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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仙踪第4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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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勒锦道:“雄库鲁,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女真人的手握惯了缰绳和弓箭,不知道怎么划桨。所以花了半个月,才造出这艘难看的船。”

  众猎户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叫道:“雄库鲁,如果船翻了,一定要记住游回来的路”

  这是许宣几个月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回家的希望,激动无已,一时竟连感谢的话也堵在喉中,说不出半个字来。

  苏里歌递给他一张羊皮纸,低声道:“再过半个月,这条河就要冰封啦。你明ri一早,乘着船顺流而下,大约过上六七ri,便能到达东南的‘天鹅寨,。那里离大海不到三十里,有许多前来辽东收购珍珠的高丽与南朝商人。你坐他们的商船,到高丽开京,就能转船回到明州了。”

  羊皮纸上详细地描画了河流的走向,与“天鹅寨”、高丽开京的地图,为防他看不懂,还标注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

  许宣想不到她考虑得如此细致,心头大暖,旋即醒悟,她给自己这张地图,除了引导他安全回到临安之外,多半还存了几分侥幸之念,盼着他今后能按图索骥,重返这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若是王允真,此时多半双颊飞红,悄悄地抽出手;若换了小青,说不定“啐”他一句“小se鬼”,劈头一个耳光就打过来了。但苏里歌却是眼圈一红,紧紧反握,指尖嵌入他的手掌,辣辣生疼。

  到了傍晚,天上彤云密布,朔风呼啸,又开始下起雪来。众猎户欢聚一堂,挤在阿勒锦家中,为许宣践行。

  相处了半个多月,分别在即,众人都颇为不舍,轮番上前向许宣敬酒。许宣亦酒到杯于,毫不推辞。不到一个时辰,阿勒锦家的二十几个酒桶竟然全都底朝天了。猎户们喝得兴起,又纷纷吹笛打鼓,唱起《鹧鸪曲》来。

  女真人虽然善舞,歌曲却颇为单调,反反复复只是模拟鹧鸪的高低长短的鸣叫声。许宣也趁着酒意,取出翡翠玉笛,连吹了十几首曲子,听得众人神魂飘荡,喝彩不迭。

  如此欢歌笑语,喧哗如沸,直到深夜,喝得酩酊烂泥的猎户们才踉跄告退。许宣也已醉意朦胧,来不及解开衣服,便卧倒在炕上呼呼睡着了。

  到了半夜,只觉浑身燥热,头痛yu裂。许宣昏昏沉沉地披上虎裘,撑着骨杖,到灶边喝了一大碗凉水,又迷迷糊糊地沿墙摸到门边,到屋外小解。

  大雪纷飞,到处银装素裹。他站在院角的柴房边,小解了一半,被寒风刮舞,打了个冷战,酒醒了大半。想到明ri一早,就要离开这冰雪荒寒之地,重返锦绣江南,又不觉悲喜交集。

  正yu撑杖回屋,头顶忽然一凉,被几滴冰水接连滴中,冷得直沁心骨。他抬头望去,心中猛地一沉。

  柴房的屋顶上,隐隐约约蹲踞着一个雪白的庞然大物,碧绿的凶睛鬼火似的跳跃着,龇牙低吼,正凶暴狂怒地瞪着他,随时将yu扑下。

  白虎

  他汗毛直乍,瞬间清醒了。这巨兽的脖颈上血痂凝结,赫然竟是当ri被他咬中脖子后逃走的母虎那ri前有狼群,后有众猎户,这大虫必是先找了一个隐蔽之地,舔好了伤口,再趁着雪夜来寻机复仇。

  不等多想,腥风狂舞,白虎已狂吼着当头扑来。“噶嚓”一声,骨杖断折,许宣翻身急滚,堪堪从虎爪下避过,右手在柴房的木墙上一拍,借势腾空跃起,恰好转身扑到了那巨兽的背上。

  白虎咆哮着立起身,想要将他摔飞。他早有所备,十指铁箍似的抓住那大虫的颈皮,双腿则奋力夹在它的两肋,任它如何发狂地跳跃旋转,紧紧地贴伏其上,只不松手。

  听见声响,周围木屋内的灯火逐一亮起。“吱呀”一声,完颜阿勒锦推开门,右手举着火把,朝此处照来。瞧见那白虎狂吼着立起身,他猛吃一惊,酒登时醒了,用女真话大喝道:“有老虎……”

  一枝火箭突然呼啸she来,闪电似的掠过许宣的头顶,钉入柴房木墙,“呼”地蹿起一团火焰。

  许宣惊出一声冷汗,阿勒锦大怒,叫道:“谁让你们用火箭了……”

  话音未落,“嗖”“嗖”“嗖”之声大作,数以百计的火矢激啸破空,贴着许宣身沿穿过,钉入屋顶,没入柴房,贯入木墙……霎时间火光冲天,照得四周一片彤红。

  许宣又惊又怒,难道这些猎户喝醉了酒,全都疯了?忽听苏里歌尖声大叫:“爷爷爷爷”转眸望去,脑中“嗡”地一响,完颜阿勒锦竟已被六七枝箭矢钉穿在木门上,烧成了熊熊火人。

  当是时,只听院外号角长吹,啸呼如雷,蹄声如chao席卷。也不知有多少人骑马冲入村寨,火箭缤纷乱舞,接连不断地she入四周的木屋。

  顷刻间,山谷内如陷火海,惨呼四起。许多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门,不等扑灭身上的火焰,就被乱箭she死,仆倒在雪地里。

  白虎也被两支火矢she中,吃痛狂吼,旋风似的朝外冲去。许宣惊骇悲怒,险些被它凌空甩飞。

  亏得他应变奇快,右手刚松开,左手立即抓住那大虫的前腿,顺势飞旋,从它左腹下滑过,重又翻身骑了上来。

  迎面冲来的两骑被那巨虎撞中,惊嘶倒地,骑在马背上的人登时手舞足蹈地腾空飞了起来。许宣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枪,奋力刺向右前方冲来的骑手。

  那人正想张弓朝他she箭,还不等脱手,已被长枪猛地贯入胸口,惨叫着后仰飞起,箭矢冲天。

  白虎咆哮狂奔,去势极快,转眼就撞翻了六七骑,冲出重围,跃上了东侧的山林。那些不速之客显然志不在它,许宣恰好又身着白虎裘皮,贴伏在它背上,浑然一体,难以看清。

  许宣目光四扫,越看越是惊怒。对方少说有三百余人,被火光映照,历历分明,个个身穿白裘银甲,头戴铁盔毡帽,当是金国骑兵无疑。

  完颜阿勒锦是金国太祖皇帝阿骨打的骨肉兄弟,战功赫赫,虽然辞官隐退,摒弃了所有荣华富贵,好歹还是开国功臣、当今皇帝的亲叔公。这些金兵究竟是什么来头,竟如此凶狂嚣张,一言不发,就将他乱箭she杀?

  脑海中忽然闪过完颜亮那凶光闪耀的双眼,心中一凛,难道竟是这厮?

  念头未已,只听众金兵纵声欢呼:“抓住苏里歌郡主啦”又有人高声叫道:“太后将苏里歌郡主赐予海陵王为妃,完颜阿勒锦违抗太后懿旨,已论罪处死。你们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突围

  果然是那海陵王捣的鬼许宣惊怒更甚,回头望去,大雪纷飞,火光冲天,村寨里处处都是熊熊烈焰。

  数百名金国骑兵呼啸穿梭,仍在不停地射出火矢,将那些怒吼着冲出的猎户,烧成一个又一个活人,景象惨烈无比。

  一个鹰翎铁盔的鞑子将领横枪骑马,昂然立在阿勒锦的院中。苏里歌与纥石烈女婴已被金兵擒住,五花大绑,推搡着朝一辆马车押去。

  苏里歌奋力挣扎,猛蹬了左侧的金兵一脚,又转身飞旋,狠狠地踹在右侧的金兵的胸口。但她毕竟太过单薄,格斗之术远不及骑射,那两个金兵只趔趄退了两步,又上前抓住她的手脚,高高地架了起来。

  “住手”一个猎户奋不顾身地冲过栅栏,抢身挡在马车前,喝道,“海陵王当日亲口允诺,他和我们的雄库鲁比斗三局,若是输了,就永远不再踏入罗荒野一步,并请太后为雄库鲁和苏里歌赐婚。难道堂堂大金国的王爷,说话跟放屁一样吗……”

  话音未落,已被那金将闪电似的一枪刺入胸腹,高高地挑了起来。

  “哈蚩烈”苏里歌失声大叫,俏脸涨红,泪水几欲夺眶涌出。许宣心中亦猛地一沉,想不到这些鞑子对待自己的同胞竟也如此残暴

  那金将长枪一抖,将那猎户的尸体抛入火焰,朝着众人高声道:“海陵王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岂能不算?他说他与海陵军永远不再踏入罗荒野一步,并请太后将苏里歌郡主赐给雄库鲁。太后亲降懿旨,将海陵王封为‘大金国的雄库鲁,,并派遣我等御林军请郡主回京,与库鲁迪古乃,完婚。这和海陵王当日允诺之事,又有什么矛盾?”

  “无耻”苏里歌悲愤交加,狠狠地朝那金将啐了一口,语速快如连珠,用女真话迭声叱骂。

  那金将不以为忤,微笑道:“苏里歌郡主,太后亲自赐婚,是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天大喜事。等你将来做了海陵王妃,权倾天下,你就要感谢我替你扫除这些障碍了。”一挥手,示意众金兵将她母女二人抛入马车中。

  许宣遥遥望见,怒火如烧。他与这些猎户相处半月,情谊颇深,他们虽是女真人,却善良勇敢,重情重义,和自己小时痛恨的“鞑子”大为不同。此刻目睹举村遭此灭顶之灾,悲怒之余,深感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激怒了完颜亮,或许便不会发生这等惨祸。

  蓦一咬牙,决意无论如何也要救出苏里歌母女。奈何此时白虎已跃入山林,正冲向那积雪皑皑的坡顶。

  目光扫处,见白虎后腿、肩背中了两支火矢,肩背上那支已经被撞落,腿上那支余焰未尽,火光跳跃。心中一动,已有了主意。

  当下猛地拔出白虎后腿上的那支箭矢,趁它吃痛咆哮之际,抽出腰间布带,从后方紧紧地勒住它的血盆大口。

  白虎狂怒地立起身,咬牙乱甩。布带恰好卡在它齿缝间,就像缰绳般勒得生疼,却怎么也甩不脱、咬不断。许宣骑在它身上,紧抓布带,随它上下左右地猛烈颠簸。

  有了驾驭烈马的经验,骑乘这白虎倒也没想象中那么艰难。他双腿紧紧夹住虎肋,内外交感,放松肢体,很快便仿佛和它同化一体。接着左手抓紧布带,奋力往后一扯,将那白虎硬生生地拽得调转头来。

  不等它怒吼出声,指尖在火矢一弹,“呼”地一声,那孽畜白绒绒的尾巴登时烧了起来。白虎疼不可遏,转向冲下山去。

  众金兵见那白虎尾巴着火,发疯似的疾冲而来,无不大吃一惊,纷纷弯弓怒射。许宣左手缠住布带,猛地翻身钻入虎腹,右手则紧握箭矢,顺势插入它的右胸。

  白虎吃痛狂啸,不顾前方劈头盖脑射来的火矢,狂飙般冲向阿勒锦的院子。许宣紧紧握住箭杆和布带,贴在它腹下。只听“嗖嗖”连声,火焰乱舞,转眼间那白虎便中了数十箭。

  若是寻常的老虎或许早已倒下了,但这只大虫端的是凶暴无比,竟浑身火焰熊熊,咆哮着撞飞了骑,穿过众金兵,继续跃过栅栏,朝那马车扑去。

  院内的众金兵被它凶威所慑,吓得目瞪口呆,倒是那金将应变极快,大喝着策马冲来,甩头一枪,朝白虎迎头掷去。

  许宣心中一凛,急忙松手跃落。“嘭”长枪几乎是贴着他的头顶,贯入白虎的血口大口,透出背颈半尺有余。

  那大虫身中数十矢,烈焰焚身,早已去了半条性命,悲吼声中,连着那长枪重重撞落在地,登时毙命。

  许宣肩背甫一着地,立即翻身反弹,闪电般冲跃到那金将马上,拔刀喝道:“狗鞑子快叫他们抛掉弓箭刀枪,退出十里”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如鬼魅,还不等众金兵回过神来,他已紧握“龙牙刀”,死死抵住了那金将的咽喉。这句女真话虽然说得颇为生硬,但运足真气,远远地传了出去,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金将双眸闪过一丝惊怒恐惧之色,喉结上下滚动,笑道:“原来你就是那汉儿小子了?这些人是御林军,奉太后之命来此诛灭反贼,迎娶王妃,你觉得他们会听我的命令么……”

  “嗖”话音未落,那金将身子一震,胸口已被一枝火矢贯入。接着破风之声大作,红光乱舞,他连人带马、密密麻麻地攒满了火矢,有如刺猬。

  许宣一愣,原以为擒贼先擒王,将这金将挟为人质,就可以迫退金兵,想不到这些鞑子竟然如此冷酷无情

  骏马悲嘶,颓然倒地。他只得翻身急滚,跃上马车,一掌将赶车的金兵撞飞出几丈开外,抓起长鞭,喝道:“驾”暴雨般劈打在马臀上,驱赶着那四匹骏马朝外狂奔。

  “咻”“咻”“咻”“咻”金国众骑争相围追堵截,接连不断地射来火矢。车厢、顶篷迅速烧了起来,被狂风鼓荡,火光熊熊乱舞。

  左侧的那匹黑马被十几支火箭射中,惊嘶趔趄,眼看着就要将整辆马车拉翻,许宣“啪”地一鞭,将它身上的辔头、细绳硬生生劈断,驾车撞碎栅栏,转向朝北冲去。

  阿勒锦的木屋在靠近村寨最北处。院门朝东,正前方是一大片连绵的山林,无路可去;南边、东边又围拢着众多金兵,只有北边的道路空空荡荡,一无遮挡。

  “驾驾”许宣挥鞭猛劈,那些受惊的马儿嘶鸣着碾过积雪,迎着狂风,风驰电掣地朝北狂奔。几个金国骑兵跃马冲出,正欲将他们拦住,被许宣长鞭劈扫,登时惨叫坠落。

  金兵们纷纷潮水般追来,此起彼伏地喝道:“别让他们跑了”“太后有令,活捉不了那汉儿小子,就带尸体回去复命”

  箭矢乱舞,“咄咄”连声,密集地射在车后厢板上,火焰喷涌。纥石烈女婴吓得蜷成一团,闭眼尖声大叫。许宣双手支撑,摇摇晃晃地移入车厢内,挥刀隔断苏里歌母女身上的绳索。

  苏里歌一把抱住他,娇躯颤抖,泪如泉涌,很快又稳住心神,抹去泪水,大声道:“雄库鲁,你驾车跟着海东青,它会带我们去一个安全之地”撮指吹了声口哨,后方响起尖利的叫声,那只雪白的海东青倏然冲掠而过,展翅高翔。

  她对这片冰雪大地了如指掌,许宣自无怀疑,精神一振,挥鞭策马,随着海东青全速疾驰。

  金国骑兵来势极快,呼喝声越来越近。苏里歌夺过厢壁上的弓箭,探出窗子,箭如连珠,“嗖嗖”不绝,登时将冲在最前的六七人射落马下。

  众金兵又惊又怒,却不敢对这未来的海陵王妃还以箭矢,只得伏身贴在马背上,极速飞驰,转到马车的右后侧。

  苏里歌立即又从右侧窗子探出头来,箭矢连发,当即又射杀了三四人。伸手一模,箭筒里已经空空如也,索性拔下厢板上火焰熊熊的火矢,朝金兵座下的骏马接连射去。

  迎头的几匹骏马被火矢射中,惊嘶倒地,后方冲来的骑兵收势不住,接二连三地撞将上来,人影抛甩,惨呼连声。转眼间,后方路上便垒如小丘,阻断了追兵道路。

  许宣趁机全速驱车,将众金兵遥遥抛到了两三里之外。海东青尖声长啼,突然转向,朝西北边的雪谷冲去。

  许宣一凛,这片雪谷颇为狭陡,两侧山坡上尽是密密的森林,积雪厚达数尺,人迹罕至,马车冲入其中,颇为凶险。但想起苏里歌所说,海东青带他们来此,必有深意。于是继续挥鞭策马,朝谷中冲去。

  风雪益猛,前方灰蒙蒙一片,难以看清。起初数里倒也罢了,但越朝里奔驰,积雪越厚,马车四轮虽然又宽又大,也几次差点深陷其中,东摇西摆,磕磕绊绊,惊险万状。

  众金兵轻裘快马,沿着车辙一路冲入雪谷,很快便追了上来。听见他们啸呼声如在耳畔,许宣心中大凛,正左右环顾,寻思着是否要带着苏里歌母女躲入山林,忽听前方传来一声凄厉恐怖的嚎叫。

  接着两侧雪坡厉嚎四起,此起彼伏,白茫茫的密林中突然浮现出无数幽绿的碧光,如鬼火闪烁。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狼谷

  雪花乱舞,两侧白茫茫的山林中绿光浮动,犹如鬼火闪耀。 到处都是凄厉恐怖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狼许宣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放眼望去,至少有数百只雪狼正冲出密林,沿着斜坡疾冲而下。

  雪谷狭窄,谷底最宽处也不过二十来丈。这些狼群怒啸狂奔,势如惊涛喷卷,雪浪汹汹,转眼间便冲到了面前。好在马车火焰熊熊,雪狼不敢轻易扑入,只是龇牙狂吼,穿梭堵截,不断围攻那驾车的三匹骏马。

  苏里歌箭如连珠,将跃起的雪狼一一射倒,大声道:“雄库鲁,这里是狼谷,也是所有狼群的老窝。离山谷的北端还有二十多里,要想活命,只有驾着马车冲过去”

  许宣大凛,风雪茫茫,狼群前赴后继,要想冲出山谷,谈何容易?但与其死在金兵的乱箭之下,倒不如拼死一搏,在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当下挥鞭怒扫,喝道:“驾驾”驱策着受惊的马儿全速疾驰。

  海东青尖声长啼,忽左忽右地在前方引路。车身剧晃,烈火熊熊,顶篷已被彻底烧光了,轱辘猛烈地颠震着,仿佛随时都将散架。

  雪狼在两侧汹汹围追,四面八方朝他们扑来。有的不等跃起,便被苏里歌一箭射杀;有的刚扑上马背,又被许宣的长鞭劈得摔飞出几丈开外。

  忽听后方惨叫迭起,紧追而来的金兵众骑显然也遭到了狼群袭击。

  转头望去,奔在最前的六七骑已连人带马被雪狼掀翻在地,两侧山坡冲下的狼群正前赴后继地朝金兵扑去。金兵惊怒啸呼,箭矢如雨,纵横乱舞,狼群不断地惨嗥滚落,却又不断地凌空跃起。

  若在雪原上,遇到这声势浩大的数百骑兵,狼群早已伤亡惨重,奔逃退散了。但此处本就是狼窝,为了保护山林中的众多狼崽,狼群舍生忘死,几近疯狂;加上山谷狭窄,三百多金国铁骑长蛇似的排开,根本无法腾挪变阵,被狼群这般不顾一切地猛攻,竟瞬间溃不成军。

  许宣又是惊喜又是快意,忍不住笑道:“苏里歌,你这一招‘明知山有……明知山有狼,偏向狼山行,真真妙极这帮狼心狗肺的鞑子,活该被吞到狼肚子里去……”

  话音未落,轮子猛地一震,似是撞在了岩石上,车身登时被高高掀起。还不等他回过神,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已重重砸落在雪地里。

  接着“乒砰”连声,骏马惊嘶倒地,车厢已撞得七零八落,轱辘更飞到了丈外的雪坡上。狼群狂吼着四面冲来,却被周围的熊熊火焰迫得穿梭绕走,不敢妄入。

  纥石烈女婴匍匐在几尺外的雪地里,一动不动,苏里歌趔趄着扑上前,叫道:“妈妈”又惊又急,却未察觉两只雪狼正绕过火堆,狂飙似的朝她后背扑来。

  许宣叫道:“小心”双手在地上一拍,凌空飞起,右掌猛击一只雪狼的头颅上,将它拍得脑浆迸溅。左手则本能地抓住另外那只雪狼的脖颈,抱着它滚落在地,拔出“龙牙刀”,一刀搠入它的心窝。

  周围雪狼怒吼,纷纷绕过火堆,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冲来。苏里歌箭矢早已射尽,只得抓起身边一根着火的木棍,纵横乱舞。

  只听悲嘶迭起,那三匹马儿被狼群扑倒,争相撕咬,挣扎了不到片刻,便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骨架。

  许宣大凛,车马尽失,无以代步,四周狼群又越来越多,等到火堆一灭,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免葬身于此

  瞥见散落在雪地里的厢板,以及那几副血迹斑斑的辔头,心中一动,拾起一块长七尺、宽三尺的厢板,用“龙牙刀”挖了两个洞,将那几个辔头上的套绳一端连接其上,而后抓起辔头,朝狼群腾空扑去。

  苏里歌吃了一惊,还不及相问,“轰”地一声巨响,雪浪四炸,狼群已被他剑震得怪叫退散。他一把抱住一只雪狼,将辔头套住它的脑袋,朝苏里歌叫道:“快抓稳绳索,坐在木板上”

  苏里歌登即醒悟,抱紧母亲,坐在那块厢板上,又用绳索将她与自己紧紧绑在一起。狼群龇牙冲来,被她火棍一扫,咆哮着后退。

  许宣一边死死压住那只雪狼,一边挥舞辔头,朝狼群抛去。连抛了数次,终于套住一只,猛地凌空拽了过来,将辔头勒紧。然后依样画葫芦,又套住两只雪狼,这才翻身滚回到厢板上,抓起火棍,往那四只雪狼的尾巴上一点,又重重得抽了几鞭,喝道:“驾”

  雪狼生性畏火,尾巴被烈焰烧着,又是剧痛又是恐惧,嘶声厉吼,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许宣、苏里歌三人身子一晃,登时连着那块厢板被它们拉了起来,箭也似的飞窜而出。

  许宣眼见奏效,大喜长呼,一手挥扫火棍,一手劈舞长鞭,将两侧狼群打得嗷嗷后退,驱赶着狼撬极速前冲。苏里歌亦又惊又喜,与许宣背靠着背,抱紧母亲,火棍乱舞,将后方追来的狼群扫得四下奔散。

  然而两人喜悦不过维持了刹那,便双双惊呼失声。前方火焰熊熊,到处都是飞扑跃起的狼群,到处都是悲嘶倒地的骏马,到处都是惨叫着被雪狼咬中身体、发狂挥刀舞枪的金兵……

  敢情这四只雪狼不是朝山谷的北端狂奔,而是掉了个头,朝着数以千计的狼群和鞑子骑兵冲了回去

  山谷狭窄,“狼撬”又快得犹如风驰电掣,此时若强迫这四只雪狼掉头,只怕会立刻翻覆,倒不如贴着那斜陡的雪坡滑过去……许宣念头急转,蓦一咬牙,拉紧右侧的缰绳,狠狠几鞭抽在狼身上。

  那四只雪狼顿时尖叫着撒开四腿,拖曳着厢板冲上了右侧的雪坡。

  许宣、苏里歌身子一晃,倾斜着贴地疾行。右侧山坡冲下的狼群瞥见那四只雪狼浑身着火,无不惊骇狂吼,潮水般避让开来。有几只尤为凶暴的恶狼,朝他们咆哮着奔腾跃起,还不等扑落,便被许宣剑奋力撞飞。

  山谷积雪极厚,地势又崎岖不平,马车奔驰其间极为危险,但坐在这块平板上,反倒如履平地,快如闪电。只是沿着雪坡急冲,身体难免倾斜得厉害,不时要用木棍拨扫一下左下方的坡地,以作平衡。

  朝左瞥去,景况惨烈直如修罗地狱。山谷内到处都是横亘的马尸、人尸与狼尸,堆积如山,火焰乱舞。狂风刮来,尽是刺鼻的血腥气与骨肉烧焦的恶臭,闻之欲呕。

  无数雪狼奔窜其间,争相撕咬着那一具具模糊的骨肉,不时抬起沾满血污的头,龇牙滴涎,瞪着碧幽幽的凶睛四下环顾,而后又发狂咆哮着扑向幸存者

  那数百金国骑兵此时仅剩下不足百人,成群围成了几个圆圈,立在外沿的骑兵挥舞长枪,与围涌上前的狼群奋力搏杀,里头的骑兵则弯弓搭箭,不时地射向飞身跃起的的雪狼。

  这些鞑子虽然骁勇善战,但被数之不尽、杀之不绝的雪狼困在此地,也不由绝望恐惧,斗志大消。

  有人眼尖,瞥见许宣、苏里歌驾着狼撬从斜坡上冲过,又惊又怒,高声大叫。众金兵争相纵马高跃,从遍地尸体中奔窜而出,怒吼着掉头追去。

  “咻”“咻”“咻”箭矢贴着许宣三人的身沿呼啸穿过。到了此时,这些金兵也顾不上活捉什么海陵王妃了,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方泄其恨

  许宣一边挥鞭驱狼,一边将真气聚于指尖,朝着左后方奋力乱弹。气箭纵横激射,竟然也打中了两个骑兵。那两人翻身坠马,还不等爬起身,早被四面扑来的雪狼撕开肚膛,咬断喉咙,惨叫声倏然断绝。

  此时,驾着撬板的那四只雪狼已浑身着火,正陷入最后的疯狂,速度快得难以想象。狼群被那恐怖景象所慑,不敢靠近,争先恐后地从许宣三人头顶越过,潮水似的朝众金兵扑去。

  金兵箭矢几已射尽,不断有人惨叫着被雪狼咬中喉咙,坠落马下;有的则是连人带马被数只饿狼扑中,瞬间毙命。

  剩余的金兵又骇又怒,顾不上追杀许宣,纷纷俯身抄起火棍,纵横乱舞,没命地山谷南端狂奔。

  狂风扑面,雪花乱舞,狼撬疾驰如飞,率先冲出了山谷。许宣、苏里歌松了口长气,还不等欢呼出声,那四只雪狼惨嗥着摔倒在地,已被烧得浑身焦臭,一步也走不动了。

  两人护住纥石烈女婴,翻身滚落在路边的雪坑里。回头望去,火光点点,马嘶声声,五六十骑金兵也已冲出狼群,正狼狈万状地朝这里奔来。

  许宣心中一凛,双掌真气毕集,正待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身后啸呼迭起,又有一大队人马狂飙似的疾卷而至。

  接着只听“嗖嗖”之声激响不绝,数以百计的火矢破空飞起,在满天雪花中划过一道道炫丽无比的光焰。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分别

  只听“嗖嗖”之声大作,数以百计的火矢破空飞起,在满天雪花中划过一道道炫丽无比的光焰,越过他们的头顶,接连不断地朝众金兵冲去。欢迎来到阅读

  众金兵猝不及防,又无盾牌抵挡,纷纷坠落马下。偶有侥幸避过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冲出谷口,又被新一轮激啸而至的火矢射中。顷刻间,人仰马翻,惨叫不绝,那数十名金兵全都倒在了雪地里。

  “乌拉塔利索多嘎”苏里歌又惊又喜,一眼便认出赶来的救兵正是同村寨的猎户们。

  这些人剽悍勇决,对完颜阿勒锦又极为崇敬,众金兵方才火箭齐发,几乎烧光了整个村寨,又射杀了阿勒锦与数十村民,他们焉能善罢于休?眼见众金兵掉头追捕苏里歌与许宣,猎户们匆匆救出家人后,立即整顿马匹、弓箭,一路啸呼追来。

  风雪交加,狼群嚎叫着冲出谷口,正待朝许宣等人奔来,被漫天火矢弹压,纷纷拖着金兵的尸体往回奔去。

  众猎户啸呼着疾冲而至,俯身将苏里歌、许宣、纥石烈女婴拉上马背,见他们并无大碍,纷纷捶胸欢呼。

  这些女真汉子最崇慕英雄好汉,当日许宣只身屠虎搏狼、打败海陵王,已让他们倍感敬服,今夜以残疾之躯,骑虎救出苏里歌,又驾车闯入狼谷,最终完好无损地杀出重围,更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雄库鲁”之声遍野回荡。

  许宣死里逃生,如释重负,狂风吹舞,浑身凉浸浸的尽是冷汗。转头望去,与苏里歌目光交撞,想到被射杀的村民,想到被活活烧死的阿勒锦,更是悲欣交集。自己反正是金国死敌,明日又要回大宋去了,自无所谓;但这些村民违抗太后懿旨,杀了三百御林军,从今往后,只怕以罗荒野之大,也无他们立身之地了

  翌日凌晨,风雪渐止,南边云层里露出一角碧空。

  村寨早已被烧成一片废墟,满目苍夷。众人在山脚挖了一排土坑,将尸体一一放入,拔刀割额,满脸血泪淋漓,痛哭了一场。而后煮了些死者生前爱吃的饭食,烧成灰烬,和土堆成新坟,略一数去,前后竟有五十余座。

  许宣与这些女真人朝夕相处,亲如友邻,死者中不乏送过他腌肉裘皮的妇女,也不乏缠着他讲述江南故事的孩童,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心下恻然悲堵

  苏里歌哭得最为伤心,也不管毁伤容貌,在额头上划了两刀,在阿勒锦坟前不住地磕头。

  许宣心有戚戚,想起阿勒锦对自己的情谊,也不由伏倒拜了几拜,忽想:“朝廷说我许家勾结魔门,外通金国,若知道我为完颜阿骨打的胞弟磕头,又不知会罗织什么罪名?”满嘴苦水,五味交陈。

  按照女真习俗,贵族死后,要将奴婢、坐骑、衣物焚烧殉葬,阿勒锦一贫如洗,唯一的坐骑昨夜也已被金兵射死。于是苏里歌将那马尸一起烧了,埋在坟中,又大哭了一会儿,方依依不舍地翻身上马。

  众人绕着村寨骑马奔行,冲天射了数十箭,捶胸啸呼,这才拥着许宣往河边奔去。

  河中浮冰跌宕,那艘独木舟仍系在石边。

  想到分别在即,众人大为伤感,乌拉塔利、索多嘎等人犹不死心,纷纷上前劝说许宣,和他们一起北行。惟有苏里歌眼圈通红,泪水滢滢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许宣心潮汹涌,朝她微微一笑,用生硬的女真话高声道:“飞得再高的云,总会与大海相接;飞得再远的鹰,总会回到罗荒野。我们隔得再远,分别再久,总会有相见的一天”

  众人知他去意已决,只得作罢。纥石烈女婴嘴角牵动,似是想说什么,望了苏里歌一眼,又微笑不语,眼眶中却满是泪水。

  许宣手掌在马颈上轻轻一拍,翻身跃入独木舟中。船身摇晃,一块腌肉“噗”地掉落在他身前。他这才发觉篷舱内竟然堆了许多腌鱼、腌肉,还有一件缝得颇为精细的熊皮大衣,显是出自纥石烈女婴之手。心下大为感动,转头挥手致谢。

  众人纵声啸呼,苏里歌再也忍不住,泪珠夺眶涌出,猛地抽了马臀一遍,掉头朝北疾驰。众猎户一边高声啸歌,一边策马追去,雪尘滚滚,很快便消失在山丘之后。

  许宣胸膺如堵,怅然若失,握住那两根木桨,正欲震断缆绳,顺流而下,忽听空中尖啼阵阵,海东青展翅盘旋,接着又见一骑风驰电掣地朝河边奔来。马白如雪,人素如霜,正是苏里歌。

  她策马急冲到岸边,翻身跃下,一个箭步冲入船中,不等许宣回过神来,已将他紧紧抱住。

  许宣呼吸如窒,只觉她温软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胸脯急剧起伏,滚烫的泪水接连不断地滑过她的脸颊,滴入他的脖颈。狂风刮舞,她的发丝纷乱地撩着他的耳梢,带给他心底酸苦交杂的滋味与酥麻如电的颤栗。

  海东青在两人头顶欢鸣盘旋,振翅落在苏里歌的手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白鹰托到许宣面前,低声道:“罗荒野的雄库鲁,我把这只海东青送给你。不管你飞得多远,它都能带你找到回家的路……”

  许宣虽然早知她对自己的情意,但见她将这最为心爱的神鹰也送给了自己,仍不免一阵感动,热血上涌,脱口道:“放心,等我救出父母,一定会回来看你。”

  苏里歌大喜,紧紧地抱住他,双颊晕红如醉,低声道:“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天的话,我会……我会一直等着你。”

  许宣话刚出口,便微觉后悔,听她这般说,更觉愧疚。正不知该如何应答,又听她柔声道:“雄库鲁,我一直还不知道你的汉文名字。当我想你的时候,该叫你什么?”

  许宣笑了笑,道:“我的名字叫许宣……”

  “许仙?许仙?”她用生硬的大宋官话低声念了几遍,凝视着他,泪光如波碎,忽然在他唇上深深一吻,跳起身,不顾海东青的尖啼,跃上白马,头也不回地朝北疾驰,远远地高声叫道:“苏里歌这一生都是许仙的妻子。不管他走多远,抬起头,都能在星空里看见她的双眼”

  大风鼓舞,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里,声音却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许宣摸了摸那又咸又甜的嘴唇,耳颊如烧,恍惚如梦。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又闪过小青与他唇瓣相接时,那双颊霞飞、那羞不可抑的神情……心中登时痛如针扎。

  这半个多月来,他时时会想起小青,尤其每次面对着情热如火的苏里歌,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小青在一起的那些青涩而甜蜜的时刻,想起双剑合璧时她似有若无的笑容,想起月色里她如雪的身体,想起黑暗的石洞里她的呼吸与幽芬,想起她欲拒还迎的吻,想起她泪水盈凝、伤心欲绝的眼神……

  在此之前,他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虽然喜欢说些半真半假的甜言蜜语,开些似懂非懂轻薄玩笑,却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倾心欢喜,更不知道何所谓两情相许。

  直到他遇见苏里歌,热烈如火的苏里歌。

  有时夜深人静,望见黑暗中那双闪烁如星的眸子时,他突然会想,如果没有遇见小青,他会不会喜欢上这个单纯爽直的雪国少女呢?她不像小青那样喜怒无常,更不像小青那样心思难测,更重要的是,她永远不会变成一条遍体寒鳞的蛇,吃人茹血,千夫所指……但不管他如何比较,只要一想起小青那双似嗔似喜的眼睛,总会感到一阵窒息的疼痛与迷惘,意乱情迷。

  不知她是生是死,身在何地?今生今世,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海东青呀呀尖叫着,落在他的手臂上。他定了定神,解开缆绳,摇划双桨,撑着那独木舟顺流而去。不管是小青也罢,苏里歌也好,终不过是儿女之情,比不上父母之恩来得重要。眼下最为紧要的,乃是尽快抵达“天鹅寨”,再乘船返回大宋,救出父母

  浮冰跌宕,大河滔滔。两岸尽是茫茫雪原,还有那一片片灰白斑驳的森林。连绵的雪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雪鹫盘旋。偶尔见到一大片鹿群,在前方河边低头喝水,听到海东青的叫声,立刻惊慌逃散。

  许宣视若不见,只是一下接着一下,奋力划桨,恨不能给这艘船插上翅膀。每过半个时辰,方松开双桨休息片刻,躺在船上,看着上空极速飞舞的云层,任由木舟顺流而行,而后又运足真气,继续全力划船。

  到了傍晚,雪花又开始一朵朵地飘舞起来,寒风猛烈,前方灰蒙蒙一片,乱石越来越多,碰在船底,咄咄有声。他担心撞坏木舟,当下将缆绳系在岸边石上,坐在篷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些腌肉,躺下休息。

  半夜醒来,雪已经停了。月亮悬在空中,将四周照得一片明亮。水波摇荡,船身起伏,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以及立在船舷上的那只海东青。他听着风声在船篷的缝隙间激啸,听着海东青凄苦的啼声,忽然悲从心来,感到一阵莫名的不祥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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