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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王朝-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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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政策,并不能缓和明土矛盾。哈密国,这颗沙漠中的明珠,彻底激化了明帝国和土鲁番的矛盾。

  由此可见,只要利益冲突到了一定的程度,再温情的假象,也有破碎的一天。

  战争的乌云,从成化年间开始,就一直笼罩在哈密国的上空。回回、畏兀儿、哈剌灰,是这个国家的三大群体。

  永乐年间,哈密国就臣服了大明,作了忠顺王。

  不过哈密国小力弱,在西域诸国之中,连个小弟都算不上。跟它邻近的土鲁番汗国,就经常欺负它。

  土鲁番汗国,又名东察合台汗国,是元朝时期察合台汗国的正支汗统。在明朝中叶,这个国家早就已经回回化。汗王被称为苏丹。

  成化年间,这个汗国有一个雄才伟略的大汗,汉人的书籍。称他为苏丹阿力,又被称为羽奴思汗。

  他的前半生非常苦闷,与长兄也先不花争位失败,被迫流亡中亚。后来得到河中撒马尔罕帖木儿王朝的帮助。打回老家,重新统治了整个土鲁番汗国。

  他有着一个非常宏伟的目标,那就是把土鲁番和河西走廊彻底回回化。同时,他也是与明朝争夺哈密国的第一位土鲁番汗王。

  东进,并绿化整个河西走廊。是他人生的最大目标。

  不过在弘治元年,浪费了前半生太多时间的阿力王,抱着连哈密国都没能回回化的遗憾,与世长辞了,接替他的,是他的儿子阿黑麻。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外孙很有意思,是印度蒙兀儿王朝的巴布尔。

  阿黑麻继承父汗的遗志。攻下了哈密国。并立陕巴为哈密王。

  说起陕巴的上位,跟明朝有很大的关系,提议者,就是马文升。

  阿黑麻攻下哈密国之后,从不理会大明帝国的抗议,我行我素。明朝的官僚们不顾实际情况。仍然示之以好,反而让狼性的阿黑麻“益轻中国”。

  直到明帝国的文官老爷们怒了。扣留使臣、退掉贡物,自以为天下第一的阿黑麻。这才发现,原来身边睡着一条猛虎。

  那就不要吵醒这头老虎好了,作为西域各国最弱小的小弟级人物,阿黑麻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很快就向明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归还了哈密的金印。

  于是马文升这个糊涂蛋就说:“番人重种类,且素服蒙古,哈密故有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种,北山又有小列秃、乜克力相侵逼,非得蒙古后裔镇之不可。今安定王族人陕巴,乃故忠义王脱脱近属从孙,可主哈密。”

  他打的倒是好算盘,捡老祖宗的牙慧,成天想着以夷制夷。从来没有想过,陕巴那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主儿,别说缓冲带了,就是治理国家,也差强人意得很。

  一直在京师里呆着的弘治皇帝,根本就不清楚西域的形势,于是就同意了马文升的这个烂主意。

  阿黑麻接到皇帝的旨意,顿时就乐了,指挥自己的小弟们,纷纷上表,歌颂马老大人的英明神武,“诸番亦共奏陕巴当立”,其中猫腻,人尽皆知。

  整个弘治朝,哈密都被土鲁番的势力控制着。说来也巧,朱厚照刚登基那会儿,阿黑麻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继位的,是他的儿子满速儿。

  按照弱国无外交的原理,哈密国王这个没实权的虚主,应该老老实实的当明、土缓冲带,做他的太平王爷去。可惜智商刚刚及格的陕巴,跟阿黑麻前后脚同时死了,他的儿子拜牙即自称苏丹,被封为忠顺王。

  拜牙即的智商,比他老爹还低,史称“素昏愚,性又滛暴”,居然认为自己才是哈密之主,一时脑袋发热,想叛土自立。

  满速儿这下就怒了:给你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老子天天打你的脸了!

  于是发兵东侵,打得拜牙即狼狈逃窜。

  不过拜牙即的身后,站在大明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因为拜牙即当时就住在甘州。满速儿非常明智,打了几记耳光之后,就对拜牙即说:兄弟,咱们和好吧?

  拜牙即的雄心早就被打没了,眼泪汪汪地说:大哥,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在阿黑麻时期,哈密国的王室,就迁到了大明的甘州一带,受到明朝的庇护。原来的哈密故地,被三个都督管理。

  都督奄克孛剌总理哈密事,与回回都督写亦虎仙,哈剌灰都督拜迭力迷失等分领三种番人以辅之。

  其中的写亦虎仙,有着极大的野心,是个不世出的枭雄。正德三年,他去大明京师上贡,为了避免被大通事王永剥削,就不跟王永同行,自己带着文牒,一路到了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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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永大怒,就上了道奏折,请求朝庭治写亦虎仙的罪,因为这小子破坏了行规。

  这道奏折落到了张永手里,当时朱寿并不管西域事,刘瑾也懒得理会这么远的破事,于是张永就各打了五十大板。

  他对王永说:你少剥削点夷人同胞!要团结!

  对写亦虎仙说:你老实点,再这样,不准你上贡了!

  写亦虎仙不禁有些愕然,这就是大明朝的高官风采?连咱们土鲁番的低级土官都不如啊!要是哪个蒙古人敢不听话,咱们回回人的刀剑,早就砍到他的脖子上了,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是铁与血的狼性。

  自己犯下了这么大的过错,破坏了整个朝贡体系,居然没有被杀!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以德服人”的天朝么?老苏丹说的话,果然没错,这就是只睡虎!

  老虎都睡着了,还怕它干嘛?于是写亦虎仙的野心,在回到哈密之后,不由自主地膨胀了。

  但他忘记了,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枭雄满速儿。

  满速儿可不像张永那样心软,觉得写亦虎仙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就准备杀了他,重新立一个回回都督。

  写亦虎仙听闻了这个消息,立即跪下求饶:小主人,我错了,内裤都错掉了,给你一千五百匹布,饶恕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一定把野心,都喂给狗吃了!

  满速儿摇了摇头,表示不行,察哈台汗国正统大汗的面子,就值一千五百匹布?

  写亦虎仙见走投无路,一咬牙,狠心道:“大明怯弱,肃州富饶,愿作内应,为苏丹谋夺肃州!”

  这还差不多,满速儿笑了,点了点头。

  肃州,就是酒泉,自古以来,都是中原王朝夺取西域的桥头堡。同样,它也是西域王朝进攻中原的第一站。

  哈密王室就住在甘州,作为哈密国的都督,写亦虎仙能够非常自由地进出嘉峪关。

  明朝时期,甘肃并不是一个行省,它隶属于陕西。

  远在西安的大老爷们,对千里之外的甘肃也懒得管,只要夷人们不打进嘉峪关就行了,至于敦煌、瓜州这些汉人千余年来的聚居地,自然是可有可无。

  从有沙漠环护的阳关、玉门关,一直退到嘉峪关,明朝的西域政策,可谓是满身漏洞,实在是让野心家们忍不住食指大动啊。

  雄才伟略的满速儿,承父祖之余威,早就将目光投向了肃州。于是他派出女婿马黑木,去大明朝贡,顺便探探肃州的虚实。

  不过写亦虎仙也不盏省油的灯,一边跪地装孙子,一边偷偷的对明朝通风报信:满速儿想反叛!

  什么!蒙古别种、绿头苍蝇们居然想背叛天朝?

  大明的文官们怒了,纷纷上书,在奏折中将满速儿列代女性祖宗杀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真要落到实处,却是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卖卖嘴炮无所谓,真要领兵上阵,这不是斯文扫地么?

  这种具有明朝特色的边疆政策,通常情况下,都会以一道谴责的圣旨结尾。

  至于满速儿能不能夺取嘉峪关,写亦虎仙能不能在满速儿的背上插一刀,大明的肃州会不会丢,这种高难度的问题,都不在大明文官们的考虑范围之中。

  可惜满速儿和写亦虎仙的运气不太好,因为他们遇到了朱寿。

  这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皇帝,很直接地对两个野心勃勃的枭雄说:等着,老子来打你的脸了!

  不过皇帝的这个野望,最大的阻力,同样来自于文官集团。

  而他们的代表,就是李东阳李首辅。(未完待续……)

  第四章 朱李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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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头的,并不代表他赞同;摇头的,也不代表他反对。

  大明的文官们,就是这样一种性格。读书人的事,岂能轻轻松松就让你瞧出个一二三来?

  朱寿最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个宅男一直认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是在与文官集团的较量中,在无数次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教训中,宅男皇帝才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单纯。

  一个好少年,从纯白到深黑,是件很容易的事。

  于是当朱寿看见李东阳运用票拟权,在上奏的折子中写道:“经略西域,利少弊多,忠顺势孤,不宜大动干戈,宜兴师绝贡,既断绝其无理要求,又可挽我天朝重威。同时令满速儿上书赔罪,将哈密归还忠顺王,不从,则闭关绝贡,严兵为备”。

  已经变得浅黑的宅男皇帝就在后面朱批道:闭嘉峪关乎,置忠顺于何地?

  李东阳的意思很明显:皇帝,别乱扯了,打仗,是要花银子的,大明就这么点家底儿,咱们国内的反贼还没平呢,你就要去打土鲁番?不如发道不痛不痒的圣旨,顺便闭了嘉峪关,眼不见为净。

  朱寿的意思也很明白:忠顺王拜牙即被满速儿打得躲进了甘州,闭了嘉峪关,大明养头猪来干嘛?发挥革命人道主义精神么?

  没有刘瑾,朱寿开始学着自己处理一些杂事,跟文官们进行日复一日的争斗,就是日常任务之一。

  直到现在,朱寿才明白刘瑾的重要性。

  不过倘若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仍然会妥协并杀掉刘瑾,不为别的,只因为他需要长大。

  有刘瑾的确是省事不少,十九岁的朱寿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把不想干的,不想想的。都扔给刘老大,老刘自然会帮他处理得妥当。

  至于文官们,连李毒蛇都被老刘斗得采取了绥靖政策。还有谁是老刘的对手?

  后世的少年们,总有种事到临头才着急的处世作风,有些人甚至把自己当作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子里。使劲地说:我看不见,看不见,正yy着呢,别来烦我。

  朱寿刚穿越时,也是如此。

  但近三年的古代皇帝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刘瑾总有斗不动的那天,自己也有长大的那天,与其等着这种情况发生,不如就趁着各派系联合倒刘的契机,甩掉这根拐杖,开始自己的蹒跚步伐。

  即使跌跌撞撞,也没有关系,因为他是皇帝。大明独一无二的皇帝。而且他还生活在十六世纪初。大明皇权最稳定的时期。

  刘瑾之死,与其说是大势所趋,不如说是文官集团对皇权的一次成功逆袭,甚至更可以说是朱寿自己的成长选择。

  李东阳接到皇帝的朱批,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行劝谏。

  过了几日。一道奏折被送到了朱寿的龙案之上,是甘肃巡抚陈镐所写:拜牙即已失人心。乞别立安定王后裔!

  朱寿被气得笑了,李东阳这个老匹夫。果然是大明三黑之首,自己就说了一个养猪理论,没想李毒蛇就直接想把猪杀了。

  于是他叫来新鲜出炉的阁老费宏。

  费宏,字子充,是江西铅山人。是明成化二十二年(1487年)丁未科状元,年仅十九岁,为翰林院修撰,成为明代最年轻的状元翰林。

  今年刚满四十一岁的费宏长得非常英俊,三络胡子被修得整整齐齐,悬在胸前。他是朱寿的老师,不过依他的资历,其实还登不上阁老的宝座。能够被破格提拔,比正史中提前两年入阁,全靠朱寿的平衡政策。

  帝师内阁中,吊车尾的费宏,是出了名的点头派。不管是谁,只要跟他相商,费阁老都是一个字:好。因此京中有好事者,给他取了个花名:费好人。

  眼下费好人就一本正经地站在朱寿面前,听到皇帝问道:“陈镐与你是同年?”

  “正是。”

  “他是李东阳的门生?”

  “正是。”

  “拜牙即是否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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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

  “为何?”

  “大义!”

  朱寿听到这两个字,扫了一眼费老师,笑道:“数年不见,你越来越惜字如金了。”

  费好人叹了口气:“谢圣上隆恩。”

  朱寿明白费好人的苦心,说实话,他也不想跟李毒蛇斗。但他是皇帝,没有躲的地方,不能学费好人那样做乌龟,那就只有奋起应战。

  费好人的回话,实际上已经点明如何打击李东阳的软肋:大义。

  儒学子弟,有谁敢不顾大义名份?至少没有人敢公开宣称,大明的统治基础、儒家的道德观念,都不容许李东阳废掉拜牙即。

  李毒蛇之所以令门生上这道奏折,不过是警告朱寿:你若真敢一意孤行,将明土战争扩大,我就敢杀了拜牙即,让你白打这场大战。

  这种政治诡诈,在明朝的政争中,一直是大行其道。

  正史中的嘉靖帝,玩这手是大明第一,他的诡诈功夫,举世无双,后世“我大清”的小麻子跟他比起来,也得差上半筹。

  儒生们最欣赏的政治理论,是与皇帝共天下,他们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可以覆舟的“民”。至于那些平民,连饭都吃不饱的东西,还考虑政治干嘛?

  不过重八哥信奉的政治理论,却是老子天下唯一!对,就是唯一。他的大明村庄里,只有一个主宰,那就是皇帝。

  李东阳瞧不起皇帝,那朱寿呢,他同样从骨子里反感李毒蛇。

  刘瑾都死了,李毒蛇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杨廷和、杨一清等人还在虎视眈眈呢,扫掉一个算一个。

  况且杨师傅还会是李毒蛇的坚定盟友么?朱寿想到此处,不由笑了笑,这天下,哪有一辈子的好基友?

  第二日早朝,朱寿就令陈敬拿出刘瑾的一些私人书信,这些都是从刘瑾的宅子中搜出的,内容都是老刘与诸多大臣的往返基情。

  其中就有不少是李东阳的。细细读来,这些书信没有任何违禁之处。这些高官都不是傻子,明朝也没有日记。能做为罪证的,早就被销毁了。

  何况自古以来,从来就没有哪个高官是真正因为罪证而垮台的,不是站错了队。就是被政敌打败了。

  但是当一个声音洪亮的太监,用大嗓门吼出一封书信的前面两句话时,李毒蛇的脸都白了。

  能让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李丞相,也大惊失色的书信,自然不是普通书信。也不是违禁书信,而是一封庆寿书信。

  李丞相一听前两句,就明白朱寿的意图,因为信中之词,过于卑劣谄媚,将李毒蛇原本如同雪莲般清高的正直形象,一下子贬到了尘埃里。

  短短数十句话,李毒蛇就如同经历了数十年那么漫长。

  朱寿并没有打脸打到骨头里。因为他没有让太监念出落款。但李丞相的文彩,朝中谁人不知?能将一封谄媚到骨子里的书信,写得文采过人,还能被皇帝在早朝中念出来的,除了李丞相,还能有谁?

  李东阳见皇帝的手掌抬高了几寸。也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奏道:“自古治乱贼者,正名定罪。诛止其身。昔光武平王郎,得吏民交通文书数千章,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当刘瑾专权乱政之时,假托朝廷威福,以劫天下,生杀予夺,惟其所欲,中外臣工,谁不屈意待之!”

  这话不仅是为自己洗地,而且也是替朱寿遮羞。李毒蛇的意思很明确:皇帝,暂时休兵吧,刘瑾才死了几天?犯得着这么快就自暴其短么?

  “据臣所知,此信乃秦府永寿王所作,”李毒蛇开始乱扣帽子,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王府宗亲,自非同恶助叛,法不可赦。其细故小过,亦须曲赐包容。若降旨切责,则凡有书信馈送者,传闻惊骇,各不自安。臣愿圣明广大涵容,将一应文书涉叛逆事情者,悉焚之以灭其迹。”

  秦府永寿王,是秦王朱樉的后裔,恭和王朱秉??,算起来应该是朱寿的叔辈。此人封地在西安府,正好是刘瑾的故乡,因此与老刘的关系,也非比寻常。帽子扣在他头上,倒也恰当。

  说起这位郡王,倒有一桩趣事,数十年后,他死了,一个继妃生的儿子和庶长孙争位,促使朝庭下令,从此以后,郡王正妃薨后不得再立继妃。

  听到李毒蛇的求饶,朱寿笑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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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寿真的是太年轻了,李毒蛇的话,那是能轻易相信的么?当初刘瑾就毁在这家伙的一个离间之计上。

  因此就在皇帝认为尘埃落定时,没想到工部尚书洪钟站了出来:“圣上,臣有本奏。”

  工部在朝会中,一向是酱油众,洪钟更是出了名的骑墙派,他能有什么话说?

  “刘惠、赵鐩等反贼肆虐河北、山东、河南等地,幸得众将拼命,圣上指挥得当,方才将反贼们逼入河南山中,”洪钟侃侃而谈道,“但贼兵过处,寸草不生,流民遍地,今有逃户庄田无数,更有许多无户之田,为明年春耕计,可令各地无地军户就地觅田开垦。若三年内原主返回,则以租代交;若三年后原主仍未返回,则归该户所有。”

  朱寿一听就愣了,脑海里就想说:洪大人,你个墙头草,管好你工部的事情吧,没事瞎操心国计民生干嘛?不过他再一琢磨,就回过神来了:洪钟这厮,是在纳投名状!不过效忠的对象不是皇帝,而是李毒蛇。

  墙头洪居然要站队了,真是天下奇闻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请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五章 山重水复

  洪钟的站队之举,不仅出乎朱寿的预料,也出乎所有派系大佬的预料。

  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墙头洪的一惯作风。

  能够在大明朝的血腥仕途中独善终老,子孙万福,还能够获得王守仁写墓志铭这种高级待遇的墙头洪,怎么可能轻易站队?而且还是选择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支持文官领袖李东阳?

  这种行为,相当的不智。

  皇帝是皇权的代表,李东阳是士绅相权的代表,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刘瑾一死,他们必然会直接对抗,没有任何人能够掺和进去。这就是一台绞肉机,力量稍微弱点的大佬,进去了,都很难全身而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朱寿的眼里,李毒蛇脸上的笑容,非常神秘;而洪钟的脸上,木然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洪钟这番话,明着是说召民垦荒的经济之道,实际上是针对朱寿的西域攻略。

  河间诸府,经过反贼和官兵的双重杀戮,如今已是士绅残缺、民生凋敝,颇有乱世之景象。

  这是朱寿、文官集团和反贼们三方角力的结果,在朱寿的心里,依靠暴力摧毁士绅的根基,才是王道。至于暴力之后的建设问题,那就不是宅男能够考虑到的了。

  他从后世某伟人那儿学到一些皮毛,连伟人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他自然也无法解决。

  对于这些空出来的统治领域,洪钟以召民垦荒的办法,准备重建士绅们的根基:宗族制、父老制和里甲制,用数年的时间,重建一批新的士绅,来替代那些死于战乱的旧士绅。

  至于这群新士绅的来源,是军户还是民户,并不重要。因为遍及大明帝国的士绅阶层,会很快的同化这些异己分子。

  因此洪钟的建议。具有非常强的可行性。同时,这些被抽调的无地军户,实际上就是朱寿为学生军们准备的征西炮灰。

  要打土鲁番。单靠四千余人的学生军,那是瞎扯淡。国与国之间的大战,没有数万炮灰,是无法进行的。

  而北直隶原来的炮灰们。都被刘惠这群反贼带得死的死、跑的跑,剩下的,都集中在团营。朱寿原本的打算,是从团营中抽调三万炮灰,再加上甘肃、陕西等地的七万卫所兵。共计十万人,足以同土鲁番打一场灭国之战。

  但洪钟这招上屋抽梯之计,直接就将这三万炮灰卷走了。

  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土地对于这群无地军户的诱惑?

  为大明去战场上卖命,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坑上的女人、锅中的米饭么?

  除了热血青年们,没有谁会整日里想着为国尽忠、封狼居胥。只要这个提议得到通过,北直隶的军户们都会疯狂。没有谁还会想起皇帝的西征圣旨。

  倘若朱寿强行阻止这道奏折。那么等着皇帝的,将又是一批新的刘惠、赵鐩!

  李东阳胜券在握,一切都按计策行事。墙头洪这道奏折,直接就打中了朱寿的死|岤,令皇帝无法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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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文官集团斗,朱寿的功力。还差了很多。

  不过以天下士绅为根基的文官集团,并不是铁板一块。至少五位阁老之间,虽然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盟友关系。但也有生死相搏的政敌。

  就算出身于同一群体,而且私交甚好,真到了阁老这个层次,出身、私交都是瞎扯淡。五位阁老,每个人都有开宗立派的能力,彼此间谁也不会从属于谁。

  盟友和政敌的相互转变,通常都是眨眼间的事,这种事情,在明史中屡见不鲜。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高拱和张居正、严嵩和夏言这两对好基友,从死党到死敌的整个过程,令人掩卷之后,也不禁长叹一声。

  “洪尚书所言,老臣不敢苟同,”在朱寿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位阁老站了出来,沉声道,“河间府有多少亩地?保定、真定等府,又有多少无主荒地?无地之民,普天之下,难以胜数。以有限之地,供无限之民,实为取乱之道!”

  朱寿眼泪汪汪地看着少傅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刘忠那瘦小的身躯,心中暗喜,去了一个老刘,又来了一个二刘,看来朕的运气,不算太坏。

  宅男并不懂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权力的地方,就有争斗。

  刘忠的反对,并不是他想帮皇帝解脱窘境,而是因为他知道墙头洪的破绽!

  “依刘少傅之见,又当如何?”墙头洪微微笑道,丝毫没有被抓到痛脚的挫败感。

  倒是李东阳的眉头紧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眼下的局面,似乎不是按照他的剧本在演出,而且还有失控的可能!

  李毒蛇的政治功力,远超同侪,在墙头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预感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结局:自己掉进了洪钟的圈套!

  正准备出声阻止,却听到刘忠的声音传来:“组织三社、重建里甲,无主之地,皆收归朝庭,以赏西征有功之臣!”

  三社,即农社、邨社和公社。而里甲,则是重八哥建立的城乡户口管理制度。

  刘忠这个提议,既照顾了重建士绅阶层的里子,又照顾了皇帝想要西征的面子,可谓是面面俱到,不留一点马虎眼。

  有这么多土地挂在眼前,那些无地军户们,还不玩了命的去杀土鲁番绿绿?

  可以说自太祖以来,没有哪次战争,能获得如同这次一样的资源。

  土地,这两个华夏数千年来最敏感的字,将为这次西征,带来一次超乎寻常的胜利!

  洪钟跟刘忠有基情!李毒蛇猛然醒悟,他们并不是想帮皇帝,而是想借着西征之机,跟自己扳扳手腕。

  西征是捞取功劳、建立后刘瑾时代势力的最好时机,不抓住这个机会,在李毒蛇的压制下,墙头洪恐怕将以尚书致仕。毕竟杨一清这个粉嫩嫩的新人,还等在后面呢,以他倒刘一役的大功,岂是一个尚书能够打发的?

  入阁之途,墙头洪肯定会排在杨一清之后,甚至还会排在刘机之后。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在政坛,死在沙滩上的前浪,数不胜数,也不差洪钟这一位。

  不想当阁老的尚书,不是好书生,洪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尚书的高位。但尚书和阁老之间,一步之差,往往就是天涯!

  而刘忠呢?他的资格够老,仅次于杨廷和,但他同样是粉嫩的阁老一枚,根基浅薄,墙头洪这种人才靠过去,他能不收留?

  想通了这两人一拍即合的关系,李东阳苦笑了一下,终日打鸟,没想一朝被鸟啄瞎了眼。

  刘、洪两人一唱一和,将以地换人之策,和西征紧密结合起来,既不得罪皇帝,也不会引起文官集团的内哄,可谓是一招神来之笔。

  就在李毒蛇准备投子认负之时,却听朱寿开口问道:“何为三社?里甲?”

  宅男皇帝对于大明基层制度的无知,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如同问一个宅男:你不查谷哥,能不能知道风帆战舰的具体数据?

  朱寿连帝国三品以上的高官们都认不完,更别说县以下的大明制度了。因此听到这些词,就如同后世没有网络的宅男一样,连嘴炮都放不了,只能干瞪眼。

  “三社,即农社、邨社和公社;里甲,即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一里之中,推丁粮较多的十户为十里长,其余百户分为十甲,甲设甲首,”刘忠回道,“农社以促农为本,贫富相恤,耕耘以时,以一村或两村,为一农社。邨社,乃村中祭土神的场所,民间俗称土地庙。公社,是官府祭祀的处所,往往数村,才有一公社。”

  听完这种专业回答,朱寿不由乐了,原来人民公社的典故,来自于此!

  人民公社?他的脑海里,忽然隐隐约约地闪现一个念头,他虽然是宅男,但没见过猪跑,也总吃过猪肉,某伟人搞的人民公社,似乎在明代,也可以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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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人民公社!

  一道闪电,终于划过他的脑海,感谢万能的后世网络,让他能够看到某个敏感时期,那数百万死于政治斗争的士绅们!

  如果说十六世纪初的明朝,和二十世纪初的华夏,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农村的社会状况。

  明清两代,各种技术可能是进步了,但社会结构,却越来越落后,以致于四百年的时间,华夏的农村不仅没有多少改变,而且还越来越愚昧落后。

  朱寿并没有学过政治学和经济学,不知道他这一个奇异的想法,实际上是对士绅生存根基的致命一击。

  他只是隐约觉得,既然某伟人都能搞掉数百万士绅,那么作为皇帝的他,肯定也能搞死更多的士绅!

  文官集团的根基,就是士绅阶层;而士绅阶层的根基,则是对基层社会的强力控制,这才是他们能够屡屡击败朱寿这个皇帝、逼他杀了刘瑾的根本原因。

  必须研究士绅阶层的弱点,建立一种适合于大明帝国的人民公社。

  这个念头,逐渐在朱寿的脑海中成形,以致于在数十年的时间里,慢慢地成为了他的施政纲领之一。

  至于成功与失败、历史与混乱,这些,都不在宅男皇帝的考虑范围之中。

  因为,他只是一个连精英嘴炮宅男都不如的极品废材宅男!(未完待续……)

  第六章 谪贬陈敬

  公社与西征,成为缠绕在朱寿心头的两根缆绳。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在后世如雷贯耳的名词,在刘瑾死后,经常出现在朱寿的脑海里。

  什么是皇权?

  不是山呼万岁,也不是各种政治制度,那些都是虚幻的,用某伟人的话来说,就是“纸老虎”。这位伟人很经典地总结道:政权,总是从枪杆子里取得的。

  对于这一点,朱厚照的祖先重八哥和朱老四,都深表赞同。他们的事迹,在激励着朱寿。

  要把军权从文官集团的手里抢回来!

  西征,西征!

  在大同,朱寿曾打退过蒙古的入侵,但蒙古和大明,哪一年不曾打仗?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打退入侵,那是你的本份。而值得大138看书网的,便是灭掉他国。

  只要西征成功,灭了土鲁番,那么朱寿的威望,就能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峰,从而挽回他在杀刘一役中输掉的人望。

  而西征的成功,也能涌现出一批新的军功勋贵,当他们在河间府分得田地后,如果朱寿能够赶在士绅阶层同化他们之前,将这些人塑造成一个新阶层,那么他就有了第二批忠实拥护者。

  第一批是谁?当然是获得东海股份公司股权的那批人。

  当朱寿立下这个宏愿之际,他并不清楚,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挑战。

  大明帝国的数百万士绅、万余名文官,都将站在他的对立面,这是一股恐怖的力量,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生存根基。

  倘若换一个心智成熟的中年人,抑或是少年老成之辈,是绝对不会立下如此宏愿的。

  但朱寿只是一个宅男,无知者,总是无畏。

  因此当张太后听到朱寿想领军亲征土鲁番之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摸着儿子的头发。低声道:“你考虑清楚了?”

  朱寿点了点头:“朕……孩儿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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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太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娘也不劝阻你,不过此次出征。有两件事,你不得违背,娘会给成国公朱辅、保国公朱晖、英国公张懋三人一道懿旨,倘若你违背了其中一桩。便会将你劝回京师,以免祸及社稷。”

  这三位国公是朱寿亲卫仪仗的统帅,张太后所说的“劝”,不过是照顾儿子的面子,实际上就是强行带回京师。

  朱寿自然也明白此中关节。点头道:“娘亲只管吩咐。”

  “其一,你不得出嘉峪关;其二,你不得亲身上阵。”张太后盯着儿子的眼睛,所谓知子莫如母,不管是朱寿,还是朱厚照,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确实是放心不下。

  但儿子总是要长大的。张太后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无法出口阻止朱寿的亲征之举。

  “孩子定当牢记于心,”朱寿笑道,“我都数年没有骑马射箭了,以往的本事,渐已忘怀,怎敢再上阵杀敌?那拜牙即就住在甘州。有这个奇货在手,我又何苦出关冒风沙之苦?再说各地自有诸将镇守。别说嘉峪关了,我连沙河驿都不会过。”

  沙河驿在甘州与高台所的中间。张太后见儿子颇懂军略,不由点了点头。

  “出行之前,还有一桩事,你须早下决断,”张太后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还是断然说了出来,“娘的意思,便是立朱载基为监国太子。”

  朱寿愣了一下,他才十九岁,从来没有想过立太子的问题。

  按照明朝皇室的规矩,先嫡后长。但是夏皇后并无所出,因此无嫡。无嫡,便须立长。

  眼下的两个皇子,朱载基是当之无愧的皇长子。虽然不喜欢他的母亲王贵妃,但朱寿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张太后。

  除非朱载基小朋友自己短命,又或者夏皇后忽然产子,否则没有人敢跟他争太子这个位置,因为整个大明,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支持他。

  “他还小,”朱寿做了一次最后的努力,“可否三年之后,再立为太子?”

  “不可!”张太后断然拒绝了儿子的请求,“你欲亲征,便必立监国,自古以来,若监国与太子不为一人,则是取乱之兆,你想看见数十年后,他们自相残杀的场景么?”

  朱寿见张太后说得如此明白直接,只得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天子之家,从来就没有温情可言。

  弘治皇帝、张太后和朱寿这种民间家庭范的特例,放眼上下五千年,也就他们三人而已。

  当朱厚照被正史抹了一层厚厚的油漆后,只有亲身穿越的朱寿,才能深刻体会到他和张太后之间的这种亲情,是多么的可贵。

  次日一早,朱寿便颁下两道圣旨,震惊了整个大明。

  第一道,便是立朱载基为监国太子,这个幸运的小孩,以刚满一岁的年龄,破了朱厚照的两岁纪录,成为大明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子。

  当然,王贵妃是不可能成为皇后的,至少,在夏皇后没有被废之前,又或者是朱寿没死之前,她都不可能成为皇后。

  成为太子的朱载基,被过继到了夏皇后的名下,从而让他的地位更加合法。

  封了太子,自然也不能亏待了李凤姐李宁妃,没过几日,朱寿便封了刚满两个月的朱载圳为蓟王。

  这哥俩,如果不算那些刚生下来就夭折的皇子,他们就成为大明太子和亲王的最年轻纪录保持者,前无古人,后有没有来者,暂不可知。

  第二道圣旨,是召王守仁、卫璋、刘文、仇钺、神英五人入京,任职定远亲王府参军。

  大明何时来的定远亲王府?

  接到这道圣旨的给事中大惑不解,直到看见首辅李东阳指了指天空,方才明白,原来是皇帝又升了自个儿的官。

  从威远镇边靠山王这种杂牌亲王,一跃而成定远亲王,这个给事中腹诽道,莫不成,再过几年,皇帝要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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