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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7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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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清楚。谁允许士兵谈恋爱的?就这一条,就可以处罚你。”莎娜不说话了。谁都知道,当兵的背个处分是什么滋味。这个处分塞进档案,影响提干不说,将来复原,这个处分会像个膏药贴你一辈子。

  刚来的时候新兵连是宣布过这一条规定,但是莎娜仿佛记得是当兵的不许和当地老百姓谈恋爱。可是她不能再说了,因为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莎娜从武之奎的办公室出来时,武政委还是比较客气的。但是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武之奎看她的眼光。那眼光让她隐隐感到会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她。她也相信,这位领导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段时间里,宣传队下基层慰问演出。原来莎娜以为肯定不会让她去了。没想到的是一切都没改变,她除了在队里交了一份认识深刻的检查之外,一切照旧,还像原先一样当她的主角。同样,处分也没有下来。莎娜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她知道这肯定是武之奎的缓兵之计。那好吧,愿意耗就耗着吧,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莎娜下定决心,死抗到底。

  真正让莎娜担心和牵挂的是萧晓阳一直没来信。她有些后悔给他打那个电话,会不会因为她一时的鲁莽使萧晓阳受到了牵连。

  十五 特大敌情

  第二天一早,沈小军被叫到校部。

  贾革命把小军的笔记本扔在他面前。“说说吧,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那封信是你写的吧?”“什么信?”“沈小军我说你可真是王小二放牛―不往好道走啊。在北京就一天憋坏不干好事。到这怎么还是那个德性。说吧,是谁支使你干的?”“没谁。”“没谁?就凭你,怎么会想起来往上面写信呢。”“我写信不对吗?我要不写这信你不是还当不上这个校长吗?”“我当校长是靠你写信当上的啊?扯淡!”“不是吗?我不写信调查组怎么会知道那事啊,我不写信他们会来吗?”贾革命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再说自己刚当上校长,还是最好别得罪这些人。尤其是这个沈小军,一肚子坏水。他要是想什么坏招,再把我给整下来。他越想越觉得对付这样的人还是采取怀柔政策为好。“小军啊,这事呢,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要写书面检查,一定要深刻。另外以后连队里要是有什么动静,你一定要告诉我。”“什么动静?”“你比如有人有反动言论啊,有人说不利于团结的坏话啊,或者是有人在后面议论我啊,你都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不用经过任何人。”“那我不成了告密的了?”“那怎么是告密呢。不是教导我们说:‘当面不说,背后乱说。’这就是犯自由主义的表现之一啊。你这是在反对自由主义啊。我知道你的年纪尽管小,但是思想觉悟高,对那些坏的,不正确的东西的识别能力很强,所以我相信你,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会积极主动地向上级组织反映汇报的。还不是团员吧?先写申请书,把组织问题解决以后,我把你从猪班调出来。想到校部来吧,这好办,不过是个时机问题。”“那就谢谢贾校长了。”

  小军走了以后,沈静如一直坐卧不安。

  没想到很快小军回来了。

  沈静如担心地问:“他们叫你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小军不回答他爸的问话,只是问:“爸,我的笔记本怎么会跑到那家伙手里去了?”沈静如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小军去问大嘴,大嘴说:“你怎么不知道啊,胡继宝查的,前一天还上我们这查来了,挨着个儿的查,每个人都不放过。”

  听了这话小军撅起翘翘牙,轻轻地叩了几下,对大嘴说:“该是行动的时候了,咱们不能再让这小子害人了。”“那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胡继宝一早到井台去打水。到干校以后他从来就没有打过水。以前是校长,用不着他来打水。可是如今他不是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要喝水只有自己去打。

  回校部的路上,他碰见了小蚊子。

  说真的,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怕小蚊子告他,那他就只有死扛了。贾革命那伙人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他呢,能轻易放过他?可是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动静,连大嘴都没找过他。这让他又产生了一些侥幸心理。

  看见小蚊子,胡继宝的眼睛都亮了。他看看左右没人,站住了。色迷迷地盯住小蚊子看。小蚊子一看见他,赶紧把头低下了。那种羞涩的神态真让胡继宝打心眼里着迷。“小庆,你……”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小蚊子的脸变得通红,左右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悄悄递给胡继宝,然后转身走了。

  胡继宝的嘴巴大张着,半天都没合上。他觉得手在颤抖,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稳住神,赶紧看那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今晚十点在新车库后面见。

  胡继宝很难形容激动的心情。可是他也有一丝犹豫。那孩子不是一直不同意和我那个吗,怎么今天主动约起我来了。可是他转念一想,肯定是那小子尝到甜头了,要不然他怎么会不顾一切地给我写条子呢。胡继宝想起刚刚小蚊子的神态,和他白里透红的面颊,顿时感到浑身酥痒,心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挠。

  晚上吃完晚饭,小军去了校部。

  他看见贾革命一人在屋里。有意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贾革命见小军来找他,以为他是来汇报什么问题,就问:“你有事吗?”小军神秘地朝身后张望了一下,随手把门给带上了。“报告贾校长,我有特大敌情要向您报告。”“什么敌情?”“您听说最近经常有人看见沙丘有人在打信号弹的事吧?我们现那个给敌人打信号弹的特务了。”“什么?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连着两个晚上。”“在哪?”“就在新车库后面。”“新车库?你们上那干什么去了?”“报告贾校长,我给我爸逮蝎子,我爸他腿脚不好,生吃有毒的蝎子治风湿,这叫以毒攻毒。那的蝎子特别多。蝎子和土鳖差不多,一到晚上九、十点钟就出来了。一只公蝎子能找两三只母蝎子呢……”“行行行了,谁问你那么多了。你说你看见特务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他抓住?”“我哪敢啊。那可是武装到牙齿的苏修特务啊,我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觉得这事一定要向您汇报,我就来了。”“他们几个人?”“就一个人。”“等等,你怎么断定那人就是特务?”“我能看出来啊。尽管离的远,可我看那人鬼鬼祟祟的,准保没干好事。你说不是特务,那当地老乡或者咱们干校的人没事上那干吗去啊。”“那你不也上那去了吗?”“我就不一样了。那有蝎子窝也是我最近才现的,没几个人知道,不可能是抓蝎子的。”“好吧,你先回去,我知道了。”小军刚要出去,又转身对贾革命说:“这事我觉得还得绝对保密。”“我知道。”“最好连您身边的人都别让知道。”“为什么?”“您想啊,苏修特务为什么别的地儿不去,偏偏跑我们这来啊,肯定是我们这的人,或者是我们内部有他们的内应,他才来的,您说是不是?”贾革命听了连连点点头。

  沈小军走了以后,贾革命思前想后,找来几个心腹,周密安排了这件事。

  过去人们常说沙漠里有特务,看见有人在打信号弹。他一直将信将疑。可他又不敢说,说了会落个阶级斗争意识淡薄,革命警惕性不高的罪名。既然沈小军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姑且信他一回。他要是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抓住了,头功当然是我的,真要是把这个案子破了,抓住个把苏修特务,那我可是立了大功了。

  一 城头变幻大王旗

  1971年9月13日,叛逃,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在全党、全国、全军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中央及时开展了揭批集团,批林整风运动。

  9月底,北京上级部门来陶乐“五&p;8226;七”干校,宣布为张白冰、李平凡、蒋光丰、马玉龙等人摘帽平反,恢复党籍和工作。当天下午,几人离开干校,踏上开往北京的火车。

  批林整风运动一开始,他们或参加系统的专案组,或向中央检举反党集团罪行,协助开展军队清查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干校的人相继调离干校回京。干校人心惶惶。曾经誓扎根干校的“五&p;8226;七”战士们,都在琢磨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荒蛮的鬼地方。

  他们杀光了干校的猪羊,采摘完菜地里的蔬菜,吃完瓜地里最后一个瓜,卖完了所有的大牲口和农业设备物资。往日那种热火朝天打着旗子集体下地劳动的场面已经不再。他们不再下地干活,大家成天在一起聊天晒太阳,吃着收获的花生、青豆和红薯干,磕着晾晒的西瓜子打时光,等待校部的回京电话通知。

  清查一开始,齐新顺被隔离接受审查。

  齐新顺积极追随反党集团,间接参与了很多反党反革命阴谋活动。他曾经向集团写信表忠心。组织人炮制了《向林副部长学习》之类的所谓经验总结材料。通篇都是吹捧、林立果的言语,鼓吹林立果“是青年一代最优秀、最杰出的代表”,“是革命事业最理想、最可靠的接班人。”

  在他的结论尚未下达之前,决定将他送陶乐五&p;8226;七干校监督劳动,成立专案组,交代问题。

  干校实际上成了羁押被监督分子的场所。

  干校的批斗会继续进行。

  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调了个个儿,现在站在台上被批斗的是齐新顺、贾革命、李枫之流。而批斗他们的则是还没被调走的那些知青和老弱干部。

  这才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叹只叹人世间兴衰更替难以预料,变化无常。

  沈小军从未有过这么舒心快乐的日子。

  如今不用再下地干活了,他们每天起床后唯一的任务就是开齐新顺这些人的批斗会。按照小军的话说,这才是翻身农奴真正当家作主的时候了。

  批斗会上,沈小军揭批齐新顺的重重罪行。说到逼死哥哥沈大军时,小军声泪俱下,全场为之动容。

  “就是这个人,把我从楼上一脚踹下去,我当场就晕过去。”小军掳起裤腿让大家看,就像当年打土豪分田地批斗地主老财苦大仇深的老贫农。“你们看,现在我这腿上还有疤呢。整整一个多月,你把我逼得有家不能回,四处流浪。”

  就在群众高呼口号的同时,小军突然喊道:“姓齐的,你他妈忒阴毒了,专门照准我的下档踢。把我哥逼死不算,还打算让我们老沈家断子绝孙啊,你个臭x养的,我跟你不共戴天!”话音未落,上去狠狠给了齐新顺一个大嘴巴,又狠踹了他一脚。齐新顺趴在地上。

  这一巴掌打得既实在又突然,别说齐新顺猝不及防,台下的几百人也愣住了,一时台上台下悄无声息。人们看着被打倒在地的齐新顺,仿佛刚刚醒悟过来―这个人也有倒霉的一天,这个人也会像条癞皮狗被打倒在地,无可奈何,一动不动。

  “你装什么死狗!”沈小军上前抓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这一拳打的结实,正打在齐新顺的鼻梁上,打得他鼻血直淌,躺在地上不动了。

  沈小军振臂喊开口号:“打倒齐新顺!”“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下面的人跟着喊口号。

  没有人敢上去阻止,也没有人愿意阻止。

  打吧,打死才好呢,借刀杀人,图的就是个解恨痛快还不负责任。

  所有的人把这些年的怨怼仇恨全部撒向站在台上的这些人。

  叫你整我,叫你让我们一家都上这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来。哈,老天有眼,你也有今天!

  有人往台上扔笸箩、扫帚。还有的人干脆上去对那几个人拳打脚踢。

  有人喊道:“他老婆为什么不来,还有他那几个妖精女儿都到哪去了,为什么不给押到干校来?他老婆这些年狐假虎威为非作歹可没少干坏事,决不能放过她们!”

  齐新顺浑身是土,满脸是血,唯唯诺诺。坐在地上答道:“马容英工作单位和我们不是一个系统,所以她来不了干校。”“放屁!什么不是一个系统。”沈小军照准齐新顺的后脑勺又是一巴掌,打得他趴在地上。“你歪理还一套一套的,你丫还狂什么狂?不是一个系统的就不能揪斗啦?强烈要求把马容英那个坏女人揪到干校来批斗!”沈小军带头振臂高呼。底下有人喊道:“让他站起来!装什么死狗!”小军抓住他的衣领,齐新顺刚站起来,随即又被小军一脚踹倒,几个冲上来的人对他拳打脚踢,会场的秩序大乱!

  斗来斗去,政治问题人们往往不太感兴趣,最后的焦点都转移到他和宣传队的那个妖精的事上去了。

  “交代你和顾丽丽的关系,快点!”“谁勾搭的谁?”“在哪睡的?”“睡了多少次?怎么睡的?”诸如此类的问题,人们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反复地问了有几十遍。到后来,齐新顺不说了。“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齐新顺说:“我,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你还不想交代了?告诉你,你交代不交代,我们都掌握你的情况,李枫写了你的检举材料有这么厚。”专案组的人比划着说。“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行,你不交代,就休想过关!”于是齐新顺又开始不知道是第几十遍地陈述他和顾丽丽的关系。人们听得津津有味,会场上有人出一点声音,马上会被人大声喝斥。齐新顺也许不会想到,以往他作报告追求的会场秩序,会在他交代问题的时候,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叫他扫厕所!”突然有人喊道。马上有人响应,“对,掏茅坑!”“搬砖头。看看我们是怎么受苦受累的。”“到沙漠里去背羊粪。”好像这个时候掏厕所、搬砖头成为惩罚齐新顺这些人最有力的法宝。“这帮家伙怎么早不倒台,干校那么多的脏活、累活,都应该叫这帮家伙干一干。”

  顾丽丽在事件出来以后,立即跳出来揭齐新顺对她的迫害。度之快,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但是时隔不久,由于齐新顺和李枫等人的交代,她由被齐新顺的迫害变成了勾引和主动投怀送抱。这样一来性质就完全变了。也有人说她曾经被林立果选妃选中,由于齐新顺看上了她,偷梁换柱,把她和另外一个人换了。于是顾丽丽的问题再一次升级,和一帮林立果曾经选中的“小舰队”的人一起被关押起来交代问题。

  当初顾丽丽认为自己不过是和齐新顺的男女关系问题,扯不上政治问题,还幻想很快会平反,让她重返舞台。可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不久,对她的处理决定就宣布了。现行反革命、开除军籍,遣返无锡老家劳动改造。

  这样的处理决定是她没有想到的,也是比什么惩罚都让她受不了。她父亲是工厂的老工人,从小对她要求非常严格,一向以在北京当兵的女儿骄傲自豪。出事以来,她没有向家里透露过一点信息。

  就在顾丽丽被押往无锡的前一天晚上,她自杀了。她选择了在远离故乡的北京自杀,为的是让她的家人减轻一点压力。要是死在他们的面前,那才是最大的不孝。

  顾丽丽是割腕自杀的。现场简简单单,决不会让人产生他杀的念头。割腕用的是一片锋利的男人刮胡子刀片。专案组在每个人进来之前,都进行过认真的搜身,谁也弄不清这个女人是怎么混过专案组人员的眼光,把刀子带进来的。

  现场有一封给她父母的遗书。

  “爸爸妈妈:女儿不孝,女儿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女儿实在无脸见你们,女儿先走了。女儿不怕死,可是唯一让女儿放心不下的是你们。你们把我养到十九岁,我还一天孝道都没有尽就走了,我愧对你们啊。可是我实在是不能见到你们,那样的话,会给你们,给哥哥嫂嫂带来更大的羞辱的。把我忘了吧,我是个不孝的女儿。我这里有两枚最好的像章,留给我的还没有起名字的小侄子,愿他好好生活,好好成才,不要告诉他,他有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姑姑。告诉他要永远终于,做一个优秀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爸爸妈妈,我走了,女儿泣绝。”信的最下面,顾丽丽工工整整写下“万岁!”五个大字。

  负责专案的冯菊生轻蔑地说:“什么东西,她以为她写了万岁她就没事了吗?依我看,这样做更反动,更恶毒!到死都不忘要证明自己是忠于的,她也配?她这是对的侮辱。真是个可耻的女人!”

  二 你被阶级敌人暗算了

  以沈小军为的知青现在有事干了,那就是监督贾革命之流劳动改造。齐新顺有专案组看管,轮不到沈小军他们来监督。

  干校所有的知青中,最能折腾这帮家伙的就属小军。他整人的花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不断翻新层出不穷。

  沈小军用一根绳子把贾革命拴在一辆驴车后面,他和大嘴坐在驴车上,赶着到礼堂工地去。

  “9&p;8226;13”事件后,干校没盖好的礼堂停工了。停工后由于没人管理,礼堂让当地老乡拆的差不多了。沈小军和大嘴就是闲的没事想折腾贾革命。他们俩在驴车上坐着,却叫贾革命一人徒步走还搬一摞砖头,说是要重砌冬天烧塌的炕。

  走了一段,跟在后面的贾革命走不动了,停下来问小军:“我能不能歇一下,这砖头实在太沉了。”小军笑了,问:“是不是特沉?”贾革命赶紧点点头。“这好办,我给你再加一块就不沉了。”说完,他跳下车,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放到贾革命手里那摞砖头上。“为什么觉着累,就因为你劳动锻炼太少,多干干就不觉得累了你知道吗?你他妈老老实实的,再喊累,看我再给你加砖。”贾革命看看小军。“你看什么看,还想耍威风啊?”“不敢。”贾革命低下头,再不敢喊累了。

  毛驴拉着车,“嘎登嘎登”慢悠悠地往前走。小军和大嘴摇摇晃晃坐在驴车上好不惬意。

  沈小军拽拽绳子,问:“贾革命,你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革命就革命吧,还是假的。”贾革命把砖头往上抽抽,愁眉苦脸地说:“我是那个姓贾的贾,不是真假的假。”“什么姓贾的贾?”小军明知故问。“就是《红楼梦》里贾家,贾宝玉那个贾。”“胡扯!你他妈真是买只羊羔不吃草―毛病不少!什么贾宝玉真宝玉,你在这散布四旧,小心我揍你。我说你是哪个假就是哪个假,还什么这个假那个假的。念起来全是一样的。”“念起来是一样,可是意义完全不同。”“你还跟我顶嘴是不是?小心我再给你加砖头!”贾革命不敢吭声了。

  大嘴说:“你说你姓什么不好,非要姓个假,你原先叫贾富贵,就是个假的,现在改名叫贾革命,还是个假,真可笑。”“什么可笑。”小军纠正大嘴,“从起名字就能看出这小子的反革命狼子野心。他那叫‘假革命,真反动’,你知道不知道?喂,我说你……”贾革命看着小军,他有些害怕,谁知道这小子这会儿又在憋什么坏。“我说你把名字改改,别在那攻击革命了。”贾革命抱着砖头看着小军,不说话。“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改什么?”“贾富贵那名字是谁给你起的?”“我爹。”“那行,你爷爷我今儿给你再起个名,准保比那俩名都好。”见贾革命沉默不语,小军笑着说:“怎么着,你还不乐意啊?孙子,爷爷我能给你起名,是看得起你,你还不识抬举。”

  小军仰头看天,自言自语地说:“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我问你,你属什么的?”贾革命答道:“我属狗。”小军咧嘴笑开了,大嘴在一旁捂着肚子“哈哈哈”笑了个够,然后说:“我看你就是属狗的。的小走狗。痛打落水狗,你丫就欠揍!”说完上前就打。贾革命急忙把砖往地上一扔,蹲在地上,护住脑袋。小军说:“瞧你丫那怂样,有了,就叫你贾狗子吧。反正你也不是真狗,正好你姓贾,又属狗,就这么叫了。‘贾狗子’。”小军大声叫道。见贾革命不答应,小军使劲一拽绳子,骂道:“你装傻是不是,爷爷我叫你你装听不见啊?回答!”贾革命哭丧着脸,喉咙里咕噜出一声。“你大声点,你这是孙子搭腔的样吗?啊!再不答我抽你啊。”贾革命无奈,答了一声:“唉。”

  小军和大嘴乐得前仰后合。大嘴高兴,站在架子车上神气活现地找准驴就是一柳条,然后高喝一声:“驾!”毛驴一惊,“嗯哈”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贾革命被绳子拉着,跟在后面跑,地上有几块砖头没捡起来,他一边跑一边喊:“砖,砖……”。

  架子车被石头咯了一下,小军没提防,差点摔下去。他破口大骂:“大嘴,你丫抽风啦……”,话音未落,突然听大嘴:“啊―”的一声,一个后空翻,身体从架子车上直直地翻到地上。

  架子车跑出老远小军才把撒了花儿的驴吆喝住。他回头一看,大嘴在地上直挺挺地躺着。贾革命吓坏了,站在原地不敢动换。小军喊了一声:“大嘴。”急忙跳下车跑过去。大嘴眼睛紧闭,好像没了呼吸。小军又使劲拍拍大嘴的脸,大嘴还是毫无反映。小军仔细一看,现大嘴的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红道,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的。他往刚才大嘴翻车的地方走,现在干校小卖部的外面有两棵树,树之间有一条细铁丝,大概是什么人拉起来搭衣服用的。架子车从下面经过,大嘴站起来,正好那条铁丝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勒翻在地。

  小军和贾革命七手八脚把大嘴抬到车上。贾革命回头还要去拣地上的砖头,小军骂道:“笨蛋!拣什么砖头,赶紧把人送医务室。”

  大嘴在医务室渐渐睁开眼睛。他看到小军,吃力地问:“我怎么了?”小军笑了,说:“你被阶级敌人暗算了。”“什么?”大嘴吃惊地问。

  站在后面的贾革命一听这话,吓了一跳。

  他紧跟沈小军走出医务室,说:“小军,那个什么。”小军站住脚,看着贾革命。贾革命犹豫了一下说:“今天这事……”“今天的事怎么啦?”“我是说,今天小鱼摔伤的事,别人要是问起来,你不会说是,是我干的吧?”小军仔细端详贾革命半天,鼻子哼哼一声,说:“是你干的吗?你想的还不少。你放心,我会如实说的。”“那就好,那就好。”贾革命松了口气。

  三 破 案

  第二天的上午,干校全体人员召开批斗大会。批斗对象是贾革命。

  当虚弱的大嘴被小军扶上台的时候,全场一片哗然。人们议论纷纷:“啧啧啧,真敢下手啊。”“怎么勒成这个样子啊。”“听说幸亏小军现及时,和那个家伙打起来,才救了大嘴一命。”

  人们听到的经过是小军去尿尿,回来就现大嘴躺在地上。贾革命拿着一根细铁丝也想伺机对小军下手,得亏小军学过拳脚,才没重蹈大嘴覆辙。

  批斗会开得很好。群众的激愤达到了顶点。贾革命几次想要说话,都被身后的人一通拳打脚踢,把他的头死死按下去。

  大会在人们激愤的口号声中结束。当贾革命被推下台时,他突然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大声喊道:“我冤枉,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陷害赵小鱼,我真的没有……”沈小军没有再让他喊出来,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的脸成了青紫色。

  这起报复性的反革命杀人未遂事件引起县公安局的高度重视。县公安局派了两个人来处理这起案件。

  其中的一个人原先是自治区公安局的老侦查员,叫刘兴贵。文革以后下放到陶乐县公安局。他在实地踏勘以后,现很多疑点。因为从大嘴脖子上的勒痕,还有贾革命的交代,以及沈小军的叙述中,都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按照刘兴贵的经验,贾革命还不至于笨到大白天要向大嘴这样一个孩子下手,可是沈小军又一口咬定就是他害的大嘴。

  刘兴贵问:“动机呢?他的动机是什么?”小军回答:“什么动机不动机的,就是阶级敌人不甘心他们的灭亡,千方百计要破坏、捣乱、报复。”“你是说他要报复赵小鱼?他和赵小鱼到底是什么关系?”“非得有关系才报复啊。他就是恨呗。”刘兴贵摇摇头,说:“不是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嘛’,以他现在的处境,他干吗要对赵小鱼下手,真要是按照你说的那样,他想要报复的话,完全可以针对更大的行动目标下手。既然是鱼死网破,那样不是更合算一些。”“比如呢?”“比如……”刘兴贵一时答不上来。“你看你不了解情况就没有言权,他恨大嘴啊。”“为什么?”“大嘴整他啊。”“整他?”“对啊。大嘴那小子也忒恶了点,拿绳子拴着贾革命,就跟拴条狗似的,还让他跟着车跑。你想,贾革命手里抱着砖头,脖子上还拴根绳子,跟在车子后面跑,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你知道他原先是干吗的,这干校的校长啊。他心里能不恨嘛。我就跟大嘴说,让丫悠着点,别整得太过了,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丫就是不听,怎么样,来事了吧。”

  刘兴贵提审贾革命。“有人说你这是报复。”贾革命眼睛都哭肿了,脸上被打得一片淤青,神情暗淡,一言不。“我问你话呢,你跟我说实话。”“说实话管用吗?我说实话谁听啊。”“我听。我是来调查这个案件的,你要是跟我都不讲实话,那可真的没有你说实话的地方和机会了。”“我说实话你信?”“那得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贾革命看一眼刘兴贵,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害他,是他自己从那车上掉下来,就那么直直地摔下来了,沈小军却要怪我,硬说是我害的,还说是什么铁丝勒的。天地良心啊,也不能因为我现在倒霉了,就这么糟改我吧。当时他在驴车上,跑出去离我足有八丈远了,我怎么拿铁丝勒他,再说我就是有那心思也没有那个胆吧。何况我干吗要害他啊,我这不是给自己下套找着不痛快呢是不是?”

  刘兴贵问大嘴:“你摔倒的时候,正在做什么?”大嘴说:“我也奇怪,我正站在车上呢,不知为什么,感觉脖子那嗖的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兴贵在出事地点反复察看,最后他现了那根细铁丝。铁丝断了,挂在树干上,随风摇曳。

  刘兴贵把那根铁丝拉起来,站到架子车上。他现拉直的铁丝差不多正好到他的脖子,他想起赵小鱼的个子应该和他差不多高。

  刘兴贵明白了。赵小鱼应该是站在向前疾跑的驴车上被铁丝勒倒的,而不是像沈小军所说的那样,被贾革命从后面下手暗算的。

  多年的侦察工作,使老刘习惯对什么事都问个为什么。

  那么沈小军为什么要诬陷贾革命。是他们有仇,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刘兴贵找到沈小军。问他:“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什么?”“我是说你要陷害贾革命。”“我陷害他了吗?你说话要有根据啊。而且那家伙是有严重问题的被审查对象,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替他说话。你是在助长敌人的威风,灭我们的志气。”沈小军毫无惧色,咄咄逼人。刘兴贵听着他把话说完,然后说:“我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我只注重事实。事实是赵小鱼根本不是有人在后面下手,而是他自己被铁丝绊下来的。”“你也是被审查对象吧?难怪,你的立场就是有问题。”“我是凭良心判案。”

  沈小军眯起眼睛看着刘兴贵,轻轻一笑,说:“你是老侦查员?难怪,眼睛就是毒。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对,你说的不错,是大嘴自己从车上掉下来的。那又怎么样?我就说是贾革命丫挺的害的又怎么样。丫害人整人的时候你在哪呢,你这会儿跑出来凭良心主持正义替他说话来了?你算老几啊你,谁听你的?你以为就你聪明,那么多人就没人问个为什么,大嘴他本人就不问个为什么?谁都不傻,可是谁都不说这个话,为什么?还用问吗?恨呗!你要是被他整过,你还会做出什么狗屁公正判决吗?见鬼去吧。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丫吃点苦头,就是要让他倒霉。我劝你这事趁早别管了,你要是真有良心,就顺应民意,睁一眼闭一眼,少管闲事。你要是真的把贾革命撇清了,那你才是遭人骂呢。我原来比你有良心,干什么事都讲良心。可是后来我现,我讲良心,可谁对我讲良心?对我们家人讲良心?我哥就那么不明不白死了,谁问过,谁来调查过,谁管过。就是因为他们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天有眼,现在一切都调了个个儿了,那对不起,我也会不讲理。良心?扯他妈淡!”

  刘兴贵听了小军这番话感到震惊。看上去他还是个孩子,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知道贾革命之流目前的处境是墙倒众人推,就是冤假错案被判刑,也决不会有人站出来要求复议或是改判。他自己的申诉别人是不会理睬的。但是出于一个老侦查员的职业道德,他又不决不能就这么随波逐流,草草结案。

  这事拖了一个多月。最后由于刘兴贵细致入微合情合理的调查报告,也由于证据不足,贾革命被释放了。

  四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傍晚时分,沈静如坐在大渠上。

  夕阳西下,苍凉的戈壁滩被落日的余晖涂抹得带了几分凝重的辉煌。

  齐新顺被专案组的人押着,沿着大渠走过来。

  看见坐在大渠边上的沈静如,齐新顺愣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见齐新顺过来,沈静如转过脸,看着脚下的一片稻田。这是一片干校的试验田,当年干校学习南泥湾,在戈壁滩开荒种水稻,为的是证明“五&p;8226;七”战士战天斗地人定胜天的决心和勇气。如今稻田里的水稻没人管,荒芜了。

  专案组那个人叫夏东平,是专案组组长。他认识沈静如,站住和他打招呼:“老沈,怎么跑到这来了。”沈静如回头看了一眼齐新顺,说:“这的景色好。”夏东平笑道:“你是在观赏风景啊。”他叫住走在前面的齐新顺,说:“你站住。”又对沈静如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帮我看着。”说完朝沈静如努努嘴,示意他看住齐新顺,然后下到大渠的另一面去尿尿。

  齐新顺站在沈静如的身后。老沈回过头看了一眼齐新顺,现他面庞憔悴,精神萎靡。

  两个人都在沉默。

  齐新顺先打破了这沉默。他小声问:“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气,特别解恨?”沈静如鼻子哼哼了一声,说:“到现在你还没认识你的罪行,还在这想着个人的恩恩怨怨。”“你别把你说的那么脱,其实你还不是泄私愤。”“不管是公愤也好,是私愤也罢,都已经有了定论。我早就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戕。你听得进去吗?怎么样,现在的结果,是你当初闹腾的时候没想到的吧。所以人啊,什么时候都不敢太过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就是没掂清这点,结果最后把你自己闹得身败名裂。我知道你,齐新顺,你不是个爱后悔的人。当初你做这一切的时候,你肯定已经想到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你一来收不住,再有你高估了你自己,你总想你还会有挣扎和逃脱的机会。可你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哪一天?”沈静如站起来,盯住齐新顺的脸,说:“清算的一天。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你得承认,是清算的时候了。”

  齐新顺仰头看看天,长叹一声,又看着沈静如恨恨地说:“文王囚?里世有周易,孙膑刖双足流传兵书。告诉你,我还没到那一步呢。”沈静如笑了,说:“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认输。你这样自我安慰的方法很好,只可惜你心里清楚,你既比不了文王,也比不了孙膑。”

  夏东平过来了。齐新顺和沈静如停止了谈话。

  沈静如注视着齐新顺佝偻的背影,感慨万千。按理说,他盼望这一天已经很长时间了,当初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碎尸万段不解心头之恨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可以随便羞辱他,甚至拳脚相加都不会有人管,可是他却开不了那个口,动不了那个手。如今齐新顺倒台,灰溜溜如过街老鼠,比他原先预想的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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