全然是气话,以后便不再提起断绝关系的事了,裴公公可是想弄死大人,大人至多……也只是说了几句气话罢了。可裴公公呢?却是真的想害死大人啊!”

  凌霄为人一板一眼,绝不会说那些过多的官腔。

  反倒是这样,他的每一句控诉都十分真诚。

  宣元帝已是勃然大怒,将手里的东西砸了过去:“朕看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裴德胜额头直直的砸出了一道口子,顿时血就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他强行忍着疼痛,还不断朝宣元帝请罚:“庄子上的罪奴会亏待清砚,的确有奴的不察之责,但奴只是想让清砚静养,绝无半点害他之心啊。皇上,唯此一点,奴定是要据理力争的!”

  他不争,可就全完了!

  其他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认,唯独这一点!

  宣元帝久久凝视着他,之前的心还是偏向裴德胜的,毕竟他在自己身边多年了。可宣元帝忍不了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眼。

  “你到底是犯了错,就算是教子,手段也不该太过恶毒。”宣元帝冷着脸喊道,“来人,把裴德胜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并责令卸去总管一职,幽禁半年。”

  裴德胜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给拖了出去。

  他知道只有自己受些皮肉之苦,皇上才会消气。

  没想到裴清砚那句‘那父亲和皇上请罚的时候,记得要让皇上重重的责罚于你,否则……怕是平息不了众怒’一语成谶。

  裴德胜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立马朝里大喊了句:“皇上明鉴,奴有话要说!”

  宣元帝阴沉着脸:“你是觉得朕的处罚不妥?”

  裴德胜心中跳得极乱,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心慌:“奴深知错了,不该送清砚去庄子,便不会让那些人背着奴对清砚做出了这些事。就算二十大板,也消除不了奴心里的愧疚。”

  “那你想如何?”

  裴德胜声音发抖,还是说出了话:“不若,把责罚加倍,也让清砚看到奴的悔意!凌都伯,你觉得可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今日就算是残了,也要除去皇上对他的怒火。

  凌霄低顺的说:“一切都得皇上做主。”

  宣元帝没想到裴德胜竟主动请罪,一时不由怔在原地。

  看他脸色煞白的样子,宣元帝又想起了他最近办事都心不在焉,而以往裴德胜是最仔细的,连茶水的温热他都一点儿不差。

  而凌霄进来之前,裴德胜摆明了是有什么话想说。

  宣元帝便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便将裴德胜拉下去打四十大板,你再好生回去养伤吧。半年之后,你再回来便是。”

  裴德胜颇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滋味,他连忙叩谢宣元帝,便被人拉下去重打了。

  裴德胜做小太监时受过不少的苦,但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四十大板可得要了他的半条老命。

  裴德胜叫得无比凄惨,心里已是充满了怨毒。

  他身居上位太久,防备的对象也是同他一样的中常侍,早已忘记来自下面的威胁。如今遭此大难,都是他不慎所致。

  这四十大板下来,直接让裴德胜躺了足足半个多月,全身都剧烈的疼痛着。

  后来裴德胜还接到了裴清砚的家书,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父亲,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裴德胜呲目欲裂,瞬间把纸张撕得粉碎。

  这次是死里逃生,他便是选择了权势又如何?

  不过,裴清砚的心思可真够深的!

  一想起自己以前还把裴清砚当成是个不可雕的朽木,他犹如被谁给打了脸似的,生生的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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