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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迷娘曲(女尊)-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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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雷大刑!!亏你还有脸躺在这里享福?!!如果你不想法子救她,我也不要我的什么清白了,绝对,,绝对要将你做过的事,通通告诉我家主人!!还有娘娘!!看你如何收场?!

  第441章 失魂引(六)

  ( )威胁他?不过是月老宫里随意可坐的小小座骑,一介不入流的下等妖仙,居然敢威胁于他?!他如今已是高坐赤霞宫的天家郎主,岂是鹿童轻易两句话就可以撼倒的地位?

  身子倦怠地靠倚在红霞铺呈的象牙软榻上,白衣胜雪的狐族公子,一双凤眸如水流转了寒光,斜视着鹿童满是气愤的面容,心思电转间,已是唇角弯勾,弯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傲然笑意:“本公子清者自清,鹿童若想知道娘娘究竟是信得过谁,尽管试试无妨。”

  苏九郎说罢,掩起袖子打了个呵欠,径直转过背去,俨然是对鹿童不予理睬的模样。

  你……你,,,,!!目睹苏九郎拒之千里的冷漠态度,鹿童心里忽然一阵发凉,嘴唇气得发抖,越发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跺了跺脚,深知找苏九郎帮忙出手相救迷娘,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现在终于尝到了冒失之苦,索性咬着牙,仍是从窗口飞跳出去。

  苏九郎在漉水白虎村伙同族中长老紫容姥姥,设计抓获迷娘,回到天宫向旱跋邀功请赏之际,鹿童沿留在新博的月老宫里,顶替他的主人北斗星倌,行使为人间男女牵红线的职责。

  这日忙中抽空,鹿童惦念着月老宫里长着的仙枣树快要成熟了,故而偷偷溜回月老宫休息,顺便吃两颗甜枣。

  刚刚踏进月老宫,恰逢南斗星倌造访主人,表面上,南斗星倌纯属闲来无事,找主人北斗星倌喝喝酒来品品茶,实际却是因苏九郎抢了雷瞬功劳,得了旱跋恩宠,向主人北斗星倌炫耀示威而来。

  鹿童轻巧攀上枣树枝头,枣树就种在月老宫院子里,都怪他耳朵太灵,竟无意听到两位星倌说及,天宫娘娘识破了紫衣郎天迷是半妖女子的身份,十分恼怒,决意于三日后在诛仙台处死,鹿童当即大惊失色,那甜枣儿分明已经含在自个儿嘴里,却是滋味全无。

  鹿童从小就在月老宫长大,受月老影响,一心理佛向善,平常除了贪吃一点,本性颇为纯良,当日在赤霞宫,迷娘夺了他清白,他虽又羞又怕到流泪忍辱的地步,也只是当时,事后并未因此对迷娘生恨,更别提伺机报复之类。

  倒是有些心惊肉跳地,每每想起,都生怕这事儿败露,遭到主人无情责罚。

  是以,鹿童尽管在迷娘手里吃了足以毁坏他妖仙名声的大暗亏,竟是自始至终,不敢对外言声半个字。

  都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鹿童心里一急,顾不得多想,立马动身前往赤霞宫,只盼苏九郎能听他的劝,好帮忙想法子救回迷娘。

  毕竟迷娘罪不至死,毕竟曾经杀死天官的凶手,不是迷娘,而是血口喷人的苏九郎。

  没想到苏九郎毫无悔改之心,摆明了要袖手旁观,鹿童满腔不平,就此奔离了赤霞宫。

  感觉鹿童走远了,苏九郎慢慢转过身来,将那白衣裹得更紧了些许,,优雅而修长的肢体,微微蜷缩于那柔软得仿佛要陷落的象牙榻里,安静地合眸,似乎心神都进入漫长的宁神睡眠之中。

  直到晚膳时分,他才在一干天官的殷勤服伺下,撇开那象牙软榻,落了地,稍稍吃过几口饭,便不声不响地坐在了修筑于寝宫后,一汪碧绿水池前,任凭两只骨节精致的坚实玉足,沉进那水波里,被丝丝凉意所包围。

  收到旱跋夜里宣召的谕旨,苏九郎已经在碧池水晶石雕砌的栏杆上,枯坐了差不多整整三柱香左右。

  旱跋的命令非同小可,赤霞宫上下,在齐惴惴跪倒谢恩之后,少不得一阵忙碌不堪。

  他们需要为苏九郎梳头,沐浴,焚香更衣,涂脂抹粉,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有遗漏与错处,只求主子的外表,在娘娘面前是漂亮齐整到无懈可击。

  褪去朴素无华的仙官白衣,重新换上了颜色艳红的郎君宫衣,窄细的红玉腰带牢牢扣在衣衫间,衬得他身姿俊秀风流,乌黑如墨的长发,编成盘在头顶庄重的鬏状,再束以珠玉玛瑙作饰的品字形金冠,脚上套着质地薄暖的细绸布靴。

  一切装扮妥当,苏九郎被抬进一顶流苏作盖的华丽轿子里,悠悠荡荡送入了旱跋寝宫——同心殿。

  殿里燃烧着,他不是很喜欢的同心蓝花香,听说,那是天界皇族习惯采用的催。情。药香味。

  浓郁辛辣,如同烈酒一样的古怪刺激香味。

  下了轿子,被旱跋殿里的天官搀扶着走进高高门坎,因为那种特殊的味道,令苏九郎的头不觉有点晕,又有点疼。

  正当脚步有些不稳的时候,他听到旱跋在他对面不远处,严厉发话:“都退下罢!”

  “诺!!”伴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回应声,寝殿里的天官们开始纷纷告退,就连原本站在他左右,扶着他的两位年轻天官,也赶紧松了手,向旱跋恭谨行礼,继而陆续告退。

  “过来,九郎,让本宫好好看看你。”红纱遮住了脸,遮不住他的耳朵听声音,尤其是这殿中真正主人的声音,虽然他现在,很累很累,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还是不得不勉强提起精神,向她走近。

  而且,一边走近,还要一边掀开那红纱,对她微笑回话,对那笔直站在罗帐外,眼神锐利如刀,盯着他看的那个女人,露出最美最勾魂的微笑:“是,娘娘。九郎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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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可惜,人类的身体,比起九尾狐妖的身体,明显非常地,不好使。

  事先吃过的散妖力药开始发作,再加上鼻子里闻到的讨厌香气,纵然倾尽了全力,苏九郎还没办法控制地,在距离旱跋不到三步远的地方,脚上一个踉跄,身子有些狼狈地摇晃了一下。

  明明没有打算投怀送抱,却意外产生了投怀送抱的效果,旱跋忽然迅速出手,抱住了他,一只有力的手掌顺着他腰间,猛然滑落,目光冷冷地,说话语气也是冷冷地:“都说九郎绝色无双,上次本宫仓促了,没看清楚,这次让本宫好好瞧瞧。”

  虽说是要好好瞧瞧他,但女人的眼睛却并没有落到他脸上,她只是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衣服,便按他在床上,肆意地玩起来。

  恶,恶心。当旱跋的天神之躯,再度毫无爱怜地碰到他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没有丝毫预警地涌上了胸口,他神色温顺地躺在她身下,骤然睁大了一双略显水雾模糊,又略显惊惧不安的人类眼睛。

  他好象看到了什么,又好像闻到了什么?

  那不是旱跋的香气,也不是旱跋衣服的红色,他在她狠狠甩脱的织金锦罗裙上,是不是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她的罗裙上,似乎染着点点鲜艳的血,真真切切散发着,与同心蓝花完全不一样的,他所熟悉的奇妙甘美芳香。

  乖乖伏在她身下的年轻儿郎,红唇如花,面容似玉,非常漂亮,又非常听话地,张开着手脚,可是旱跋非但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往他完美无暇的肌肤上又掐又咬地,诡异狂笑道:“东璃!你不要以为你装死,我就会放过你!!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不出来见我,今天我杀了你女儿,明天还要杀掉破日破月他们,但凡以前跟你好的,与你亲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别以为破日破月他们被你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总有一天,我会通通找出来,叫他们一起下去陪你!!”

  杀了?杀了你女儿?!!

  分明是听到了,旱跋说的什么,又好像完全没有听明白,旱跋说的什么。

  胸口开始剧烈地纠紧,发痛,比起旱跋火焰般灼烈的掐咬行为,胸口深处的某他个地方,仿佛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撞击,苏九郎止不住脸色发白。

  忍受,忍受,最终忍到极至,忍无可忍,不知过了多久,这位以魅术出名的涂山狐族九公子,在天界娘娘寝殿里,被做到昏死过去。

  当晚抬回赤霞宫,次日苏九郎醒来第一件事,是脱光了衣服照镜子。

  娘亲给他的药效,只有短时间的功用,一旦他变回了法力高深的纯正九尾妖狐之躯,原本满是旱跋所赐的青紫掐印牙痕的身体,很快回复如常。

  他的胸膛平坦且坚实,有如玉雪雕就的石头,线条美丽起伏,肌肤光滑无疵。

  明明一点伤也没有,明明,以前被迷娘用黄金匕首刻意插进去的那道伤口,早就长好了,没有留下一点丑陋痕迹,不知为什么,仅仅是指尖稍稍触及,竟是钻心的刺痛。

  记得鬼府冥君说过,迷娘曾经在他身体里留了一颗魄,所以她死,他也不能活。

  所以,哪怕他因为她那一刀,忘记了一切前尘往事,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如今那颗魄,虽然鬼府冥君当初为救迷娘,从他这里取走,收回进迷娘身体里,但是,这胸口的刺痛,很值得怀疑,那颗魄,究竟有没有清除干净。

  莫非迷娘死了,对他不是一件好事,而是还有遗祸么?

  如果是这样,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冥锭锭,彻底查清楚其中原由。

  苏九郎独自站在长长的,圆圆的,宝石明镜前,手抚胸口想着想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阴沉。

  与此同时,七重天,天牢传出雷神,雷瞬,还有冥锭锭三位天界上仙,违背天令,私自越狱消息。

  苏九郎顺势放出若干眼线,很快查出,负责看守天牢的镇南天王暗地里爱慕瑶池仙子日久,无奈天条严苛,天王常年镇守天界边关,没有机会与仙子诉说其衷肠,月老破天荒地,不经司命星君允可,主动给他说媒牵个红线,他马上爽快就答应放三位上仙,暂且离开天牢办点事。

  于是,经过一番小小曲折,三位因为惹怒旱跋被关在天牢里的上仙在月老极力帮助下,一口气逃到了冥锭锭的鬼府。

  三日后,苏九郎向旱跋求得一枚上天入地通行无忌的金字令牌,暗暗潜入鬼府。

  一路轻飘飘地踩着牛头们的铁帽子,飞到鬼府屋桅上,远远地,苏九郎就听到冥锭锭在府里头唉声叹气:“臭丫头!你不是真的没了罢?本冥君怎么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了?若你真的没了,我的聚宝盆要找谁去要啊?”

  那阴凉凉的声音传入耳朵,莫名带着无尽的凄苦之意,他滞了一滞

  不禁停住了脚步,张头朝里面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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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漫着森森寒气的屋子里,四周点着长明灯,居中摆着一方黑沉沉的棺木,棺木上铺着层白布,白布里头,,依稀躺着一个人的身形。

  头上戴着纸帽子的冥锭锭,双手捧着一只投胎罗盘,正愁眉不展地跨着方步。

  棺木左侧,是雷神盘膝而坐,右侧,是雷瞬巍然持剑站立,前端,是鹿童跪坐一边,眼泪搭搭地,往火盆里,烧着厚厚的一叠纸钱。

  看鹿童的模样,听冥锭锭的言语,棺木里躺着的,十有**是迷娘。

  而且,迷娘十有**,是真被旱跋杀死了,救不回来了。

  眼睛里望着那死气沉沉的黑铁棺木,苏九郎胸口又是一阵急剧抽痛,他赶紧伏□,用力揉紧了疼痛的部位,防止失声叫出。

  “舅舅,你再仔细找一找,鹿童能够在诛仙台下找到妖怪肉身,说明妖怪她福大命大,不会这么容易就没了。”雷瞬嗡声嗡气地开了口,两条黑黑的眉毛,拧成了毛虫,神色之间很是不甘。

  苏九郎闻言不禁一怔,据他所知,诛仙台下,除了灰就是烟,断无尸骨留存,鹿童居然在那种天神禁地找回迷娘肉身,实是匪夷所思。

  雷瞬的话,显然很是打动了鹿童,他虽然不能言出声,却赶紧连连点头。

  冥锭锭抹了把冷汗,恨恨咬牙道:“你以为我没仔细找啊?这瑟那斯大陆,上上下下,我已经连底都抄过了,都没有发现这臭丫头的魂魂,你叫我还能怎么办?如今之计,只能尽快将她给埋了,也算入土为安!”

  且说鹿童离开了苏九郎的赤霞宫,收到主人月老召唤,叫他去七重天的天牢,他在半路上,撞见旱跋抓了迷娘,一路横冲直撞,飞往北方诛仙台,鹿童看得心里直打鼓,继而悄悄尾随。

  旱跋在诛仙台上,狂性大发百般凌虐迷娘,鹿童不敢闯出去,只能躲在一边含泪看着,只是在目睹旱跋将迷娘扔下去的时候,幸得他奋不顾身飞过去,竟接住了迷娘。

  只是,当他不辞辛苦,送到冥锭锭那里,冥锭锭立刻惊愕发现,迷娘的肉身虽在,其魂魄已经消失,穷他九百年之功力,又依靠法器罗盘指引,仍是找不到迷娘魂魄所在。

  冥锭锭心里不想承认,也唯有沮丧承认,迷娘确实死了。

  本来迷娘落到妻子旱跋手里,雷神已经不做多少指望,他恳求月老助他们逃出天牢,不过是希望儿子雷瞬彻底死心罢了。

  听得冥锭锭要将迷娘入土为安,雷神立时沉痛接口道:“冥君说得很是在理,这孩子幼失怙恃,孤苦一生,又落得如此短命,实在可怜,待我寻个风水宝地,再替她好好安葬,也不枉与这孩子结识一场。”

  雷神说着,起身拉住雷瞬,想带他走,雷瞬却站着不动,两只眼睛直直盯住白布下突起的人形,也不说话,只是异常沉默又倔强地站着。

  “瞬儿,我们走罢!”雷神等了片刻,再拉雷瞬。

  “妖怪没有死。”雷瞬摔开雷神的手,低低开口,一双蓝色的眼瞳深处,闪动着一圈圈幽黑的火焰,仿佛要将那白布烧起来。

  雷瞬与雷神都是大肚皮,吃东西吃得多,费银两也费得多,冥锭锭并不乐意放他们在这里久住。

  “是,,是妖怪没有死,,,”冥锭锭动了动脑子,赶紧走近雷瞬,为雷神帮腔道:“舅舅不是告诉过你么?想法子治好她的伤毒,她就会活过来了,不如你跟着你师傅去一趌蓬莱岛,听说那里的仙草比天界还要多还要好,治伤解毒的,应该不成问题。”

  听信了冥锭锭的话,雷瞬急着要迷娘醒来,与他痛痛快快地比武,很快跟着雷神走了。

  打发走雷神两父子,冥锭锭松了口气,唤鹿童前来,帮忙挖土,替迷娘造个坟。

  迷娘的身体已是破破烂烂,被鹿童从诛仙台背回的时候,冥锭锭用针线缝补过,又扯了几尺全新的白布包住,出了力又出了物,结果全成了白干,他蹲在土坑前,又忍不住心疼骂道:“臭丫头!!我待你算是不薄了,到死都没收回本!!我亏大了!!”

  听到冥锭锭骂迷娘骂得凶,鹿童想为迷娘辩驳几句,又说不出来,唯有恨悲交加地多流了几滴眼泪。

  就在土坑边的男人,一个骂,一个哭的时候,冷不丁一道黑风卷起无数黑沙。

  冥锭锭眯眼,下意识地闪身避开,却惊见一只九尾黑狐不知从哪里现出身形,从土坑里咬住迷娘的头,一个劲地拖出飞跑。

  瞪住那黑狐屁股后头,数条毛茸茸招展的大尾巴,冥锭锭顿时跳脚大怒:“死狐精!本冥君用来肥田的尸体你都敢抢?!!站住!!看我不杀了你!!”

  第442章 失魂引(七)

  ( )九尾黑狐口中紧咬着迷娘肉身,驾起了一朵黑云在前面绕着弯儿地飞奔,冥锭锭气急败坏,操起他的驹灵锁链,甩出阵阵骇然清响,在后面使劲儿追个不停,嘴里骂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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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年弥漫着阴凉灵气的地底世界,唯冥君的官位最大,地位最高,守在地府里外的牛鬼蛇神们见得冥锭锭一副杀气腾腾的抓狂模样,不管是眼色好的,眼色不好的,都不敢有丝毫怠慢,齐齐拥过来帮忙,抓狐狸。

  众位大小鬼吏,不帮忙还好,帮起忙来,却是越帮越乱。

  这当儿,九尾黑狐唤起了黑沙,制造起一派烟雾迷离的幻相,这些鬼吏们为讨冥锭锭欢喜,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围拢过去,竟是像极了没头苍蝇,反而混淆了冥锭锭视线。

  冥锭锭一不留神,那九尾黑狐三跳两纵,背后九条狐尾招摇展开,犹如生出九只飞天翅膀,无声无息间已在百丈之外。

  原本脚力极佳的鹿童又愣愣地,眼睁睁看着九尾黑狐从土坑里拖出迷娘,过了好久才醒悟过来,化作梅花鹿原形,叫冥锭锭骑上去,两个合力去追苏九郎变成的黑狐狸郎君。

  只可惜,迟了一步就是一步,更何况,鹿童还迟了不止一步的距离。

  尽管冥锭锭在梅花鹿相助下,一路奋起直追,在冥界闹了个鸡飞狗上灶,上下不得安宁,仍是让九尾黑狐抽了空子,带着迷娘遁入冥河逃走。

  且不提冥锭锭是如何扼腕怒吼,也不提鹿童又是如何懊恼自个儿反应太慢,单说苏九郎潜进鬼府在先,抢走迷娘之后,等到他醒过神来,他没有在九重天之上的赤霞后宫,也没有在乌其国的人间丞相府,而是在一座雕满了牡丹花的冰雪山洞之中。

  除了头上的尖耳,以及屁股后头留着狐狸尾巴,苏九郎变回了绝色无双的狐族公子身形,他满脸惊愕与猜疑的神情,呆坐在冷香轻柔的深深山洞里,怀里抱着一具白布裹就的少女肉身,四周毫无人烟,仅有他本身存在的狐妖气息,与山洞中的冰雪相融,在缓缓流动。

  有些艰难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清楚照出他俊美影姿的雪冰晶壁,苏九郎慢慢想起来,这是他自己的狐狸洞。

  是娘亲生下他不久,专门拔给他单独修炼用的山林练功场所。

  只因他的水月狐丹不适合太过炎热的天气,所以,这狐狸洞里经由狐女们,努力搜集到的千年不化的积雪堆砌而成。

  打从他去了天宫居住,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踏足过此处了。

  嗅闻着熟悉的冰雕牡丹香气,丝丝久违的清凉透过他尖挺的鼻子,强劲有力地沁入到元神深处。

  他略低头,静静凝视住少女异常苍白,异常沉郁的脸容。

  她的脸,曾经被血与污泥糊住的地方,俨然都被清理干净了,五官分明地呈现出来,头发也很整齐地梳在脑后,腮颊与下巴都不复以往的红润饱满,清瘦而憔悴,眼睛紧闭着,嘴唇是发乌的紫色,衬得那脸上的肤色比狐狸洞里的冰雪晶石还透明了几分。

  苏九郎试探着,竖起了两只狐狸尖耳,继而迟疑着,慢慢靠拢少女胸前,去聆听她心音。

  没有,没有心跳的声音。

  在他存留于过去的印象里,对方应该有着热烈的,活泼的心跳的地方,只剩一片空洞的,不可捉摸的寂静平淡。

  狐妖族的耳朵与眼睛,即便在盛产细作的妖界,都堪称首屈一指的灵敏。

  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点不信,因为这一丁点的不信,他用牙齿撕开了白布一角,用力握住了冥锭锭以织天针线为迷娘仔细缝合好的受伤手腕,几乎用着要再度折断她手腕的力量,紧紧握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她胸口上抬起头来,也终于放开了紧握住她的手,他终于确定,冥锭锭所言不虚,迷娘确实死了,真的死了。

  怎么办?他居然会在鬼府里,化作妖狐原型,做出当众抢尸那种事,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解释,他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

  只记得他藏在鬼府青黑的屋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院子里,冥锭锭叫鹿童越挖越深的那个土坑,脑袋瓜忽然一热,就好像被一道霹雳打下来,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受控制地开始对自己说话。

  那个声音似乎在说,很大的声音,吵得他的耳朵快要聋掉的声量,非常严厉地说着:不能埋!!不能埋!!!不能埋!!!!

  于是不知不觉,他根本没念咒语,急急忙忙就变成了在涂山为王为霸的九尾黑狐形态,不知不觉,他就出手阻止了冥锭锭意欲埋掉迷娘的举动。

  最不可理喻的是,,他恍恍惚惚地,居然将她已经死掉的肉身,带进了他的狐狸洞。

  横竖来了,再反悔弄迷娘出去,倒显得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平白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九郎勉强镇定着,想了一想,索性将迷娘以冰封印,收藏进狐狸洞洞顶,最大最美,又不容易被发现的一朵重瓣牡丹花蕊之内。

  做完这一切,他浑身如同脱了力,手脚轻轻攀附住那枝繁花叶茂的牡丹花,就此宁神歇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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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察觉到,就在迷娘的肉身彻底为冰蕊包围刹那,少女洁净的额头中央瞬忽绽现了一抹浅薄蓝光,晶莹剔透,酷似水滴般清澈的奇妙蓝光。

  继而那蓝光轻巧,犹如一柄小小利剑穿破了厚厚冰蕊,飞出了涂山密林里的狐狸冰洞,飞向不可知的远方。

  远方,更远方。

  分不清是天,还是地,山与水都呈现灰蒙蒙的颜色,包括树木花草在内,也不是阳光下明亮的绿色,或是黄|色,红色,紫色之类,而是像笼罩在非黑又非白的深重雾气里。

  两座同样灰蒙蒙辩不清颜色的山岗之间,正有两列军队在拼死战斗中。

  位于北方山岗的军队,个个身披蛇皮样的碧绿铠甲,其高扛的旗帜,是一个人头蛇身的魔女图案,官兵们手中掌控着各种兵器,长矛,弓箭,刀斧,等等不一而足,远看像是普通的人类。

  而位于南方山岗的军队,则个个穿戴着鱼鳞样的黑色铠甲,其高扛的旗职,是一个鱼身人面的美貌精灵,军队的装备,除此之外,与北方山岗的军队,毫无二致。

  顺着震天的杀声,若是此时有外人来,走近了看,一定会惊愕发现,这些官兵,无论北方南方,绝非普通的人类,她(他)们虽然有手有脚,身量有高有矮,恰似人类直立行走,搁在肩膀上的头颅,却是熊,虎,狮子之类的兽头。

  而她(他)们的眼睛,所拥有的颜色,则通通是紫色。

  从粉淡的紫,到浓郁的紫,应有尽有,尤以双方指挥武将的眼睛,流露出的紫色,最为深沉狠戾。

  很明显,这些兽面人身的家伙,全都长着一双紫色眼睛的家伙,不是人类,不是妖族,也不是神族,而是传说中,最喜与天界作对的西方蛮荒魔族。

  战斗俨然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光从南方山岗方位,渐次堆积如山的官兵尸体判断,北方山岗的军队似乎占了上风。

  果然,伴着一阵激烈的进攻战鼓,北方山岗的军队一鼓作气,杀向了南方山岗,早已溃不成军的队伍:“大伙冲啊!!!!鱼目必败!!蛇夷必胜!!!”

  完全抵挡不了号称蛇夷的魔族部队,那猛虎下山锐利无匹之势,被称作鱼目部的军队,仅仅是虚弱地回护了片刻,即刻被逼着,仓惶后退而去。

  “穷寇莫追!众将听令,一营负责清点俘虏,二营负责收捡兵器,三营负责登记财物,速速分头行事,不得耽误!!”那蛇夷的指挥武将,是一个长着三角形蛇头的青年魔族,听其声音娇软,看其身段玲珑,应是魔族中的女子,而且,透过对方一双深紫色的眼睛来看,这位青年魔族,还是一个魔力比较高强,地位相当尊贵的高等魔族女子。

  “是!!佘奈将军!!”这女子一声令下,属下将领齐齐应声低头,竟是对她畏惧得紧。

  在这天宫娘娘都管不到的西方蛮荒魔域,魔族们以血腥征杀为乐,通过战争截获的俘虏数目为荣。

  因为血腥的征杀,可以助长魔族们的力量。

  而俘虏,则可以成为供魔族们任意驱使的奴仆,是创造财富的来源,也是权势的绝对象征。

  蛇夷,鱼目,是分治西方魔域江山的两大部落,也是战斗经年的死对头。

  这名叫做佘奈的青年魔族,是蛇夷部落主母佘青萼膝下次女,部落中的魔族在战斗中,习惯唤她作将军,其身份其实不亚于一个国家的小公主。

  魔族繁殖能力超强,佘青萼生有众多子嗣,但真正得到她重视,能够冠以她名姓的儿女,可谓凤毛鳞角。

  佘奈,自然是其中一个。

  一营的一个小猪头士兵,在佘奈命令下,清点鱼目部战俘之际,不小心踩到了一具死尸。

  死尸呈鱼目部士兵打扮,匍匐倒地状,背心插满了箭,明明已经感觉不到对方还有魔力残存,但,当这小猪头士兵踩到那死尸手背刹那,那死尸忽然动了一动,小猪头士兵以为自己眼花了,转过身继续做事,拿绳子绑了一个鱼目部士兵,再回头之际,那死尸又动了一动。

  这一回,有一股浑浊不堪的微弱魔力,轻轻慢慢地,从那死尸所在的地方,向着小猪头士兵飘过来。

  怀疑死尸没有死,小猪头士兵很谨慎地蹲下腰,将这死尸翻过来。

  翻过来一看,这死尸是个兔子头,毛茸茸的两只白耳朵,长在头顶,身子还没有完全翻过去,小猪头士兵惊愕发现原本插进对方背心里的箭急促往下掉,然后,他看到对方睁开眼睛,露出一双颜色红红的,神色迷离的圆亮瞳仁。

  好家伙,命大啊!中了沾着蛇毒的箭,居然都没死!

  还有啊!这家伙,居然是红色的眼睛,那不是魔,而是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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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魔族是天神后裔,导致妖的地位最为低下,当士兵都不合格,只能做最苦的活计,换句话,在魔界里,没有妖的地位。

  不知道拿这个特殊的战俘如何是好,小猪头赶紧尖叫长官:“大,,,大人!!”

  “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小猪头的声音太大了,仅仅是一声尖叫,竟将全场巡视的大将领,佘奈也叫了过来。

  “启禀佘奈将军!!!小的,,小的,小的发现有一个低贱的妖族混进了鱼目部的军队!!”

  “什么低贱的妖族,你们不都是妖么?”小猪头话音未落,那生着红眼睛的兔子头忽然腾地坐起来,迅速环视四周后,有些吃惊又有些疑惑地反问。

  “从哪里来的小妖?!连我们高贵的魔族都不认得么?”魔族自视甚高,最忌讳与妖族混为一谈,佘奈身为高等魔族,闻言更是大怒。

  她厉声驳斥着明显与她为同性的兔子头士兵,一双夺目紫瞳里,不禁绽放出魔魅逼仄的光彩。

  “高贵的,,魔族?”兔子头士兵看着佘奈魔性十足的紫色眼睛,似乎失神了片刻,喃喃自语过后,她又仰起头来,好奇低问道:“哪里来的小妖?你是在问我么?”

  “不错!本将军是在问你,不妨从实招来,你是从哪里来的妖族?主人姓甚名谁?为何会混入鱼目部为丁?背后可否受主人指使?”

  “哪里来的妖族?姐姐问得好生奇怪,我不是什么妖族,我是迷娘。”兔子头士兵面对佘奈咄咄逼人的追问,俨然毫不在意,也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她只是有些疲累地摇摇头,头上的长毛耳朵也跟着轻轻晃荡,眼神迷迷糊糊地,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第443章 西方魔域(一)

  ( )“迷娘?我好像,没有问到戝妖你的名字呢!速速说出你主人的名字,我或可饶你不死!!”蛇夷部落的青年女将军,佘奈骑在魔界特有的战骑背上,冷冷俯视着鱼目部的兔头兵,骄傲十足地发话。

  兔子头士兵勉强撑住手肘,摇晃着站起身,深深凝视住佘奈,眼睛里的神色,似打量,又似猜忌:“你刚才说,你是高贵的魔族,莫非这里,是魔族生活的领地?”

  “不错。”佘奈下意识地点头,转而发现她刚才问出的问题,对方不仅没有替她解惑,反而倒过来,问了自己一个,众所周知的白痴问题,她心中忽恼,止不住性子迅速出手,往对方背上狠抽了一鞭,旋即声音凉薄地,朝背后的副将威严发令道:“萧萧!!这戝妖十分可疑,先给我带回去,严加审问!”

  呜呼!兔子头士兵明显猝不及防,被佘奈灌注了魔力的一记鞭子,抽得浑身一颤,很快摔到地上。

  伴着这一鞭,对方覆住左肩的衣衫顿时破裂,鲜血渗出肌肤,火花四射,好像皮肉都被烧焦了一样,发出滋滋响声,响声停止之后,现出一枚碧绿蛇纹印。

  被佘奈唤作萧萧的,是一个身材粗壮的熊头武官,他看着佘奈对兔子头士兵动了鞭,再看到兔子头士兵□在外的肩膀上,出现的碧绿蛇纹印,稍稍愣了一愣,转瞬凑近了佘奈,低低相询道:“佘奈将军,你不是说这戝妖十分可疑,怎么还会收这戝妖为奴?”

  “萧萧,你怎么老是光长个子,就是不长脑子呢?”佘奈微微一笑,偏过头,斜斜睨住那熊头副将,一双紫色深深的魔族之瞳,眸光闪闪的,竟是说不出的精明狡诈:“我的马奴儿,最近不是被家里的那个又折损了大半么?害我的小飞燕,吃个草喝点水,都找不到合意伺候的,这妖若是受了审问,还能不死,正好拿来充数。若是不小心叫她逃了,她身上留着我的奴印,自然也逃不多远,明白么?”

  “佘奈将军聪慧无双!属下望尘莫及!!”那熊头副将得了佘奈提点,立刻摆出一副深受领教的驾势,向着佘奈连续拱手又低头,眼看佘奈大是不耐烦了,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喝令众兵围上,七手八脚将兔子头士兵捆得牢牢,单独扔在一列战车背后,拖着行走。

  兔子头士兵起初狠命挣扎,几度挣扎不脱,很快安静下来,任凭蛇夷的小兵小将们,跟在佘奈背后,对她呼喝打骂,催促着向蛇夷大本部,,——狼锋堡前行,只是逆来顺受,一声不吭。

  中间怕她死掉,先前发现她的小猪头士兵,算是于心不忍地,偷偷捧了一些水盛在盘子里,给她喝。

  在盘子里的清水里,兔子头士兵瞪大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自己毛茸茸的脸,在水波中时隐时现,忽然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愕低呼:“这是我?这是我么?怎么会?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时近深夜,蛇夷族的军队纷纷在密林里驻扎宿营下来,除开少部分站哨守护的士兵,其余魔族都已陷入安静沉睡状态,纵然是很小声的低呼,也极易惊动佘奈耳目,小猪头士兵慌张到不行,赶紧捂住她的嘴,恶狠狠威胁道:“不要叫!!再叫小心我绞了你的舌头!!”

  听到小猪头的话,兔子头看起来很是纯净的红色眼瞳里,忽然流露出悲伤又痛苦的神色,她不动了,如同雕像一般,僵硬地挺立于无边黑暗里。

  舌头?是的,早在她可以在这陌生世界里,发出声音来,她就应该明白了,她的喉咙已经被苏九郎毒哑,她的手脚也已经被苏九郎通通折断,怎么可能再开口说话?又怎么可能再度站起?

  好像是太疼了,疼得实在受不住了,就在旱跋将她扔下诛仙台的时候,她饱受折磨的元神,异常决绝地脱离了肉……体,顺着天界一线开裂的缝隙,奇奇怪怪地逃了出来。

  迷娘回忆起前事,只觉一阵恍惚,她因当时身处局中,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当时旱跋对她百般凌虐,固然令她痛不欲生,但,却也深拜旱跋情绪大起大落所赐,无意惹发了体内潜藏的天神魔性,就此打开了诛仙台下,通往魔界的道路,竟为迷娘开启了一道生门。

  她的魂魄悠悠荡荡,在魔界里寻找着适合栖息的肉身,一番机缘巧合凝聚进了鱼目族部队,分明已经中毒而死的一只兔子精身上。

  意识到自己不止来到了一个从未涉足的西方蛮荒魔界,甚至面目也是全非,不复人类少女模样,迷娘宪椋�%fぞ玫某聊��br>跟随蛇夷的部队,抵达狼锋堡,是迷娘之生魂附身于红眼兔妖的第三天。

  狼锋堡,是一座以会发光的七彩石头修砌而成的魔族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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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锋堡周围,是一条环城的大河,大河里流动的水,不是一般的水,是千万条毒蛇从蛇牙里分泌出的剧毒汁液。

  河水常年泛着碧绿幽深的色泽,故被魔族取名为裴翠河。

  佘奈与鱼目部战斗的地方,叫做双峰岗,佘奈率领蛇夷部队精锐,击败了鱼目部落,夺得了原本是归由鱼目占据的地盘,又抓回了许多俘虏,算是大捷归来,返回狼锋堡以前,佘奈已经通过飞鸟传书,向上头报告了好消息。

  是以,佘奈回城的号角刚刚吹响,那护城河的吊桥转瞬在一伙魔族守兵的手底,迅速放了下来。

  高高的吊桥,左右以粗硬的棉麻绳索为栏,底部以竹子制成的双层夹板拼成,完全悬在半空之间,踩在上面,如果用力不均,很容易导致身子失衡摔倒。

  蛇夷族本身的官兵们,原本走惯了这座吊桥,又是打了胜仗归来,一路补给充足,走在吊桥上,是雄纠纠气昂昂,脚步甚是平稳。

  鱼目部的俘虏们却是不同,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受伤被擒,魔力损失严重,三天里,除了喝到一点水,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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