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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5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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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么一个妹妹,你就不能少骂我两句?你怎么就不替我想想。你以为你这些话让人家听着好听啊?你的脸上就有光了?”“我还要什么脸啊。就因为你,上次叫那小子打了一顿,到现在我这胳膊还疼呢,你不也就我这么一哥吗?你就看着外人来收拾我,你连问都不问,这你怎么不说你就我这么一哥了,就挑我的不是。”“谁看着你让外人欺负啊,哥你还讲理不讲理啊?”

  英子转脸问小军:“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骗你什么啦?啊,你说是老蒋那事啊,他那天没走,我还当是走了呢,就跟你随口一说,你说你这人怎么就当真了呢。第二天我一见他,我还当是见着鬼了呢,我说你怎么没走啊,他说他下午走,我告他你找他,他还说那丫头没事找我干什么啊,我说我哪知道啊,想要知道你去问她啊,问我干什么。怎么,他没来啊?”“我才不信你的话呢,你净骗我。”“我怎么净骗你了?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听着真让人伤心。信不信由你,我也懒得解释了。”“那他去哪当兵了?”“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那么好。”

  小军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脚上的皮靴,皮靴擦得锃亮,都能照见人影。“英子,其实我跟老蒋就那么回事。小时候我们老在一起,他那人特爱打架,在学校惹祸了,老师就找家长,他爸要揍他,他就跑我们家避难来。那两年他可没少吃我妈做的饭。现如今人家大了,就把我们这些哥们儿都撂脑袋后面去了,你说我能不伤心嘛。我这人特大度,一般小事我都不往心里去。可老蒋不成,特记仇。杜品英跟我们多好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他走的时候我说你要走了跟人家品英打个招呼。你猜老蒋怎么说,他说品英他爸自杀了,品英就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了,以后没必要再跟那种人来往。你说他怎么这样啊,太势力了,太势力了。”“你就造谣吧,老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那你告我,他不是这样的人,那是哪样的人啊?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啊。再说猴子都能变呢,这人就保不齐再变回猴子去啦。我是说人都是会变的,咱们要用辩证唯物主义观点去看待问题分析问题是不是。我敢保证,将来老蒋人家没准连我都不认得了呢,更别说你了。再者说了,老蒋他凭什么要喜欢你啊。教导我们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仔细想想你们之间的差距,就会想明白老蒋凭什么会喜欢你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就你这傻丫头,一天痴心妄想净做美梦。”

  小军说完偷眼看英子。他看着英子气鼓鼓的,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觉得挺可笑。就绷起脸问:“刚才你们说什么呢?我好像听见你们说路燕拿了什么东西?那孩子不会是偷你们家东西了吧。”安玉海指着英子说:“你要是想和他说话就滚胡同里跟他说去,别站在院里臭烘烘的,我可看不得你那贱样。‘小白鞋’站大街,让人家好好瞧瞧,看看你还有点好人家女孩的样吗?”

  英子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抓起扫院子的扫把朝安玉海扔去。边扔边嚷:“安玉海,你还是我哥吗?是我哥吗?”

  安玉海一看也火了,一掳袖子,骂道:“嘿,你个小丫头片子,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我今天不收拾你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哥了。我得叫你长长记性。”说完过来抓英子。

  小军一瞪眼,对安玉海说:“我就说你这人才是记吃不记打,老也不长记性。”说完把安玉海的胳膊往后一拧,安玉海手上没二两劲,当然打不过小军,疼的大叫:“哎呀,疼死我了!”“叫爷爷,叫爷爷我就松手。”安玉海不叫,小军又一使劲,安玉海实在疼得受不住,大叫:“爷爷,爷爷饶命!”小军还是不松手,问他:“你还叫不叫你妹滚了?”“不了。”“不什么了?”“不叫她滚了。”“你保证。”“我向保证。”“光向保证不成,他不管这院里的事,你得跟我保证。”“我,我向你保证。”“也不许再骂她。”“不骂了,绝对不骂了。”“你要再骂她怎么办?”“英子,你就看着他这么整我啊?唉呦……我不骂了还不行吗。”安玉海带着哭腔喊道。

  小军这咧嘴一笑,松开手。他挺得意地看英子,以为英子还不得感激涕零,好好谢谢他。可没成想英子神情冷淡,连往这边看都不看一眼。小军觉得挺没趣,活动活动手腕,问英子:“你什么时候走啊?”“明天。”“明天就走?那我明天去送你。”“不劳您大驾了,我是和我们学校的人一块走。”“送送怕什么呀,你是不是怕人家说你是我婆子啊?是又怎么啦,人家一看有像我这么个男人给你戳份,肯定就不敢欺负你了。”“你千万别去。去了我也不会理你,叫你不好看。”“嘻嘻,还是英子知道疼我,怕我下不来台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是那种从心里往外的好,不是装的,对吧。其实我也特别喜欢你,这是真的,你看你还不信。我这人就是不善于表达。我知道老蒋送你挎包了,那算什么啊,送人东西就该送点像样的,送个烂挎包,嘁,真抠门。我知道你那本语录是送给老蒋的,没送出去,才给了我了。我不在乎,跟你说只要是你给的东西,甭管上面写什么,也甭管你原来想送给谁的,我都不在乎,我就在乎你这个人。那本语录我一定好好保存,可我也得送你点东西啊。”

  说完沈小军一翻手腕,摘下手上的手表递给英子,说:“这表是我爸给我的,瑞士的罗马表,带夜光的,送给你吧。”英子急忙摆手,说:“不要,我不要。我要你的手表干什么?”“看把你给吓的,至于嘛,不就是一块手表吗,我们家好几块呢。”英子淡淡地说:“你家表再多,那是你们家的,你上我这来显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你这人就这样,不识逗,一逗就吓成这样,真是没成色(shi)儿,你当我真给你哪,我跟你逗着玩呢。”小军说完嘻嘻笑着把手表又戴回手腕上。

  二十三 “血葫芦”

  晚上张慧英出来倒垃圾,楼道的灯熄了,她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走到一楼最后一级台阶,脚刚一迈出去,踩在一个软鼓囊囊的东西上,把她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地上是个麻袋。她过去踢踢那麻袋,麻袋动换了一下,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吓得张慧英大叫一声:“妈呀!”一坐在地上,手里的簸箕扔到一边,炉灰渣子撒了她一头一脸。

  “小喇叭”没敢耽误,随即放开嗓子大叫起来。楼上的人听见张慧英失真的喊叫,都跑出来。大嘴和小蚊子小心翼翼地把那麻袋解开―麻袋里是个人!

  人们顿时都吓坏了。有人拿着手电照过去,见那人满脸是血,眉眼都分辨不出来了,简直就是个血葫芦。

  “快看看还有气吗?”“好像还有气。等等,慢点,我怎么看像小军啊。”“啊?……小军?”陶慧敏一听这话嘴打拌哆嗦着急忙上前看。“陶阿姨,我认得小军的靴子,没错,是小军。”陶慧敏一听这话,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尖声喊道:“小军啊,小军,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

  众人七手八脚把小军送到医院。路上人们看着小军真有点玄,因为爱喊叫的他一声不吭,软的像一摊稀泥,好像生命不保了。

  小军的眉骨被打裂,缝了十几针。右侧的肋骨被打折四根,左腿大腿骨骨折。好像是被很粗的棍子打的,大腿肌肉一片青紫,有一道深深的凹坑。经过检查,内脏器官没有受伤。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陶慧敏和沈静如一直在医院守着小军。陶慧敏几天来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个好歹,你叫妈可怎么活啊。”

  沈静如眉头紧锁,他知道儿子被打,肯定是一场积怨很深蓄谋已久的报复。他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到底招惹了什么人,让这伙人能下此狠手。

  沈静如早就担心总有一天他这个儿子会出事。

  他太了解小军的秉性了。小的时候,乖巧可爱,可长大以后,变得越来越自私、虚伪。而且他现这孩子身上有一种很致命的东西―狠毒。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招惹过他,妨碍了他的,他都会想尽办法不遗余力去报复。小军是没有权,一旦他要是有了权利,把人往死里整置之死地而后快决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像谁了,不善良,缺少同情心。

  沈静如认为这一切都是大军的死带来的变故造成的。儿子这么小,生命的历程中就遭受了那么大的变故和打击,使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会有了巨大的改变。世界在他的眼里不再是美好、善良的,而是充满丑恶、满尔虞我诈和仇恨。他的眼光不再充满信任,他开始变得多疑多虑。他觉得这个世界只要有暴力就可以解决一切,这也正是沈静如担心小军的地方。那是因为他根本还不了解这个社会的复杂性。可是怎么才能跟他说清楚呢?小军根本连与他交谈的机会都不给他,再说,现在能说服和打动他的,就只有给大军报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一报还一报,那比千百遍的说教都更有说服力更能解决问题。沈静如知道儿子瞧不起他,要权没权,要本事没本事,只能关起门来咀嚼仇恨的苦果,等待仇人的自戕,或是老天爷睁开眼给他们的应有的报应。否则怎么办?沈静如再想不出更好的复仇办法来了。为此他也瞧不起自己,他觉得他就像躲在花生仁里打洞的蛆活得苟且窝囊,成天就活在仇恨和卑怯之中,眼睁睁看着仇人像颗泡大的胖大海,权势不断壮大膨胀一天比一天来得潇洒快活不断鄙视蔑视他给他羞辱和难堪。

  齐新顺听说小军被打,心里有说不出的松快的感觉。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翘起二郎腿,手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把,那只手上还留着沈小军咬过的清晰的疤痕。他心想这孩子真是活该!报应!看他那个张狂劲,不知天高地厚,他不挨打谁挨打,他不挨打才怪了。

  他马上指示手下人调查。他不是想破什么案。主要是为了让人家看看他对沈家的态度,另外他也想把自己剔出去,别让人以为是他齐新顺指使人干的。

  站岗的哨兵说傍晚的时候来了三个年轻人,说是找沈小军玩。哨兵以为是小军的同学,也没打电话给小军家,就放这三个人进去了。因为是傍晚,没看清那三个人的样子。估计他们走的时候正是哨兵换岗的时候,所以没人注意那几个人是不是出去了。

  现在的孩子净出去打架惹事,所以这事并没引起人们太大的注意。当然调查了两天也就不了了之。

  沈小军躺在病床上已经一个星期。因为大腿骨折,打了石膏,他只能直挺挺地仰卧。

  学院的人来调查,这引起小军极大的反感。他想骂,想让那帮明显是在看笑话的家伙滚出去,可他不能说话,只要稍微一喘气,浑身就疼痛不已。他想喊叫,可是喊叫只能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沈小军感到的疼痛还能忍受,可是精神上受到的打击更让人无法忍受。

  那晚小军回家楼梯漆黑一片。小军骂了一句,摸着黑上楼。刚迈上一节台阶,后面一个黑影猛地扑上来把他按住,接着一个麻袋套住他的头。沈小军吓得灵魂出窍。哼哼着喊不出声来。后面的人把他推倒,接着就是一顿暴揍。开始小军还“啊啊”直喊,后来他喊不出声来了。

  从那帮人一开始下手,他就已经很清楚他们是谁。

  尽管那几个人闷头死揍一声不吭,但他断定是铁军干的!

  这一点沈小军坚信不疑。

  别人跟他没那么大的仇。

  而且他坚信,肯定是齐怡娜那丫头指使他们干的,要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我家,模得这么准。好你个齐怡娜,你个臭表子!世上最毒莫过妇人心。我还没把你怎么着呢,你他妈就帮着别人来收拾我了。

  等着瞧吧,我非得报这个仇不可!一只蚊子吸了我的血我都得想方设法抓住它把丫拍死再?几下呢,更别说我遭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了。小军真是着急啊。他很清楚,那伙人肯定早就跑了,事先谋划好了,打一枪换个地方,打完就跑。这点战术咱懂!

  这个时候小军真有点想念老蒋了。如果老蒋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根本不消他说话,他都会找那帮人报仇的,哥儿们的事就是我老蒋的事,这是他的口头禅。别看老蒋走时他们闹的那么僵,可是小军最了解老蒋,一旦他或者品英出了什么事,老蒋肯定第一个出来相救。

  要是老蒋在的话,我也不会这么着急着报仇了。还没等我出院,那几个家伙肯定早就让老蒋收拾得也住进医院来了。

  小军躺在病床上,觉得很没面子。让人打成这个样子,就是再过去多少年,院子里的人一说起来肯定还会津津乐道。他沈小军不是还学过拳吗?不是院里院外的挺有份儿的吗?怎么让人给打成这德性了。我现在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再说你说你的,人家谁听你解释啊,那还不是越描越黑嘛。去,那帮小人都他妈不是东西。特别是大嘴、小蚊子他们,你听他们那通喊叫,跟他妈一样,恨不得嘴上再长出个喇叭来,生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我挨打了。哼,他们哥俩巴不得我出事倒霉。他们嫉妒我。尤其是大嘴,丫那里就嘬不住个屁,用不了一个时辰,全院的人都得知道我沈小军挨打的事,而且你看吧,越传越邪乎,指不定能编出什么事来呢。喊就喊吧,还装哭腔,好像他们多难受似的,我还听不出来,哭腔里带着乐!就差唱出来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你沈小军也有今天!”

  二十四 多言多败;多事多患

  小军的胖脸缠满纱布,加上他又闷声不响,显得心事重重。

  陶慧敏像只老蜜蜂在他身边“嗡嗡嗡”聒噪,那神情恨不得把她的宝贝儿子含在嘴里她才放心。“你说说,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净让我承受这些要命的事。大军没了就已经要我的命了,现在我这唯一的乖儿子又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这都是什么人干的啊,挨千刀的,我要是抓住这帮家伙,我非亲手宰了他们不可,我的这么好的儿子啊。儿啊,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叫我这个当妈的可怎么办啊。”

  小军对他妈越来越不满。好歹你也是个国家干部,怎么哭哭啼啼的跟农村老娘们儿没什么两样,真丢人!他想说她,叫她别哭了,再哭我人没被死倒让你给哭死了,可他使不出力气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妈给他喂饭的时候用眼睛瞪他妈。“儿啊,乖,把这口稀饭吃了,要不你的伤口不容易好。”看到小军瞪着眼努起嘴不吃,陶慧敏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她终于注意到儿子不吃饭是表示对她的不满了。“儿啊,不吃饭可不成啊。妈知道了,妈知道你不高兴,妈不说了,成吧?儿把饭吃了啊。”小军开始吃饭,刚一侧头,牵得他伤口疼。陶慧敏心疼得直唉呦,好像是动了她的伤口。“我儿,你别动,妈喂你。”陶慧敏趴到儿子的嘴前,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他,进来的人不知道,还以为这女人在从他儿子嘴里往外掏什么东西。

  沈静如着急的是小军当兵的事情。他去了趟武装部,想告诉他们最近儿子因为摔了一跤,受了点轻伤,问问他们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小军晚点去报道。谁知道那个管招兵的军人说:“你就是沈小军的父亲?”沈静如点头。“你儿子恐怕不是摔伤的吧,是叫人打伤的。我们对沈小军也进行了调查。据我们了解,你儿子经常与社会上的流氓勾结在一起,他参加过联动,是‘五&p;8226;一六’分子。”

  沈静如惊呆了,这都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这纯粹是造谣!我儿子他绝对不是‘五&p;8226;一六’分子。他根本不像你们说的那样,那孩子总的来讲还是挺老实的。”“老实?老实怎么人家不说别人,专门指名道姓地说他啊。还说他小小年纪生活作风有问题,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鬼混在一起,在学院里都挺有名的,这也是人家造谣吗?”“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哪有像你们说的那些事,我们可以不当这个兵,可是你们不能随便诬蔑人。”沈静如气鼓鼓地说。“你说什么也没用了。这批兵明天就要走了,你儿子他能走吗?”这回沈静如说不出话来了。

  回家的路上,他想起那些人说的那些话。肯定还是学院的人到武装部去反映的。他站住了,朝天上看看,天晴朗朗的,没有一丝云彩,他慢慢低下头,摇晃着花白的脑袋,渐渐地也就想明白一件事―上武装部去反映情况的,不会是别人,肯定还是齐新顺那家伙。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总要和我的儿子过不去,要在孩子身上使坏。

  他早就知道,小军去招惹齐新顺的姑娘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齐新顺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没事还要整你,别说有事了。可到底我是受害者啊。你女儿受到的伤害能和我儿子比吗?沈静如愤愤不平地想,我的大军已经叫你逼死了,你还抓住小军不放,真是何其毒也!

  小军是不是就是他指使人打伤的?沈静如越想越可疑。

  这绝对又是齐新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眼看小军要去当兵,他不甘心,又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就出了这个狠招―指使人把他打伤。

  小军能去参军,叫沈静如觉得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送儿女当兵,那得有权有关系才成,这两样他都没有。他一直在部队院校工作,为人处世又比较淡泊,寡言少语内心卑怯,别人教书,或多或少认识一些学员,保持了一些联系。那些人把这些都当作不可多得的人际资源社会财富,而他是个书呆子,哪里有这些前瞻性。平日里唯一支撑他的就是穷馊馊的清高劲。如今眼见得别人把孩子送走,他是干着急一筹莫展。即使放下身段,放下架子,再去找人求人,那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早已晚矣。

  正好赶上这次招兵,小军的条件也还可以,按说原本顺顺当当木已成舟的好事,没想到出了这么档子事。

  他深知小军,除了当兵,插队什么的他连想都不想。

  沈静如真的恨啊。他不像陶慧敏那样婆婆妈妈地没完没了地絮叨,他不会表达他的内心情感,可是他更疼儿子。他不敢想小军如果知道他当不成兵了会怎么想,他更不敢想象那孩子遭受这样的打击后会怎样。

  沈静如停住脚步,站在办公大楼前面的草坪上。这么多年,他一直信奉的就是“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的原则,处处小心谨慎,可就是这样,还是连宝贝儿子都不保。一哥儿子命丧黄泉,另一个前程不保。他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太过疯狂,还是他自己太迂腐无能。

  他突然想上去找齐新顺理论一番。这是自打大军死后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要当面质问他,你凭什么要阻止我儿子当兵?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也是为人父的人,你真的不懂得作父亲的心吗?齐新顺,做事别太绝了。多行不义必自戕。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做人做事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沈静如在草坪上走来走去,挖空心思寻找能够切中要害最有力有效打击对方的语言,反复酝酿他在陈述时的语气和神态。

  排练得差不多了,看看时间不早,沈静如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憋足了这口气,他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内心里仿佛已经吹响进军的号角,凭着这口气,他可以坚定有力地把他刚才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倾泻出来,让对方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甚至连表情沈静如都设计好了,眉头微蹙,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加上一丝冷笑。总之是悲愤带着蔑视。长久以来,沈静如胸中淤积的那股怨气,今天要宣泄出来了,他突然莫名地激动起来。我不是懦夫,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沈静如不仅仅是等待的人,我也是主动出击的有血性的男人。

  二十五 气可鼓,不可泄

  齐新顺站起来倒水,在窗边看见了在楼下来回走动的沈静如。一开始他有点奇怪沈静如跑到这干什么来了,紧接着他释然了。肯定是他知道儿子不能当兵的事情来找我了。齐新顺高兴了。他看着在楼下走动的沈静如,就像在欣赏一只关着笼子里的困兽。太有趣了!他太了解这个人了。生性懦弱,书生气十足,还特要面子。你就是给这头“困兽”一杆枪,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也不敢怎么样。他是只十足的纸老虎。齐新顺知道,以沈静如的性格,不是让儿子的事给闹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他是不敢到这来的。来了又怎么样,我还怕你了?我还真怕你不来呢!想到这,齐新顺吩咐了秘书几句,然后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拿起一份文件慢慢地看。等着沈静如上来,就像等着一个猎物上钩。这种等待是一种享受-胜利者的享受。那一阵他真怕老沈临阵脱逃不上来了。

  沈静如终于鼓足勇气走进办公楼。这里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进来了。自从大军死了他被从地下室放出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这个大楼一步。沈静如找到齐新顺的办公室,秘书李枫在门口挡住了他。“你有事吗?”沈静如厉声喝道:“你起开,我要找齐新顺。”“齐主任正在开会,没时间见你。”“他在开会?”这倒是老沈事先没有想到的。如果说和齐新顺单打独斗他是做好充分的准备,那么当着众人的面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做好当着众人面和齐新顺理论的准备。“那我等他。”说完这话,沈静如觉得刚才在草坪上才鼓足的气,现在已经剩下一半了。但是他不能就这么走了,既然齐新顺已经知道他来了,那他就不能退缩了。

  他在办公室的外面等。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觉得很累,可是办公楼的楼道不像医院,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给你预备椅子,他只能在楼道里走来走去。走廊里一会儿过来个人,看他一眼。再一会儿又过去个人,又看看他。每个人经过他时,都和李枫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或使个眼色,沈静如觉得他能看出这些人的意思,就是说长又不接见他,他咋还死赖在这不走干什么,真没意思。

  已经快十二点了,齐新顺办公室的门紧闭,没有人出来。李枫像条忠实的狗,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死守在办公室门口。沈静如每一看他,他的脸上便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那笑容好像包含很多意味。你不是等吗?那你就等着吧,反正我在这坐得踏踏实实的,看谁能耗得过谁。沈静如站不住了,他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应该在来的时候先回家去拿个小马扎,他快站不住了。

  沈静如终于再也等不住了,他问李枫:“他们开会到底几点能开完啊?”李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突然沈静如看着李枫问:“齐新顺开会你当秘书的怎么不参加啊?”李枫一愣,随即鼻子里哼哼了一声,说:“谁告诉你长开会我都要参加的?”“那你让我进去,就说我有急事找他。”“谁都说有急事,都放进去,那长一天还办不办公了?”“他到底是不是在开会?开什么会要整整一上午时间。”“告你开会就是在开会,开什么会开多长时间有必要跟你说吗?”“开会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上厕所?”“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总不能进去问他们,你们是不是需要上厕所啊?”李枫说完嘿嘿一笑。沈静如见不得李枫那副小人嘴脸,他推开李枫直接往齐新顺的办公室里闯。还没等他进去,李枫在后面大喊大叫起来。“你站住!你要干什么?啊?来人哪,快来人!”两个当兵的冲上前来,抓住沈静如的胳膊。有人从办公室出来了,楼道里一时聚集了不少人。

  齐新顺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齐新顺看到沈静如,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说:“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沈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要冲您的办公室,这里是无产阶级的司令部,他要往里冲,很明显就要是搞破坏。”李枫向齐新顺报告。“小李啊,你的警惕性很高,这是对的,但是你看见没有,这是老沈啊。”他朝身后的两个军人挥挥手,那两个人放开了沈静如。沈静如往齐新顺身后的办公室里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他这才明白,这一早上根本就没开什么会,他是让人家给涮了。沈静如气愤地说:“明明没有开会,为什么告诉我在开会。”齐新顺问李枫:“是你告诉他我在开会吗?”“没有啊。”李枫两手一摊。“你说什么?”沈静如气坏了,他看着李枫说:“早上我来时你明明告诉我说他在开会,可你为什么要撒谎。”“你少在这胡扯,我什么时候撒谎了。”“齐新顺,你别欺人太甚了!”“你看看,这有我什么事吗?你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我火,我哪知道你老沈来了啊。你说我看见你没有啊?我一上午都在屋子里面办公,连厕所都没上。”他又一指李枫说:“他也没有告诉我你来了啊,对不对?我怎么会知道你沈静如来了呢?”沈静如一想,也是,他一直守在办公室的门口,没看见齐新顺出来,也没见李枫进去过。

  这会儿,沈静如的那股气早就泄完了,他甚至不想进去了。

  我干什么来了?他在问自己。早知道是这个样子,何必自取其辱。

  我可真糊涂啊!

  齐新顺见沈静如不说话,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笑着说:“老沈啊,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齐新顺搭住沈静如的肩膀,说:“既然来了,那就进来。”沈静如想要退缩,被齐新顺硬是拉进办公室。

  走进宽敞的办公室,沈静如更觉得像是套上一个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门,在身后关上了。沈静如突然对齐新顺说:“你就放了小军吧,好吧。那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你何必要跟他过不去呢,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你让他去当兵,好不好?他当这个兵不容易,你就放他走,好不好?”沈静如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齐新顺一时说不出话来,还没等他回答,沈静如又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他就是我的命,你要有什么就冲我来,别拿孩子出气,孩子小,他不懂事,得罪了你,你千万别计较,好吧?你高抬贵手饶了他,啊!”沈静如两手抱拳,那样子很像在作揖。

  二十六 撼我齐新顺难上加难!

  齐新顺摇着头说:“老沈啊,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之间还用得着你说这些吗?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聊聊。大军的事情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啊,我也不好受啊。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不原谅我。可是我有我的难处啊。不管怎么样,我的本意可真的不是想要把孩子们怎么样,那纯粹是一个意外,是个意外啊。”沈静如摆摆手说:“你不要再说了,大军的事情我们先不谈,我是想说小军的事,叫这孩子去当兵,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小军走。你要是真的觉得亏着欠着孩子,那你就让他去当兵。”沈静如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怎么叫亏欠着孩子?我亏谁欠谁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大军的死那是个意外,我凭什么要一直背这个黑锅?再说小军不是受伤了吗?那他还能当兵吗?”“受伤就不会好吗?”“可是等他好了,人家招兵早就结束了啊。”“那你就跟他们说说,等小军身体康复了,再去,行不行?”齐新顺不耐烦了,说:“老沈啊,你也是老党员老军人了,怎么能像个家庭妇女似的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来啊。你以为当兵是送孩子上幼儿园呢,想去就去,不想去或是晚去都成啊,那不是开玩笑嘛。哦,我去打个招呼,先不说我为什么要为你儿子给他们打招呼,就是我出面打招呼,人家听不听我的还是两说呢。老沈啊,我听说小军这次伤的挺厉害,我看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你就放弃这个念头,想想别的办法吧。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行?”看着沈静如注意听他讲话,齐新顺说:“学院马上要组建干校,不行的话你叫小军去干校吧,好吧?那总比去插队要强是不是?那还是咱们自己的干校啊。你们父子俩在一块也有个照应。”

  去干校的事情老沈也是才听说,学院里的人谁也不愿去,可是不愿去也不行。今天听齐新顺的意思,不仅沈静如要去,他还要让小军一起去。“你说什么?让小军去干校?你的孩子怎么不去?”沈静如一听急了,冲着齐新顺喊起来。齐新顺一听这话脸色一变,把手往胸前一叉,说:“我们家孩子去不去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想想你孩子的事吧。今天你既然来了,我还想说两句,你们小军对怡娜干的事我想你肯定知道。我不追究他就算不错了。”“你要怎么追究他?啊?你还想把他也抓起来,就像你当初抓我一样?你还想把他也给逼死?就像你对我们大军一样?齐新顺,我早就说过你做的事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不要说我将来会把你怎么样,老天自有公论,会惩罚你的。”“你还有完没完了,沈静如!好啊,想要报复我?来啊,甭管什么人的神的,我等着。可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儿子死了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我再跟你说一遍,第一,你儿子的死与我无关,纯粹是那孩子太捣蛋,爬那水塔上去干什么?那是他咎由自取!其实你心里非常清楚,你儿子死了,没地方出这口气,就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第二,你一味顽抗到底,与我为敌,那好吧,等着瞧,咱们看谁斗得过谁;第三,你今天闯我的办公室,又一条罪名成立,那就是大闹办公楼冲击无产阶级革命司令部伺机破坏文化大革命。不要以为我看在老同事的面子上总是迁就原谅你,你对我的攻击谩骂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升级,贴我的大字报造我的舆论我都知道,还包括你那个宝贝儿子在办公楼贴的小字报,我全都一清二楚。这账一笔一笔的我都记着呢。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在敌人的反对和谩骂声中成长。看看怎么样,你的宝贝儿子被人拾掇了吧。活该!他就浑吧,小流氓,能成的了什么大气。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何况他那样的叫愚蠢,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他那些小打小闹算的了什么,就像林副统帅教导我们的:‘这场文化大革命,收获是大大的,损失是小小的。’我的一个女儿受点伤害算什么,我还有四个女儿呢。你呢,你还有几个儿子,拿出来啊,啊?已经是盘输棋了,还不认输。哼,沈静如,想跟我斗,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是不是我的对手。我今天就告诉你,‘撼山易,撼我齐新顺难!难上加难!’我齐新顺是压不垮,打不到,砸不扁的!从今往后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倚老卖老,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沈静如哆嗦着指着齐新顺,说:“总有一天你要遭报应的,你信不信?”“什么狗屁报应。”齐新顺振振有词:“我只信马列主义思想,信奉唯物主义。你少在这散布你那套因果报应的封建主义唯心思想。遭报应又怎么样,我不怕!来吧,都来吧。干革命杀头掉脑袋都不怕,还怕这个?!我就是遭报应,你们恐怕也等不到那一天了,不是有句话叫‘谁笑到最后,谁就笑的最好吗’?我现在活得滋润快活,不像你们,一个个提心吊胆,熬得了今天过不了明天。我就是完蛋,我也会撑到你们一个个全都倒下的那一天!”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齐新顺手抖着拿起听筒,话筒里响起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什么时候才到晚上啊,人家都想你了啊。”“哈哈哈,你个货,看我完了怎么治你,小浪蹄子。”齐新顺今天毫不避讳,当着沈静如的面和顾丽丽在电话里。看什么看,沈静如!齐新顺好不得意。他就是要当着这位老夫子的面说那些话,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还不是光有眼馋的份啊。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齐新顺就是天底下最伟大、了不起的男人。我不光把你们这些倒霉蛋踩在脚下,我还要征服一个个漂亮女人。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都在等待着我去征服去占领去驾驭哪!

  你沈静如算老几,还不死心,我会叫你死得很难?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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