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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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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府里的侍卫领队,名字叫周尚健,是一名久经江湖险恶,武功相当了得的高手,俯首领命之际,他隐隐地发现左侧珠帑颤动,分明有人藏匿其间,但他不动声色。另将一双凌厉的眼睛悄悄斜倪过去如姬被他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急急转身,蹑足返回多侬格格的寝房。

  “水,水……”多侬格格一睁开酸涩的眼睛只觉口干舌燥,渴得像一辈子都没喝过水似的,整个人干涸得几乎可以喷出火。

  那迷离恍憾的炙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从心灵的深处汨汨渗出,逐渐侵蚀她的四肢百骸。

  多侬格格疲倦极了,因为在昏睡中,她总是件着同样的事,梦见自己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拚命地想追逐一个人:他一下出现,一下又消失无踪,地老天荒,她永远追不上他。

  半梦半醒,她挣扎得好痛苦。“水,请给我……一杯水。”

  “格格,你醒了?”如烟趴在床沿边,手里端着一大杯水正准备喂她喝下时,如姬适巧也赶了回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如姬原本打算将多老夫人的阴谋立即告诉多侬格格,但见她脸色苍白,虚弱非常,恐怕经不起刺激,只得暂时按下,等地复原以后再说。

  “我没死?”多侬格格用游丝般的语调间。

  “当然没有,您大富大买,注定要长命百岁的。”如姬感念于多侬格格的再造之恩,是以对她特别的尽心尽力。接过如烟手上的瓷杯,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一大口,重新将她轻巧地放回枕上,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语毕,两行清源无声地滑落枕畔。

  如姬和如烟见状不禁相顾愕然。她跟阙无痕之间到底怎么了,据小蝶描述当天的情形,似乎并不是大糟糕,怎会……想到阙无痕,如姬心中不免一凛,多老夫人派人预谋杀他的事,必须尽快知会他,让他提早有个准备。

  “快别这么说,即使你和阙大哥有天大的误会,总能解释清楚,一旦死了,就啥也无法挽救。”

  “是啊,格格您究竟和阙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如烟。”如姬忙以眼色示意她,现在还不是追问这种敏感话题的时候。“你先去吩咐厨房熬一碗燕窝粥,再到前厅告知老夫人格格已经醒来了。”

  “喔。”如烟起身不解地问:“老夫人那儿,如刚刚不是去过了?”

  “呃……刚才老夫人正和周队长在谈事情,我不敢打扰,所以又跑了回来。”

  她想有些事还是等私下再跟如烟解释好了。

  待如烟走后,如姬马上恳求多侬格格。“可否准许我出外办点事情?”

  多侬格格移动半张的星胖,诧异地望着她。“出去办什么事?”

  “呃……一件不是很重要的私事。”如姬低垂着头,不敢看多侬格格的眼。

  多侬格格淡然一笑,她尽管病得厉害,可心里并不胡涂。“你想去找他?”

  “我,是的。”横竖瞒不了她,干脆直话直说,只须略过其中的一部分即可,“我想找阙大哥,请他帮我悄封信回安西老家。”

  “那么重要,一定得在这节骨眼送去?”

  “是的,十万火急。”她怕去晚了,阙无痕恐已遭不测。

  “好吧,记得早去早回。还有,不必告诉阙无痕我病了的事,从今以后我跟他再无任何牵扯。”

  “为……为什么?”

  “你别问,去吧,顺便替我把小蝶叫进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大半夭不见人影。

  “小蝶她现在没法来侍候您耶,她……被老夫人找了去。”

  “有特别的理由吗?”怎么她一生病大家突然都不肯理她,竞相躲得远远的。

  “因为……老夫人她……也不大舒服,所以……”一时半刻如姬委实编不出个好藉口。

  “奶奶身边十几个丫鬓,干么跟我抢小蝶。我不管,你去把她找来!”大概太过激动,一句话才说完,便咳得惊天动地。

  “我……好吧,我去明看看,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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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怎样?”不对劲,如姬从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小蝶也绝不可能坐视她病重不理,改而去服侍她奶奶,且奶奶明知小蝶是她的贴身丫鬓,怎会往这时候把她遣走?一切情形全透着蹊跷,她虽病得虚软无力,却亦能察觉一二。

  “如果……老夫人允许的话。”

  “她为什么不允许?”多侬格格吃力地睁着大眼,直勾勾地瞪向如姬。

  “不是……我是指”

  “过来,坐下。”她非得仔细间个清楚不可。

  “你……你不是要找小蝶吗?我”

  “我说些。”一下动气,又咳得满面通红,整个人侧身伏在被褥上,喘促地抖动双肩。

  “好好,我坐,你别生气。”如姬慌忙将她扳回忱上,一手还不停帮她抚着胸口顺气。

  折腾好一会儿,她才依稀娇喘地问:“告诉我,你究竟找阙无痕什么事?小蝶又到底去了哪儿?”

  “这……”如姬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敢有半句虚言,我就……就重责如烟一百杖。”如姬最在乎的是她妹妹,因此拿如烟当箭靶,比直接威胁她还有效。

  “是。小蝶她因为被老夫人责罚,到现在犹重伤未愈,至于我”

  “奶奶为何打她?”

  “因为老夫人想知道格格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是不是和阙大哥有关……”这件事多老夫人本不欲多侬格格知晓,但她硬是追问,如姬也只好从实招供了。

  “那,小蝶怎么说?”唉!这句话根本白问,小蝶当然不肯吐露实情,否则也不会被打成重伤了。

  多侬格格一思及至此,竟痛苦地发出一声哀嚎。

  “是我,是我害了她,我……要去看她。”说着便挣扎地爬下床,只是眼前一阵夭旋地转,一个重心不稳,又跌回床榻。

  “格格,你病成这样怎有办法去看她呢?”如姬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回原位,把被子盖好。

  “那你,你帮我去照顾她,好不好?”

  “放心,我已经央请一名丫髻过去帮忙。”事实上十蝶已无大碍,只是尚得调养一些时候。

  “不,旁人我不放心,我要你亲自去照料她。”多侬格格一锄起来,怎么也劝不听。

  “可是我……我没时间吶,请格格见谅,如姬一定要尽快找到阙大哥。”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无意中听到,有人企图杀害他。”在这重要的节骨眼上,她还是决定瞒住实情,以免大刺激多侬格格。

  “谁?”她睁着惶惑的眼,不解地悌向如姬。

  “是一名江湖人物。”

  “我认识?”

  “唔。那个人心肠狠毒,无恶不作,如果不赶快通知阙大哥,让他有个准备,我怕他会横遭不测。”

  “是吗?他才刚下山,马上就有仇家找上门,而且好巧不巧让你这足不出户的侯门一级丫鬓给探知阴谋,真是不容易。”多侬格格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良久,忽道。“你一定很爱阙无痕。”

  “当然。”如姬的声音清脆得像铃错,那其中没有拖泥带水的忸怩造作,只有纯净似水的柔情。“谁不爱阙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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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坦白得可爱,如姬。”多侬格格很为它的纯情所感动。

  “我只是实话实说。”如姬慨然道。“不仅是我,如烟也是,连李大哥都爱他。”

  “可能吗?太叫人难以置佶了。”多侬格格以为李坤阳只爱钱哩。

  “我没骗你。”如姬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然他干么一天到晚缠着阙大哥?李大哥爱他,但不是我们那种爱,他对阙大哥是近乎崇拜的盲目追随。李大哥的确唯利是图,没办法,他穷怕了。但是有钱又如何?要是能既富有,又像阙大哥那样潇洒自在,那不是一个穷小子梦寐以求的吗?阙大哥是一面特殊的镜子,在他面前,可以很经易地将忧烦、局促、恼人的俗事统统拋开。你知道此种感觉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多重要吗?”

  “所以你爱阙无痕?即使明知他和我已经……”

  “没错,我爱他,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就算有一天他娶了别人也一样?”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这般伟大的爱情。

  如姬笑了笑。“阙大哥不会娶别人的。”她意味深长地标了多侬格格一眼。“他爱你,胜过爱怔何人。”

  “那是不可能的。假使早在一年前或许果真如你所说,但今时今日已完全不是那样了,他再世不爱我了……”说到末了,多侬格格已忍不住掩面痛哭。

  如姬很想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必须赶在多老夫人来之前先行离开,不然若是被多老夫人得知她打算去向阙无痕通风报信就糟了。

  “格格,你先别忙着伤心,我得尽快出王府去,你愿意帮我吗?”

  “冲着你这份真情。”她由枕下取出一只令牌交予如姬。“去吧,小心点,别救人不成反连累了自己。”

  “我知道。”拿着令牌,如姬一刻也不肯停留,立即夺门而出,一路奔出王府大门。

  阙无痕又变回往昔的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甚至比以前加倍颓废、滥赌。

  现在他几乎把银勾赌坊当成客栈,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大赢大输全不在意,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暂时不再去想起那个人,那个他一闭起眼睛就澄然浮现脑海,怎么挥也挥不去的势利“坏女人”多侬格格!

  “不玩了,不玩了!全叫你一个人赢光了还玩啥?”赌客们把牌九推倒,脸臭奥地站起来。

  “时间还早嘛,再摸两把。”阙无痕没注意他面前的银子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丘,今儿是大家烤肉就他一家香。

  “输得当裤子了,还玩?”赌客们兴趣缺缺,一哄而散。

  “这么输不起啊?再摸两把说不定就翻本了。”阙无痕唤不回他们,只得快快地把银子搬到柜怡换成容易携带的银票。

  赢钱并没有让他特别快乐,反正烂命一条,活着也好死了也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只有这些散发着铜臭的鬼东西。

  大家都走了,他留在赌坊也没意思。买醉去吧!一醉能解万古愁,这阵子他真是爱熬了这种穿肠毒药。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但愿从此长醉不要醒。

  大街上热闹如昔,摊贩们的吆喝声照样粗嘎闷响,天桥上依然人来人往,市声鼎沸。

  阙无痕歪歪斜斜地步上桥头,一个不留神把摆在地上的一个竹筒给碰倒了,里头的竹签撒了一地。

  “哎!你这不长眼睛的冒失鬼,瞧,把我吃饭的家伙弄坏了,看你怎么赔我。”

  斜巷里冲出一名七老八十的长者,指着他破口大笃。

  这老公公银丝飘拂,却又红颜白发出尘,弓着腰板,双眼垄砾。

  竹签似乎比他还老,给烟熏得黄黄的,有些还让蛀虫蛀成一个个小小的细洞。

  阙无痕忙弯身辍拾,把竹签全数放回竹筒中。

  “这样不就得了,又没弄坏,赔什么赔?”他是身醉心不醉,想借机揩他油,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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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妄想这样给我搪塞过去?谁说没坏,你看,这也坏了,这也坏了。”他抓起竹签往阙无痕眼前虚晃一下又迅速放回筒内,然后紧紧抱在胸前。

  “有吗?让我看仔细点。”

  “不必了,我说了算数,你得赔五百五十两给我。”老公公振振有辞,伸手就要钱。

  “开玩笑,这些长短不齐的竹签五两钱都已嫌太多,你根本是存心讹诈。”阙无痕虎眼圆睁,把那“老”而不“实”的家伙用力瞪回去。

  “笨吶!这才不是怕,这是”耆“!它是一种草,高二、三尺,取其下半茎来作上箍用的。不懂就不要乱说。”

  “随你叫它什么,总之要我莫名其妙赔五百五十两,门儿都没有。”他赚的可是“辛苦”加“智能”的钱,岂能经易挥霍掉。

  “你真的不给?”

  “不给。”他双手抱胸,昂藏而立,脸上表情写着!看你能把我怎样?

  老公公定定望住他许久,一时语塞,竟尔嚎啕大哭。那哭声之宏亮高高拔远超出阙无痕所想象,立即引来一大群好事围观的人。他见人愈来愈多,开始唱作俱佳地向大伙控诉阙无痕的“恶迹劣行”,说到伤心处还适时地老泪纵横,以博得同情。

  阙无痕敢对天发誓,他以前从没见过演技这么精湛的无赖。

  果然不出所料,老家伙话才说完,盲目的群众已激愤地交相指责,怒骂他不知敬老尊贤、态度欠佳、而且没诚意……众口足以砾金,阙无痕深明此理,因此抱定了笑骂由人的策略:全想等会儿,再好好跟老头子第总帐。

  “好,就这么说走了,你必须把银子赔给他,否则就得将他带回去,让他颐养天年。”其中一名长者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

  “谁跟谁说走了,我”唉!横竖他已经万念俱灰了,甭说钱财,连性命都可有可无,又何必在乎这区区五百五十两。转念至此,他突然无心再和老公公缠斗,非常干脆地将一大叠银票递予他。“五百五十两,不用找了。”

  “这才象话嘛。”那些诅咒让别人死的混帐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

  “骂也让你骂,钱也赔给你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阙无痕无奈地叹口气。

  “嘻嘻!”老公公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可不可以好人作到底,把脚上那双鞋也一并送给我?”

  拜托,你已经有五百五十两了,你……阙无痕原想一口把他碎回去,但低头一瞥见他枯瘦干瘦的双脚,话到嘴边即生生咽回肚内,弯身把双靴脱给了他。

  老公公喜孜孜地拿着靴子比划了半天,竟怎么也穿不到脚上。

  “真对不住,我这双脚疼的僵了,腰板也硬了,实在没法弯。这靴子还是还给你吧。”他依依不舍地将那灰白的旱靴置于阙无痕面前。

  阙无痕怔愣了下,打趣地问道:“这样式你还喜欢?”

  “喜欢,就是人喜欢了才向你要,你不晓得,我已经三十几年没穿过鞋了。”

  老公公说话的神情和刚刚诬赖他时那种寡廉鲜耻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此刻他面上散发的是落寞、清贫和一个小老百姓最最卑微的渴望。

  阙无痕记得当年母亲刚去世时,他举目无亲,穷苦潦倒,甫说鞋子,就连一件遮风取暖的袍子地无。

  那时候,只要有饭吃叫地做什么都可以,其苟延残喘的手段比这个老公公不知还要卑劣几十佶。

  怎么才过了几年较宽裕的日子,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有啥资格嘲笑别人耍无赖?这不过是一种求生的方法而已呀。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孵。多侬格格可以不懂他的悲伤,他怎可以不明白老公公的难处?

  寻思至此,他慨然蹲下身子,拾起靴子,替老公公把它穿上。

  “吸呀,你真是不容易。”老公公大喜过望,以无限赏识的目光悌向阙无痕。

  “台不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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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呢……”他嘴皮子一动,阙无痕即了解铁定叉有别的需求。

  “衣服?”

  “是啊,你这件袍子看起来挺不错的。”他还真是贪得无展。

  “给你。”阙无痕决定送佛送上天,今天索性来个慈善大馈赠。“还缺什么?”

  “他的好心肠可不是天天有喔!”

  老公公例着干巴巴的嘴,尴尬地低着头。“其实我想你很清楚,我是不安好心的,却又为什么甘心情愿让我予取予求?”

  “没为什么。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你缺的我刚好有,就这样。”

  “所以只要你给得起,你即愿意给?”老公似乎又想使坏了。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阙无痕自认能给的都给了,他应该要不出别的花样,因此回答得十分爽快。

  “我还缺一个家和一个儿子。”

  “什么?”阙无痕大声惨叫,他也跟着大叫。

  “你叫什么叫?”而且还好意思叫。

  “有个疯婆子来了。”老公公枯手指向桥下一名正四处张望的女子。

  那不是他下山那日,在华山山脚下为盗匪所劫,幸赖他教了一命,却从此死缠着他不放的女子黄子绢?

  “我认得她。”阙无痕道“那更糟。”老公公慌忙收拾一干杂物,放入一只布袋里。

  “为什么?”阙无痕觉得他仿佛见了瘟神一样,实在有点可笑。

  “怎么,你不知道她是冷面杀手玉罗剎?这个人心狠手辣,谁遇上了谁倒霉,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抓着阙无痕不容分说地朝天桥另一头拔腿就跑。

  “可……走到哪里去呢?”他是不怎么情愿和黄子绢再碰面,不过这样没头没脑跑掉好象也太那个了一点。她柔柔弱弱的,怎会是个骇人听闻的杀手?

  “回你家喽,我告诉过你我没家的嘛。”

  “可是”

  “别可是来可是去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豪爽一点,我顶多去住宿个一年半载,不会赖你太久的。”

  “什么?”

  虽然阙无痕抵死不从,但那老公公却非常大方地住下来了,并且霸住小木屋里唯一的一间卧房,还规定阙无痕每天必须替他料理三餐,菜式不能太差,口味不能太差,除此之外,若有空闲尚得帮他清洗衣宴、槌槌背,说话解闷儿。

  “岂有此理,那我不成了你儿子?”

  “啊哈!老纳正有此意。既然你自己提起,我不答应也不好意思。瞧你一片赤忱,我就免费收你当义子,教你读书识字。”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八十?九十?还当我义父?”老而不死谓之贼,老而不休谓之耻。阙无痕拋给他一词充满鄙视的大白眼。

  “那就当义祖吧。总之你供我吃住,我教你读书,咱们谁也不火谁。”话才说完,他已从而包里倒出一堆书册,有四书、五经、左传、尔雅、论语、孟子……林林总总少算也有十几二十本。

  乖乖,这么重他居然背得动。

  阙无痕不禁端起一丝丝崇拜的眼光倪向他。

  “我不要读书,那些又硬又臭的东西我才不要学。”从小他就像和古圣先贤有仇似的,他娘每回叫他念书都得准备一根竹棍侍候着,常常打得他屁股红肿,泪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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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学也不行,我们阙家的子孙怎么可以不学无术。”

  “你也姓阙?”这么凑巧?

  “缺,我缺得可多了,缺儿、缺女、缺金银、缺珠宝、还缺一个老婆呢!”老公公胡说八道。“我找一本酸臭味不太浓的先给你看看,有兴趣我再教你。”

  阙无痕低头一看,见他拿的是一本孙子兵法。

  此后老公公天天就只负责吃喝拉撒睡,他则非常无辜且百无聊赖地盯着书皮发呆,作白日梦。直到有一天,他再受不了了,伸手拾起书本,翻开首页……

  第八章

  关无痕抱着那本孙子兵法愈读愈有味,到后来甚至读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连如姬枯坐在廊下等候了两个多时辰他也不闻不问。

  “够了够了,努力不在一时。”老公公坚持帮他把书移开。“人家小姑娘已经来过两、三回了,你好歹问问她什么事。”

  阙无痕如梦初醒、这才注意到如姬俏脸上满布惊慌之色。

  “出事了?”他凭直觉猜测,此事笃定和多王府里的两个可恶女人有关。

  “是的。”如姬忧心忡忡,握着它的手道。“我上回来的时候你的义祖”

  等等,“义祖”是谁?

  回头见那糟老头笑得眉飞色舞,方知他已经很不幸的多了一个马不知脸长的亲“他说,”如姬续言道。“当时你正在发愤图强,叫我不要打扰你,于是我就把多老夫人预谋杀害你的事跟他说了,请他务必转告你,让你尽早搬离惠州,避避风头,没想到你却执意留在这儿。”

  “有吗?”阙无痕把厉眼横向老公公。记得这些天他屁也没放一个。

  “哎!我孙子乃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区区一名老太婆岂会放在眼里。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之有?”只见那位“义祖”滔滔不绝地说道。

  说得也是。相处十余日,他就数这句话说得最重听了。

  “死婆娘!我跟她孙女都已经割地绝交了,她还杀我干么?”阙无痕忿忿地喷着大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多侬格格病体日益严重。”如姬道。

  “她病了?”语调虽刻意保持淡漠,但掩饰不了那双灼灼眼眸中所涧溢出来的焦虑星芒。

  “嗯,病得很重很重。”如姬蛾眉紧凑。“如果不是老夫人找了一大群高手捉拿你,我还真希望阙大哥能去看看她。”

  “看了又如何?”窃断丝连一份没有结局的情感,非仅浪费时间也消磨心志。

  “聊表心意喽,毕竟曾经好过嘛,总不能太绝情。”老公公很“风凉”的提供意见。

  “你知道什么?”爱嚼舌根的碎嘴男。

  “我当然知道,想当年我也是万花丛中来去自如,放眼江湖美男子一个。另不过现在比较落魄而已。”他语重心长地劝阙无痕。“有花堪折直须折。你是个至性至情之人,没理由末战先行气短。昔时诸葛亮也不过是个乡野鄙夫,刘邦甚且不事生产,贪酒好色成天混吃骗喝,结果呢?欲成大事者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能伸能屈穷一生精力夺取天下的雄心,坚信江山美人舍我其谁的壮志。这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你说什么?”他最后那句话声音好小,阙无痕和如姬一下子都没听清楚。

  “呃……没什么。”老公公假意她笑了笑。“去看看那位多侬格格吧,美丽的女子不少,但纯情坚贞的可不多见。”

  “老爷爷认得多侬格格?”如姬好奇地间。

  “她是远近知名的绝色美女,谁能不认得她。”如此形容虽说并无过誉,听在如姬耳里却有那么一点点不是滋味。

  “那你就应该知道她奶奶是标准的偏君子兼真小人。我去看她不明摆着送死?”

  一想到老态龙钟的变月格格,阙无痕就一肚子怒火烧得僻舶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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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可见你并非真心爱她。”

  “我……”阙无痕再也没法狡辩了。他不是不变她,是不知怎么面对多侬格格,见了她说什么都不是。

  一个爱名利富贵多于爱它的女人,委实没啥好留念。他不要见她,一辈子都不想!他道:“我是不爱她。如姬,你回去告诉她,叫她安心养病,千万不要再对我存有任何幻想,即使她因而病死,我也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

  “为……什么?”明明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怎地说散就散,且不留丁点情分。

  阙无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抓起书本,把整个头脸埋进靡页里,犹似在我一个心灵与情感的避风港。

  岁月条忽又过了半年多,时序来到深秋。满园翠绿的花木,逐渐让骤起的寒风吹成焦黄铯,如云絮般无言地,落寞地飘零至地面,仿佛一声呜咽,无限哀惋。

  多侬格格躺在一丛矮树下,瘫软了身子,腿着眼望向碧蓝的芳菲天空。云彩髓性悬垂,像女人的手指芜了颜色,一下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乱点。

  一只小猫咪,从树梢跃下,顽皮地向她睐眼,乖巧地来到她身边。

  她伸手轻抚它的头,口中喃喃、含糊地说:“现在只有你陪我了:可惜我连小蝶都保不住,怎么保护你呢?”小蝶因她而被逐出府一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猫咪抓耳挠腮,瞪圆小眼睛,它不会笑,猫不是人,不会懂得人的七情六欲。

  这只多老夫人特地买来给她解闷的小东西从来不哭不笑,即使乐不可支,脸上也没笑留。

  万物之中只有人会笑,人却很少笑。

  多侬格格嘲讽地牵起嘴角。

  一阵冷风,落叶飘个满怀,如一腔急涌的清泪,倾向她一身,几乎将她淹没。

  “格格,天凉了,回房吧!”如烟替她披上斗蓬。

  “不,我还要再生一会儿。”她动也不动,像一座木雕的假人。

  如果不是尚有一丝气息,如烟真会以为她香消玉殡了呢。“老夫人有令——-”

  “不要动不动就拿奶奶来压我。”她受够了,自从她娘去世以后,多老夫人就祖兼母职,现在更是连父职都兼了,事无分大小,时时刻刻管得多侬格格快将喘不过气来。

  “如烟没这斗胆,有了小蝶的前车之鉴,格格即便不替自己着想,也请你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作奴婢的难处。”如烟语毕,眼角已微湿润。因着阙无痕的关系,多老夫人把气也一并出在她和如姬身上,动不动就责骂杖打,让她们经常以泪洗面。

  多侬格格虽然每每为她俩仗义执言,但终究没法夭天护着她们。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其实我也好想带着你们离开这里,奈何我根本就自身难保。”现在她形同被禁锅在牢笼里,哪儿也去不了。

  “是吗?如烟以为,格格只是不肯想办法罢了。瞧你这身子骨让你自己整得多惨,这样病悯橱,日无所思亦无所事,迟早你要变成如假包换的呆子。”

  “敢嘲笑我?”人家这样已经很可怜了耶!没同情心的小妮子。

  “如烟没那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该为阙大哥珍重。”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细如蚊子,犹似怕旁人听见。

  “我的死活关他什么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提起阙无痕,她的内心除了懊悔之外,倘有满腔的幽怨。

  也许她的作法不可取,但绝对出自一片好意。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玄天上人居然会把他带往山中,整整拘禁了一年。

  阙无痕恼怒她,多少和这有关吧?小器男人,一年换一身绝学是很上算的,不感激她,还怪她势利眼,贪图荣华富贵。却完全不体谅她其实用心良苦。

  “就连阙大哥已经替你报了父仇事也不要提?”

  “你说什么?”

  “我说,三个月前阙大哥已将那批出贼一举成擒,统统逮到知府衙门治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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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他对你多好。“

  “真有此事?你不是故意逼我的吧?”多侬格格喜出望外,却不得不将信将疑。如烟姐妹和阙无痕是一国的,难保她们不会联合起来骗她。

  “这种事焉能胡讥。”如烟谨慎地看看左右无人,才又大着胆子往下说:“若非你镇日魂不守舍,也早该听说了。那天阙大哥把六十八名盗匪押到府衙时几乎轰动了整个惠州城,大伙扶老携幼,就为了来看这百年难得出一个的大英雄。”

  “你太过誉了吧,什么大英雄?”她没办法将阙无痕那吊儿郎当的德性,跟“英雄”这两个字联想在一起。不过,他能把那群山贼一网成擒,倒是令她非常雀跃也感激不已。

  “格格是瞧不起阙大哥,还是不认为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如烟没等地回答又自顾的说。

  “当然不论前者或后者,都是不应该的。对一个你心爱的人不能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不免要令人怀疑,你究竟爱他什么?只是俊美潇洒的表象吗?”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质疑我?我……”是啊,阙无痕也曾经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当时她只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而如今竟连如烟也……多侬格格突然从草地上跳了起来,匆匆往寝房而去。

  “格格你想干么?”如烟吃了一惊,赶紧追上前。

  “我,我要去找他。”

  “不成的,老夫人她”

  “你说得对,我只是不肯想办法,否则我早就逃之夭夭了。”这一百多个日子来,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跟他好好解释,让他明白她的心意。

  “可你又不知道阙大哥现在住哪里?”

  “不就是住在山里头的那间小木屋?”那地方虽不好找,但她确信可找得到。

  “早不住那儿了,自从老夫人派人四处暗杀他之后”如烟惶然坞住嘴巴。

  多侬格格疾行的脚步葛然止住,条地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标向如烟。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如烟惊惧的神色,说明了多老夫人对此事的莫讳如深。

  唉!都怪她口快,全没个遮拦,如姬三令五申告诫她千万则泄漏了口风,她怎么就忘了。

  “格格,”她心下骇然,屈膝盈盈跪落。“求您就别再追问了。”

  多侬格格见状,心下一冷,脊骨跟着发寒。没想到奶奶竟背着地做出这种事。

  她相信如烟不会骗它的,尤其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缓缓匀过一口气,她拉起如烟,冷静地道:“这件事就当你从来没提过,我自有打算。”

  “格格。”如烟担心她会作出什么胡涂事来。

  “下去吧,当啥事都没发生过。对了,请你姐姐过来一下,我有事情找她商量。”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逃出王府,又不会连累到如姬和如烟。

  她知道,一旦奶奶发现地无故失踪,想必要唯她俩是问,届时,小蝶遭重责后,被遂出王府的惨况恐怕又重演。

  自那一日起,多侬格格又病得终日缠绵床榻。多老夫人几次前来探望,都不见好转,她甚至要求大伙别再来打扰,让她好好休息。

  负责诊治她的隆齐大夫也附和她的意见,希望能给她一点宁谐的空间,让她安从此,多侬格格所居住的素月楼,即成了禁地,除如姬姐妹以及另两名服侍她心静养。

  的丫头之外,谁也不许入内。

  这日,仲冬的深夜,周遭一片岑寂,呼吸声几不可闻。金风有点凄紧,阶下躺着一撮撮死去的秋蝉。

  素月楼青蓝的门扉,黑夜中益显森森,如一袭过重的裘衣,遮天盖地困囿着里头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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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中,一人轻轻地撬开出外边反锁的门,偷偷潜至长廊,有些笨拙且吃力地从内院攀向墙头。

  “谁?”看守侧门的老仆人,惊觉有异,待向前查看时,却啥也没见着。

  大概是猫狗之类的畜牲,专选这时候来扰人清梦,真是讨厌。

  老仆人默默地走回廊下打纯,一会儿便重又进入黑甜的梦乡。

  须与,树枝颤动了下,影影绰绰地跃出一抹纤细的倩影。多侬格格正神不知鬼不觉地跷家了。

  她女扮男装,身着夜行衣,片刻不敢稍停地赶往离多王府最远的一间客栈。

  在广东西北角,一百余里处,有个望天崖,崖的左侧丛林密荫,除飞禽走兽,人迦罕至。

  老公公特地选择这地方,作为阙无痕潜心修行书经的场所,希望能避开被追杀的危险,亦能远离赌场、酒肆等声色的诱引,让他专心研读,以图大计。

  阙无痕的记性特别好,和过目不忘相差无几。他不变繁复的左传、公羊、经学……:□幼恁a老公公就给他素问、本草、难经……一类的小说。

  在老公公眼里,阙无痕已经脱胎换骨成一个认真上进的有为青年。

  从两人谈话之间可见其进步的轨迹,正以迅捷的速度往前推移。议论时他甚至可以引经据典,纵横埤阖,反驳老公公的看法,偶尔更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阙无痕似乎并不以此为满足,依然刻苦自厉,每每读书至通宵达旦。

  老公公以为这是拜他谆谆善诱的功劳,殊不知阙无痕只是借着读书来麻痹自己。他脑海里萦萦绕绕着一个人影,始终挥之不去,时间愈久想得愈是厉害。

  像今日,四野才微微暗合,于明灭闪动的角落,他一个不留神便瞥见她的身影。那么真实,那么悸动,仿佛她就站在那里,对他盈盈一笑。

  天转为灰黯时,风开始大了,阵阵寒意逼人。烛光如昼,亦在风中摇曳。

  火热照在人面,气氛诡异,眼前的幻象陡地清晰了起来。

  她走向前,缓慢而诱惑,衣裙披搭飘扬,两颊眉间贴着花锅,她放任而深情她笑了,非常冶艳而妖烧。

  阙无痕目瞪口呆,他迎上去,使尽所有的力气搂住她,嗅闻从她衣领闲散溢而出的甜腻幽香。

  呵!那摧人心肺的感觉回来了。蜿蜿蜒蜒由四肢爬上他的胸口,搅动他激越的情潮。

  阙无痕骇然告诉自己!不,这明明是幻觉。但虚虚实实,又跟真的一样。

  如此舒适写意的拥吻,再真实不过了,是她,她又闯到他的生命里头了。

  阙无痕牵着她来到房内,急急将她按倒,一接触到她身体,下腹便蠢蠢欲动。

  大地昏黑如墨,黑夜中只见多侬格格的双脾晶亮,泛着水北。

  “你为什么流泪?”阙无痕怜疼地拾起衣袖为她拭去泪珠。

  “因为想你,我好想你。”

  她会说话,可见的确不是幻觉。

  阙无痕凛然坐起,甩甩头用力看清楚——-夭,这是个男人吶!他居然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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