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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王朝-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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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寐以求的,便是能够掌握一支天下无敌的精兵,来满足自己的征战欲望。

  不管是钱宁,还是江彬、许泰,只要能给他这种希望的,他都一一重用,为历史留下不少迷团。

  “真帖木儿,异族也,信奉绿教!张云霖,心机深沉,有枭雄之相,”陈敬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拿出几个折子,都是内行厂的密报,“不可不防!”

  朱寿笑了笑:“你不是安置了两个人进去么?五个人,便有两个是你内行厂的探子,有什么可防的?”

  陈敬的脸色红了一下,呐呐道:“未雨绸缪罢了。”

  内行厂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对于皇帝。陈敬明白自己的位置,也清楚皇帝手中的暗藏力量。如同自己安插内应到各个要害之处一般,自己的身边,自然也有无数皇帝的密探。

  从重八哥开始,大明朝的皇帝们,从来就没有哪个会真正信任别人。

  皇帝被称为寡人,便是因为他们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这是许许多多皇帝前辈血的教训,也是朱寿记得最深的一条皇帝工作准则。

  与陈敬、张永两人结束谈话后,朱寿召见了王守仁。对于王圣人,朱皇帝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老小子总能想起解决问题的办法,恨的是王圣人想出来的办法,十个之中,有十个都是粗看妙不可言,一经推敲,基本上全是臭不可闻。

  “朕西征以来,虽然一路顺利,离灭土鲁番,却相距甚远,可眼下粮草、军械皆有短缺,”一见面,朱寿便问道,“王参军可有良策?”

  王守仁的脸上,闪现出一丝落寞。皇帝并没有被他激怒,也没有上他的圈套,反而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对自己信任有加,连辎重的事情,都不问精通此道的卫璋,而是问自己。

  皇帝的心机,王守仁也很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朱寿的起点高些,别人都是求事,皇帝却是求命,他王守仁的命。

  此时日头偏西,王守仁看着窗外的阳光,轻声道:“西域财富,十有八九,尽皆集于绿教徒之手。一入绿教,性命和家财,都归真主所有。若非绿教当政的国度,教徒们便可永不缴纳税赋。因此在真主与皇帝之前,他们选择了真主。”

  “王参军之意,是欲从绿教徒中征税?”朱寿并不清楚大明是否对绿教徒宽宏至此,按理说,连地皮都能刮低三尺的文官们,能放过绿教徒?

  “非也!”王圣人对穆圣人一向都没好感,圣人相见,分外眼红,沉声道,“西域绿寺众多,香火鼎盛,铜器、金器、银器无数,圣上只须借西征之力,扫除土鲁番境内的绿寺,便可大有斩获。自古以来,灭佛灭绿之天子,皆是有为之君,圣上,当其时也!”

  王圣人的忽悠,对朱寿这种历史盲的用处真心不大,他连绿教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后世的人肉炸弹很厉害,还有个钻山洞的家伙被老米打死了。

  无知者无畏,无知者也无贪,对绿寺的富裕程度没有直观印象的朱寿,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引起西域诸国的强烈反弹,破坏了他扫灭土鲁番汗国的大计。

  “此事容后再议。”

  听到朱寿的回答,王守仁的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谏道:“讨来河之西,皆为流沙,粮草运送不易,沿途也无法就地征集,可令诸监多造大车,既可运兵,也可运粮,一举两得。且车阵行走虽慢,却有利于防范骑军,少些损失,也可节省军粮器械。”

  讨来河,是张掖河的支流,也是嘉峪关的天然屏障。过了此河,便是茫茫的沙漠戈壁,别说行军打仗了,就是悠闲的商旅,也是一趟苦差。

  “此策可行。”朱寿点了点头。

  在朱皇帝与王圣人商议详细军情之际,千里之外的沙州,董振愤愤不平地回道:“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一百万两,我也拿得出来!”

  他生平最恨被女人瞧不起,正准备将心中打算说出来,震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却被真帖木儿打断了。

  “二哥,”真帖木儿先是给董振赔了不是,然后看着乌兰贞,“倘若大明失了沙州,祁连山两侧的畏兀儿诸部,便会分崩离析,黑河汗王是投向大明呢,还是投向土鲁番?”

  乌兰贞淡然应道:“自然是大明。”

  真帖木儿沉声道:“有几人愿追随汗王?”

  宽彻普化并不是畏兀儿的真正大汗,他的血统虽然高贵,但人又不是马,不需要名种名血。倘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汗王之名,便是笑话。

  拥有一万名战士,在畏兀儿诸部中,算是一方强者,却绝不是顶级强者。

  倘若土鲁番攻下沙州,不仅明朝大军的侧翼会暴露在满速儿眼前,就连祁连山的诸多畏兀儿人部落,也同样面临着一个死局。

  乌兰贞听了真帖木儿此话,会做何选择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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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汉胡之别

  真帖木儿想利用畏兀儿的分裂,用远景利益,组建一支守城大军。

  这一点,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他所依靠的,是天下最强盛的帝国,大明。而要对付的,却是西域的小弟,土鲁番。

  孰去孰从,只要是政治智商超过八十的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更何况畏兀儿诸部都生活在大明境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真将河西打成一片废墟,也不符合畏兀儿人的利益。

  这些回鹘帝国的后裔们,早就忘却了祖先的荣光,没有了在大乱中捞取天下的雄心壮志。

  “近百年来,我族都辗转于生死存亡之间,土鲁番果真打过来,也坏不到什么地方去,倘若要我族助大明守城,”乌兰贞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问道,“不需要银两,也不需要赐爵,我族九万子民,只要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小王子,此事,你做不了主,多说也是无益。”

  “你去哈密,请求我外祖父的支持,”真帖木儿忽然有些激动地用畏兀儿语说道,“黑河部想在哈密休养生息,但你们可曾想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别说大明了,就连哈密,也不会应允你们的要求,你黑河部想要有自己的土地,不能靠他人施舍,得一刀一枪,从血水里拼杀出来!”

  十九岁的少年,瞪着十七岁的少女,眼神里都是焦急和担忧。他的确是想要一支守城军,但畏兀儿这么多部落,他独独选中黑河部,而不是联合其它诸部,除了黑河部势力最大外,还因为,她就在黑河部!

  乌兰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本来就生得极美,如今一笑。更是倾国倾城,看得真帖木儿神魂颠倒,不能自己。

  “守城之后呢。”十七岁的少女笑道,“我族的土地,又在何处?”

  真帖木儿斩铁截铁地回道:“大明与土鲁番之战,就看谁先找到对方的弱点。大明的弱点在于粮道,沙州的得失,关系到大明的辎重运送,倘若守住沙州,让大明与哈密两国联军先夺了柳城。土鲁番便是一败涂地之局,满速儿不是逃亡大漠,就是战死沙场,别无他途!到了彼时,倘若你……土鲁番全境,黑河部想要何处,我便将何处给你!”

  他省略的话,人人都知道是什么。乌兰贞也心知肚明。迟疑了一会,方才问道:“大明皇帝怎么将土鲁番给你?”

  真帖木儿笑道:“圣上若不将土鲁番交给我打理,又何苦让我这个落魄王子当这龙骧军都指挥使?土鲁番,便是大明新的行省,也许会有一个大明亲王,将被封到此处。”

  乌兰贞也笑道:“绝不会是你。”

  “那又如何?”真帖木儿说道。“能从一个人人都瞧不起的流亡王子,一跃而成为一省都指挥使。我心愿已足。”

  在旁的张云霖等人不会畏兀儿语,也就没有言语。至于乌兰贞的侍女和卫士们。早就将众人围了起来,以防有心人偷听。

  这中间,就有一个人,正好粗通畏兀儿语,便是一直没有插话的大明沙州知州赵渊。他见这对异族男女越聊越亲密,颇有达成妥协的味道,心中不由大急。

  成国公朱辅交给他的政治任务,以及皇帝的颜面,都会把他这个小小的知州逼上菜市口,成为刽子手刀下的亡魂。

  一横心,他快步走到张云霖身边,低声耳语道:“张将军,此女,以及黑河部,已被成国公推举给了圣上!”

  “什么?”张云霖听到这个花边新闻,背上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本来就恐怖不堪的五官,更是扭曲得吓人,倘若赵知州此言属实,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同意真帖木儿的计策,便是看中了畏兀儿人的骑术精湛,这些战士,都是天生的骑兵,比自己手下那群热血少年更加适合西域的征战。

  沙州城小粮少,不利于久守,只有以骑破骑,才能守住沙州,与其用那群热血少年去跟土鲁番人硬拼,不如用这些畏兀儿人,效果反而更加理想。

  在他原本的哈密攻略计划中,便是利用真帖木儿和奄克孛剌,建立一支以哈密人为主的龙骧军。反正士卒们三年一轮换,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只要建立这场惊世功勋,他张云霖,才能真正成为大明朝的栋梁之才。

  况且不管是哈密人,还是畏兀儿人,都处在蒙古人和乌斯藏人的夹击中,绿佛之争,也让他们生存艰难,投靠最强大的大明帝国,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在形势最复杂的西域,只有用最适合本地战争的勇士,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在这一点上,二十岁的张云霖,无疑已经具有了名将的风范。

  “因何推举?”张云霖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这一点不能不问,倘若只是因为美色,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真帖木儿的性命,可以被保全下来。这小子虽然贪恋美色,又是异族绿教徒,但也不失为一个人才。倘若同样是因为黑河部的上万战士,那么真帖木儿,也许无法活着重返土鲁番。

  “沙州!”赵渊的话,震得张云霖深身一抖。

  “她可知晓?”张云霖觉得自己必须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因为那个少女的态度,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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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赵渊肯定地回答道,“她今日首次来访,我尚未找到机会说清。”

  真帖木儿,果然没有了活路。

  不只是他看见了沙州的战略地位,满朝文武官员,明眼人,同样多得数不胜数。

  能爬上高位的政客们,又有几个是蠢蛋?有些人不幸落马,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愚蠢,只不过是被更聪明的政敌所迫罢了。

  每一场失败的战争,事前,在失败方,都会有无数的人看到不利之处,可惜这些人并不是当权者,他们的意见,往往被束之高阁。而当权者们的意见。却正好是失败的根源。

  这个天下,是聪明人的天下,不管是什么社会。大多数人的地位,都跟他们的智商成正比。偶尔极个别的反例,绝不代表这个社会的残酷与真实。

  那些138看书网里智商不满五的政客们,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罢了。

  赵渊短短的两个字。便宣告了真帖木儿的死刑。破坏一段萌芽中的感情,有很多种方法,从肉体上毁灭,是最简单却又最有效的一种。

  “四万京军,七万卫所军。只有三万骑军!”甘州临时行宫内,朱寿看着眼前的奏折,叹了口气,“骑军不够用啊。”

  土鲁番和哈密,都是以骑战著称的国度,骑兵高度的机动性,在草原和沙漠中,有着无可匹敌的优势。至少在正德朝。在野战中以步对骑。通常是个无解的难题。

  大明有火器优势,各种兵械,都有优势,但没有哪个骑兵将领会跟大明死耗,游击战这种玩意,绝不是某伟人捣鼓出来的。而是被老祖宗们玩剩下的。

  在排枪党出现之前,能对付骑兵的。只有骑兵。而真正让骑兵退出历史舞台的,也并不是排枪党那种慢得跟乌龟爬似的角色。而是机枪的高杀伤力。

  朱寿穿越之前,不仅是个上海三流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而且也喜欢看小说。虽然在138看书网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是瞎扯,但马克沁机枪那场华丽的历史逆转之旅,是每个半吊子军迷都津津乐道的。

  一支五十人的英国军队,用四挺机枪,打败了五千名祖鲁战士。以三千人的鲜血,染红了机枪的威名。

  因而他每次看到大明骑兵的落后,都恨不得自己是个全能理科男穿越,浑身phd光环直冒,或者是临高五百废材穿越,可惜,他只是一个三流中文系宅男,穿越前最大的理想,便是混吃等死,当个米虫。

  “从甘州附近的部落中,招收胡族骑卒入卫,”成国公朱辅坚定地执行着民族统一路线,准备将无数异族送到战场,成为炮灰,“我天朝宽宏,只要能对汉胡一视同仁,那么胡人必然会归心,为我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此计不妥。”说话的是张永张提督。

  此时朱寿的身边,全是亲信心腹大佬,连王守仁那个添堵货,他都没请,闻言问道:“有何不妥,无论胡汉绿佛,皆是朕之子民,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宅男皇帝的政客腔,越来越有味道,说出来的话,也不再是前些年那种硬梆梆的语调了。

  “老奴自先帝时,便在陕西监过军,西域形态,复杂多变,”张永奏道,“昔年之西夏,也不过是数万人的小部落,短短数十年间,风云际会,便成为天下有数的强国。胡人可用,但绝不能委以重用。况且胡汉异途,汉人士卒也绝不会真心跟胡人并肩,胡人也绝不会将我天朝视作父母之国!”

  张永的话,说得很明白:胡人就是有粮就是娘的野狼们,忠心什么的,还是远远的丢掉比较好。送他们去当炮灰的方法,有很多,但绝对不是收编到明军中来。

  朱辅怒道:“狗阉贼,你是说老夫与胡人勾结么?”

  他是老国公,自然不惧张永,一句话,就将一群太监大佬全骂了进去。

  倘若朱寿再年轻两岁,也许会认为朱辅是真的在骂张永,不过已经十九岁的他,早就不是那个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他心里很清楚,老国公这是在和张提督演戏呢。

  一个团体里,绝不能一团和气。那些老大英明神武、小弟们个个忠心赤胆的团伙,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政治团体中,倘若没有大大小小的山头,你都不好意思出去跟别人打招呼。朱辅这是趁机跟张提督分割山头,因为他们两人,都有着成立山头的底气和实力。

  唉,老大真是不好当啊,朱寿暗叹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枭雄奇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眼下已是盛夏七月,正德五年的天气,如流火铺地,盖在沙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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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大军,正沿着沙丘行进,清一色的骑兵,没有后勤辎重,没有民夫随行,更没有营妓。

  从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天空正中,到沉入沙丘背后,满速儿都没有喝过一口水,这个枭雄的脸上,虽然挂满了疲惫,双眼却炯炯有神,充满了无限的活力。

  这一战,是灭国之战。

  他带来的,是土鲁番军队中的精华。而剩下的军队,都在大将他只丁的带领下,于柳城一带严阵以待,准备痛击跨越八百里沙海西来的明军。

  远处的沙丘,正在冒出热气,土鲁番的精锐士卒们,同样是跨越了沙海,虽然在蒲昌海休息了半个月以恢复元气,但从蒲昌海到敦煌,仍然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他一路东来,沿途已经灭了几十个部落,就粮于敌的无辎重策略,让他的两万五千大军,能够穿越沙海,直插明军的侧翼。

  这场灭国之战,已经成了耐力的比较,是大明先攻破柳城,还是满速儿先攻破沙州,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如果满速儿有选择,他绝不会赌上这一铺,可惜他只是个小国君主,跟大明这种庞然大物相比,冒险地攻击沙州,才是他唯一能够选择的战略。

  因为所谓的灭国,不过是对土鲁番而言。而对于那个躲在甘州的大明皇帝,顶天就是丢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偶罢了。

  越过眼前的沙山,又是一座沙山,无边无限的沙漠,正在耗尽土鲁番精兵们的力气,生于斯长于斯的他们,在大自然面前。同样不堪一击。

  长生天,请赐给我荣耀吧!真主,请赐给敌人失败!

  在一座大型的固定沙丘之下扎营休息后。满速儿闭上双眼,聆听着晚间的风声,低声祷告着。

  从阿力开始。土鲁番的三代汗王,都不是虔诚的绿教徒,他们选择绿教,不过是因为绿教势力庞大罢了。

  满速儿更是如此,在真主和长生天的选择中,他在潜意识里,还是把长生天排于首位。如果不是佛教势力弱小,也许佛祖的地位,也比真主要高些。

  在他身边做礼拜的,是他的长子沙嗣和次子马黑麻。不远处,是与大将他只丁合称为“土鲁番双壁”的火者马黑木,再远一点,是土鲁番第一武将虎力纳咱儿,还有他只丁的弟弟撒者儿。

  这六人。就是两万五千人的统帅核心。

  礼拜是绿教徒每日的功课,一天要做五次,这让满速儿有些心烦。听说极西方的圣徒们,一周才做一次,也同样能够忽悠人。

  越简化的迷信,才是好迷信。

  怪不得绿教一直打不进河西。本汗王若是做了整个蒙古的苏丹,就令全天下的勇士们,一周才做一次礼拜,天课什么的,缴得越多越好,最好是人人都将身家捐给真主。

  那么作为真主在世间的代言人,满速儿也将成为全蒙古最富庶的汗王,毫无宗教虔诚心的苏丹,开始筹划着逼和大明之后的谋略。

  在他看来,沙州,不过是个一攻即下的破城,只要他的军队出现在城外的沙原上,满城百姓,都会跪倒在他的狼旗之下。

  据斥候们回报,对土鲁番有威胁的明军,都在近三百里外的瓜州。而且只是过路,这些明军的最终目的地,都是哈密。

  明军的主力,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从哈密出发了,直奔柳城。而明军的后备力量,还远在瓜州!

  沿途的民夫、辎重,不计其数,单单是从肃州运往哈密的粮草,就足够满速儿这两万五千人吃上整整半年。

  真是个庞大而败家的帝国!

  满速儿不由得羡慕起那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皇帝,别人要花一生的时间,历经尸山血海,才能爬到的位置。那个少年,一生下就注定会坐上,人世间的不公平,莫过于此。

  至于畏兀儿诸部,以及乌斯藏和河西的蒙古诸部,根本就不在满速儿的考虑范围。那些胆小鬼们,只有做墙头草的份儿,给他们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兵。

  “尊贵的苏丹,”在满速儿的身后,传来一个豪迈的声音,是火者马黑木,如果翻译成绿教文字,应该是穆罕默德,“我军只有三日的存粮了,倘若明日到达沙州后,不能在一日内拿下城池,恐怕会有大麻烦!”

  长途奔袭的战略,军粮本来就不可能很多,有三日存粮,已经是屠了无数小部落的战果。

  满速儿看着满脸担忧的马黑木,笑道:“只用半日,敦煌的城头,便会插上我的狼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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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格说起来,马黑木并不是满速儿的嫡系亲信,他能够爬到汗国双壁的位置,完全是依靠自身那卓越的能力。他本来是牙兰的手下大将,牙兰是满速儿的姑祖父,也是阿力和阿黑麻两任苏丹的大将。

  阿黑麻死后,满速儿在一片血腥中成为新苏丹,他不仅杀了大多数亲兄弟,而且还逼退了牙兰。当时马黑木力战被擒,经满速儿三日三夜的归劝,方才降了新可汗。

  满速儿也立即对这个降将委以重任,这两万五千名精锐骑军,便是由马黑木全力统筹。马黑木也不负重望,东来的路途中,将全军上上下下的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连矛盾日益激化的大王子沙嗣和二王子马黑麻,也在他的调停之下,暂时和好。

  由蒙古帝国分裂出来的汗国们,父子相杀,兄弟相残,似乎已经成了每一代都必须上演的固定戏码。从东海之滨到欧罗巴的钦察汗国。数万里的草原上,每个新汗王诞生前后,都会有这种血腥戏出现。

  “听闻畏兀儿的黑河部,前些日子,已经游牧到了西拉噶金河畔的兔儿壩,”马黑木从怀中摸出简易的行军图,指着一个小黑点。叹了口气,“此处离敦煌,不过十余里地。一个时辰间,便可全族躲入城中,他们可有九万人。其中可战之士,足足有万余人!”

  “宽彻普化,庸才也,”满速儿笑道,“只有趁火打劫的胆子,哪有跟我对敌的勇气?”

  马黑木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据甘州的细作们传来讯息,汉人的皇帝,准备娶宽彻普化的女儿为妃,再许以西海之地。宽彻普化的胆子,恐怕比以前要大上许多。”

  满速儿冷哼一下:“兔子的胆子再大,也是只兔子,成不了狼。”

  “牙兰呢?”马黑木说起自己昔日的老大,毫不动容。反而非常冷静,“他派了帖木儿哥和土巴,带着三千人,此刻就躲在西拉噶金河畔的娑子壩,此处离敦煌,同样只有十余里地!”

  “你如何探知?”满速儿眉头一皱。他并不担心牙兰这个手下败将,他唯一担忧的,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马黑木。

  马黑木明白自家汗王的疑虑,平静地回道:“那些人中,有我的旧日部属。”

  牙兰是青海曲先卫人,小时候被土鲁番掠夺而去,长大之后,得到阿力的欣赏,以妹妻之。他久掌土鲁番大军,被满速儿逼退之后,占据了几座城池,私下里称王称霸。满速儿见他没有公开反叛,也就不想耗费力气去征讨他,两人维系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帖木儿哥和土巴,都是沙州当地人,马匪出身,被知州赵渊击退后,便投靠了牙兰。如今他们率军出现在沙州城外,绝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落井下石,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满速儿指着东方的黑暗,笑道:“明日午时,我的汗王狼旗,便会插上敦煌的城头,到时,赵渊、帖木儿哥和土巴的人头,都会成为本汗的战利品,而宽彻普化,将会跪在我的马头前,满脸泪水,祈求我的宽宏。”

  “唉……”

  马黑木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想张口,又强行忍住了,最后万般情绪,都化作一声长叹,飘散在夜色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沙州城内,龙骧军的临时营地,真帖木儿枯坐在中军大帐里,对着幽暗的灯火,以及面前的一壶残酒,悲从中来。

  西海!那个有着无边无际咸水的海洋,那个有着辽阔草原的海洋!

  皇帝!那个拥有着四海的皇帝,那个掌握着世间最庞大帝国的皇帝!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就算他是全蒙古的大汗,真帖木儿也有勇气去争夺乌兰贞。但那是独一无二的大明皇帝啊,自己这个空头的大明都指挥使,如何去与皇帝争夺,如何敢与皇帝争夺?

  朱寿用了一个不完全属于大明的西海,就换取了宽彻普化的死命相助。九万黑河部众,已经到了敦煌城外。一万黑河武士,已经在乌兰贞的带领下,成了龙骧军的第一批士卒。

  他费尽心机,才说服乌兰贞的成果,却被一道薄薄的圣旨击败,而等着他的,将是皇帝的雷霆之怒。

  他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战后对土鲁番汗国的平定和镇抚,这是大明一向使用的花招。

  但这种作用,赛德也可以,在西域到处流亡的王兄,倘若接到大明的圣旨,绝对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而等着自己的,也许就是一杯毒酒!

  至于龙骧军,有自己不多,没有自己,也不会少,张云霖能够将军队管理得很好。

  不!我绝不能屈服,我是土鲁番的王子,我是西域的希望!朱厚照,我要你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在心里以真主的名义,发完毒誓的真帖木儿,从怀中摸出一把刀来,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提起酒壶,将剩余的烈酒,全都倒在刀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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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角,滚出一串泪珠。

  乌兰贞,来世,我还会娶你!(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谁懂军略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幸运的人,却总是相似的。

  刘文就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在五位参军中,论才能,他连王守仁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论家世,他也差宣城伯卫璋老远;甚至连狡猾多智,他也远不及仇钺、神英。

  他唯一的长处,就是不怕死。

  朱寿就欣赏他这点,大明朝有的是忠臣、能臣、j臣,连圣人都有,不怕死的也很多,但就是没有一个笨得不怕死的。

  刘家的不怕死,是刘文的父亲,追赠固原伯刘玉传下来的。刘玉是磁州人,本来是曹吉祥家的一个佣人。跟仇钺一样,明朝的大将,有好几个都是佣人出身。

  曹吉祥被杀之后,刘玉侥幸逃过一劫,被贬谪到海南去喂海鸟。成化年间,他的老上司白圭推举他为总兵官。固原一战中,他身中流矢,又被数百人围困,换作他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可最后的结果,刘玉杀出了一条血路,并平定了固原之乱。

  到了刘文这辈,同样是悍不畏死。十三年前,京南大乱,刘文手持单刀,身披重甲,冲入贼群中,按理说又是必死之局。可跟他老爹一样,刘文居然又活了下来。

  朱寿第一眼看见这个敦厚的中年男人,便感觉对方可以信赖,事实也是如此。

  刘、白两家是通家之好,白圭还是刘玉的恩人。但朱寿只说了一句“白秉德与李宾之走得极近”,刘文就果断地与礼部尚书白钺绝交。且上了一道奏折,将白钺白秉德给了李东阳李宾之一万两贿赂的事,彻底揭了出来。

  如果从人品上讲,刘文此举,无疑是不仁不义。但从政治品德上来讲,这就是站队,这就是投名状。这种行为。是符合政治伦理的。

  因此当朱寿决定任命参谋尚书的时候,刘文就力压王守仁,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必然人选。

  “参谋部参谋尚书?”王守仁听着张永念完圣旨。抬起头来,茫然地问道,“此乃何职?”

  王圣人也有不懂的时候?

  朱寿心里暗爽。缓缓回答道:“参谋者,参军也,参筹谋划,凡西征之事,各地军情,皆由参谋部予以详考;各地军队,也由参谋部统一调派;作战方略,同样由参谋部商议得出。有了此部,就算朕不解军情,也不至于耽误要事。”

  朱寿何止是不解军情。他连百户的编制都不清楚,堪舆图也不会看,对军略之事,完全是一窍不通。

  传说中无限忠诚的小弟和人挡杀人的沙盘?朱寿只是个三流中文系毕业的宅男,让他堆河沙玩还差不多。堆沙盘?除了名字,他对沙盘一无所知。

  至于无限忠诚的小弟,姑且不论现实中存不存在这种萌物。就算真的存在,他都是皇帝了,要无限忠诚来干嘛?

  真当重八哥和朱老四立下的统治根基,是吃白饭的么?

  这是在夺兵部的权!王守仁的脑海里。立即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个他一直不敢去正视的问题:皇帝这是要跟文官集团开战?

  并不是王守仁畏惧双方的战争,而是王圣人的心中,对传统的统治体系,还抱着一丝幻想。他的心学,是哲学观,也是改造世界的方法论。但他并不想真的革掉大明王朝的命,至少,他眼下还不敢去正视自己和传统的战争,更不用说皇帝和文官们的战争了。

  “参谋部所出之决议,由司礼监呈报给朕,”朱寿继续说道,“朕朱批之后,便可诏告天下,不用再通报内阁及各科给事中。”

  这是毫不掩饰的战争意图!

  皇帝连基本的政治平衡都不要了,以相当难看的吃相,直接将西征大军的军权,完全控制到了自己手里。

  什么参谋部、司礼监,一群狗屁不如的武将,外加一群唯皇帝之命是从的太监,这就是皇帝的一言堂!

  所有在场的文官都愤怒了,但他们没有出声,因为梁储和费宏还没说话。

  梁、费两位师傅是随行出征的阁老,梁师傅个性温和,费宏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听到皇帝的战争宣言,两人都愣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臣断不敢阿谀奉承,自取他日戮身亡家的祸患,”梁师傅痛切地说道,“圣上,名不正,则言不顺,前唐之鉴,历历在目,这参谋部一事,不可轻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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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宏叹了口气,低头道:“臣附议。”

  朱寿懒懒地问道:“梁师傅,你懂军略?”

  梁储一愕,诚实地回答道:“不懂。”

  “费师傅呢?”

  费宏不敢说话,因为他明白皇帝想说什么。

  “堂下诸位,谁懂军略?”朱寿望着众文官,平静地问道。

  “臣懂!”一个中年文官站了出来,一脸的决死表情,“臣自幼熟读兵书,六略孙子,无所不精!”

  在他之后,又有数个文官站了出来,齐声道:“臣也懂!”

  “好,好!”朱寿连说了两个好字,然后慢慢说道,“果真是我大明的热血忠臣!宣,将这些精通兵略之才,送至沙州,交予龙骧军诸将,酌情调配,使人尽其材、物尽其用!”

  听到这句话,一个刚才还大义凛然的文官,立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的打算,是估计皇帝法不责众,不可能当众打文官们的脸。

  没曾想皇帝是不打脸,而是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龙骧军那五个货色,有谁是好惹的?武学院三人组,都是杀戮成性的家伙;锦衣卫的董二,动不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至于那个异族人真帖木儿,敢一刀切了自己人伦之道的家伙。还能算是正常人么?

  这些文官被送到战火连天的沙州,血战之余,恐怕他们连一天都活不了。别说是龙骧军的将军们,就是一个小小的牢头,也能将这几个文官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十余个大汉将军走了过来,将文官们拖了出去。

  “还有谁懂军略?”

  朱寿的声音,在临时行宫的大殿之中。空荡荡地回响着。

  四周,一片寂静。

  真帖木儿躺在担架之上,侧着头。看着城下静寂的沙原。他自宫已经三日,虽然还不能行走,却不再惧怕风沙。能够上城视事。

  沙州与甘州之间,有着猎鹰作为信使,千里的距离,一日便可来回。三日来,朱寿不仅招抚了宽彻普化,而且还招抚了牙兰。

  大明沙州都督,这是牙兰的新职位。这个空头职位虽然不值钱,牙兰却非常高兴,因为他有兵有粮,缺的。就是一个名份。

  大明给的名份,可比满速儿那厮给的名份,强上太多了。

  真帖木儿自宫的消息,也传到了朱寿的耳朵里,宅男皇帝只是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不过在给张云霖的密旨中,却加了一条:战后,让其在土鲁番颐养天年。

  这便是不准私下谋杀了,张云霖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不敢违抗皇帝的旨意,只得叹了口气。望着真帖木儿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真帖木儿并不知道皇帝的密旨,但他能够从董振的态度中,感受到自己的安全。自从沙州府衙那一幕之后,董二哥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话了。

  可就在昨日晚间,居然破天荒地跟他瞎聊了半个晚上,临走前,还将刚从几个沙州大户那儿刮到的五百两银子,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好生养伤。”

  真帖木儿能够看见,董振的眼神里,又重新充满了关切之情。

  朱寿和龙骧军四将都没有预测能力,因此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已经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个错误,将给大明帝国带来十余年的战火销烟。

  悲崔的真帖木儿,将以一种非常另类的方式,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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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回到眼下的真帖木儿身上,沙州的血战,才是他最关心的事。这不仅仅是为大明而战,也是为他自己而战。

  只有活下来,才有一切!

  满速儿的心里,与真帖木儿想的完全一样,兄弟同心,果然不是瞎扯的。

  攻城战已经进行了两日,他原本估计半天就能结束的战斗,结果整整打了两日两夜。

  “苏丹,我手下已经死了两个千户!”撒者儿心痛地大吼道,他是他只丁的弟弟,与满速儿从小一起长大,因此在苏丹面前,有着独特的地位。

  “汗王,”虎力纳咱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上吧。”

  这是一个雄壮到了极点的男子,表情凶猛,手中拎着一根精铁狼牙棒。他是蒙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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