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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怪奴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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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及格,真的不及格……

  寅夜,倦意袭人。

  荧荧星子佣懒地眨眨眼,酣睡的月儿以纤云当衾,掩住昏黄的光华。

  邻近边关的城镇,此时亦笼罩在沉沉酣眠中。

  穆鹰一行人歇脚的客栈内,却有两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活跃在无垠夜色里。

  你确定打听稳当了?

  稳当稳当,这间房里睡的就是今晚投宿的旅人之中的那个女人。

  好,行动!

  那两抹鬼祟身影潜伏在黑暗的廊道上,以手笔划著暗号。

  于是、其中一人以指尖沾取口中的唾沫,将薄薄的窗纸戳穿一个小洞,再从怀里掏出一个形似管状的草卷,另一人点燃草卷前端,红亮星火在黑暗中一闪而灭。

  正当两人将冒出袅袅细烟的草卷塞入窗纸的破洞时,一道刻意压低的娇嫩嗓音在他们背后轻轻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呀?”

  “嘘,没看到我们兄弟俩在干大事吗,别吵!”

  “喔。”来人听话地闭上嘴,从垂挂在腰间的小锦囊里摸出一颗糖放入口中,然后跟著蹲在窗下,好奇蒙面人干的是何等大事。

  良久,等得有点累了,秦从恩揉了揉困顿的双眼。

  “还没好吗?”好久喔,嘴里的糖都快吃完了。

  “还没,得等烟薰满整个房间才——”话声戛然而止,做亏心事的两人面面相觑,一同转头往后看,赫然发现蹲在他们身后的“第三者”,两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们准备搜括的“财物”吗?

  顾不得“布阵”尚未妥当,两人一人一手,把她拖入房间,不忘掩上门。

  “你怎么没在房里!”鬼祟二人组的弟弟祟罗,压著厚嗓质问,仿佛她人不在房里还让他们辛辛苦苦布阵是个罪过。

  “从恩睡不著,去解手。”

  “别跟她罗唆。”鬼祟二人组的哥哥鬼刹,朝她露出别有用心的笑,展露一口黄板牙,思及此刻的自己正蒙面,便悻悻然收起凶恶的笑容。

  “姑娘,麻烦你跟咱兄弟俩走一趟。”

  “走,去哪?”

  “去了就知道。”嘿然笑声自黄牙细缝发出。

  “外头很黑,路不好走,要不要等天亮?”她认真提出建议。

  “哼,想藉机拖延我们的时间,门都没有!”祟罗解下背上的绳索和麻套,准备缚绑“猎物”。

  “门在那儿,你没看到吗?还有,你们为什么蒙脸?”就著桌面上已成残烛的微弱烛火,她把两人瞧了个仔细。他们连眼前都覆著黑纱,难怪视线不良了。“拿下来,看得比较清楚喔!”

  兄弟俩戒慎地对望一眼。这娘儿们不简单,竟敢从旁刺探他们“鬼祟罗刹”的底!

  鬼刹凝声道:“你最好安分点跟我们走,我们只不过想跟你们的人『借』点银子来花花,要想耍花招的话,休怪我们用强。”

  他们鬼祟罗刹专干的,就是埋伏在各客栈观察投宿的商旅,然后再趁月黑风高的深夜掳人勒索;而他们今晚的猎物,便是这名搭乘豪华马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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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银子……”秦从恩偏头思索了下,于是解下腰间的红色小锦囊,把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桌上,共有五个铜板二二锭碎银及三十四颗大小各异的糖饴。

  “从恩可以借你们,全部。”她身上没钱没关系,因为一路上有穆鹰在,吃饭住宿都没让她花到钱,可是这两人连在夜里都没钱点灯,好可怜。

  “你……”鬼祟罗刹兄弟闻言,在那张宛如观世音菩萨的温润笑脸前,他们顿觉自惭形秽,冷硬凶恶的心肠也随她脸上善意的光芒,崩塌了一角。

  他们兄弟曾有过三餐不济的困厄少年时,当时人们看见他们,不露出鄙夷的脸色闪得远远的就算万幸了,遑论愿意借钱给他们,这个小姑娘却肯……呜,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跟你们走的话,从恩最好先问一下姑爷……,不对,问穆鹰才对。”好让穆鹰等她回来。

  “穆鹰?”祟罗悄悄擦去眼角的男儿泪。“大哥,这名字有点耳熟。”

  “没错,好像在哪听过……”

  此时,原本紧闭著的门扉突然大敞,由外窜入阵阵冷风,桌上的烛芒一晃,立即遭黑夜吞噬,一股沉洌的气息随风而入,教陷入沉思的鬼祟罗刹顿起寒意。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融在夜色里的颀长身影将她扯离了两人。

  鬼祟罗刹出于反射性地,也出手拉回她,一拉一扯之中,两股劲道互敌,秦从恩脆弱的肩骨传来“喀啦”一声,她也发出吃痛的闷哼。

  “放手!”伴随这声喝斥而生的,是在空中划出半个银弧的剑气。

  “啊——”下一瞬间,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鬼刹肩胛处迸开,血花如瀑溅出,来人出剑之狠准,几乎把他整条手臂削下来。

  “大哥!”仍拉著秦从恩的祟罗惊呼,无奈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无法看清兄长究竟发生何事。

  “还不放手?”冷如魔魅的嗓音透过空气传来,却没有再使劲。

  “可恶!该放手的是你,休想伤害这位姑娘!”

  对方因祟罗昭然若揭的保护之姿微微一楞,率先放开手中的人儿,在黑暗中,也清楚看见祟罗心急地将脸色发白的秦从恩搀扶到墙边。

  “拿开你的脏手。”男人皱眉地举步上前,却被鬼刹以预藏的匕首,阻挡在面前。

  “你想对姑娘做什么……别碰她……”鬼刹喘著气防备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们说。”浓浓的愠意自黑暗中发出。

  霎时,簇簇火光由远而近,伴随纷遝的脚步声照亮整个斗室。

  “堡主!”

  燕炤云闯进发出不寻常声响的寝房,满目疮痍的景象赫然映入眼帘。更正,那满“手”疮痍的只有蒙面客的其中之一,他的主子则是安然无恙,呵!

  “姑……不是,是穆鹰。”适应了光线的秦从恩发现认识的人,忍痛的圆脸于是露出笑靥,又在看见血腥的一幕时,脸上血色尽褪。

  穆鹰?那他不就是从恩姑娘所说之人?等等,堡主……穆鹰……

  鬼祟罗刹对望了眼,心口同时一震——

  漠鹰堡?

  他就是传闻中,以无情杀戮清出关外商道的马队商主,穆鹰!

  他们总算见识到他以剑气伤人于无形、恍如鬼魅的身手,要夺人性命想必也易如反掌,因为,挡他路者,死。

  兄弟俩这才惊觉他们惹上不该惹的狠角色,双腿陡地一软。比起穆鹰,他们鬼祟罗刹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们干的虽然不是什么光明事,但至少没杀过人。

  “索魂香?”燕炤云皱了皱飒挺的鼻子,嗅出空气中弥漫著练武之人若不细闻也无法发觉的危险气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找到纸窗上的草卷,丢到鞋底下踩。

  他上下打量起腿软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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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是鬼祟罗刹?”擅用迷香、专司暗地里掳人勒索的勾当,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堡主,该如何发落此二人?交给官府法办,还是咱们自个儿替天行道?”

  吓——

  鬼祟罗刹双双倒抽一口气,却很有骨气地一声不吭。

  穆鹰若有所思地开口了,声冷无温。“你们选哪一项?”

  燕炤云一楞。奇了,堡主从没让对手选择过后果呀?

  “哼,既然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们兄弟俩不会求饶!”鬼刹抚著血流不止的手臂,咬牙道。

  “他流好多血……快请大夫……”秦从恩于心不忍,都替他痛起来了。

  “他们想绑架你,你还替他们找大夫!』燕炤云不以为然地嗤道。白痴就是白痴!

  “我不会为他们请大夫。”

  对嘛对麻!主子的话引起燕炤云的共鸣,他连忙点头称是。

  穆鹰迸射寒光的黑眸扫向两兄弟,薄唇吐出冷冷的单音。“滚。”

  燕昭云的下巴顿时摔落地面。

  “不请……大夫吗……”秦从恩不明白地望著穆鹰冷漠的眼,来不及厘清心中的疑惑,又痛又累的身躯敌不过一点一滴吞蚀她意识的昏沉,眼儿一闭,跌入黑暗之中。

  穆鹰脸色一寒,横抱起她,走出混乱的厢房。

  祟罗搀起负伤的兄长,对著那道凛然背影道:“冷敷心窝处,可解索魂香。”

  不然少说得昏迷上两三天。

  发现主子刀凿般的面容浮现一丝狠戾,燕炤云有一瞬间心悸,难得好心提醒。

  “快滚,免得我们堡主改变心意,你们多几条命都不够赔。”

  小白痴只不过是昏迷过去而已,堡王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不对,小白痴似乎在冒冷汗,右肩也好像有什么异物突起——

  她跟人家凑什么热闹,不会也受伤了吧?

  第三章

  叩、叩。

  屋外的街道,传来五更天的打梆子声。

  “冷……”

  折腾了大半夜,床上昏迷的人儿总算有了动静。

  听到细如蚊蚋的呻吟,坐在床边的男人探手入被,拿出搁在小人儿心窝处的湿棉巾,抛入一旁茶几上的铜盆内。

  冷意像是缠绕了她许久,床上的秦从恩忍不住在衾被里将自己缩成一团,却因不经意扯动了肩胛的伤处,痛吟出声。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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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敛的警告声传入她的耳,她睁开倦乏的眼皮,看见床畔模糊的身影,虽然高大威凛,却不感压迫,她知道他是谁。

  “姑爷,要出发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想起身更衣。

  厚掌制住她可能伤害自己的举动,免得她在半梦半醒中又扯痛了自己。

  “你右肩骨脱臼,休养两天再走。”

  “脱臼……从恩知道脱臼,就是骨头离了位。”秦从恩喃喃道。可是她不知道脱臼会这么疼,疼得她全身无力,更不敢看离了位的骨头,一定很可怕……

  “已经替你接回去了。”他看出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恐慌,峻凛眉峰轻拢。

  闻言,她才小心地偷瞧自己经过包扎的右肩,这一瞧,也瞧见被单下的自己未著上衣,连贴身的兜衣也不翼而飞,大眼讶异地眨了眨,又望向床边的男人,犹仍昏沉的意识也清醒了大半。

  她想起来了!

  “你不请大夫救他,为什么?”

  穆鹰英飒眉峰微掀,没想到她一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板著脸开口质问的却是他为何不救鬼刹。的确,这虽是问句,却是饱含怨怼与不谅解的质问,而非三不五时冒出头的疑惑。看来,这个成天挂著笑容的女人也有脾气!

  “他们专干掳人勒索的恶事,既对你不利,我为什么要救?”穆鹰冶哼。

  鬼祟罗刹想绑架他的女人,没废了他们的双手,算是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宽宏大量。

  不利?“他们没有对从恩不好……”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都夜闯你的房间了,还说没有?”眉峰倏扬,足见主人的不悦。

  “他们只是想借钱。”秦从恩据实以告。

  “借钱?』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黑眸已经一冷。

  “是呀,借钱。”她亲耳听见的。

  “所以,你打算借他们?”

  她在他冷飕飕的睨眼下打了个哆嗦,不善说谎的她还是老实地点了下螓首。

  压抑的沉怒在穆鹰胸口窜行,无声瞪著一脸无辜的她。

  没错,无辜。

  如果她聪明点,就不该让自己陷于危机之中;问题是,这女人单纯天真到就算被抢匪绑去卖掉,也会傻傻地笑著替抢匪数银子,天冷还会提醒抢匪“最近气候多变化,请多加件衣服”!

  “你生气?”秦从思像小白兔般瞅著不明所以的大眼,怯怯地问。

  对,当她差点落入鬼祟罗刹手中,还因此受了伤,他就气得满肚子火!

  “生从恩的气?”

  问得好,他满肚子的火未消,她又火上加油,简直在考验他薄冰似的耐性!

  “从恩犯错了?”

  她这一问,倒教穆鹰怔了怔,心口骤然感到没来由地揪拧,怒意顿减。

  居高临下俯视著她写满丧气的眸子,他咬牙道:“没有,你没错。”

  那就好。秦从恩终于放心地咧开释怀的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张清秀的笑脸转为忧心仲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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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呢?流那么多血,会不会死掉?”

  片刻,穆鹰总算会意到她没头没脑指的是谁,不由分说,适才平息的心火又再度点燃,双眉不悦地攒起。

  “就算死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值得你同情!”

  听不太懂,不过姑爷的语气好像很不友善。 “你讨厌他们?”

  “他们『借』钱不还,不是什么好人。”他闪著嘲讽的语气,以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真的吗?借钱不还的确不太好。

  “以后别轻易听信陌生人,即便对方看来不带恶意。”

  “他们看起来,好可怜……”没钱点灯,也没钱买好看的衣服穿,从头到脚黑鸦鸦的,不好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怜之人有……可恨……是什么意思?”她绕口地重复新学到的词儿。

  “可怜人让人由衷对他感到同情怜悯,必有其失败的肇因、自作孽的结果。”

  “失败,自作孽……”似懂非懂的清眸,因片段模糊的回忆而变得幽远飘忽。

  真可怜,定是因为这痴样被遗弃了。

  这可怜的白痴打哪来的?

  可怜唷……

  “从恩也失败。”她像是找到了答案,不吝惜与他分享。见他挑眉似是不解,她忙补充。“好多好多人说从恩可怜。”

  黑眸熠辉闪掠,浓眉又是一挑。

  “你不可怜。”他直接否决她的说辞。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怀疑?”这女人也不是全然的无知盲从,至少还会质疑他的话。

  “很多人都这么说呀!”不对吗?

  “他们错了。”他冷哼。

  是喔?呵,那她就不是个失败的人耶!秦从恩笑颜逐开,天性单纯,很容易就信了他的话,对他的好感也添了几分。

  穆鹰盯著那抹单纯的笑靥,原本轻蔑的神情被一股忘情所取代。

  即便只是简单的快乐,在这张满足的笑脸上都显得无比雀跃。这样的她,比起他或任何人,比起尘世间的汲汲营营、尔虞我诈,一点都称不上可怜,不是吗?

  “哈啾——”

  细细的喷嚏声随著吃疼的轻吟传来,穆鹰悄然回神,拿来置于床头的衣物。

  “穿上衣裳。”先前,为了解索魂香的药性,他半信半疑地褪了她的上衣替她冷敷,岂料应能作用两三日的m药,果真在不到一个时辰内解除。

  他不清楚鬼祟罗刹因何故对从恩产生保护之心,难道是她眼底流露出如净水般的和善,让那对作恶多端的兄弟心生愧疚?这不是很讽刺吗——她的傻气,反倒比刀剑更来的有利。

  无知,到底是不幸,抑或是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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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无论是与否,他都不会再让他的女人多涉足一分危险!

  秦从恩拥著衾被慢慢坐起身,见他拎著她的抹胸,她不疑有他,想接过贴身衣物,却不明白他为何扯住不放。

  “我帮你。”

  “从恩可以自己穿。”

  “你坚持?”他不置可否,好看的唇角只是勾起一抹淡到难以寻觅的笑。

  她认真点头。“小姐说过,姑娘家的身子,不能让夫婿以外的男人,瞧见。”本末倒置。

  这小女人不问是谁扒了她的衣服,只谨守不该在男人面前裸露身子的教条,不过,现在看来,秦喜韵教她的,比起秦啸日那家伙教的,有意义得多了。

  穆鹰微哂,对于她认真执行的原则没有加以刁难。

  “你穿吧。”他君子地背过身。

  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半刻过后,她开口了。

  “那个……从恩没办法,打衣结。”嗫嚅的嗓音显示明显努力过的挫败。

  “需要帮忙了?”他还是背对著她,眼底轻扬她看不见的笑意。她伤在右肩,自是无法抬手穿衣打结,他毋须多言,也能等到她开口求助。

  “可是……可是……哈啾!”她还在挣扎,跟自己坚守的原则做拉锯战。

  这回,她的喷嚏倒是没让穆鹰耐下心等她犹疑,他回过身,大手直接将垂在她颈侧的两条红色兜绳绑到颈后,然后双臂环过她身子来到雪背上,打算解决背部的绳结。

  单手将兜衣轻压于胸前的秦从恩,耳畔的肌肤因他的靠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男性气息,白皙俏脸悄悄晕出一抹淡红,身子更因他的动作一颤——

  “姑爷……”她微微挣扎。

  “穆鹰。”他不厌其烦地纠正。

  “穆、穆鹰……这样不对……”

  “我们是夫妻,你可以对我有所求,用不著羞赧。”这些,应该由他来教。

  “背后,太紧了。”

  闻言,穆鹰一楞,刚劲黝黑的脸庞掠过一抹尴尬的神情。他没替女人穿过这玩意儿,不能奢望他一次就帮她穿好。

  “这样?』他解开结,重新再系一次,这次懂得收束自己的劲道,以及,刻意忽略指腹因调整绳结而碰触到的柔滑肤触。

  “再松一点……嗯,可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轻柔、不带半点煽情媚惑的言语,尤其是应诺声,在他近耳听来,却成了考验他自制力的火苗,与她身上淡雅的馨香一同绕上他的心房与鼻间。方才替她褪尽上衣所残留在脑海中的画面,偏偏在此时凑上一脚,自动想像起她身前弧形美好的椒孚仭剑胨恐什剂夏Σ痢笔币蛭闹挥兴纳耸疲艿目嗟共幌裣窒抡獍隳寻尽br />

  “谢谢,穆鹰人真好。”她荡开感激的笑容。

  天晓得,若被她得知他现在想的,是把她压入床铺、吃乾抹净,她还会做如是想吗?

  想必她的反应也是一知半解吧!

  穆鹰苦笑,在她满怀感恩下,压抑隐隐作痛的紧绷欲望,替她拢妥长发,穿上亵衣、单衣,扣好绣扣,把她包得密不透风,也阻断他的遐想。

  她会是他的,只不过不该在她受伤的这时。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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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扶她躺回床榻,替她盖妥衾被,只露出一颗头颅。他对自己异常体贴的行径毫无所觉,对她,宛如就该这么做。

  枕头上的头颅左右晃了晃。

  “白天睡足了?”连日来,不难发现她老趁赶路时打盹,无怪乎夜里睡不著,所以才没在睡梦中著了鬼祟罗刹的暗招。

  枕头上的头颅又摇了摇。“从恩累,想睡,可是睡不著。”

  “为什么?”想睡却睡不著,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从恩总觉得这儿不像在秦府房里一入睡便能一觉到天亮,而且这儿也有点冷,马车愈走,就愈觉得冷。”她把连日来的感受一五一十诚实托出。

  将她微乱的语意拼拼凑凑,穆鹰有总算有八九成的了解了——

  她认床,而且对愈往北地的气候愈难适应。

  “明日就把冬衣换上。”回到漠鹰堡,再差人替她多赶制几套冬氅,京城虽然四季分明,冬季却不若关外寒冽,想必她有的冬衣都不够保暖。

  “咦,现在不是才入秋——你怎么……上床了?”她讶异地瞪圆了眼。“穆鹰要跟从恩挤吗?这床有点小欵.”他却很高大,两人若一起睡,他铁定很辛苦。

  他放下帷帐,阻隔帐外的烛光,和衣躺入被窝。

  “夫妻本该同睡一床。”他给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碍于尚未拜堂,今夜以前仍与她分房睡,不过,他已经决定不再让宵小有机可乘,唯有将她带在身边,才能确保她的安危。

  “喔。”秦从恩没有异议。

  这几日,她对自己的新身分已经有所认知,她代替喜韵小姐嫁给穆鹰,尔后就是穆鹰的新娘子了,与穆鹰就是夫妻了。

  “因为是夫妻,所以从恩应该和穆鹰睡在一起?』好像听人这么说过。

  她仰头,问著将她抱满怀的男人。

  咦,穆鹰的手、穆鹰的身体都好暖和喔,比被子还暖……

  “对。”

  呵,连喷洒在她脸上的气息也热热的……

  难得有人认同她的话,秦从恩漾开得意的微笑,闭上眼时,连眼角都含笑,压根没有想到尚未拜堂这回事。

  月皎,夜静,无声,久违的沉沉睡意终于造访。

  “穆鹰。”床帐后,从恩带著倦困的嗓音轻轻响起。

  “嗯?”低醇的男嗓回应。

  “不带恶意……也不算好人吗?”

  “人心隔肚皮,坏人脸上不会写著『我是坏人』,好人也是。从皮相,无法得知一个人腹里打什么主意。”

  “好难懂喔。从恩觉得,穆鹰是好人……”昏昏欲睡的呵欠声也传出床帐。

  “你这样认为?”

  好半晌不闻回应,穆鹰沉敛的黑眸调向安然恬睡的圆润小脸,察觉身畔的女子已经伴著咕哝入睡。

  今夜,对方若非良心仍未泯灭的鬼祟罗刹,而是心狠手辣的滛贼禽兽,他隔日所看见的从恩,很可能已饱受恶徒的摧残凌辱,又或许,会是一具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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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鹰心头一凛,收揽双臂,任凭自己放肆感受怀中人儿真实的体温,揉和了恐惧与惊怒的愠意,盘旋在他沉凛深睿的眼底,久久不散。

  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绝不!

  他允诺过。

  年轻健朗的高大男子垮著五官,没有敲门就闯入客房,一张属于北方男儿豪迈大气的方脸,充斥著不耐的的神情。

  瞧瞧——

  为了那个受伤的小白痴,堡主已经在这间客栈停留有五日之久,依照预定的行程,他们都该赶到边关了,这种磨磨蹭赠的龟速,一点也不像他们漠鹰堡强悍的作风。

  再瞧瞧——

  堡主身为媲美远征将军、带领部众横扫关外商路的一堡之主,现下居然拿筷箸一口口在喂一个右手不良于“用”的小白痴用膳,脸上温暖的神情,压根不像那个桀傲不驯、叱吒边疆的马队商主?

  呃……某个念头突然敲上燕炤云脑门。

  “对不住,属下又忘了敲门。”瞪大眼的他立刻反手关门,高大身躯退回门槛外,仍停留在脑海的画面教他瞠目结舌。

  他没看错吧,那个男人是他们的堡主吗?

  是吗?

  他从未见过堡主对哪个女人态度如此温柔专注,宛如在看一件捧在手心中的珍宝似的——

  珍宝?那个办事不“牢靠”、傻笑最在行的小白痴?

  燕炤云想著想著,那张带著傻气的盈盈笑脸,当下出现在他眼前。

  来开门的正是腰间挂著“糖袋”的小白痴,她经过包扎的右臂曲在身前,憨笑的油润嘴角沾著两粒因兴奋跑来开门而忘了擦拭的米饭。

  燕炤云会把小锦囊指称为糖袋并不为过,因为袋里的糖装得比银子还多!

  “燕炤云,忘了敲门,没关系。”看样子,她一点也不介意。

  燕炤云偷觑了眼端坐在桌前的主子,就见那对鹰隼黑眸回他一眼“你认为有没有关系”的眼神。

  他尚未适应堡主身边多了个女人的事实,如此莽撞很可能会“不巧地”打扰到他们,当然……关系。

  “我们吃饭,燕炤云吃过吗?一起,吃。”她还很好客。

  “属下吃过了。”燕炤云冷淡生疏地颔首。

  他再无聊,也不想去杵在他们中间当发光发热的流萤,喔,对了——

  “请唤属下『燕左使』。”他在漠鹰堡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左使,堡主的左右手之一,自从接了左使以来,还没人敢对他连名带姓地叫,唯独这个不长眼的小白痴!

  “可是……”秦从恩欲言又止,不晓得怎么表达心中的意见。

  “从恩觉得『腌昨屎』不雅,我让她唤你本名就够了。”穆鹰替她接话,不过并无进一步解释。要是让炤云知道从恩不小心曲解了他的职称,对她仍旧颇不认同的炤云,不知会如何跳脚。

  秦从恩忙不迭点头。

  嗯嗯嗯,她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会么?我觉得『燕左使』很好呀。”燕炤云搔搔脑袋,想不透哪里不好听。

  “燕炤云,穆鹰刚才说府里有牧场!”兴奋的话语声,打断燕炤云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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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堡里,而不是府里。”呋,小白痴住秦府住惯了,还改不了口。

  “是堡里……有牧场,养很多马,从恩也可以有自己的马儿唷!”圆滚滚的圆月大眼,因雀跃而笑成两弯新月,赶来替他开门,就是为了与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是没错。”漠鹰堡马队的马匹,都是自家养成,在关内外大有名气,还荣负进贡当今天子皇亲的銮马、座骑之责,可谓送礼自用两相宜,不过……

  燕炤云上下打量面前矮他一大截的圆润女子。

  不过,笨蛋应该不会骑马吧!

  “所以要快快出发,从恩把汤喝完就走!”她笑得好灿烂。

  纯真娇憨的期待笑脸,让燕炤云的目光差点忘了移开,察觉心绪有些失控,他随即别开虎眼,没兴致跟著她像小娃儿看到玩具一样兴奋。

  呋,这种小事有什么好乐的,要出发,理所当然要赶快出发——!

  “堡主,要启程了吗?”燕炤云恭敬问向朝门口走来的主子。

  “半个时辰后启程,叫大伙儿准备一下。”

  穆鹰来到秦从恩身边,以指尖揩去她唇角的饭粒,面对部属时严凛的口吻在转而面对她时,有些微的软化。“去把汤喝完,记得擦嘴。”语毕便步出客房。

  “好!”

  她听话地回到桌边坐下,左手端起碗,以碗就口,咕咕噜噜灌汤。

  燕炤云头顶上的阴霾,虽然因即将启程而散去一半,但仍是纳闷不已。他双臂环胸来到桌边,睨眼瞧著那个开开心心喝著汤的女子。

  “喂!”

  咕噜咕噜……

  秦从恩把碗放了下来,左看右看。

  “燕炤云叫从恩?”

  “对啦!”白痴,不然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你的手,没有好点?”

  “有,比较不疼了。”她开心地轻晃右臂,以示所言不假。

  “既然好些,干嘛不自己吃饭,还让堡主服侍!”怎么想,就怎么不妥当。

  “从恩也不晓得……”她困惑地偏头思忖。

  从恩左手很好,可以自己拿筷吃饭。

  左手是用来拿碗的,你如何拿筷?

  灵光乍现,她因找到了答案而开怀道:“穆鹰说,左手用来拿碗,所以从恩只能拿碗,不能拿筷,不能吃饭,他帮我拿筷。”

  过了半晌,燕炤云才听懂她语焉不详的涵意,原来是堡主小骗了她一下。

  不对不对不对!

  堡主应是见她用左手进食,弄得桌面一团脏乱,看不下去才委屈帮她。

  可是,唉!无论是哪个原因,这样的举动都不该出现在他威凛骁勇的堡主身上啊!

  他还是想不通这小白痴到底哪里好,堡主待她简直不像在对一个认识不深的陌生女子,就连他服侍堡主起居多年的妹妹燕燕,都没令堡王出现如此迥异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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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炤云又斜睇了满脸天真的秦从恩一眼,她在笑,他皱眉。

  “没听到堡主的吩咐吗?把嘴擦一擦!”

  第四章

  向北行至边关,离了关隘,沿途之景更显荒凉萧瑟。天地悠悠苍茫,偶有弧鸿野雁飞掠天际,以纤云为伴。

  风吹草低,行道上的马车传出规律的辚辚轮响。

  精神饱满的秦从恩,对于沉闷的旅途,一点也不感无聊。

  右颊微鼓的她趴在撩起帘子的车窗上,神采奕奕的明眸骨碌溜转,把这从未见过的塞外风光尽收眼底,含著心爱糖饴的嘴角始终上扬著。

  哇……路、草原、天空,都看不到尽头呢!

  瞧,有一群野马在湖畔低头吃草、与同伴玩耍奔跑,大大小小都有!

  镜子湖、镜子湖耶!天空在湖里,是天上的仙女遗落在草原里的梳妆镜吗?真美啊……

  “从恩要把看到的,都告诉少主和小姐——”

  小姐……

  思及匆忙分离、连道别都来不及说的秦喜韵,秦从恩上扬的嘴角不由得垮了下来。

  穆鹰说,小姐想和那个有银色头发、红色眼睛,看起来很可怕的山贼生活在一起。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小姐不害怕吗?小姐现在人在哪?过得好不——

  嘶——

  拉车的两匹马中突然有一只发出不寻常的嘶鸣,打断秦从恩的忧虑,正当她想探身一看究竟,车身陡地大力摇晃,让毫无预警的她跌回座位,之后马车一个猛冲,让措手不及的娇躯又结结实实撞入椅背。

  “呃!”

  马车疾速的奔驰带来车身的强烈震荡,跌跌撞撞的她宛如装在罐里的骰子,任人甩前甩后,东倒西歪,小手惊慌地攀不到任何可支撑重心的物品,身躯不时左右摇晃,整个人摔得眼冒金星,小脸也因痛楚皱成一团,嘴里的糖不知何时也没了。

  痛!

  停……好可怕,她好痛……

  “从恩,稳住!”

  车外响起一道逼近中的沉喝,凝声如雷。

  “穆……”

  忽地,车轮辗过一块石头,车身整个弹跃而起,又重重落地——

  “啊-”来不及听从警告的她,顿时又像个麻布袋,被甩上抛下。

  在她惊恐尖叫的同时,一个车轮因方才的撞击飞离了车身,整部车倾斜一大半在地面上继续拖行,两匹发了狂似的马都不受控制向前狂奔,甚至愈奔愈快。

  “离开车门!从恩!”

  穆鹰夹紧胯下马腹,冒险策马奔近横冲直撞的马车,全身肌肉因紧张而纠结,紧握缰绳的掌背也浮出青筋。

  好好的马,突然在一瞬间发狂,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鹰……啊!”她听见了,也努力听话照做,另一边的轮子却在此时又撵过一个碎石,倾斜的车体一阵震动,在车内爬到半途的她又重重跌回车内,车门上的落栓也因为两次三番的撞击,摇摇欲坠。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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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车门因为不堪撞击而晃开,与地面相击碰撞,发出可怕的喀哒喀哒声响,整扇木门几乎全毁,所幸车内的秦从恩胡乱中及时抓住车帘才没有跌到外头。

  策马紧追在侧的穆鹰见状,浓眉一凝。

  该死,不能再这样下去!

  “堡主!”燕炤云亦策马追来,追之在后的他同样一脸惊慑。

  “炤云,到另一边去,与我同速!”穆鹰头也不回地大吼。

  “是!”

  比起穆鹰黑色神驹的脚程,燕炤云的座骑还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他拚命挥鞭策马务必达到主子所令。

  无垠瀚漠中,狂马落蹄卷起乱沙阵阵,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心,沉鸷跳动的声音比什么都来得清晰……

  “拔剑!”穆鹰再度吼道,已然拔出鞘中的长剑,两人中间隔著歪斜的车厢对话。“等我一声令下,砍车辕!”

  “砍、砍车辕?”那是比他大腿还粗大的木头欵?

  “一刀断木!”

  一刀?拿斧头还有可能,但他手上这是普通的剑欵!

  “炤云,只有一次机会。”穆鹰凛然的语气中,透露不容置疑的嘱托。

  一次机会……

  燕炤云深棕色的虎眼一面注意前方,一面又看向神情凝肃的主子,犹疑的心思一敛,深吸一口气——好,跟它拚了!

  “堡主,属下没问题!”他大喊,手腕一转,紧握剑柄举起长剑。

  看准了时机,穆鹰凝气于臂,以丹田大喝——

  “断!”

  此时,剑影齐飞,默契十足的两个男人,同时砍断连接车轭与马匹的木辕,成功切断了马匹与车舆的联系,两匹马依旧死命狂奔,但被拖行数百尺的车厢终于停止前进。

  就在当下,一只巨大得惊人的苍鹰由天际俯冲而下,以利爪戳刺发狂马儿的眼睛,马儿耐不住刺痛,纷纷甩颈扬蹄,在痛苦的嘶鸣中倒地,而后苍鹰再度展翅高飞,浑厚嘹亮的鹰啸响彻云霄,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了几圈才飞离。

  穆鹰俐落地翻身下马,迅疾鸷猛的身影来到车旁,长腿直接踹开毁损的门扉,一见车内瑟瑟颤抖的泪人儿,他的心头顿时抽紧。

  该死!

  秦从恩双眼因害怕而紧闭,小手紧揪几乎要被扯断的帘布,血色尽褪的圆润小脸挂著惊恐的泪痕,唇办、嘴角与额际均泛出好几道经过剧烈撞击的瘀伤及血痕,整个人瑟缩在角落。

  “从恩?”

  他的面部线条紧绷,充塞著凌厉与压抑的战战兢兢,仿佛担忧这一开口,又会吓著脆弱的小人儿。

  闻声,那双水眸怯怯微掀,盛满惊惧与湿意的眼中映入一张急凛英飒的俊颜。

  “穆穆穆鹰……”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抱你出来。”他伸出双臂,眉宇间的摺痕绞拧得更深了。

  “……好。”秦从恩受伤的小嘴吐出薄弱无力的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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