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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缠宠,萌妃十三第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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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的曲线,整个人透着一个霏糜酴醚的色彩,一缕缕如黑蛇蜿蜒长发披散于床,下半身铺盖着一层薄锦刺绣双层软裘,他神态颓靡,特意用上胭脂涂料勾勒出一张精致无双的面容,此刻随意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当真是如妖精般勾魂摄魄。

  “听我的吗?那干脆就全部放掉如何?”

  风停,朦胧纱中,传出一道沉绵如似醒未醒的嗓音,这一句像是漫不经心的话直接便让四周高昂的声音瞬间静下来,接着用一种怪异眼神紧紧盯着轿中的俗媚妖医。

  怎么回事?

  “咦,怎么这么安静了,不是说听我的吗?”

  他撩发抑头,突地“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又是一阵风起,他发丝迎风狂乱飞舞,乍一看竟有几分疯癫的感觉。

  “这……”那名叫龚老的老者看了看四周明显情绪不对的群众,又看了一眼俗媚妖医,两边都不好付很是为难,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崎……”

  软轿后面传来一道音质比较刚硬的女声,只见从夜色之中一名五官冷峻的笔挺女子步出。

  什么人?龚老愣了一下,下意识撇了一眼妖医方向。

  妖医笑声哑然而止,他瞥了她一眼,勾唇媚笑道:“啊,是籽月啊,你怎么来了……”

  籽月环视了四周,那用一种不善、猜疑目光注视他们的人群,便屈膝半蹲下来,撩开薄纱,伸手摸进薄裘之中,轻按了按他的双腿,道:“起寒了,我们该回去了。”

  妖医一僵,眸光微凝,笑得有些阴冷恻恻:“不嘛~我刚才只是逗着他们玩笑一声罢了。我可是特地应龚老来看看这篝火的盛况……你瞧瞧,他们将那些人绑起来,这是打算烤着玩呢,虽然遗憾不朝渊国的人,不过听说现在瑛皇与朝渊国即将联姻了,这就等于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烤着他们的人,是不是朝渊的人亦会感到难受呢?”

  “嗷嗷~对!烤着他们玩!”

  “对!让朝渊国难受!让景帝去死!”

  广场的狂热份子像是被妖医的一嘴话给彻底点燃的内心的疯狂,一个二个都举臂高呼,声音震天响地。

  籽月蹙眉:“崎——”

  “我叫舞乐。”

  舞乐笑意凝于嘴边,突然冷颜打断了她的话,他像是神经质般,突现一张凄厉凶狠的面容,一拳捶在轿塌之上:“别再叫错了!否则,你就滚!”

  籽月嘴唇抿紧成一条直线,那张刚毅英气的面容露出几分苦意。

  “妖医阁下,您,您还没有说该怎么处理为好呢?”龚老满意地看着广场底下的民众那热情的模样,望向舞乐这边一拄杖,扬声问道。

  “哦~”他一转过头,便是又换一张面容,笑靥如笑:“怎么办,当然是直接……”

  “呸!你这个死瘸子,又是一个被男人玩残的兔爷!你有什么资格对咱们评头论足!哈哈哈哈——”

  这时,瑛皇国一名被绑的将领,面赤眼红,脖子粗筋暴起,朝着俗媚妖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接着便豪气万丈地抑天长笑,笑声中不免有嘲弄、凄凉、悲壮之意。

  舞乐闻言,面目一僵,倏地全身如筛子似地激烈颤抖,他望着自己的双腿,指尖一阵泛凉,然后突然抬起面容,望着那名将领,似笑又似哭,声音如急弦乱弹,指着那名将领,尖锐而刺耳道:“将那个人,先砍掉四肢,再用慢火一点一点地烤,我想听,听到他的惨叫……若他不叫,就该换你们叫了……”

  他转头朝着底下群众吼道,这一句话一出,四周围的人都一惊。

  “是,是,您放心,一定按您的想法办。”龚老倒是知道关于这俗媚妖医的传闻,但见他神情不对劲,赶紧招手让手下将那名瑛皇国的将领处置了。

  看来也是一个铁铮铮的硬汉,被砍掉手脚,即使痛得全身抽搐,咬破舌根,也死活不肯喊出一声。直到他们拿他的那些士兵来威胁他,他才被迫如负伤的野兽般凄厉嚎叫一声。

  “啊啊——”

  听着那声声绝望而惨烈的声音,听着四周那饱含着恐惧哀哭喊叫的声音,俗媚妖医这才满足享受地半阖起眼睛,勾勒一道红色眼影的线条愈发媚酥如骨:“果然好听啊~”

  但是籽月看到这样的舞乐,眼底却是遽闪过一道心疼:“崎……舞乐,我们回去吧。”

  第四十章 医者医身亦不能医心

  “回去哪里?”舞乐懒洋斜眸,支颐挑眉,勾唇一笑。

  籽月盯着那张在橘光溟蒙焰火照映下,暄妍疏影,轮廓阴影浮动的媚祸妖艳面容,眸色偏柔几分,看了看两侧后,方低吟道:“祈殿亲自来接你了,他来朝渊了……”

  舞乐一愣,粉睫轻颤,瞳仁紧了紧,转眸定定地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籽月凑近他面目,缕缕发丝迎风而动,她勉强地弯起嘴角,笑得有些生硬陌生,却是发自内心般道:“他来接你了,他、他们从来就没有抛弃过你……”

  然而,她那一句鼓励的话却在舞乐那越来越讥讽,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下,籽月喉咙一窒,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一个字句了。

  她沉寂下面容,看着他目光难以理解。

  他究竟是怎么了?

  “你心里一直都在等他对吗?一听说他来了,就迫不及待地想投入他的怀抱,是吗?既然如此……”舞乐嘴畔的讽笑渐深,一掌拂掉她的手,声音又急又尖:“当初又何必硬要跟着我来到这里呢?”

  籽月脸色徒然涨红,也不知道是被拆穿的心虚还是被冤枉的憋屈,她沉声道:“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心疼你,崎,你别再折磨自己了,你的腿,或许让祈殿看看还有得治……”

  “哼,有得治?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吗?我自己都治不了,谁还能替我治?况且……就算腿好了,我的心……我的这颗心却再也回不到原样了。”

  舞乐颓散地躺回软轿中,垫背的墨紫裘绒毯铺阵于他四周,雪纱帘动微风起,他面容如秋色冷晴枯晦、死寂。

  “是因为……那个人吗?”籽月的声音恍恍惚惚,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舞乐一怔。

  “都整整三年了,你还是一直没有完全接受,你……可是后悔了?”籽月站起身来,如军伐般挺直的背脊,充满了力量与线条美,她背着光线,一双有神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后悔什么?后悔当初一门心思跑去贪婪之城找寻她,夺回她,而没有……没有一直、一直地守护在那个人的身边吗?

  为何要后悔,他当初本就是为了她才去的贪婪之城的,他有何好后悔的?

  然而虽然心中是这样笃定地狡辩着,但他的嘴却怎么也无法启阖。

  “你在说什么?”舞乐眼皮颤了颤,一如以往般转过头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然而他眼睛明明是凝望着那篝火之处,看着那跳跃炸响的火星满满,眼神却已渐渐飘忽得很远了。

  原来已经三年了啊,离她被那些人害死已经整整三年了……

  胖子……

  虞子婴……

  子婴……

  他垂在两侧的一只手蜷成拳头,另一只手则滑进被裘内,摸向那一双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双腿,骤然攥紧腿上一截裤布。

  忽然,一道闪烁的亮光一闪过,他的眼睛被刺激得一花,侧过脸,心中蓦地惊疑不定,他迅速抬眼一看,恰巧视线着落的地方,则是广场那群闹哄哄人背后,中央那一米浮雕石台矗立,四周造景呈阶梯式上升,那标志着呼颚城象征的“踏马征途”逼真雄浑石雕顶,竟拂拂飘飘,如无着落点般立着一道虚无飘渺的黑色身影。

  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落在那里,全身重量仅靠着那石琢将军高举那一端翘起的刀柄而立,一身素黑如暗夜鬼魅般丝绒衣衫与四周环境融合,那抹纤细迎风衣袖袂袂而舞,额前细碎发丝拂动,她裸露着一张雪稚面容,面无表情。

  前方是热闹、聒噪的光亮人群,而她四周则是死寂般的夜色,她整个就像陷入黑暗之中,再炙热的光亮亦无法覆至她周身,她自成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她唯我独尊,那双神秘的黑鸦眼瞳,就那般安静地凝视着他,显出几分妖冶、诡异。

  “谁……”

  舞乐嘴里逸出一声疑惑,只觉得那存在感极强的黑,一寸一寸的逼近,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的全部视线,他试图发出一声有意义的声音,却只听到那加剧的心跳,扑通、扑通……

  “什么?”籽月仿佛听到舞乐好像在说话,一时没听清,便问了一句。

  “你有看到……”他飞速地看了籽月一眼,再转头看向原处,就在这一眨眼间,刚才那道身影便……消失了?!

  舞乐瞳仁一缩,惊异地四周张望一番。

  刚才那……是什么人!?

  分明她就静悄悄地站在那里,却像是一缕烟,一抹影子,那群人竟没有一个人看到吗?

  “籽月,你看到没有?”

  他扭过头,望着一旁的籽月紧声问道。

  籽月茫然地巡视一圈,道:“看到什么?”

  舞乐勉强地撑起手肘,坐直起来,扬臂撩开轿纱,一一扫过四周环境——火光之处,祭祀舞蹈中央那施刑惨鸣哀嚎的地方没有,那一群披着黑斗篷狂热叫唤呐喊的人群中没有,之前那“踏马征途”的将军石雕上也没有了……

  是谁?或者该问,刚才那个他看到的身影,是人抑或是鬼?

  舞乐那涂染蔻红尖葱指尖微抖,轻轻地按向心口之处……奇怪,为何他的心会跳得如此剧烈?

  “崎、舞乐,你在说些什么?”籽月浓眉簇紧,伸手想碰他,却被一道哑枯、像石磨沙砾般粗糙的声音打断了。

  “妖医阁人,点火如何?”

  龚老面映红光,一双咪咪眼闪烁着光亮,一脚踹掉脚边那条血淋淋的手臂,示意手下将刚才那名咒骂俗媚妖医的那名瑛皇国将领绑上篝火上去。

  篝火四周摆放着一排排十字火架,就像数百年前古巫时代那些愚民集伙准备烧死那些蛊惑人心的巫师一样,每一个村民都手持点燃的火把,面带雀然欲试。

  舞乐终寻无果,这才扭过身来,看着台阶之上的矮小龚老,也顺着龚老的视线,看向那广场中血淋淋的现场。

  ——刚才那声声叫骂诅咒已经停止,那失去了双手、双脚的瑛皇国将领,披头散发,衣袍尽染黑红色泽,像水里捞起一样,浑身滴着血珠,他耷拉着脑袋,被铁链绑在木架上,奄奄一息。

  而另外十几个士兵眼眶不由泛酸热辣,只觉一股酸痛揪痛着他们的心脏,那一声声负兽般的叫唤,却再也唤不醒他们的将领了。

  “……随你。”

  舞乐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知道为何失去了原先的兴致,他在暗中继续搜寻,主要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实在令他视觉冲击太深刻了。

  想着那一张脸,也无法不去在意。

  龚老也管不着妖医的想法,他转头看向火架上,拄了三下铜杖,粗嘎的声音拔高:“好,泼油!”

  得到龚老的应允,那些举着火把的人朝着天空长举,声宏如钟,绵长不断:“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在一声潮水雷轰般的回荡响声中,这时,一阵啼塔蹄塔骤雨般急切的声音响起,从黑夜圆拱门前,远远疾驰奔来几匹马。

  “慢着!”

  浑厚长亮的暴喝声传出,龚老拄杖一顿,而其它披着黑色斗篷的狂热激昂的群众顺势回头,但见从马未停,便从上跨下来一人,他步履匆急,一身黑色装劲紧袍,面容轮廓分明,宽眉肃穆冷峻,赫然是宇文煊。

  “……宇文公子?”龚老似疑了一下。

  底下人群一阵躁动,窃窃私语。

  “龚老,劳烦且等一下。”宇文晔随后勒马,动作潇洒自如地下马,随之而来。

  龚老看着他们两位,灰黯的眼眸眯了眯,声音哑沉道:“呵,两位公子,你们这是打算要做什么?”

  宇文煊并没有看向龚老,而是一直看着那名被砍掉四脚像人璏的将领,眼中露出一丝丝不忍与气恼。

  这名瑛皇国驻边境的将领姓尰,郸单小国是瑛皇国的附属国,当初两国接洽频繁,他之前曾跟他多次接触过,虽然算不上深交,但也算是一见如故,他为人豪爽性子直,嘴里也从不把门,就因为这张过直的嘴,得罪了权贵这才被发配到边疆来。

  “龚老,这次我与兄长前去朝渊国探听,已经确认了猀华大人确是被景帝抓去了,我等此时应该抓紧时间来商议一下营救猀华大人之事,何以在此凌虐这些无用的俘虏?”

  看大哥心思全部都在那些瑛皇国俘虏士兵身上,宇文晔唯有出面,设法解决眼前的事情。

  他连赶几日路程,一身洁净衣衫早目沾染上一层薄黄灰尘,面目亦不像以往那般精神奕奕,但那含笑蕴礼的举止,依旧带着不急不徐的沉稳之色。

  “龚老,俘虏亦是人,尔等此行径难道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宇文煊扭过头,眉宇间深沉冷厉,声音被忽刮而过一凛风传得四响开来。

  “哼,他们中原人原先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宇文煊,别以为尊你一声公子,便真当自个儿贵重,你们如今已经不是瑛皇朝廷那边儿的人了,便少管闲事,至于猀华大人的事情,我们自是听从惰皇的命令。”

  “没错,等咱们惰皇建国统一皇权后,到时候这些个中原狗就是这种下场,哈哈哈……”

  “惰皇万岁,惰皇万岁!”

  四周的异域城民你一言我一语,或讽刺,或兴奋,或高昂,再次陷入一片人潮声中。

  而龚老则站在台阶之上,独自佝偻着背,拄着铜杖,抿嘴笑得不怀好意,并不作声。

  宇文晔看此情形,心中一恼,但他并不笨,知道眼下朝他们发怒只等于是火上浇油,于事无补,他面目一整,肃声道:“你们也别做得太过份了!如今时局闹得正凶,若这件事情落到景帝耳中,你们的猀华老人少不得要吃尽苦头,若真惹恼了景帝,可不等你们惰皇下令营救,恐怕人便身首异处了。”

  他的一番话,令龚老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宇文二公子,你此话恐怕不妥吧,我们眼下这里全部都是自已人,若真有什么‘意外’传走了谣言,那必然也是一些身份不明之人,不是吗?”

  所谓的身份不明,不用问自然暗指宇文兄弟二人。

  “你们……妖言惑众,别以为猀华大人对你们客气,你们便能够在这里猖狂,一群中原狗!”

  底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声,渐渐放大,因为龚老一句“助威”,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始放声,此起彼伏。

  糟了!宇文晔脑子清醒过来,脸色微变,刚才一时情急竟忘了一个道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子,如今猀华被景帝抓了去,生死未卜,如果他真是死了,这群人又有何忌惮?

  在异域内,血统固然重要,但亦是按实力说话,在这里所有人畏惧的是强大,是恐惧,当若当畏惧恐惧的源头消失的话,这群癫狂的亡命之徒则会暴动起来。

  “……哥,算了吧。”宇文晔审事度时,已经明白时局难以挽回了。

  “晔!”宇文煊咬牙喊了一声。

  “若你们当真要闹事,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龚老挥手,一群装扮奇特的人围攻上去,随时准备动手。

  “岑铃铃~”

  “龚老,你倒是脾气渐长,一张嘴便是对谁不客气?”

  后方,阴鹜寒烟笼笼之处,连火光亦难以拂及完全的三阶台阶下方,传出一道戏谑讥讽的声音。

  “妖医……”宇文煊耳根一动,遽然将目光惊讶地投向舞乐那方。

  刚才来得急,他根本没一一将现场看仔细。

  而宇文晔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面露喜色,杏眸倒是比刚才多了几分底气。

  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但是他们宇文一家能够避开朝渊国,在异域地界过得比较优裕自由,其中都是托得了猀华大人跟眼下这名俗媚妖医的多方帮衬。

  “舞乐哥哥。”

  比不得宇文兄弟驾马的速度,宇文樱此时才姗姗来心神,她刚一落马,便看到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捂着小嘴躲在后方观望,直到听到舞乐的声音,她方心中一松,就像是受到惊吓般,撒丫子似地朝着舞乐跑了过去。

  籽月蹙眉,不明白苍崎为何对这宇文一家人特别照顾,眼下分明就是揽上麻烦事情上身。

  再看那宇文樱不要脸地跑过来求庇护,虽面目不显,但心中却恼怒不屑。

  她错步一切,正好挡在宇文樱朝舞乐轿内扑去的举动。

  “止步。”冷冷淡淡二字,再附赠一双毫无情绪起伏的眼神。

  宇文樱被挡下,双肩一缩,一双水雾缭绕的眼瞳微微瞠大,像受惊的斑鹿,神情有些惊惧。

  “对、对不起。”下意识,她咬了咬下唇,那张清透温婉,眉面如画的面容,柔柔弱弱,便是先道了歉。

  籽月连眼皮都未动一下,那笔昂的身躯像一座高山一样,岿然不动地挡在舞乐身前,用行动表明了绝不允许任何花花草草,苍蝇蜜蜂蝴蝶的靠近。

  “龚老。”

  舞乐没关心眼前发现的两女之事,而是望着龚老,不重不浅地喊了一声。

  比起之前是无关紧要的打趣,眼下这声却饱含了深意。

  龚老紧了紧铜杖,阴影下的面目一阵扭曲狰狞,但抬起头之时,却咧嘴笑了一声:“呵呵~既然妖医阁下发话了,那便算了,咱们还是继续篝火节吧。”

  看样子,舞乐仅是保下了宇文兄弟,却无法中断这篝火节仪式。

  宇文晔拉紧全身紧绷的宇文煊,急切道:“大哥,眼下我等地位尴尬,且自身都难保了,他们……咱们是救不了了!”

  宇文煊猛看向看宇文晔,神色一僵。

  “宇、宇文煊,是、是你吗?”

  这时,一声如沙漠行走数日未曾饮水般枯哑干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高高的木架火堆上传过来。

  宇文煊定睛看去,但见那被断了四肢的瑛皇将令,艰难而缓慢地抬起脸,那被血与沟壑黑发糊面的面容,看起来惨不忍睹。

  宇文煊甩开宇文晔的手,重重踏前一步,不顾所有人的反应,粗着脖子扬声道:“是!”

  “帮我,帮我们的尸体……尸体,带回、回瑛皇、国,谢了……”他眼瞳焕散,空洞无色,却木然地朝着宇文煊方向笑了一下,霎时嘴缝间溢出大量乌红鲜血:“谢了,兄弟……”

  宇文煊闻言,整个人如遭重击脸色遽白,双唇激烈地颤抖。

  第四十一章 烤人者恒被人烤之

  宇文晔瞅着兄长情绪不太对劲,也知道他性子刚硬耿直,刚极则易折,害怕他当真不管不顾地闹腾起来,便率先一步面对着众群瑛皇士兵,朗声发言道:“郸单小国本是瑛皇国之附属,本该是一脉同共,一脉共存,但我等郸单小国被朝渊国毁灭,千千万万百姓受尽离乡背景之苦时,瑛皇国对此遭遇未吭一声,至今连基本的救助、收纳都不曾尽一分心,甚至……瑛皇背信弃义,竟与那仇国朝渊欲结下那姻亲之盟,对此——我郸单小国与你瑛皇国早已算是恩断义绝了。”

  本只是想表明一番置身事外的推托之词,但一番阐述下来,宇文晔越是从嘴里的忿慨衍生至心里的忿恨。

  瑛皇国对他们郸单如此绝情寡意,他们又何必对他们患难与共,不顾自身建设去得罪如今的“同胞”们呢?

  宇文煊听着宇文晔的一席话,紧抿双唇,心中是亦是复杂异常。

  宇文晔看着自家兄长情绪暂缓下来,暗吁一口气后,一整肃言,再道:“然,我郸单人不屑学习瑛皇那般小人作派,他们可能绝情绝义,但我等却做不出那狼心狗肺之事,念在曾经那一点情份上,亦望众位看在猀华大人的一点薄面之上,让我兄弟俩将他们的骨灰带走。”

  这一番话,令那些瑛皇士兵从绝望中,看到一点点希望,他们一张张灰色惨白的面目上,多多少少有了些光彩。

  谁也不想客死异乡,谁也不想当孤魂夜鬼,自他们当兵那一刻便早就有了随时听令而死的觉悟,既然生不得望,至少死后能得到安息,这便是他们此刻唯一所求,唯一所希冀之事。

  宇文晔郑重跨前一步,拱手朝着广场之中,台阶之上,深深一揖到底。

  宇文煊错愕地转头看向宇文晔,心如火炉上的滚烫开水,勃勃在掀动壶盖,他双目赤红,含着酸楚、感激与清醒。

  晔弟已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亦不能再犯糊涂了!

  “望诸位成全。”

  宇文煊也并非只懂一股武力的蛮汉,晔弟特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今他们想达成那死去将领的嘱咐,唯有放下身段,哀哀以求,于是他与宇文晔一般,也壮士断腕般弯下那高贵笔直的背脊,朝着众人深深一揖。

  由于两兄弟的一再的打断滋扰,现场为此寂静了片刻,但转瞬便是不满的群情叫嚣奚落,完全没有半分触动,在异域人眼里,他们两兄弟就等于是抗战时期跟着鬼子打八路的汉j,因上头的关系给他们两分脸色,还真当自个儿有身份去了。

  他们举着火把嗷嗷吼叫,继续着篝火节,完全忽视了这两兄弟拳拳之情,龚老神色阴鹜似笑非笑,也似根本没看见他们的态度诚挚的恳求,他顶着一头蜈蚣白发辫子,挥指着铜杖一阵岑铃脆响,命令着手下押着那些个瑛皇士兵一一绑柱架好,底下摆满松枝柴木,倒上原油准备点火。

  宇文两兄弟被忽略至此,两张脸色如水中打捞起来般阴沉、尴尬,羞忿。

  舞乐静凝不动,上半身如若无骨柔韧地靠在软枕之上,神态闲逸冷漠,对于宇文兄弟那一番“有情有义”诡辨的行为,他不置一词。

  四周那围着篝火鬼哭狼嚎声再度响起,伴随着金器撞击的岑岑声,他两脚微曲,虽无知觉,却不敢用外力绷直,因为只要一崩直就会不停地发抖,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没有力气来支撑坐立。

  他一双水亮眼瞳望着一处,樱红双唇抿直。

  记得有个胖妞曾对他说过,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世界,他们总是以那个世界的标准来衡量别人、用那个世界的一切道理来给别人制定规则,是以他们总是看不清晰,真正的世界该是怎么样的。

  但这并非一定就是一件必须修正的坏事,因为强大的人他是能按照自己的世界去制定外面的世界,但是弱小的人只能将自己的世界分崩析离,去附和贴近真实的世界。

  眼下,他们与他无疑都是弱小的,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舍弃掉自己坚持的世界,去迎合外界,否则被毁灭掉的——将是他们自身。

  忍忍吧,再忍忍,将他们的世界再一次重新建造起来的时候,便是真正能够掌握自身命运的时候了。

  那些面涂彩绘,跟着奇异舞蹈的人再度举起憧憧火把,摇头晃脑满嘴叽里咕噜,围拢在火架旁边,龚老取过一把火,看了看那些面露恐怖神色的瑛皇士兵,阴冷一笑,刚要准备点火之时,火焰竟扑哧地熄灭了。

  “咦?怎么灭了?”

  “对啊,怎么熄了,那可是用油火浸泡过的火把啊?”

  “喂喂,别一惊一乍的,分明是被风吹灭的,再重新点一次就行了!”

  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钻进了龚老的耳中,他垂于眼下的稀疏眉毛一抬,浑浊的玻璃眼珠疑色渐起,分明没风起啊,火把又怎么会自已熄灭了呢?

  四周跳着团团转舞的人动作停了下来,四周望了一眼,也是满目狐疑。

  “你来。”

  龚老让旁边的一个人上前,那人举着火把探向松木上准备再点,那火舌一舐,轰地一声席卷而去,就在众人放下心之际,那火焰竟腾空摇曳几下,慢慢又莫名地熄灭了。

  众人当即一阵哗然,抢声夺语地问道,怎么回事?

  “龚老?”点火的人脸色有些怪异地叫道。

  龚老也察觉到了问题,此刻广场之上,夜色愈浓,徐风渐停,四周全是广场聚拢群众的嗡嗡吵声,他朝前踏了一步,心中莫名感受到一股不安而来。

  “不知是何方高人驾到,为何要出手干预我异域之事?”

  无风却能令浸油的火把熄灭,若非鬼怪作崇,自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装神!

  想他龚老亦是异域中鼎鼎有名的高手之一,能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其本事自是不言而喻,是以他一开口并非是怒斥喝责,而是压抑着本性,礼貌询问一番。

  他这一句话特地用内力传扬开来,那震荡聩耳的响动压制得广场的人声渺渺渐消,直到一片寂静,只剩夜风之色,鸦雀几声,再无别的动静。

  舞乐一双黯沉的琉璃眼眸似注入了一丝神彩,撑臂立直身子,籽月随时观注着他的情况,见他欲起便弯下腰,帮他调整坐势。

  那厢宇文樱见此,暗恼自个儿迟钝,让这凶婆娘抢了先机,但她也不甘落后,蹲于他面前,欲替他整整滑落的被褥时,却被籽月一手挡开。

  “别挡着了。”

  籽月横过一眼。

  宇文樱气恼地鼓起腮帮子,想骂又开不了口,想打又还不了手,当真是气红了眼,当她委屈可怜地看向舞乐,想开口让他替她讨回公道之时,却发现他好像专注致志地注视着篝火那边。

  难得看到舞乐哥哥会对某件事情感兴趣,宇文樱一时也忘记跟籽月生气,全神贯注地望着他那张浓艳妖媚的侧脸。

  舞乐哥哥长得真好看啊……

  若非他双腿瘸了,人便更完美了。

  籽月瞥了她那神思恍惚的模样,鄙夷地嗤之以鼻——花痴!

  广场之上的气氛不太好,龚老的一句话引来了众多猜测,亦让大伙心中惶惶,像是某颗定时炸弹被埋在地里,谁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爆炸。

  “大哥,好像是来救人的。”宇文晔眼睛一亮,用手肘处顶了顶身旁的宇文煊,压抑着兴奋的声音道。

  “是敌是友还不能明确,不过……既然灭了火,想必于瑛皇这些士兵是无害。”宇文煊紧目道。

  这件事情很明显,自然而然大伙都是这般认定的。

  来者是冲着这群瑛皇国将士而来。

  “莫非阁下是瑛皇国的人?”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龚声也渐渐失去了耐性,拄着铜杖便是重重跺在地面,发出一阵响亮锵锵的撞击声。

  “是、是救援的人,是、一定是我们瑛皇国的人!”

  “对,没错,一定是上头派来营救我们的人!”

  一直被死亡阴影笼罩着的瑛皇国的士兵此刻像是回光返照,一个二个都伸直脖子,粗气红脸地大声喊道。

  看瑛皇士兵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喧闹了起来,广场上的黑斗篷们皆脸色一紧,慌张左右前后查看可疑之人。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烧人,何不自己也试一试这被烤干的滋味?”

  一声幽幽,带着一种独特音调平静而显得森森发寒的声音响起,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众人震惊从各方位看去,却不想在下一秒,如同闯入幻境一般,有人眼瞳之中映入了熊熊大火扑面而来。

  随着一声尖叫“啊,大火!”便像传染一样,每个人眼中都是火焰蹿起,广场从篝火处汹涌滚滚地蔓延开来,火光腾飞映亮整片黑夜天空,原野大火在广场中盛焰隆隆,刚才还兴奋施虐的一众人,转眼间却由施变成受,纷纷惊惧地尖声大叫。

  火舌如饥饿辘辘的兽吞噬着一切,这条舌头扫过之地便是一片惨嚎哀叫。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扑天盖地的大火中扭曲着,人们的恐怖感,紧张感被无限放大,黑暗中燃起的红光如同死神莅临。

  “啊,救命……”

  “火,痛、痛死了!”

  “哪里来的火啊?快,快逃!”

  龚老玻璃体浑浊的眼瞳看着所有人奔走逃亡,听他们嘴里喊着痛啊,火啊,但他眼里看到的却只是他们像疯了一样,到处逃蹿,相撞,趴在地面哀嚎痛叫,面目扭曲涨红。

  哪里来的火?哪里有火!

  他们疯了吗?!

  龚老紧攥着铜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挥手大喊:“冷静!冷静点!没有火!没有火!”

  然而他的声音投入那片被火海吓懵的人群之中,瞬间便被淹没掉了,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更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真的只是被拖进了一场自已逼死自己的幻境之中罢了。

  龚老气急慌急,下了台阶抓住一个呼鄂城的城民,使劲摇晃着他道:“醒醒!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醒醒!”

  那个城民黑斗篷滑落肩上,他眼瞳并无焦点,他一把推开龚老,嘴里发出被逼入死路的尖锐哀鸣:“死定了!无路可逃了!”

  龚老见此,咬紧后牙槽,奋力一掌扇去,却不想后身一群人慌不择路地横从进撞冲过来,他一时气极攻心,也不慎警觉,便被他们撞倒在地,来不及爬起来,便受到无情的践踏……

  整个广场人群的声音吵吵嚷嚷,就像煮开了锅一样,但某一处却显得诡异的寂静。

  正是龚老刚才所站台阶一顶软轿之处。

  一片哀嚎惨烈当中,一片火光冲天当中,一道闲庭漫步的身影从红光火之中沓至而来,她身影卓卓影影,每踏的每一步,便能逼退火焰退避三尺,火光映耀烁烁之中,她那一头被映红的长发似火焰一般在风声之中飞舞猎猎,一身素黑衣袍与那一双黑瞳相映相辉,皆染上一层鎏金流转火光。

  她如同火中生,火中之烈焰之神般,冉冉趋步。

  她一路走来,既没有去救那些被绑在架上的瑛皇士兵,也没有理会那些逃跑四蹿的异域人,她目不斜视,神情木然冷漠。

  最后,她身躯笔直如千年乔木,凛风刮面亦矗立如初地站在舞乐的身前,黑瞳压逼,凝视着他的眼睛。

  少女那张呆板的面容因为熊亮的火光熠熠生辉,也因为某一刻,而显得灵动柔和的几分。

  籽月一惊,震撼地看着前方那片灾难一瞬,最后转向这鬼魅般出现的少女,也不管其来者何意,暗卫的本能反应上前将其擒拿下,却不料,她不躲不避,却是一个纵步与她错身,薄凉素黑衣袖舞动,她只觉腹部一痛,短促地呃一声,便浑身夫力,瞠着一双失神眼瞳倒落在地上。

  宇文樱站在软轿旁边见此,脸色一白,眼中飞速地闪过一道惧色。

  那凶婆娘的本事她可是领悟至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少女竟然能凭一招便将她制服,可想而知,要拿下自己,那简直就不需费吹灰之力。

  她小腿发软,捏着轿纱退后几步,但随着她不断靠近,她仔细地再看了她一眼,当即便认出了虞子婴。

  “是你——客栈里,九渡的那个女人!”

  她错愕惊讶地叫了一声。

  虞子婴不想理会她,却没想到,她在认出她的时候,竟一改之前害怕的模样,蹬蹬几步朝前,像母鸡护崽一样挡在舞乐软轿身前。

  “你——你想干什么?我不淮你伤害舞乐哥哥!”虽然害怕得全身发颤,可宇文樱还是气嘶力竭地朝着虞子婴喊道。

  虞子婴睨了她一眼,不言不语,但下一秒,宇文樱却整个人如同脱线的风筝,啊一声被甩落撞到石阶上。

  舞乐软轿旁守着的四个随身劲衣抬轿男一动没动,他们听从舞乐的命令,他不发号施令,他们自然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而舞乐除了刚才虞子婴对籽月动手,她脱力倒下去那一刻,他神色颇动之外,其余的时候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名素黑雪颜少女。

  “是你。”

  虞子婴目光从他的脸上、脖子、胸膛、腰间,直到停驻在那双被薄裘锦被覆盖的腿上,才道:“是谁?”

  “……刚才你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对吧?”舞乐眸色暗了暗,他不习惯别人盯着他那双废腿,这就如同将最脆弱,最难堪的部分坦露给别人看一样,这样会令他狂躁、不安。

  “腿怎么了?”

  虞子婴如同久别重逢的友人,很自然而然地问起他的变化。

  然而此话落在舞乐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番意思,一个陌生人这样问一名残疾人,除了讽刺、嘲弄,除了想看他难堪,想奚落他,还能有别的意思吗?

  这三年来舞乐的脾气虽然变得阴阳怪气,阴晴不定,但亦学会了一种三年前他不会的——隐忍。

  此刻即使他杀意再深,亦无法轻易妄动。

  能算计龚老,能一招击败籽月,不怕惰皇报复,?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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