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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梭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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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

  “老夫不管你是不是叫小子,只问你为何狠心的杀死我的徒儿关宏色?”

  金小山轻松一笑,道:

  “怎么的?你应该谢我呀,为何还要向我金小山兴起师来问起罪了,当其是岂有此理。”

  石八怒道:

  “你在放的什么屁?”

  金小山手指石八身后的苗菁菁,道:

  “你这个老糊涂蛋,也不深入一层的想想看,如果要不是我替你收拾了关宏色那个小色狼,哪有你这个老色狼在这山‘白’水秀的精致别墅里,同这浪货捻和的呼天抢地到忘我之境呀!”

  金小山话未说完,突然石八双手齐挥,两团各异其色的毒粉细砂,已向金小山迎面撤来,出手之快,手法之准,当真连金小山的退路也封锁住,且听石八厉声喝骂道:

  “放你娘的屁!你死吧!”

  金小山并未应声倒下去,他冷笑一声,回身就“逃”!

  屋内的石八看得十分清楚,金小山是由一团白雾中冲出去的,也就是说金小山必已吸入不少毒粉。

  石八身后的苗菁菁道:

  “那小子中毒了!”

  石八厉声喝道:

  “追!”

  当先穿窗而出,在他身后,苗菁菁也拔刀在手的穿窗追出小瓦屋。

  金小山哪会逃走,水大叔的谆谆告诫,一个手持“阎王梭”的人,只有追杀他人,不着兴被人追杀的。

  还未转过一个小山脚呢,石八已见金小山当路而立,右手掌上极光连闪不断,一脸笑意也含敌意的望着自己,不由得一愣稍顿,缓缓的向金小山逼近,边冷哼,道:

  “你已中了老夫的蚀心毒,难道你没感觉……”

  苗菁菁也已追到,闻言早一摆手中两把短刀,道:

  “八爷,我们上!”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

  “什么玩意,就你那点毒粉,也想把你家小爷送上西天,娘的皮,门都没有。”

  石八心中一栗,难道这小子也懂得用毒不成?心念间,惊目一瞪,厉喝道:

  “既未中石八爷的毒,你又为何逃走?”

  金小山“哦呸”一声,囊着鼻子道:

  “老毒物你看小爷手上托的何物?”

  石八道:

  “不就是水行云的‘阎王梭’吗!”

  金小山点头道:

  “不错,是‘阎王梭’,但你可曾听谁说过手执‘阎王梭’的人撒鸭子逃走的?”

  石八想道:

  “难道你小子不是中了老夫的蚀心毒粉而逃走的?”

  金小山道:

  “狗屁,我只不过把你们引来此地。”

  边四下一望又道:

  “看清楚了吧,这地方两面是山,而且是悬崖峭壁,无处可落脚攀登,前后也只有这条小小山道,这可是个无处可逃的好所在哟!”

  话声是轻松的,但听在石八与苗菁菁二人耳中,却实在不是滋味。

  石八一声怒喝道:

  “好小子,听你的说话口气,比之当年的‘阎王梭’水行云来,竟然是同出一辙的毫无二致呀!”

  苗菁菁也尖声骂道:

  “八爷,别听这小子嚷嚷,觑准了再给他致命一击。”

  石八突然双肩一紧,道:

  “这小子怎的说话囊囊的,敢情他原来在鼻子中塞了东西呀!”

  苗菁菁这时才惊叫道:

  “对呀,一开始我还以为这王八蛋冷天受寒了呢,却原来他在鼻子里塞了东西,怪不得他未中毒,真是可恶!”

  突然一阵冷笑,石八忙又自怀中一探,道:

  “江湖上的‘石斑鱼’石八爷,如果只有那么两下子,那岂不是浪得虚名?且看你小子中了老夫的沾肤化浓毒砂以后,你如果仍然若无其事,那时候老夫自当甘拜下风。”

  金小山一听,立刻想到那小瓦屋的门窗上附的毒物来,这可不能再有恃无恐的等闲视之了。

  他不等石八扑近,陡然一个大旋身,看似身子向下低,但就在石八挥手中,他却突然拔地而起,人已蹿升三丈,只见他双脚交替的在山道边的峭壁上连登不停中,又是一个大翻身,头下脚上的向地上的石八当头落下。

  石八的毒粉在金小山的双脚下飞过,沙沙声中全贴岩壁上,他正欲伸手又掏摸呢,金小山的“阎王梭”已自空中打出。

  石八举首仰望,左手袍袖狂撩向那点闪发着极光的星芒,双肩互扭而上身侧偏,不料那点寒芒突然中途一收,早隐于金小山落下来的身后面。

  石八的右手已握出一把每粉正待振臂打出呢,不料金小山那已收回的“阎王梭”,却更以比上次快上百倍的速度,宛如流光倒逝的一闪而来,就听“砰”的一声脆音,石八的一把“沾肤化浓毒砂”就在自己面前飞开来,而石八的右手,似已被打碎般的五指无力,血流不断,痛得他狂叫一声,掉头就逃。

  一旁的苗菁菁看得真切,她哪还敢停留,狂叫一声,也跟着石八往来路而奔逃!

  金小山哈哈一声狂笑,道:

  “姓石的,你如今的样子才叫做逃犯,但是你二人能逃多远呢?”

  “阎王梭”握在掌中,金小山迈开大步就追,转眼之间,前面的石八与苗菁菁二人已到了小瓦屋前,但见后面的金小山追得紧,二人谁也顾不得天寒地冻,山溪边还结的冰有三尺远,急急的调头趟过冰冷的溪水逃向对岸。

  金小山追到岸边,见那山溪足有七八丈远,自已万难跃过,如果也趟水追去,这受冻的罪可大了。

  于是,他收起“阎王梭”高声对石八与苗菁菁道:

  “别跑了,慢慢走吧,彼此后会有期了!”

  见金小山未追过山溪,苗菁菁双手又叉在腰上回头骂:

  “屏血娃儿,你不得好死啊!”

  金小山未回骂,缓缓的走近那座精致的小瓦屋,本来还觉着可怕的,一把火烧了心里总是不是滋味的,但想想这小屋四下里全是剧毒,留之终是害人。

  于是他小心的进入小瓦屋中,小灶上有火,那支大铜火盆中正有着熊熊炭火。

  当金小山跃出小瓦屋不久,已见熊熊大火而起——

  金小山冷冷的走向刚刚打斗的现场,回头看,不由得心中一个大疙瘩,太像了,那不就是“坐山虎”张耀当年烧毁自己的家模样吗?

  而远处的山溪对岸半山上,苗菁菁正替石八包扎右手伤处,这时她指着小瓦屋道:

  “八爷你看,那姓金的小子多可恶,他竟一把火把屋子烧了呢!”

  “石斑鱼”石八牙齿咯咯声,也不知是右掌痛的,还是气的,但一阵咬牙后,破口骂道:

  “不除此小子,老夫就不是石斑鱼!”

  要知那石斑鱼在水中最是毒,大山里也只有金沙河出这种鱼,这种鱼长得可肥大,而且生得五颜六色,但却是剧毒无比,不少淘金客捉了这种鱼以后,如道的把它甩死,不知道的拿来煎了吃,反倒被毒死,所以有些淘金客叫这种石斑鱼为复仇鱼。

  如今石八在伤痛之余也留下话来,他要金小山好看。

  不过金小山可未听见,因为当金小山取下鼻中的两粒解毒丸回到老松树下的时候,扁和正在小睡,只有钱凤,见了金小山回来,才绽开了笑脸而迎上来,道:

  “你终于回来了,可把人急坏了。”

  金小山一笑,道:

  “我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坐在石上闭目的扁和,闻言睁眼道:

  “怎么样,你把那女人打发了?”

  金小山摇头,道:

  “没有。”

  扁和已站起身来,闻言一怔,道:

  “怎么了,可是怜香惜玉?”

  金小山已去解马缰,边回道:

  “那女人眼尖腿又快,被她同个叫石八的老头子二人一齐踩溪流而逃了,我看溪水太冷,也不追了。”

  扁和一听,惊讶的道:

  “石八,石——八,这名字我听人说过的呀,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呢!”

  金小山扶着钱凤坐在货架上,又挽着扁和坐上去,这才对扁和道:

  “我也是头一回听说,不过我暗中听他们说,是什么百毒谷的‘石斑鱼’石八的——”

  扁和一拍手,叫道:

  “对了,是有个叫石八,这人可是一双惊目,颚骨奇大黑呼呼的——”

  金小山忙笑道:

  “对,对,就是这个扮相。”

  扁和点头道:

  “说起来是几年前的事了,我正在一处山川里采药,突然遇上两个大汉子,一个个口吐白沫,面色铁青,眼看就要死在山道上了,是我把他二人救活的,问起来,他们才说出是被人害的,那个人叫石八,就是你说的那样子。”

  金小山一听,轻点着头,道:

  “当时听那石八的口气,他似是知道我水大叔,只等我们到了墨云谷问我大叔就知道了。”

  蹄声“得得”的敲打在山石上,听起来十分有致,连金小山的脚步也有了一定的节奏感,三个人一匹马,不疾不徐的赶往墨云谷而去……

  ◎ ◎ ◎

  但这时候,另一个地方的蹄声,却是有如雷动,那是自蓝关往东,一条官道直上十八盘岭,八匹健马上,却只有一个人,这人正是远从黑水岭来的郎老大,满面的红胡子,腰里插了两把短柄板斧,老粗布棉袄上扎了一条粗布带子,狭长裤狼皮靴,翻毛的长袜于拉的高。

  只听他“哈——哈”连叫,自己一马当先的朝着龙驹寨以南的山道中转去,因为石北斗就住在风火沟,那地方要是步行,总得走上一天多,如今八匹马一人骑,七匹空鞍马紧在后面追,正午的时候,他已立马风火沟的对面半山脊中间。

  “石北斗!石北斗哇!”

  山沟里有个大茅屋,石北斗正在门边编织竹篓子,他老娘同媳妇正逗着小儿子在屋子里烤火烧吃粟栗子呢。

  对面山脊上的叫声像打雷,石北斗一惊,一手遮双眉朝着山脊上望,心中暗叫:

  “我的乖乖,这会是谁?”

  不旋踵间,山脊上的叫声更亮了:

  “石北斗!石北斗!”

  反身走入茅屋中,石北斗墙上取下鬼头刀,道:

  “我去看看是哪个在叫我。”

  老娘跟着老婆儿子全挤在门边望,石北斗早大踏步的直往山脊上跑去……

  也只跑了一半,他已高声叫道:

  “好家伙,红胡子干起贩马生意了。”

  不错,山脊上未下马来的正是郎老大,二人就在山脊上互抱一起大叫着狂笑不已——

  “老远的找我干什么?”

  郎老大一拍石北斗那又宽又厚的肩头,笑道:

  “回墨云谷呀!”

  石北斗一听,犹似冷水浇头的道:

  “我石北斗早把墨云谷忘得一干二净,要去你自己去,当知好马不吃回头草,老谷主愣是披了件王八盖,我老石看了就窝囊!”

  郎老大一声咆哮,道:

  “你有完没完?”

  石北斗道:

  “怎么啦?难道不是……”

  郎老大道:

  “你说得对,可是那是过去,如今谷主已回墨云谷,他一回来就把那对男女赶跑了,如今是找我们几个人重回墨云谷的,上马吧!”

  石北斗惊奇的道:

  “你说老谷主连他那个师妹也赶走了?”

  郎老大道:

  “何止是赶走,只等我们到齐,就要去索她的命了。”

  突然间,石北斗捧腹大笑,那声音直在四山回荡不已,连郎老大也狂笑起来……

  于是,石北斗回头对山下叫道:

  “娘,我回墨云谷了,老谷主召我呢!”

  石北斗说走就走,接过一匹马来就骑上去,一抖缰绳,对郎老大道:

  “走,找王壮他们去!”

  又是一阵蹄声雷动,八匹马上只有两个大汉,一个是红胡满面,金刚怒目,另一个虬髯黑汉,好大的一张嘴巴,如果石北斗要咧开大嘴,足可以塞进个拳头。

  二人粗犷中有着义薄云天之气,沿着山道奔驰在层峦叠蟑的万山丛林中……

  第二天却又下起大雪来,但大雪未阻止二人的行程。这天晚上,他们已赶到老虎崖,那儿就是王壮的家。

  王壮家在老虎崖下,父母健在,兄弟二人却都未成家,这天正下着大雪,王壮的兄弟王强在家中干活,王壮一人往山里去打猎了。

  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赶来的时候,那王壮尚未回来,马蹄声早把王强引出屋来,他不认识郎老大,见二人长的威猛,不比哥哥差半点,早迎上去道:

  “二位这是要找谁?”

  郎老大粗声道:

  “王壮呢?”

  王强怔怔的道:

  “我哥哥不在家,二位找他何事?”

  石北斗早对王强道:

  “不在家没关系,告诉他立刻回墨云谷去,这里我们给他留下一匹马。”

  王强忙摇手道:

  “二位还不知呢,我大哥发誓不回墨云谷了呢!”

  郎老大一笑,道:

  “赌咒赌咒,屁股朝后,管屁用,告诉他回来就上墨云谷。”

  王强道:

  “天都快黑了,要走也得等到天明才走呀!”

  石北斗一愣,道:

  “你不是说你大哥不在家吗?”

  王强道:

  “他是不在,但他不久就会回来的,他入山打野味了。”

  郎老大一听去打野味,立刻叫王强把六匹空鞍马拴好,一摆手,道:

  “老石,咱们迎上去看王壮会弄些什么可口的野味,不一定咱们今晚就在他这儿歇一宿。”

  石北斗一抖缰绳,两匹马立刻往深山中冲去——

  天似乎真的黑了,如果这时候还有些光亮,那一定是覆盖在地上的白雪反映的。

  石北斗一马在前,一连的越过两个山头又穿过几处老荒林,远处突然有群狼狂叫声传来。

  “狼群!”

  石北斗一惊,回头对郎老大叫着。

  郎老大点头道:

  “听起来恐怕有十几二十只吧!”

  急驰的怒马,突然前蹄一扬,几乎把石北斗掀下马来,而郎老大却已驰在前面!

  前面,却正是一处断崖,只见不下二十只恶狼,把一人阻在断崖下彼此互应着往山崖下的大汉狂扑,那大汉却舞动着一柄钢叉,背贴在山崖边左挑右插,兀自狂挥不休,连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赶来,他也浑然不觉。

  郎老大的马一冲到,口中厉烈的大叫道:

  “杀!”

  石北斗也拔出鬼头刀,二人拧身落下马来,双脚一点地间,立刻杀入狼群中。

  郎老大的一双板斧,舞得紧,一上来就被他劈死四头狼,石北斗双手握着刀把子,连杀带踢,刹时也砍死三头狼,可是靠在山崖边的大汉子,依然浑然不觉的,舞动钢叉左扑右扫不停,直到狼死的死逃的逃,那大汉还是舞着钢叉不停!

  石北斗收起鬼头刀对着大汉狂叫道:

  “王——壮!”

  声音大得林中的乌鸦也飞起不少来!

  然而王壮还是有气无力的舞着钢叉不休!

  郎老大道:

  “老石呀,他这是连吃奶的劲头也豁出来,迷糊了。”

  石北斗再次拔出鬼头刀,一跨上前,适巧的拨住挥来的钢叉,一把揪住已成傻哈哈的王壮,厉叫道:

  “王壮,你醒醒!”

  王壮突然全身一哆嗦,他连握叉的力气也没有,“啊”的一声倒在石北斗的怀里直吸大气不住的猛翻白眼!

  石北斗道:

  “扶他上马,快离开此地,不一定野狼又会叫更多的野狼,咱二人也得抓瞎!”

  二人合力扶王壮上马,石北斗就在马上抱住王壮,不料王壮有气无力的指着山崖下,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郎老大提斧过去看,地上有王壮的钢叉,地上还有王壮打的野味,好大的一只山鹿啊!

  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七、墨云谷八武士重归

  郎老大拾起王壮掉在地上的钢叉,顺手托起死花鹿放在马上,这才跟着石北斗驰出林子来。

  原路走回王壮家的时候,王强手中也握着一把钢叉在附近路上等人呢,他见石北斗马上驮着大哥,不由得一惊,急忙上前道:

  “我大哥怎么了?”

  石北斗拍拍王壮的厚背,笑道:

  “一个人要是力气放尽了,就是他这模样。”

  回头又见郎老大马上驮着条死鹿,王强立刻帮着把大哥扶下马来,背进屋子里,王壮老父母一见,也是一阵紧张,还好野狼只把王壮衣裤咬破,并未伤到皮肉。

  王家二老听了郎老大把情形说了一遍,不由感谢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来的及时。

  这晚上王家就在茅屋里支起火盆烤起鹿肉下酒。

  那王壮在歇了一夜之后,身子本就结实,这时又恢复了那股子蛮劲,笑对郎老大二人,道:

  “那群野狼是慢慢聚来的,起先只有三只,我连理也没理它们的背着山鹿回家转,可是就在那山崖下,突然聚了十几只,这下子我才感到不妙,等我再往前要走呢,他娘的一下子又来了十几只,没办法,我只得来个负隅顽抗,想不到那些野狼轮番的向我扑来,约莫着总也在那山崖下折腾了个把时辰,要不是这只鹿,我也许挥着钢叉冲回来了。”

  郎老大这时一笑,道:

  “王壮,你收拾一下,上路了。”

  王壮早听石北斗讲过水行云重振墨云谷的事,这时也不多言的道:

  “没什么好叨拾的,一把钢叉,我跟二位上路。”

  石北斗哈哈一笑,立刻向王壮二老告辞。

  那王壮也是个孝子,他骑在马上对兄弟王强道:

  “兄弟呀,好生伺候爹娘,没事少入山去,我会按时回家来的,一应开支自有我安排。”

  王强送三人到山脊上,抱拳道:

  “大哥放心去吧,父母自有我的。”

  于是,八匹马三个壮汉,立刻直往附近的狼山驰去。

  而狼山住的是万里风,在墨云谷十大武士中,万里风的轻功最了得,只是十大武士中也只有他长得既瘦又小,活脱像个瘦皮猴。

  日正当中,天上的乌云只遮了半边天,看起来天上一半无云,那厚厚的雪层却被冬阳镶了个美极了的金边,光景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天象奇景。

  这时候,狼山下面的小村子头上,正有个瘦小个子,翘着八字粗胡子,四脚拉叉的躺在一张长木凳子上晒太阳,一双小绿豆眼一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不错,这人就是郎老大要找的万里风。

  远处有了马蹄声传来,万里凤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拧身而起,两个腾跃,人已攀上村头的一棵红柿树上面。

  冬天的大山里,什么野果也不多见,唯独这些大柿子树,一树的叶子全被寒霜剥光,也把一树的柿子变得稀红,如果搞几个火上烤热,再把皮撕去,吃到口中又香甜又热乎,宛如吃着一个稀巴巴的糖葫芦。

  万里风人一登到树上,立刻隐起身子,狼山是个荒凉地方,哪会有骑马的往此地来,难不成官府来了办案的,抑或是大山里出了马贼?

  不旋踵间,早见郎老大一马当先的冲过来,他后面一群马上,还坐着石北斗与王壮二人。

  树上的万里风一惊又喜,随手摘下三个红柿子,就在郎老大三人快要自大柿子树下越过呢,三个红柿子已迎着打去,口中大叫道:

  “接镖!”

  郎老大听得风声,头一偏伸手去接,不料抓了一手烂红柿子,而王壮与石北斗二人随后一看,早把飞来红柿打落地上。

  郎老大勒马抬头看,不由得红胡子一翘,戟指树上的万里风笑骂道:

  “真他娘的是个顽皮猴子,还不快下来,赶着回墨云谷去了。”

  万里风一个跟斗落下树来,握在手上的尺半双刃尖刀已插回鞘,闻言一怔,道:

  “要我姓万的回墨云谷伺候那婆娘呀?门都没有。”

  郎老大一笑,道:

  “谁说要你去伺候人,是要你去杀人的。”

  万里风不解的道:

  “杀谁?”

  石北斗厉声道:

  “当然是去杀那婆娘同她的老情人关浩了。”

  万里风一怔,急又问道:

  “这么说来,谷主终于醒过来了,哈……”

  郎老大道:

  “别笑了,快上马吧!”

  万里风道:

  “来了总得吃喝一顿再去嘛!”

  郎老大摇头道:

  “要吃赶到丹江岸去吃。”

  万里风一笑,道:

  “去找打渔郎葛正八?”

  王壮挥手道:

  “快上马吧。”

  万里风抬头望望柿子树,笑道:

  “来到我的地头上,不吃点东西我心终是过意不去。”

  说完腾身又起,双手已攀上树枝。

  郎老大三人举头看,只见万里风在树上挑着摘,摘一个往下丢一个,边又笑道:

  “吃几个红柿,既挡饿又挡渴,完了再上路也不迟。”

  刹时王壮三人各接了六七个,三人只叫“够了够了”。

  万里风连家也没有回,找了一匹花斑马骑上,笑道:

  “走,我带你们抄近路去丹江。”

  ◎ ◎ ◎

  丹江的最大码头在荆关,但葛正八可并不在荆关,就在荆关以北五十几里处,有个渔村叫水堰湾的小地方,这里的渔户并不多,只住了七八户,只是每户都有条小船在丹江上活动,渔舟打鱼兼运货,有一年墨云谷主水行云到外地看生意,主要的是山贷药材运往汉江去,就在这几结识了葛正八。

  墨云谷主见葛正八水上功夫了得,拳脚功夫也不错,这才网罗到墨云谷的。

  郎老大四人来到水堰湾的时候,退去的乌云又罩头,光景又快下雪了,天也在泛灰。

  郎老大问渔村的人,这才找到葛正八的家门,但见一把大锁,四个人探问之下,知道葛正八在船上呢。

  葛正八的住处不大,也只是两间茅屋,王壮下得马来,先把马控好,走至门前双手一推,早把那扇大门推开来,回头笑对郎老大道:

  “把马拴好,咱们先进屋去,有什么吃的自己动手,就等老八回来,胜如往江边乱找的好。”

  郎老大一听,点头道:

  “也该吃点东西了。”

  于是四个人相继走入葛正八的家中。

  当真是粗桌椅、烂床铺,床下一支大夜壶,破锅灶、干稻草,四周墙上尽是黑灰,标准的破落户。

  王壮呵呵一笑,道:

  “他娘的,葛老八也住得惯,我兄弟讨不到老婆,再看看老八住的窝,怪不得他人长得帅,却依然是个光棍汉。”

  四个人正哈哈笑呢,突听得屋外面有人厉喝道:

  “哪个大胆狂徒,敢在背后放闲屁的。”

  四个人朝门口看,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虎背熊腰,穿一件狼皮袄,粗皮棉裤破棉鞋,一个破半笠遮了半个面,一手提了一串肥鱼,一手提着一只小渔网,光景可不正是那帅气十足的葛正八回来了。

  葛正八一见是郎老大四人,不由得狂叫一声冲进屋子里,欢声道:

  “好家伙,原来是你们呀,我葛老八想都未想到呢!”

  石北斗一掌拍在葛正八肩头,咧着大毛嘴叫道:

  “快弄些酒菜吃。”

  高高的举起手中鲜鱼,葛正八笑道:

  “这里是丹江网来的鱼,我床下面自已酿了坛老黄酒,原是要过年时吃的,如今全取来煮了喝吧!”

  这一晚可真够葛正八高兴的,因为郎老大把墨云谷的事说了一遍,知道谷主水行云又回墨云谷了。

  五人一直把葛正八的酒喝光,鱼也吃完了,已是二更天了,这时郎老大才对其余四人道:

  “今晚我们挤着睡一晚,明日一早还要入山去找秦通、包文中、张侠三人呢。”

  “这三人住的相近,明日一天时间就会凑齐,哈……我们又要回墨云谷了,当真令人高兴,哈……”

  ◎ ◎ ◎

  八匹健马八个形状各异,但却是有志一同的汉子,他们扬鞭催马,一路着鞭驰向墨云谷,不时的从各人口中厉烈的发出“哈”叫声,烈马的口中喷着白烟,在气漩的搅和中,与马背上人口中的白气混在一起而飘在后面,蹄声雷动,山道上惊起不少飞禽走兽奔腾飞逃,光景是一副捍卫社稷的样子!

  而在这时候,另一批狂汉也在飞马奔驰着,大山里突然出现这么两股人马,引起不少人的关心,但谁又会知道江湖上即将出现一场大屠杀!

  墨云谷中,正面的大厅上坐着水行云,他热烈的款待着扁和与钱凤,金小山就在这时候把老金矿村中所见,十分仔细的对水大叔作一报告。

  半晌水行云未开腔说话。

  扁和却笑道:

  “关家兄弟二人住的神秘,连行动也乖张的离谱,当真是天理难察。”

  水行云自言自语,道:

  “我在想,姬玉人是怎么会同那关浩认识的,这件事为什么会连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知道。”

  扁和一笑,道:

  “这本没有什么,一个人若做出羞耻的事,多半会加以隐瞒,谁愿意自毁形象的。”

  水行云望望一旁的钱凤,对金小山道:

  “你领着阿凤到各处走走去,我同你扁大叔还有话要细说呢!”

  钱凤自然高兴,立刻拉着金小山笑道:

  “我正想看看这墨云谷呢,小山哥,我们走吧。”

  金小山点头一让,随着钱凤走出大厅。

  水行云这才一声长叹,道:

  “水某着意的把扁兄请来这墨云谷,实在有着一事,期待扁兄弟解释疑惑。”

  哈哈一笑,扁和道:

  “千两白银解释一件事情,倒是扁和一生中遇上的最赚钱买卖了。”

  水行云一笑,道:

  “如果千两银子能解开水某心中结,水某自觉这千两纹银用得十分值得。”

  扁和边喝着枣茶,边点头道:

  “水谷主的心中结,必已藏很久了吧?”

  水行云道:

  “不错,自从姬玉人再嫁到墨云谷后的第二年,就已在水某心中存疑。”

  扁和放下瓷碗,道:

  “且说出来听听如何?”

  墨云谷主水行云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只见这小小瓷瓶十分精巧,上面还烙着蓝色细花纹,两寸高一寸宽,瓶口尚有个金色盖子。

  水行云望着细瓷瓶,缓缓道:

  “我在回墨云谷的那晚,亲耳听了姬玉人同关浩二人在这大厅上对话,一时间气得难以控制,换在年轻时候,我会不顾一切的取他二人性命。”他一顿又道:“那晚他二人负伤遁去后,我仔细在想,那姬玉人当年嫁我之时一副可人样子,处处为我的身子着想,她曾一再的对我说及,她年轻,而我已年过五十,因而为我调制一种补药,叫我每日睡前服用,如今想来,她给我的药,必有问题。”

  扁和道:

  “可是这瓷瓶中的药?”

  点点头,水行云道:

  “正是。”边把瓷瓶递向扁和手中。

  扁和接过瓷瓶,旋开瓶盖,先用鼻子闻了一阵,然后再以手沾了些药末在掌中细看一阵,随之蘸了些放在口中细嚼,边点头,道:

  “丝瓜粉、茄子末、蟾蜍皮、老蟒涎,加上薄荷叶,尚有几味就不知是什么了。”

  水行云眼神有些失望,但他未开口呢,扁和双目已注视着水行云,道:

  “只这几种药料,已足以令人惧怕房事,水谷主,请恕我扁某冒问一句,你可是早已倒阳了吧!”

  水行云一把抓住扁和,全身哆嗦的道:

  “不错,我已数年不举了!”

  扁和笑笑,道:

  “到此我已完全明白,原来你上了姬玉人的当了。”

  他一阵摇头,又道:

  “单就我已认出的几味药,就是掩闭人身上会明、曲骨、中极、关元几处大|岤之药,长久服用,你岂有不失去伟丈夫的雄姿?这女人才叫毒呢!”

  水行云刹时一脸杀机,他咬牙怒道:

  “既是以怨报德,又是恩将仇报,我水行云今日明镜心头,一天的云雾尽散,余下的是找这贱人索命去。”

  扁和道:

  “你这种隐疾,最忌动怒,更不可动武,那会令你血气上冲,难以自制的病情加重。”

  水行云一惊,他这才知道自己每次运功的时候,为什么会一脸通红,原来如此。

  一顿之间,他问道:

  “听先生口气,我的这种隐疾还有一线希望了?”

  扁和点头道:

  “扁某有七成把握医你的故疾。”

  水行云一听,大喜过望,忙起身施礼,道:

  “扁先生再造之恩,水某这时先谢了。”

  扁和哈哈一笑,道:

  “举手之劳,何需水谷主言谢,过山岭村已经受过你的好处,如今回报也是应该的了。”

  就在这时,金小山已同钱凤回到大厅上。

  水行云自怀中取出两封信,对金小山道:

  “洛阳城你走一趟,先将那贪官司徒壮收的‘金菩萨’索回来,因为每年过年时间,我总是要向这尊菩萨上香,今年自然不能例外。”

  金小山点头接过信,笑道:

  “这信不正是关金那老儿写给司徒壮的吗?”

  水行云点头道:

  “不错,有了这两封信,你应该很容易的取回金菩萨,早去早回。”

  这等于是交待任务,至于如何达成这项任务,那光景就看金小山的了,因为在水行云的眼光中,如今的金小山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金小山说走就走,他对刚回来不久的林总管吩咐备马,自己却向钱凤打声招呼,立刻回房去收拾一番。

  这时有一对不畏寒的喜鹊在庭院中的树头上“喳喳”叫,金小山边把信往怀里塞,见水大叔拄杖走来,爷儿俩又在廊前低声说了一阵,水行云只是点着头道:

  “墨云谷的东西岂容那贪藏枉法之徒据为已有的,记住,老金矿村你所发现之事暂不能提及,免得那老贪官有备,就难办了。”

  金小山点着头道:

  “小子记住大叔交待,司徒壮如果拒绝,看我折腾他吧!”

  水行云冷笑道:

  “贪官怕死,我料他必会交出金菩萨的。”

  ◎ ◎ ◎

  一路上金小山心情愉快的纵马疾驰,从墨云谷到洛阳,那是山路一半,另一半顺着官道直往东,直到三日后的过午时份,金小山终于又进了洛阳城。

  又见那条巡抚衙门大街,金小山一马到了司徒壮的大宅外面,抬头只见八个血红宫灯还挂在那儿,光景是司徒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的喜气味道还在呢。

  只三两步,金小山就登到台阶上,门房的人见他来得快又疾,忙迎着站出两个汉子来,伸手一拦,道:

  “喂,你找谁?”

  金小山面无表情的道:

  “我找司徒壮。”

  二人对望一眼,一人戟指金小山道:

  “小子呀,老太爷的名讳也是你随便道出口的。”

  另一人也道:

  “这小子准是疯子,要不准是马尿喝多了。”

  金小山怒道:

  “啃你六舅的,你们看我像个疯子,老子话中可曾有酒味的?”

  边伸手一分,两个汉子各自横倒向门框上,而金小山已走入大门内了。

  二人晃肩站起来衔尾追去,边口中骂道:

  “哪里来的青皮赖汉,竟敢不长眼睛的直闯司徒府,前面不远可是巡抚大衙门,光天化日下,难不成想他娘的要造反呀!”

  金小山根本不理会,一径冲到前院大厅上,可真巧,正遇上那个会敲竹杠的柴管事。

  柴管事见来的是金小山,忙笑脸相迎的道:

  “哈,小伙子又来了,这次是同哪家保的镖呀?”

  金小山手指身后追来的两个门房,道:

  “这两个家伙真聒噪,我十分不喜欢。”

  柴管事立刻对走来的两个门房道: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两个门房互看一眼,只得退出去。

  柴管事这才招呼金小山在大厅上坐下来,道:

  “赶着替谁送镖,要见我们哪位爷?”

  金小山嘴角一撩,道:

  “老太爷。”

  柴管事摇摇头,道:

  “老太爷吃过午饭必得午睡一阵子,要见他老人家,那得两个时辰后了。”

  金小山冷冷道:

  “他老吃撑了去睡,小子却饿着肚皮等他,这未免说不过去吧,我的柴大管事。”

  柴管事摇头又道:

  “没法子的事。”

  不料金小山唬的一声站起来,道:

  “我自己去!”

  柴管事一拦未拉住,跟在身后直叫嚷——

  “喂!喂!”

  金小山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直往里面闯。

  二道院的正厅上,司徒杰正在逗弄笼鸟呢,见金小山大步冲来,早起身迎住,道:

  “你怎么又来了,什么事?”

  金小山道:

  “什么事得见到你爹才能说。”

  司徒杰大怒,道:

  “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保镖的,说起话来没规没矩的像声屁——”

  不料金小山反手一巴掌,打得司徒杰红了半边脸。

  一旁的柴管事忙叱道:

  “好小子你竟敢打起我家大爷来了。”

  反腿一脚,直把个柴管事踢了个就地滚,金小山边喝道:

  “滚一边去!”

  司徒杰暴喝道:

  “来人呀,把这个小王八蛋捆起来,先着实的打,再送他巡抚衙门去。”

  大厅外早有人狂叫着奔来——

  金小山一把揪住司徒杰,“阎王梭”托在右掌上旋动,低着眼皮直眨动,司徒杰道:“都城之内,你还想杀人呀!”

  金小山冷冷道:

  “你以为我不敢?”

  司徒杰已觉出“阎王梭”那尖冷的梭头在喉头上磨蹭,不由得急摇手道:

  “你们都站出去。”

  七八个刚进入大厅的人,急忙又退到大厅外。

  司徒杰这才问道:

  “你究竟什么事?”

  金小山道:

  “把你老子唤出来!”

  正说着呢,早见司徒壮拄着手杖走出来,道:

  “外面什么鸡猫叫的,要不要我睡呀!”

  金小山这才松了司徒杰,哈哈笑着对司徒壮道:

  “老爷子可还记得在下?”

  司徒壮隔着老花镜瞧,边呵呵笑道:

  “不就是送我金菩萨的小伙子吗,这次来可是又要送什么呀?”

  金小山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交在司徒壮手上。

  司徒杰忙帮着把信拆开来。

  先一封,那是关金写的,司徒壮一看,笑道:

  “东西我已收了,这信看不看已没关系了。”

  但当他接过第二封信才看了一半,面色都吓白了!

  “这……这是……关金真不是东西,他竟盗取别人的宝物送我老人家,这要是刑部衙门告我一状,不但收藏的官司我要吃,连他姓关的当年那件案子也要翻了。”

  边回头对儿子司徒杰道:

  “老夫已八十整岁,不着兴再去吃官司,快去取那金菩萨出来交这小伙子再带回去。”

  不旋踵间,司徒杰已把金菩萨又提出来放在桌上,道:

  “小子,你看清楚了,完了你带着这玩意儿快滚。”

  金小山掀开一看,随即又合起来,拉过椅子反倒坐下来,光景是同司徒壮老爷子泡上了。

  顿?br />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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