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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大响档的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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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书中有一路角色叫做“戆大”,“戆大”在吴语中本是骂人的话,意指对方智商堪忧,但在评书中则指《三国》中的张飞,《隋唐》中的李元霸、程咬金,以及《英烈》中的胡大海之类,不是智商欠奉而是人物性格有勇无谋,二头肌比脑子大,碰到问题习惯性用拳头解决,但对自己老板都是忠心耿耿,而且本事也都不差,算得上金牌打手,双花大红棍。

  此刻,京城纱帽儿胡同的李元长带着淮西党汤和、邓愈、郭英、郭兴、朱元璋、胡大海,以及鲁地英雄花文郎、华云龙等人出门看十二路邦王和四路反寇入城,好意和别人商量借道,对方不给面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关门放胡大海。

  这段是本节中的笑料集中所在,按照一般先生的讲法,胡大海面孔一板冲上去拉直了喉咙骂,期间各色粗话脏话喷涌而出,但确是极受欢迎,骂不过就打,之后边打边骂,冲开一条路,堪称是集各种粗俗与刁钻之大成。

  到朱正卿嘴里则是一变,他起的胡大海依然是个“戆大”角色,但和前人同行的迥异之处在于,一句脏话都没有……

  靠的是身段,动作、表情来表达其性格中鲁莽可爱的一面,且别出心裁的将原来打出一条路,转变为胡大海将裤带拉到胸口,深吸一口气,肚皮鼓起,坚硬如铁,使出独门的“癞团功”(),一见功成胡大海高兴的一拍胸口说声“吼啊”,便挺着肚子一路撞去,顶开一条金光大道,直到碰到金绍兴与张德胜这对活宝,死不让道……

  于是胡大海怒了,但对方两人自己打又打不过,正生闷气,按理说这时候不大容易出噱头,结果场下观众却都在哄笑,原来朱正卿不知道使的什么妖法,身不摇,手不动,头上那顶夹缎瓜皮帽竟然打起转来。

  这个帽子打旋的套路,钱鼎章倒也知道,滑稽名家杨华生扮演伪警察三六九时也玩过这手,但那是一顶大盖帽,只要帽子大点,然后在帽里子上做点手脚使夹层略硬即可。

  可朱正卿头上的却是大小合适瓜皮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

  台下大笑,他嘴里也不停。

  于是三个“戆大”战成一团,一团归一团,但老朱这张嘴确实厉害,三个人你来我往,拳来脚去在他口中清清楚楚,三个角色分毫不乱,招式上延续连贯,相互斗口也是前言接后语,说道兴起处,一个箭步闪出桌子,身上一套拳路打出,招式漂亮潇洒,拳头脚法看得出都是拜过师傅,一板一眼像模像样,身法也是飞快,在台上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口中依然滔滔不绝加以解释,经他这一番下来,这场乱斗仿佛就发生在听客面前一般。

  台下听客如痴如醉,金贵升单枪挑庵堂,昆山书蛇妖迷公子是再也没有人去想……

  朱正卿一套拳路打完,口中收辞,众人见他剧烈运动之后依然气息匀称,面颊也只是微红,顿时鼓掌如雷,拔直了喉咙叫好……

  朱正卿一笑道“老听客,阿是要挑我毛病哉,哎,各记飞腿,哪能唔不看到?”

  “倷阿要看?”老朱笑着问台下

  “要!”八百多好人齐呼之下,声势何等惊人,差点把钱鼎章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好!既然大家要看,那我……就不拍哉”说完施施然回到桌子后面

  “切……”台下齐齐泄气

  说时迟那时快,朱正卿原地腾空而起,飞腿踢出,姿势说不得好看漂亮。

  又是一个突然袭击!

  “好”

  “赞”

  “再来一记,呒不看清爽!”

  “再来三记,夜宵请倷五加皮!”

  台下观众开始沸腾起哄……

  朱正卿一笑回到桌子里,待台下略微安静后道“飞腿么,小意思,大家随便看看,我倒真是有点比别人大一点的本事,是啥呢?飞茶碗……”

  “但这个你们今天看不到,倒不是我藏私,这要两个人配合的,台上茶碗茶壶对扔扇子醒木飞来飞起彼此对接,倒也蛮好看咯。”

  “俚笃阿要看?”

  “要!”

  “好!”

  “啪”醒木一声

  “那就请等下回,《进武场》到此结束”

  “肏”钱鼎章轻骂一声“竟然还有这种落回方式?学到了”

  “哎呦,这个落回赞?不是冷落回,也不是热落回,不冷不热,朱先生这个活口功夫厉害,这回书没白来!”

  落回分冷热,冷落回是指在情节比较平淡时结束,比如“桃园三结义到此结束,请听下回”

  热落回则是在情节最高处戛然而止“后有追兵,前有滚滚河水,刘皇叔一拍马头“的卢啊的卢,看来你是真的妨主啊,我命休矣”双手一拎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宁死不屈,提马往檀溪中跃去!要晓得刘皇叔是生是死,下回继续!”

  而朱正卿这手,则是跳出书情,但又在听客情绪最高时结束,也是书坛创举,难怪露醉仙眼睛放光。

  好的先生在每一回书中都要安排三到四个落回方式,到低用哪种视现场情况而定,这也就是她刚才说的“活口”,但总体不脱冷热两条路,现在朱正卿又弄出新花样来,而且难度并不高,随随便便就能往自己的演出中移植,这如何不让她高兴?

  当然一般先生,没这么多想法,固定节点固定方式落回,这种谓之曰“方口”,倒是简便易学,尤其是不少老艺人几十年说下来早已养成习惯,嘴里说,脑子能神游太虚,倒也是工作摸鱼两不误。

  当然方口也有坏处,没活口精彩是一点,还有就是说惯方口后,如果遇到突然情况就……呃……

  钱逊之讲过一个事情,某方口先生说《三国》,一场书两个小时,说道后半段自己也倦怠起来,脑子开小差,不料,错过落回关口,然后竟然不晓得如何掐断书情,只能一边继续往下说,一边现编落回词,结果多说二十分钟,倒是让听客满意而归,茶馆堂倌和老板则因为晚关张半个小时而大骂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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