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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怪奴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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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标示注明,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喔。”她这种似懂非懂的应答次数多到见怪不怪,穆鹰也很习惯了。

  “你会把这个秘密告诉燕燕吗?”

  “不要。”她捂住小嘴,斩钉截铁地拒绝。“从恩不说,这是从恩知道的!”

  “可燕燕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不是吗?”

  “……”是呀,燕燕告诉她,她却不告诉燕燕,这样好像不对……可是,她也想知道穆鹰的事、知道“就只有她”知道的事……该怎么办呢?

  见她犹疑不定,穆鹰了然地轻喟。

  这小女人未免善良过了头,他三言两语的撩拨,就令她陷入良心谴责的挣扎,她难道不想独占他的一切?就如同他想独占她所有心思、不容其他男人进驻她的心一样——

  穆鹰思绪一顿,心中被突如其来的占有欲彻底侵占。

  究竟,自何时起,一个心系多载的承诺,悄悄变质为一种无法割舍的……什么?而这个“什么”,竟开始左右起他的喜怒哀乐,开始令他贪婪地想要她更多更多,但是她,能懂吗?

  思及她不同于常人的单纯心性,穆鹰不禁感到莫名恐慌,极欲想要她将他的秘密永远藏在她心中,把他放在她心中永远。

  “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当然不能说出去。”他霸道地指点一盏明灯给她。

  呵!秘密耶!她和穆鹰有秘密耶!

  “好,不说,打勾勾!”秦从恩笑著伸出小指头,祭出童言童语中那招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约定仪式。

  大手勾住了小手,紧紧交缠。

  两指相印,他也将她揽得更紧了,紧得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仿佛想将她揉进体内……

  “从恩,你羡慕燕燕知道得比你多,是否包含了嫉妒?”黯哑嗓音,多了分压抑的涩味。这张憨憨傻傻的笑颜底下,到底是填满了难能可贵的真诚,抑或是什么都没有的……空白?

  “嫉妒?”

  秦从恩尚未弄明白这个陌生的词汇,就被穆鹰腾空抱起,走向书房最里侧的软榻,让她躺入床后,高大健硕的身躯随即覆上来,煽情的俯吻随之点燃属于男女间最私密的热情。

  已然不陌生的狂焰由他指尖洒下,在她身上奔流窜烧。

  “穆鹰……不回房里?”她被吻得脸红心跳、浑身发烫,红唇溢出轻喘语句。

  “今夜就在这里睡,你不喜欢?”他的气息同样不稳,在她颈畔低语,大手忙禄地拆卸她胸前包裹浑圆的屏障,灼热的掌心平贴在她心窝口,实实在在感受这股为他火热加速的跳动。

  “喜欢。”只要有穆鹰在的地方,她都喜欢!

  他每吮吻一处馨香娇软,就褪去一处多余的衣衫,直至双双裸裎。

  除了新婚之夜,之后每回的交欢,她倒是没有再坚持不能脱去衣裳,现下也只专心感受那双粗厚的大手,滑过她细致肌肤所带来的异样刺激。

  她轻吟著,手臂像是自有意识地攀上他的颈项,俏脸也因情欲而漾起一层诱人瑰红,香柔的胴体款款诉说对他的全副信任,在在都令穆鹰心荡神驰。

  炯熠黑眸彻底烧起焚热的光芒,比夜空的星子还要灿烂、还要夺目,紧绷的欲望一触即发——

  原本静谧的书房传出阵阵粗喘与娇吟,为月夜染上一方闺艳色彩。

  第八章

  廊亭外,石道边。

  暗处,一对用“唇枪舌剑”打得火热的俪影,在某道严重迟缓、频频顿足的足音靠近时骤然分开,女方还因这不识相的打扰,发出气息不稳的低呼,连忙扯回半敞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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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偃、阿清,这么晚还在这里,做什么?”跟她一样想找地方躲起来吗?

  一听这憨傻的语气,便知那个不识相的人是谁。

  “呃……我们没、没做什么啦……”月黑烛远,看不出阿清双颊格外艳红,残存情欲的氤氲美眸狠狠瞪了老神在在的丈夫一眼。

  讨厌!就说不要在屋外嘛,你看,被从恩逮到,羞死人了啦!

  雍偃歉然陪笑,不疾不徐捡回方才被妻子扒下来、目前正躺在草地上纳凉的儒衫穿妥,转而朝一脸莫名的打扰者亲切笑道:“堡主早巳回房多时,夫人怎么反倒独处屋外,散步吗?”而且还是到这人烟稀少、隐僻幽暗的地方来。

  近来夜里,穆鹰只要到了秦从恩该就寝的时间,就会结束任何商谈或议事回到寝房,想当然尔,他这个日夜操劳几乎等同于漠鹰堡总管的右使,也得以提早回到娘子的怀抱。而他娘子在问出穆鹰“按时回房”的缘故来自于妻子后,就顺便在他耳边叨念,“你看人家穆鹰对老婆有多好”之类云云……

  “是、是呀……穆鹰回房了。”但她不是出来散步。

  秦从恩吞吞吐吐,又回首望了眼寝房的方向,一抹落寞也跃上眉眼。

  她原以为这样的安排对穆鹰最好,但在听见燕燕对她说“喜欢穆鹰”,所以愿意这么做之后,她的胸口就一直闷闷的,好难受,突然不想留在房里——

  不对,正确来说,是她不该留在那里,因为……会妨碍到他们“圆房”。

  “从恩,你的脸色怪怪的,小锦囊里的糖吃完了?”女人的心思终究比较细腻,阿清很快便发觉她的异状。

  秦从恩摸摸腰间的红色锦囊,摇摇头。

  “糖,还有。”可是,她觉得好难过,连糖都吃不下,只想躲得远远的。

  阿清再度揣测——难道从恩和堡主吵架了?呃,这不太可能,因为这两人一个不会吵,一个懒得吵,根本吵不起来。这番揣测,排除。

  “还是你身子不舒服,正要去找我?”

  秦从恩仍是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有一点……”话甫落,她的手腕就被阿清抓起,仔细诊脉。

  “好好的呀,很健康。”阿清诊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雍偃审视秦从恩,瞧见她脸上呈现不同于平日开怀的郁闷模样,豁然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应该是在她“心里”。倘若她身子不舒服,来找阿清的,应该是某个疼老婆疼到人尽皆知的男人。

  “你怎么夜里一个人逗留屋外?”堡主却没追出来?

  “从恩想,躲起来。”她照实答。

  嗯,她果然不懂如何说谎,很好问话。

  “与堡主玩躲猫猫?”穆氏夫妻好个闲情逸致,不过以他与穆鹰多年的交情来看,杀敌比较拿手的穆鹰不像是会玩这种游戏的人,要玩也应该玩老鹰抓小鸡。

  “不是……”

  “不然是什么原因?”

  “从恩不想看到穆鹰抱著燕燕,不想看到穆鹰陪燕燕说话,不想看到穆鹰陪燕燕睡觉……”她咬咬唇瓣,愈说愈觉得凄凉,愈想愈觉得孤单。

  “什么!你看见什么?堡主对燕燕上下其手?”阿清瞪眼惊呼,看著泫然欲泣的秦从恩一脸像是被抛弃的可怜猫儿,不禁火冒三丈,双手插腰斥声责难:“该死的臭男人!新婚不到三个月,就移情别恋、心怀不轨、居心叵测、色欲薰心、辣手摧花、厚颜无耻,外加丧、尽、天、良!”

  “娘子,你的语文造诣进步很多唷!”雍偃击掌鼓励。

  “不敢当,是相公您教得好。”阿清抱拳作揖。

  “阿清说太快,听不懂……”

  怯怯咕哝声响起,阿清这才将注意力移回被遗弃在一旁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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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当真看见堡主与燕燕『相好』?”据从恩形容,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

  唉,可怜的孩子,打击一定很大,但是——

  堡主对燕燕并没有这个意思。

  雍偃双手环胸,斯文清逸的脸庞若有所思。假使有,诚如他所言,朝夕相处之下,堡主早该对燕燕下手了,何必隐忍至今?

  “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秦从恩摇头,圆圆的眸子蓄起两泡晶莹湿泪,吸了吸鼻子。“从恩没看见,可是,从恩安排穆鹰和燕燕圆房。”

  圆房,会脱了衣裳,她不喜欢穆鹰脱了燕燕的衣裳,也不喜欢燕燕脱了穆鹰的衣裳,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呜……

  安排?

  圆房?

  雍氏夫妇面面相觑。

  “秦——从——恩——”远处,刚好是穆鹰寝房那一处,传来穆鹰震天轧响的暴喝,堡主从房里追出来了。

  心中明明燃烧熊熊怒火,脸庞却蒙上层层寒霜。

  这就是穆鹰现下的写照。

  他寒著一张脸,森然黑眸一瞬也不瞬地锁住垂首立于房间角落的女子,喉中暂时没有任何斥声从因恼怒而紧咬的牙根迸出,仅闻一阵阵沉怒的呼吸。

  冷冽的沉默充塞周围,秦从恩有些纳闷、亦有些惶恐,悄悄抬眼偷觑面前的男人,一见著那双瞪著她的冷眸,又忙不迭低下头,心慌地咬起手指。

  “不要咬手指。”

  冷凝嗓音一出,她吓得赶紧放下小手平贴在裙侧。

  门扉在穆鹰沉声警告后陡地一开,担忧秦从恩处境的阿清提裙闯了进来,连同身后一起在门外偷听的雍偃也见了光;秦从恩见状,惶恐大眼露出看见一丝曙光的感激。

  “堡主,从恩她……”

  “出去。”

  阿清未竟之言被穆鹰一语打断,他看也不看来人,忿忿的语气却能将一干擅闯者冻结在原地;不过,倒是有个人非常听话,赶紧遵从他的命令往门口迅速移动。

  “秦从恩,不是叫你。”

  脚步仓促的主人,在对方宣布她不在逃生资格的范围内后,可怜兮兮地垮下双肩,慢吞吞踅回原位。

  “你这样会吓到从恩……”见秦从恩苦著一张脸,阿清纵使很想理直气壮为她说点什么,但在穆鹰盛怒的气势下,双腿不由得感到有些无法自持的发软。

  “出去。”这回,穆鹰说得极缓,显示他即将告罄的耐性。

  “会不会是哪里误会了,从恩她也许是无辜……的。”森冷如冰的视线扫射而来,阿清顿时闭上嘴巴。好可怕的眼神,她从未见过穆鹰如此震怒……

  “无辜?把丈夫推给别的女人,你说她无辜?”脸上迸出无形怒火的眉峰斜挑。

  闻言,雍偃与阿清同时望向怯怯退缩至墙角的秦从恩——

  此时此刻,确实是从恩看起来比较像无辜的受害者。

  “我们走吧。”雍偃看了一眼绷著俊颜的穆鹰,了然朝妻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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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万一堡主忍不住一拳挥到从恩身上,从恩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不成!我得在这儿等著替从恩急救……”阿清紧张兮兮地拍掉丈夫挽起她纤臂的手。

  发觉穆鹰的脸色又铁青了几分,雍偃唇角反倒轻勾起耐人寻味的微笑,半推半拉将妻子带出房间。

  “放心,堡主不会伤了从恩。去看看燕燕吧。”

  “对喔,燕燕哭著跑出去了呢,咱们快去她房里看看!”

  雍偃,阿清……你们就这样抛下从恩走了喔……

  秦从恩哀怨地瞅著重新紧闭的房门,唇儿怯怯抖动。

  “看著我。”穆鹰在她身前环胸矗立,高大身躯的阴影,笼罩住那张忐忑不安的圆脸。

  “好……”她乖乖抬头,写满慌乱的两颗黑眼珠直楞楞地盯著他,连眼皮也不敢多眨。

  “为什么自作主张?”穆鹰开始宣布罪状。

  “什么是……『自作主张』?”

  “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燕燕送到我床上,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从恩也不晓得自己脑袋里装了什么,可能是血吧……从恩看过有人不小心撞伤脑袋,会流血……”她呐呐回答。

  穆鹰额筋微微抽动,深吸一口气,忍住剖开她脑袋一探究竟的冲动。

  “你明不明白,让燕燕与我同房代表何意?”今夜穆鹰回房就发现燕燕独坐床沿,她在他满心狐疑的眼光下款款倾诉她恋慕他已久、希望成为他的女人,而始作俑者竟是他的妻子?

  秦从恩老实点头。“明白,是纳妾。”

  “你真想为我纳妾?”他眯眼再问,神情充满风雨欲来的阴鸷。

  “想。”可是她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好受,却又不得不……

  一个男人,从妻子口中听见想主动为他纳妾的说辞,是该窃喜还是该愤怒?

  确定为她所愿,穆鹰额爆青筋,终于忍无可忍再次厉声咆哮——

  “为什么?”很显然,这个男人选择了后者。

  “因为,燕燕喜欢你……而且也……”

  怯怯的嗫嚅彻底击溃穆鹰的耐性,无心听她道出更多令他气结的话语,劈头就是满心不快的怒吼——

  “她喜欢我,你就把我推给她?阿清看上我,你也要将我出借?要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想与你分享丈夫,你是不是叫她们一个个排队?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他一步步将她逼退得背脊贴上墙角,凝拳抵著墙,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阿清也喜欢穆鹰?”可是阿清是雍偃的妻子,阿清也想当穆鹰的妾吗?

  见她一脸若有所忖,他愤然低咆:“不准!我不准你想,听到没!”

  气急败坏加上妒意横生,穆鹰忿恨交集,一掌击毁置于一旁桌几上的青铜骏马,极其珍贵的青铜马饰就这么在他的怒气下碎成一块一块。

  赫——

  秦从恩倒抽一口气,先前的忐忑都被这一幕吓飞了。

  “那是穆鹰最喜欢的摆饰!”她一急,想上前捡回马匹的“尸块”拼凑,却被他捉回,牢牢钉在墙上。

  “不要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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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

  他气她无视于他的存在,嫉妒那些能赢得她关切的所有人事物,现下,连一匹破烂假马都能轻易掳获她的关注,那么,他这个夫婿到底算什么?她到底把他的心意置于何处?天杀的该死的烂心意——

  心意?

  他对她……

  在穆鹰心中翻腾急涌的怒潮骤然顿止,倒映了一张寒噤小脸的黑眸融入一抹遭受惊扰的错愕,不过,此番错愕很快就被心甘情愿的释然所取代。

  原来,他的占有欲、他的贪婪、他的渴望、他的疑惑全都其来有自,来自那个由心系多载的承诺变质为无法割舍的“情爱”,最初的邂逅,是让他的心跌入她纯净瞳眸的肇端,而与她一点一滴的相处,则堆积成难以抹灭的情愫,于是——

  他明了,自己爱上这个心性单纯的痴儿了。

  但也由于她的纯洁善良,他该死地感受到手中捉摸不定的慌乱!

  她似糖如饴,甜美得教他爱不释手,却会轻易在掌中化于无形……

  她,能懂吗?

  “痛……”

  被他的蛮劲捉疼了肩膀,秦从恩蹙眉发出吃痛声。穆鹰自失神中惊醒,放松因愤怒而失去控制的手劲,但双手没有撤离,而是轻靠著她的肩头。

  如今,厘清了自己的心情,与其说他愤怒,不如说是尝尽深深的无力感。

  “从恩是不是,犯错了……穆鹰不要生气好吗?”局促的小手怯怯地爬上他刚毅的脸庞,想为他抹去眉间的摺痕,抹去他的不开心。

  穆鹰抿唇不语,仅是定定注视著她。

  她单纯到连他为何发怒都一头雾水。

  换做别人,她也会用如此稚气却真诚无欺的眼光,央求他人弭平怒意吧!

  这双憨傻的明眸,澄澈得犹如不染红尘般纯净,他却想在这一泓清池投入只为他而起的涟漪,是否太强人所难了?

  或许吧,想勉强她,最终反而替自己换来挫败滋味。

  “穆鹰不说话?”秦从恩心急了。她不要穆鹰不理她呀……

  “从恩,我问你。燕燕提到你希望她为我生下子嗣,这是真的吗?”眉心褪去适才交锋的怒意与厉色,他戛声问。

  秦从恩螓首轻点。

  压下胸口泛起的窒闷,他又问:“你不愿生养我们的孩子?”

  螓首在是非之间迟疑徘徊,最后还是选择轻摇。

  无私的诚恳,却如一把利刃,讽刺地在穆鹰的心头划下一道难以自欺欺人的缺口。

  “其实,你愿意嫁我是出于不得已吧?秦家,才是你心系之处,秦家人,才配在你心头占有一席之地。你的少主、小姐、还有那一长串的闲杂人等,甚至是糖,都比我来得有价值,是吧?”他口出疑问之语,每一句却以揉和了挫败与黯然的意味作结。

  穆鹰腾出一手,轻抚眼前这张娇憨得令他疼惜的圆脸。

  “我为你动了情,你的情会停驻在我身上吗?”

  许是白问了。

  果不其然,圆滚滚的眼儿茫然地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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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不想回秦府?”

  圆眼一亮。

  “我明白了。”不让她开口,穆鹰收回搁在她脸上与肩头的手,迈开略显沉重吃力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寝房。

  此夜,合该交颈的鸳鸯,形单影只。

  独卧。

  天明,彻夜辗转难眠的人儿,踏著晨曦来到书房外的石阶。

  独坐。

  望穿秋水的眸光不时飘向紧闭的门扉,想上前敲门,却又怕打扰了眠中之人,她索性双掌撑颚等待。

  不知在阶前坐了多久,一夜未眠的秦从恩倦困地打起盹来。

  来到书房前的人一看见她,她就是这副昏昏欲睡又缺了个枕头的滑稽模样。

  “喂,你嫌日子过得太悠闲,好好的堡主夫人不做,改行当看门狗啊?”冷言冷语问,此人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言语之间,间接认同了她的身分。

  半睡半醒的秦从恩听见人声,揉了揉眼睛看向来人。

  “……燕炤云?”

  听出她浓浓的困嗓,燕炤云不耐地撇撇嘴。 “要睡回房去睡,别在这里挡路。”

  “从恩睡不著,等穆鹰。”她又望向身后,眼里盈满等穆鹰出房门的期待。

  等堡主?

  “堡主不是昨夜骑马出堡了吗?”对昨夜堡主院落的马蚤动一无所知的他,由于前两日到城南的牧场去做例行防卫视察,今早才自牧场回来,这也是听轮值守门的弟兄说的。

  “穆鹰出去了?”

  “怎么,你不知道?莫非,你等了他一夜?”燕炤云诧异地看著她,发现她眼窝下浮现些许黑影,他以为自己猜对了。

  秦从恩一反常态没有回话,突然埋头趴在膝上。

  半晌,见她双肩频频抖动,燕炤云脸色微微一变。

  “喂,你在哭吗?”穆鹰还在生气,所以不理从恩,不陪从恩了……呜呜。

  两声哽咽回答了燕炤云,他猜对了!

  “喂,我说过堡主很忙,有时候忙到抽不开身陪你也是情有可原的,你犯不著为了这点小事就哭吧?很难看欵.”

  听说有些女人可以哭得很美、哭到让男人心疼断肠,虽然小白痴闷著头哭,看不到她的泪容,不过他猜一个不懂得做作的女人就算哭得梨花带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还是哭。

  “欵,你想家,是不?”听说思乡情切之人,情绪总是比较容易崩溃。

  泪人儿抬起小脸,燕炤云所言,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某处压抑多时的思念,她鼻酸地诚实点头。她好想少主、好想小姐、好想秦家所有的人……

  一张泪痕斑斑外加两管鼻涕的鹅蛋脸果然难看。

  但,莫名地,燕炤云感觉胸臆间宛如遭受某种不知名的心绪狠狠一撞,心头突然为她的清泪拧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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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回京城秦府吗?”年轻湛朗的眼瞳,慢慢覆上一层外人难辨的复杂。

  “想……”每逢问答,秦从恩都选择心底最单纯无邪的答案。

  “有个人可以带你回去,你要不要走?”

  第九章

  金鸟西坠,日隐江头。

  南行赶了半日的路程,秦从恩一行二人抵达一处密林,过了此林便能远远眺望关隘口。林径窄而曲折,于是他们牵马步行。

  走在后头的秦从恩,眉头自离开漠鹰堡后就揪成打不开的结,离漠鹰堡愈远就愈趋沉重,踏在枯黄落叶上的步履亦愈发迟缓,终至停顿。

  前方的男人听闻她的足声,回过头来。

  “怎么了?”

  “这样不对。”垂视地面的圆脸抬起,深锁的眉间堆满担忧与后侮。

  男人不发一语,迳自看著她把头摇得如博浪鼓、嘴里又呢喃了好几个“不对”。

  “从恩没有告诉穆鹰就回京城,这样不对。”

  要是穆鹰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可是,穆鹰正在生自己的气,应该不会想见她……

  想著想著,无限怅然涌上秦从恩心头,双肩也跟著垮了下去。

  “我说了会派人告知他,不用担心。”男人正要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儿所出之言再次令他驻足,敛眉回首。

  “不要了,从恩想回漠鹰堡。”

  “你不想回秦家?”她会改变主意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可是从恩想先去找穆鹰,跟穆鹰道歉,从恩不喜欢穆鹰生气的样子,穆鹰生从恩的气,从恩这里也好痛好痛,好像快要裂开来一样……”她揉抚著心窝处,难过得想哭。

  “他生你的气?”

  “嗯,穆鹰好生气、好生气。”

  “他既然气你,你何必回漠鹰堡受气,你以为他看见你的蠢样气就会消了吗?回去不过是火上加油罢了。”见她满口不离那个名字,一脸痴楞的傻劲全是为了那个人,男人看著她的目光,混杂了压抑的暗恼与深沉的幽晦。

  “道歉也没用吗?”秦从恩天真地问,满心专注在自己的疑惑上,没注意到对方不再隐藏的复杂眼神。

  那双眼里难辨的复杂,也许才是褪去假象后的……真实。

  “你走是不走?”男人没有解答她的困惑,仅回以淡问。

  若她肯走,或许他能不必伤及无辜,带她就这么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男人呼吸一窒,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诧愕不已。

  该死!他在想什么?

  他该做的,不是要让“那个人”在失去家人的憾恨中度过余生吗?他甚至盘算要“那个人”亲眼见证挚爱的死亡,而现下为何会萌生此番懦弱、逃避的心态?

  “不走了。”秦从恩当下决定,一个转身便往来时路跑去。总是要试试嘛,不试怎晓得道歉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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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神色一黯,甩去心头突生的纷乱。

  她不走。

  这不是更完美的发展吗?让他得以屏除懦弱念头的发展。

  他曾经动手欲置她于死地,如今没道理下不了手,只消在她身上剌下一剑,就能用她的鲜血祭奠黄泉底下之人……

  对,他要用她的鲜血偿赎“那个人”所欠的命债!

  男人回归森冷的寒眸紧紧锁住那道粉色背影,阴酷虎眸漫起残酷的杀意,右手悄悄握住腰间的剑柄。

  丝毫不察自己已陷入危机之中的人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咚咚咯跑回男人面前,一脸歉然搔搔后脑勺。“陪从恩赶了一天的路,从恩却反悔了,对不起。”

  “是我,该对你说抱歉。”他半垂眼眸,遮覆眼底大半晦黯。

  如果道歉有用,说了,就不会留下遗憾了吧!

  这句话每个字的意思秦从恩都懂,但凑成句子她还是有听没有懂。

  “别问。”她正要发问,便被他阻断。

  秦从恩耸耸肩。好吧,既然不要她问,她就不问了。

  “快走,不然一下子天就黑了唷!”她漾开一笑。

  乍见她无邪的娇憨笑靥,男人的心猛然一紧,按住剑柄的手无法自持地发颤。

  这张笑脸……

  好美。

  秦从恩楞楞看著他轻抚她脸颊的举止,羽睫在大眼上掀了掀,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像是她所认识的人,他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

  “大哥,咱们今天的收获真不少,晚上有烤野雉可以吃了!”

  “今晚好好饱餐一顿,明儿个才有力气去瀚北城谋事!”林径的另一头,传出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大哥,咱们真要收手不干?”其中一人问。

  “浑小子,这不是你提议的吗!”另一人轻恼地回嘴。

  “我的意思是,重新做人的感觉真像漫步在云端,浑身轻飘飘的,好比作梦似的——哎唷……很痛欵!你干嘛打我脑袋?”

  “会痛嘛。放心,你不是在作梦啦!”

  陌生的交谈声渐趋清晰,脚步声也离他们愈来愈近。

  “有人欵?”秦从恩的注意力被那些声音吸引,侧头朝男人背后的方向张望,下一瞬间,圆眼陡地一瞠——由左胸迸开的剧烈疼痛,伴随著艳红的血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血,摸起来应该有温度,浸润她全身的,却是冰冷。

  在她倒地失去意识前,清楚看见那陌生男子,将手中的长剑送入她心口。

  “到了……就是这儿……我大哥在那儿。”

  三更半夜,边关北方某座穷乡僻壤的小村落,忽然有紧急如催命使者的急促马蹄声造访,掀起少有的不平静。

  两匹骏马在某处庄稼园前扬蹄停下,其中一匹黑驹的主人一下马,高大身影便宛若凌厉的旋风过境,心急如焚地揪住到外头来探看的男人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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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恩人在哪!”

  “在、在屋里……”

  被穆鹰凌厉的气势吓到,那人惶惶然指了个方向,穆鹰便立即奔去。另一匹骏马上的随行夫妻脸上也充塞凛肃,下马跟上。

  “大哥……”祟罗趴在黑驹鞍上,发出仿佛历经重重磨难的哀嚎。

  “还不快下来,一脸要死不活地赖在马背上干嘛!你的马呢?”鬼刹啐道。

  鬼祟罗刹在前往瀚北城的途中,于一处密林巧遇一名遭人杀害重伤的姑娘,却认出这名姑娘就是之前“慷慨解囊”帮助他们兄弟的秦从恩,震惊之余,连忙抢救身中剑伤昏迷的她,由哥哥鬼刹带她到附近村落求医,弟弟祟罗则策马赶往漠鹰堡通知穆鹰。

  由于漠鹰堡众人正因秦从恩的失踪而纷纷出堡寻找,穆鹰亦然,决定往南找寻。索性如此,祟罗便在往北的半路遇上穆鹰,省了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于是领著穆鹰和雍偃夫妇来到与鬼刹约定的地点会合。

  “穆鹰嫌我的马太慢,抓著我跟他同乘一骑……”祟罗哭丧著脸。

  “很好呀,天下少有的殊荣。”

  “殊荣个鬼!这匹马飞得跟风似的,震得我骨头都快散了,为了保命就不能不抱著穆鹰,吓都吓死了!你来试试,包准你三天下不了床外加大吐三天——哎唷喂呀……”正要下马的祟罗,因为浑身乏力而直接滚到地上,摔了一身烂泥。 “呼,我还活著,碰到地面的感觉真好……”

  “你这小子真没用!”鬼刹嗤道,心中则是为自己逃过一劫暗自窃喜,意思意思地尽尽手足之情,搀起浑身烂泥的弟弟。

  “姑娘的情况怎样?”还……活著吧?

  “我替姑娘点岤止了血,她还昏迷著,不过这儿的大夫不敢贸然拔剑,怕这一拔,也许连姑娘剩下的一丝气息都给抽光。”鬼刹叹了口气。

  他们在林中看到的秦从恩,胸口就已刺著一把几乎要穿透身体的剑,当下,他们跟大夫一样,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忍心对一个善良的姑娘下这么重的毒手!

  两兄弟跟著进入简陋的土屋,一脚才踏入门槛,就被正朝这走来的雍偃及大夫推了出去。

  “拔剑疗伤,男人回避。”雍偃凝肃道。

  “可是,好不容易止了血——”这一拔,姑娘的伤难保不会大出血……鬼祟罗刹思及胸口血水狂喷的景象,顿时头皮发麻。

  “难不成要那把剑一辈子钉在她身上?”雍偃薄唇微掀,斯文俊脸出现少见的严峻。

  那把剑……

  “他”还是做了、决心毁掉这一切,那个笨蛋!

  “穆鹰没出来,大夫你怎么出来了?”鬼刹讶问。

  “那男的是那位姑娘的丈夫,刚才进去的小娘子是个大夫。”

  大夫接口答道,心头仍因方才那个男人看见妻子浴血、而想撕裂旁人的愤怒感到心惊胆颤。要不是另一个男子架住那个暴躁的男人,他这个暴躁男人口中的“庸医”,很可能就见不到明晨的太阳了。

  大夫打了个哆嗦。

  唉,不是他不想救人,只不过那位姑娘的伤势实在是太棘手……

  “姑娘是漠鹰堡堡主夫人?!”鬼祟罗刹齐声惊呼。

  太、太太太不配了啦——不对不对,他们当初居然招惹到穆鹰的女人?

  呜,真是太、太太太凄惨了啦!

  屋内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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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主?”阿清眉心紧蹙,看著手握剑柄的穆鹰,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这男人的手抖成这样,他可以吗?

  穆鹰默不吭声,刀凿石刻般的俊颜凝满了强烈恐慌,让他无法以惯有的冷静面对眼前浴血的女子。

  他对持剑进出人体的感觉一点也不陌生,此时,却连握著剑柄都感到沉重无比,看著床炕上脸色苍白的秦从恩,这剑,仿佛是刺在自己胸膛上。

  他紧握剑柄,指节均已泛白——

  “堡主……”眼见穆鹰眸中的恐惧与怜惜,阿清不禁动容了,也著实心疼这个痛在心里却佯装坚强的男人。穆鹰,恐怕是爱惨了从恩……

  咦?他爱慕的女子不是秦家小姐吗?难道事有蹊跷?啊,她约略明了了,说是从恩顶替秦家小姐代嫁,不如说穆鹰原本想娶的,就是从恩吧。

  她懂,要所爱之人再次尝到刀剑划过皮肉的痛楚,是情何以堪!若不是她的力气恐怕不够,她也不想让穆鹰当一回对他自己也残忍的刽子手。

  “或者,让雍偃来?”

  “不……”他也无法将这份残酷交由他人承担。

  阿清明了,穆鹰就是想自己揽下所有痛苦,却又得极力阻止自己崩溃!

  “你想救从恩,对吗?”不待他回答,阿清坚定续道:“我猜,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代替秦家小姐嫁给你吧?我了解,就算从恩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尽全力把她救回来。拔剑吧,我不会让你失去她。”

  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就是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她又怎能让从恩失去深爱她的丈夫?

  不能失去她……

  穆鹰黑眸一凛,紊乱的吐纳逐渐因心底深处坚定的声音,寻回深沉的规律。

  “阿清,你抢了我要说的话。” 一只厚实大掌悄悄扣住秦从恩冰凉的手指,将毫无回应的手心收在掌中。只要不失去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阿清眼底注入一丝温暖,螓首轻点,神情回归严正。 “那就动手吧!”

  当艳红色的鲜血飞溅到穆鹰身上,破晓的第一声鸡啼也响了。

  “少主……小姐……”

  距离遇害那天已过十余日,被接回漠鹰堡的秦从恩虽然捡回一条命,但犹仍深陷昏迷之中,浑身高烧迟迟未退,偶尔伴随著气若游丝的梦呓。

  听闻榻上人儿苍白唇办吐出的微弱呓语,为她轻拭额间点点汗珠的大手,倏地一僵。

  只要不失去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上苍听见他的祈求,他该满足了,不是吗?

  她身上被捅了个这么深的窟窿还能保住一口气,他该满足了,不是吗——

  穆鹰再次发自内心的疑问,已不具任何怀疑意味。

  他仔细端详那张找不到半点笑意的荏弱病容,漆黑如夜的瞳眸充满依恋的柔光与强忍的悲涩,一如连日来的习惯,在她耳边缓缓低诉。

  “想念秦府的话,等身子养好,我就带你回去。”

  沉睡中的人儿没有回应,小脸依然苍白如纸,让人几乎以为她早已香消玉殒。

  “回秦家就能见到你最喜欢的少主、小姐和其他人,你开心吗?”

  她的气息,依然虚弱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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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你的锦囊放在床头,你想吃糖时随手便可以拿到。”

  只不过,那袋锦囊里的糖块数目,自从她受伤后就没有减少过。

  穆鹰喉头一哽,将那似绞的心痛揉碎在惊颤的嗓音中。

  “你的伤,也跟我一样痛吗……”

  悄声来到床畔的阿清及燕燕,俏脸上虽然有著各异的心思,但同被穆鹰的深情所感动。尤其是燕燕,自秦从恩出事后就无法置身事外,亲眼看见穆鹰对妻子的眷恋情深、听到雍偃说明秦从恩代嫁的原由后,她彻底明白自己今生是得不到他的眷宠了。

  原来,穆大哥与从恩还有一段未了的缘分。

  除此之外,当时炤云哥在从恩失踪的同时也销声匿迹了,堡里有人说,看见他偕同从恩出堡,而穆大哥与雍大哥在她问起哥哥的时候,总是闭口不答……他们为何不回答她?哥哥与从恩的伤有关吗?他现在人在何方?有没有生命危险?

  “堡主,你歇会儿吧,我来替从恩换药。”阿清放下床幔。

  “那麻烦你了。”穆鹰仅是起身立于床畔,好让阿清换药。

  阿清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这男人连日来都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就杵在这儿,到底在干嘛呀,又不是守灵!重点是,就算铁打的身体也禁不起这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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