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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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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场。

  她这一病,引来了高氏的关心,半个月里居然来看了她三五回,说是怕她病中不好照顾吴顼,竟然将吴顼接回吴府暂住,又留下德旺养娘照看杨曼。

  如此又过了半月,杨曼的身体渐渐好转,便去吴府将吴顼接了回来,谁料到高氏见了她,却道:“你到底年轻,才刚刚当家主事,不懂照顾自己,顼儿放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再者,你公公临去前,曾嘱咐我将顼儿照看好,依我看,你也不必急着将顼儿接回去,再将身子好好调养几日罢。”

  杨曼愕然,本想反驳,但听得吴坦之临去前竟然有交代,她心中一虚,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诺诺的应了,只得失望而去。

  离开前,她又去陆氏和王秀娘那里坐了坐,却见妯娌两个围在一处逗弄陆氏的孩子,杨曼心中一动,也不知为了什么,便私下拉着王秀娘的手,道:“秀娘,你我交好,情分不浅,若有一日,我不在了,顼儿便要托你照顾了。”

  王秀娘有些诧异,道:“你这是说哪里话?”

  杨曼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过是防个万一罢了。往日只当我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从不曾想过其他,前些日子这一病,倒让我忽觉人生无常,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只怕我等不到顼儿长大成|人……”

  “呸呸呸……”不等她说完,王秀娘就打断她的话,“你哪里来的这些不吉利的话,好端端的,作什么丧气样,依我看,你该用艾水洗洗嘴巴才对。”

  说着,王秀娘居然还真的让品香去寻艾叶煮水,吓得杨曼落荒而逃,出了吴府以后,忍不住又想起吴顼,便去弘文馆外候着,一直等到吴顼放学出来。

  “娘!”

  小家伙看到杨曼,高兴得连蹦带跳,连声问杨曼什么时候接他回去。

  杨曼被问得极尴尬,她不知道高氏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吴顼,或许是吴坦之的嘱咐,或许是她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又或许高氏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留吴顼多住些日子,高氏向来是极喜欢吴顼的。

  摸了摸吴顼的头,杨曼好言安抚了很久,才将吴顼送回吴府。却在下车的时候,砚童手脚灵活的偷偷在杨曼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杨曼怔愣了一下,假装平静,目送吴顼入了吴府,她才转身上车,从袖子里摸出几个如意结,交给春桃,道:“这本是要送给两位少夫人,先前竟忘了,你赶紧替我送了去。”

  春桃应了一声,连忙下车去了。

  杨曼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几个如意结是她这些天躺在病床上无聊,随手编的,今天带过来,确实是送给陆氏和王秀娘玩的,只是之前想着吴顼,结果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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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看砚童塞过来的东西,竟又是一个香囊,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一张白纸,正中心用朱砂点了一点。杨曼顿时心中一颤,眼眶微微发热,鼻头也开始发酸。

  这是吴宏在给她报平安,虽然不知道吴宏为什么不回来,但是只要他平安无事,杨曼便觉得这些日子来,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突然间不翼而飞,整个人都轻松了。

  没事就好,平安是福。

  隔了一天,杨曼决定去慈禅庵里还愿,不管所谓的菩萨到底灵不灵,总之吴宏确实平安无事,所以这个愿一定是要还的。

  恰好这一天,王秀娘和陆氏也来上香,妯娌三人凑到一起,拜完菩萨烧好香,王秀娘心血来潮,却是要去梅山宅后边的那处池塘游玩赏荷。

  杨曼心情极好,自然是兴致高昂,命春桃喊来宋仁致,问道:“前些日子我听你说要在池塘边安置一艘小船,可曾安置好?”

  宋仁致弯了弯腰,道:“已经放好,请夫人稍待,我这便去让人收拾一番。”

  说着,人便去了,不一会儿便来报,说是都弄好了。

  杨曼三人上了船,说是船,其实也只是一艘小舟而已,没有船舱,只在上头盖了一层布幔用以遮阳,最多也只能坐四人,杨曼怕超载引起翻船,干脆就没让几个使女上去,只有三个妯娌上了船,外带一个撑船的健壮仆妇,便慢慢飘进了荷塘中。

  “真是可惜,若是早一个月来就好了。”王秀娘左顾右盼,却见大多数荷花已经呈现凋零的状态,忍不住大道可惜。

  陆氏接口道:“若是迟来一个月也好,可以采莲蓬了。”

  杨曼失笑:“合着现在不迟不早,那你们还来玩什么,快点回去好了。”

  “别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是残荷,也有可赏之处嘛。”王秀娘见杨曼作势要回,连忙拦住她,作讨饶状。

  杨曼轻笑不已,也不再故意招惹她,就此作罢。

  小舟摇啊摇的闯进了荷花丛里,三个女人嗅着清清的荷叶香,越发的放松了,就连向来少语的陆氏,也不禁伸长了双手,一株株的荷梗摸过去,口里也不自觉的哼起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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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知有人来。”

  杨曼侧耳听了听,只觉好,并不知道这诗是谁的,曲调却极简单,她听了两边,就记下了,跟着陆氏一起哼起来。

  一旁王秀娘也来了兴致,杨、陆二人是低哼,她却大声唱了出来,没唱几遍,冷不防前面豁然开朗,却原来小舟已经驶出了荷花丛。远远见岸上有一些行人,闻得歌声,驻足往这边看来。

  王秀娘顿觉羞赧,低下了头道:“怎么出来了,转回去转回去。”

  却不料她头低得太急,簪在头上的一朵含笑花便落入了水中。

  杨曼和陆氏尽皆笑倒,知道她面皮薄,也不好调侃,只挥挥手,让那仆妇把小舟转回荷花丛里。刚刚才转入半个舟身,便听到岸上有歌声隐约随风和来。

  “菱叶萦波荷飐风,藕花深处小舟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陆氏愕然,王秀娘却大恼,啐了一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想骂,却又没骂下去,毕竟是大家闺秀,骂人的话是不会的。

  杨曼忍住笑,道:“罢了罢了,只是碰了巧,人家与你和歌,却不是有意轻谩。”

  她这么说,是因为知道那后一首曲子,出自白居易之手,谁知道王秀娘一低头正好掉了一朵花入水,无意中应和了那诗中情景,倒不是和曲的人有意调戏她。

  如果让杨曼来和,她也想不出什么诗词来,大概只能挤出那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不过再仔细想想,这句用在陆氏身上倒还勉强贴切,用在王秀娘身上,却不大合适了。

  王秀娘虽然又气又羞,脸上久红不褪,不过也不好找那和歌的人怎么着,只好闷闷的闭口不说话了。杨曼体贴她,便让仆妇驾着小舟在荷花丛里打转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好让王秀娘顺过气。惹出这么一场意外,陆氏也不哼曲儿了,瞅着有一朵还未凋谢的荷花,摘了放在王秀娘手上,算是陪罪。

  嗅着荷香,王秀娘的脸色渐渐转好。

  杨曼这才挥挥手,示意仆妇把小舟划出去,却哪里料到此时天色突变,竟刮起了大风,天上也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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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风波

  夏日午后多雷雨,这时三个女人都有些慌,连声道:“快快快,快回去,莫要让雨淋湿了……”

  只是那仆妇以一人之力撑船,又身在荷花丛中,哪里快得起来,待她们出了荷花丛,那天下的雨点也急急的落了下来,大如黄豆,其势甚急,风又猛烈,吹得小舟左右摇晃,吓得三个女人脸色都发白了。

  “还、还是躲回荷花丛里去吧……别翻了船……”陆氏虚弱道。

  杨曼看看王秀娘,王秀娘连忙道:“是是,还是躲回去。”

  于是,小舟又无比艰辛的驶回了荷花丛内,有荷梗荷叶在周围挡住,风势虽大,但小舟总算摇晃得不那么厉害了,加上顶上的布幔也有防雨的功效,危险没了,一时间三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噗哧一笑。

  “雨中赏荷,也算是人生一乐了。”王秀娘吃吃笑着,倒是挺想得开。

  好在雨势风势虽大,却不持久,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风停了,雨也渐渐小了。杨曼连忙让仆妇把小舟靠岸,三个女人上了岸,除了衣角有些湿,却是半点事也没有。

  却才上岸,竟又见一舟靠岸,杨曼打眼一瞧,竟然是宋仁致带着两个家丁,全身都湿透了。

  “幸得夫人无恙。”宋仁致跳上岸,对杨曼施了一礼,“适才见风急雨大,怕夫人在风雨中有所不测,便冒雨相寻。”

  杨曼有些感动,笑道:“让先生担心了,我们躲在荷花丛中,未有不测,倒是先生全身都湿透了,还是快快回去换身干衣,再让浣娘给你们熬碗姜汤。”

  宋仁致又是一礼,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两个家丁把小舟系好,便走了。

  “这个管家果然挑得不……”

  最后一个“错”字还没有出口,王秀娘蓦然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盯着杨曼。

  而陆氏更是惊叫起来,指着杨曼“你、你、你……”,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了?”杨曼拉拉衣服,摸摸头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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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还没有走远的宋仁致和两个家丁听到陆氏的惊呼,回转过头来,也纷纷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那两个家丁甚至双腿一软,对着杨曼跪了下来,连连扣拜。

  就连远处,几个避雨的亭子里,也有人在往这边张望,指指点点,却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杨曼见了,更是莫名其妙,左右看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后世一些关于湖怪的传说,禁不住毛骨悚然,连忙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向后一看。

  没有什么湖中怪兽,而是……

  “彩虹?”

  眼前一片七彩绚烂,这是彩虹,但又不是,准确的说,是彩虹的尽头。

  夏日雷雨之后,经常会有彩虹出现,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这是常识,相信很多人也曾经见过挂在天空中的彩虹,可是有多少人有机会见到彩虹的尽头呢?

  现在呈现在杨曼眼前的,不是挂在天空中的那一弯美丽的彩虹桥,而是那座彩虹桥落在地上的那一端。无巧不巧的是,杨曼没有转身前,她的后背正好沐浴在这道美丽的彩虹中。

  这……算是什么状况?

  杨曼也愣住了。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八卦的主角。

  自从知道吴宏平安无事之后,杨曼就又有了去茶楼听八卦的闲情,让她愕然的是,那一日她沐浴在彩虹中的情形,已经在整个无锡城内传得沸沸扬扬,而且版本多样。

  第一个版本是转世说,据说,她是天上的佛母转生,行善积德,如今功德圆满,上感应天,于是上天降下佛光,以昭其德。

  附:据说无锡城内的官员正在考虑是不是将此异事上禀朝廷,再给她弄一道表彰下来。

  杨曼哭笑不得,挠着墙思考了很久,认定无锡人被佛教洗脑洗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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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版本是成仙说,前有吕洞宾渡何仙姑,今有何仙姑渡吴夫人,为啥是何仙姑呢,因为杨曼身后就是一片荷塘啊,何仙姑就是出身于荷花之中。

  杨曼长叹一声,看来八仙的传说不但已经在宋朝出现,而且还深入人心,唔,这个应该算是道教的,可见这个时候佛道并肩,斗得还挺厉害。

  第三个版本是鬼神说,人们的想像力非常出色,联系到杨曼带着吴顼离开吴家时的那场托梦风波,一致认为是吴寅想念自己的妻子了,借彩虹来传达很快就会来接杨曼去团聚的意愿。

  这个版本在女人中间传得最快,而且深得那些未曾出嫁的少女们的欢心。

  杨曼听到这个版本的时候,脸色一阵发白,虽然那些谈论这个版本八卦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兴奋得好像她们才是吴寅的妻子,认定这是世上最浪漫的爱情,羡慕得几乎恨不能取杨曼而代之,可是作为八卦的主角杨曼,心里可就不那么舒服了。

  于是,打从听到这个版本之后,杨曼的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袖子里多了几道符,金刚经绝不离身。

  当然,最让杨曼无可奈何的是,自这天起,她的交际骤然变得多了起来,一天至少能收到十几份请柬,不是左邻右舍,就是这家夫人那家少夫人,或者是谁谁谁家的姑娘。

  今天聚个会,明天赏个花,后天游个湖,再再后天……

  杨曼看着这些请柬直翻白眼,这些闲着无事的女人根本就是好奇嘛,果然,这个世上,没有不八卦的女人。

  不能全部拒绝,当然,也不可能全部答应下来,而且这种邀请,也不能交给她那个万能管家宋仁致去处理,杨曼只好头晕脑胀的拉着王秀娘和陆氏陪她,把必须应邀的请柬先挑出来,能回绝的就回绝,不能回绝的就另外排日期。

  这一排,就足足排到三个月后,连王秀娘都瞠目结舌了。

  “曼娘,你一定是无锡城里最风光的女人……”陆氏开着玩笑。

  “要不,咱们俩个换换?”

  当杨曼把一堆请柬推到陆氏面前的时候,陆氏一下子白了脸,躲到了王秀娘的身后。

  看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妯娌,杨曼第一次不顾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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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老天爷第二次对她开的一个玩笑,第一个玩笑是让她在杨小曼的身体里醒过来。

  她终于忍不住对着天空,恶狠狠的竖了一根中指。

  不顺心的事情当然不止这一件,更让她闹心的是,吴宏自从让砚童传了那一张朱砂白纸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半点消息,偏偏,她却一天比一天更想见到他。

  有的时候,杨曼忍不住怀疑,这个吴宏是不是没有像他平日表现出来的那么正儿八经,看看这手段,简直比后世电视剧里的那些所谓的情圣还情圣,这个混蛋太懂得吊女人的心思了。

  如果有什么比吴宏迟迟不露面还让她闹心的,那就要属金家那位更不是东西的十一郎了。

  杨曼第二次遇到金胜,是在刘家大姑娘的赏花会上。刘家大姑娘生□交际,所以她邀请的不止是一些名门贵妇和大家闺秀,连同一些有名的才子也一起邀请了。

  金胜也在其中,碰上她,也不说什么狠话,就是对着她冷冷一笑,笑得杨曼全身寒毛都倒竖了。

  于是,那天她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拉车的马突然发了疯,拖着车厢一路奔进了运河里。杨曼只听得外面一连串的惊呼声,自己在车厢内颠来倒去,和春桃撞了好几下,然后只听到扑通一声,车厢的门开了,无数的冷水涌了进来,将她和春桃一起淹没。

  是死?

  还是又一次穿越?

  这是杨曼昏迷前,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事后,人们只从河里捞出了春桃和车夫,却没有把杨曼捞上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说,她已经回到了西方极乐,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佛母;也有人说,她是被何仙姑渡成了仙人,因为那一天,当人们把整个车厢捞上来的时候,里面居然有一个精致的金莲蓬;还有人说,她是被吴寅通过水底连通的黄泉道接入了地府,夫妻团圆去了。

  当然,这些传言杨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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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

  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她心心念念牵挂了很久的吴宏。

  难道是在做梦?杨曼有些发怔。

  一年多不见,这个男人瘦了,黑了,看得杨曼一阵心疼,忍不住伸出手,在那张黑瘦多了的脸上轻轻抚摸了许久。

  在被碰触到的那一瞬间,吴宏似乎想躲闪开来,但是又强自忍住,只是脸颊微微发热,却因为皮肤黑了许多,而没有显出红晕来。

  “嫂……嫂……”见杨曼抚摸了许久,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吴宏终于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

  这一声,如惊雷一般,将杨曼震醒,闪电般的收回手,因为泡水而显得发白的面孔刹那间红如云霞。

  “原来不是梦……”她低低的呻吟着,死死的把脸埋在被子里,几乎没有勇气再抬起来。

  吴宏似乎察觉到她的尴尬,没再说什么,一弯腰走了出去。

  杨曼听得身边再也没有半点动静,才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打量起四周来。眼前是个很小的空间,壁上挂着一个竹斗笠,身下还有些摇晃。

  是船舱?

  这时候杨曼才渐渐想起自己落水时的那一幕,当时心里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是吴宏救了自己,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合?

  难道那马车失事是……不不不,吴宏绝对不会置她于险地,是的,这些日子吴宏一定暗中跟在她身边,也许是保护她,也许是想找机会跟她单独见一面,只是自己一直被人邀请聚会,他找不到机会,而这次的意外,反而让他找到了机会。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自己一落水就被吴宏救了。

  杨曼慢慢推测着,越想越觉得事实十有八九就是这样,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嫂嫂。”

  正在疑惑间,舱门一开,却是吴宏端了一只碗又进来。

  “这是刚熬好的姜汤,嫂嫂喝了暖暖身子。”

  吴宏小心翼翼的把姜汤放在桌上,然后退了两步,识趣的并不靠近,免得杨曼又尴尬。

  杨曼坐起来,端着碗喝了几口,其实她一向讨厌姜味儿,但是吴宏一片好意,实在不好拂却。一碗姜 汤喝完,放下碗的时候,一抬眼,却看见吴宏还站在那里,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叔叔,请坐。”

  吴宏看了看她,面上有些欢喜,却不说话,只是依言坐了下来。

  杨曼看他坐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低下头避开吴宏的目光,不料这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竟然早已经被换了,她不由得一惊,拉了拉衣服,耳根子渐渐红了起来。

  吴宏见她突然低头拉衣服,立时便反应过来,面上微微赧然,却还是道:“嫂嫂莫惊,落水之时,恰逢弟经过河边,便请这船上的船娘将嫂嫂救上来,为嫂嫂擦洗换衣。”

  杨曼尴尬的抬起头,双手也从衣服上移开,目光游移道:“突逢大难,幸得叔叔相救……”说到这里,她脑子突然清醒了些,“叔叔何时回来的?怎么正好经过河边?可曾将春桃和车夫救上?”

  虽然推测出事实,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吴宏口里得到确认。

  吴宏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从容答道:“已归多时,只是不及到府上拜望嫂嫂。春桃和车夫已被他人所救,请嫂嫂勿要担忧。”

  杨曼若有所思,果然……她心思起伏如潮,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定定的看着他,吴宏也不怯,直直回望。

  四目相对,一时间这小小的船舱里,竟然有了某种时光停滞了一般的气氛。

  “跟我走吧……”

  良久,吴宏的声音才似轻叹般的响起,在这窄小的船舱里,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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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曼心中一颤,眼眶微微发热。

  “我不能……”她咬着唇,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吐来的,“你也不能……”

  吴宏沉默了,他紧紧的抿着唇,脸部一向柔和的线条,似乎也变得坚硬起来。他不说话,却也没有反驳自己的嫂嫂,这是他对她的尊重。

  能与不能,只在一念之间而已,只是他想得明白,而她不明白。

  杨曼看着他,心里微微的绞着,有些隐隐约约的痛,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叔叔,公公已为你与范家订亲,听闻范家姑娘温柔娴淑,知书达礼,与叔叔极为相配……”杨曼一字一句,似乎是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她的心绞得更痛了。

  吴宏抬起眼,直直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不求倾城貌,但求知心人。嫂嫂,世间佳人千千万,知我吴宏者,唯嫂嫂一人而已。不得知心,弟宁愿……终身不娶!”

  他的声量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但是语气却坚定得如风侵万年而不倒的山岩。

  杨曼的脑海中被他的声音震得轰轰作响,几乎就要撑不住身体。

  “叔叔……如何断定……我是叔叔的知……知心……”

  “若不知心,兄长去后,弟与嫂嫂因何夜夜相会与对雨阁?若不知心,嫂嫂如何看懂弟那一纸朱砂?若不知心,弟为何会……”

  吴宏顿了顿,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有微微发红的耳根,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杨曼怔了怔,这时她才明白,原来陪她度过初穿越时的那些不安与彷徨的日子的人,那个让她渐渐安心、渐渐平静的人,那个让她从最初的绝望迷茫中走出来的人,竟然就是吴宏。

  “居然……是你……”她呢喃着,渐渐失了神。

  她想起那一段日子,自从知道自己穿越这件事并不是一个噩梦而是现实之后,因为迷惘,因为绝望,她曾经试图再次自杀过,但最终还是没敢下得了手,因为她没有勇气将利器刺进自己的身体里,哪里是刺破一小片肌肤都不敢。

  举目四望,没有她认得的人,也没有人认得真正的她,在这个穿越后的世界里,她举目无亲,孤独无依,房间的外面,还设着白幡灵堂,上面供着的,却是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要怎么在这个完全孤立的地方活下去,她的心事没有对象可以倾诉,没有依靠,没有目标,她就像在沙漠中迷途的旅人,找不到方向,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她害怕面临未知,但是更怕死。

  每到夜晚,凄风阵阵,她吓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直到她无意中发现有个对雨阁,那里风景不错,离院子也有段距离,关键是一到晚上,那里就没有别人。

  于是,杨曼就偷偷溜到那里去过夜,虽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但是总比夜夜对着一个灵堂好得多。却没有想到,第一天跑去,就被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少年给吓了一跳。

  虽然那个少年的年纪比她穿越后的这个身体明显要大几岁,但是对于杨曼来说,她的实际年龄显然大过那个少年,为了报复少年吓她一跳,于是她一口一个“小鬼”,感受着少年郁闷到了极点的声音,她心中的不安、彷徨、迷茫还有绝望,都奇迹般的减轻了许多。

  在与少年交谈的过程中,她渐渐知道了吴府里很多规矩,也渐渐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于是,她有了勇气,也有了目标,为了适应这个时代,她在心里规划出新的生活蓝图,正在她准备向少年表达感恩之情的时候,少年却突然失踪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少年,似乎偌大的吴府里,根本就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一样。有时候杨曼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那个从来只在夜里才出现、永远都躲在黑暗中不露脸的少年,是她生命中的守护神,在完成了守护的任务之后,回归于虚无。

  杨曼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少年……竟然就是吴宏。这不能怪杨曼,因为那个时候,杨曼对吴府了解得还太少,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吴府里还有吴宏这个人,私生子的存在,本来就是个禁忌,如果不是后来吴宏考得功名,也算为吴家挣了一份荣光,杨曼真正认识吴宏的时间还要往后拖很久。

  知心……知心……难怪吴宏能知她心,因为,在整个吴府,不,在这个一千年前的时空里,在这片蔚蓝的天空下,只有吴宏,见过她真正的性情,在那段最绝望的时光中,她是杨曼,不是杨小曼,那时和她在一起的,只有吴宏……他们曾经那么真诚的相处过……不戴面具,甚至没有多少言语,只是以心相交,以诚相待。

  心心相印,原来,那段时光,不是她的一场美梦,那个深深的埋在她心底的少年,不是虚无,他一直就在她身边,一直都在,默默的守护着她。

  泪水,不经意的就落了下来。

  “嫂嫂……”吴宏有些慌,迟疑着伸出手,试图为杨曼拭去泪水,但又恐轻薄了她。

  “原来……是你这个小鬼……”杨曼却毫不客气的拉住他的手,抓着他的袖子擦脸。

  这才是真正的杨曼,只会在他的面前才出现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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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宏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可是脸上却渐渐浮现出几乎可以称之为傻笑的表情。

  “我才不是小鬼……”他低低的咕囔着。

  相认之后,却是长长的沉默。

  吴宏还在等待杨曼的回答,而杨曼却躲开了他的眼神。

  “送我回去吧。”

  许久之后,杨曼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吴宏轻轻“嗯”了一声,再也没有说什么,一转身出了舱门。船身轻轻的摇晃了起来,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是杨曼知道,船已经在往前行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船停了,吴宏又走了进来。

  “嫂嫂,已经靠岸了。”

  杨曼跟着他慢慢走出舱门,河水吹在脸上,微微有些凉意,抬头看去,东方微微露白,竟然已是过去一夜。

  船娘低着头从船尾上拿出一根跳板,搭在岸上,然后一猫腰,又回到船尾坐下,看也不看船头的杨曼和吴宏。

  吴宏见杨曼多看了船娘几眼,便低声解释道:“别担心,她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很可靠,不会乱说话,回到无锡的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我。”

  杨曼点了点头,转过眼去,正准备下船,却见吴宏抢在她前面跳下了船板,在岸上踩了几脚,然后站定。

  “吴家派了许多人出来寻嫂嫂,差不多就快寻到这里,你就留在船上等他们,弟……先走一步了。”

  杨曼一怔,这时才突然明白过来,知道吴宏什么都为她想到了,她若是下了船自行回去,这一夜的事情,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会让人无端猜测,只有在船上等吴家的人寻来,再解释说是船娘救了她,有人作证,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要去何处安身?”她忍不住担忧,吴宏原本一直落脚在这船上,如今这样一来,这船上他便不能回了。

  吴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低声回道:“弟在海外置了一些产业,这一次回来本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顿了顿,才又道,“这几日弟自有地方落脚,待事情告一段落,弟再去海外一趟,将那些产业处置了就回来,日后……总不离嫂嫂左右……”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声音才一出喉咙,就几乎被河风吹散了。

  杨曼只隐约听得“不离……左右……”四个字,眼睛一酸,心里渐渐发涨,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一般,让她不能自己。

  “我……你……”她深深的吸着气,却仍然压抑不住那要冲出口的话,“你若能……让我对吴家再无顾忌,我就……就……”

  她闭了闭眼,吐出三个坚定的字:“跟你走!”

  吴宏猛的抬头,目光明亮得像刚刚露出云端的朝阳。

  “嫂嫂……等我……”

  然后他冲杨曼用力的一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吴宏走后没多久,果然有一大帮子人沿着河寻了过来,一看到船头站着的杨曼都是大喜,马上冲了过来,跑在第一个的,竟然是她的另一个小叔子吴宣。

  “嫂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吉人天相。”

  杨曼见他是真心欢喜,心中顿时一暖。吴家虽大,到底是还有人情味儿的。又想起自己答应吴宏的事,如果吴宏真的办成了,她终究是要对不起吴家的,又不禁有些惆怅。

  这世上,终究难有情义两全的事情,吴家或者吴宏,她总要负了一个。

  三年

  回去以后,杨曼少不得要在高氏和一众长辈面前把事情交代清楚,好在有船娘作证,证明她获救后,一直就在船上,而当时吴家派出来搜索的人,又都亲眼看到,那小船上除了杨曼和船娘之外,再没有别人,因此没有再起什么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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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曼以压惊为名,当天就从吴府出来,回了梅山大宅,顺便还带走了吴顼,她受了这一场惊吓,吴顼做为儿子,自然要侍奉在身边,高氏再也没有理由留下吴顼不放。后续的事情杨曼就再也没管,例如高氏怎么赏谢那个船娘,例如吴家派人盘问车夫,那马怎么会突然发狂等等。

  虽然事情的最终茅头指向了金胜,但是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吴家也只好就此作罢,只是吩咐家人此后出门要多加小心而已。

  这件事情发生后,杨曼终于有了借口将所有的邀请都推拒了,回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每日里剪花弄草,做做羹汤,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吴宏让她等,她便等着,三日五日,三年五年,不过如此,十年都过来了,她还有什么是等不起的。

  杨曼对吴家,只有两个顾忌,一个是吴顼,一个就是范吴两家的那桩亲事。她若走,最先放心不下的就是吴顼,孩子何其无辜,要受流言诽语之害。另一方面,她也不愿吴宏因她而害了范家姑娘,这个时代女人的苦处,她都懂,如果吴宏不能妥善解决这桩婚事,说什么她也不会跟吴宏走的。

  她不知道吴宏会怎么解决这两个问题,但是她对吴宏,有着莫名的信心。

  只要等着就可以了,一个可以默默守候她十年的男人,必然也是可以依靠的。

  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爱恋,也许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吴宏一直没有露面,对他生死的传言,在无锡城内的大街小巷里流走着,随着吴坦之从泉州回来,更是尘嚣甚上。

  吴坦之没有带回吴宏,也没有对外透露他在泉州寻找的结果,于是,传言从生死未卜渐渐变成了确定吴宏已死,就连死亡版本都出现了六七个,有说是被海匪抢劫杀了的,有说是赚了大钱被同伙谋财害命了的,有说是得罪了海神爷被淹了的,也有说是在海外撞上罗刹鬼被吃了的……总之,什么不可思议的死法都有。

  那些日子,吴坦之黑着一张脸,在族中长老多次逼问之下,他才破口大骂不孝子,果断的将吴宏从族中除名,同时严令族中的人不准再提起吴宏,就当已经死了,吴家再没这个人。

  虽然明知其中有蹊跷,但是族长大发雷霆,又将吴宏从族谱中除名,让那些长老们心惊胆颤之余,不也再追根问底。就算不合族规,反正是你吴坦之自己的儿子,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就不管了。

  但是范家的那桩亲事,不管怎么说,吴坦之都要给范家一个交代,就算范家的根基远远比不上吴家,但是范仲淹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文人之中,都是极有名望的,吴家不是得罪不起,而是没有必要得罪,好在当初定下婚约的时候,因为吴宏没有回来,所以这个婚约只是口头约定,正式下聘原本是要等吴宏回来才办的,如今婚约不能做废,只能换人,将吴宏换成了吴宣。幸运的是当时做口头约定的时候,吴坦之只说是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指明是吴宏,临时换人,倒也不算是违背约定。

  当吴宣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要娶妻了,而且自家老爹都没有征询过自己的意见,心里顿时郁闷得跟什么似的。

  只不过居中牵线的那位老友,之前曾对范仲淹拍着胸脯将吴家儿子的才学夸上了天,如果要正式下聘了,范仲淹却突然提出要先见一见未来的侄女婿,把那老友给弄得一阵尴尬。吴宏的才学是很经夸的,而吴宣就……不是说吴宣草包,以人品才貌论,吴宣也是不错的,但毕竟年纪还小,为人处事方面远远没有老友夸的那么好,等到范仲淹考校一番以后,发现了真实情况,自己岂不就成了吹牛皮的,这张老脸没地方放啊。

  自觉丢了面子的老友在愤愤之下,写信将吴坦之骂得狗血淋头,然后一甩手,表示不管这桩婚事了。

  吴坦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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