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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王朝-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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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斩。刘老大听说了这件事,忽然想起十五年前,自己曾经受过这个小佥书的一点点恩惠,便跟几个太监大佬做了笔交易,将刘城保了下来。

  “你我有旧,”刘老大说道,“无须多礼。”

  刘城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跪着不肯起来。

  张彩在旁劝道:“刘佥书既然有心,恩相不妨纳之。”

  老刘沉吟了片刻,上前几步,扶起刘城,笑道:“明日你便来我府中行礼吧。”

  刘城大喜过望,又叩了三个响头,方才起来,低声道:“义父,城有一奇货献上。”

  老刘见状,不以为然地问道:“何物?”

  刘城对左右的随从们看了一眼,张彩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令随从太监们退后数十步。

  “此乃张永、马永成、谷大用、丘聚、魏彬等人,勾结杨廷和、杨一清等人的罪证!”刘城从怀中贴身处摸出一封书信,递到刘瑾的手上。

  刘瑾眉头一皱,没有去接,只是看了一眼张彩。

  张彩连忙接过书信,定睛一看,却是谷大用写给杨廷和的,除去一些琐事外,信中还写着“里应外合、一除j贼”的字眼,竟然是要用清理军田引起民乱的罪名,来铲除刘瑾!

  信中牵涉到的人物,除了上述几人外,还有诸多朝中大臣,不是文官集团的干将,就是阉党非刘瑾系的元老。

  正德元年的那场血战,莫非即将重演?

  张彩心中猛地一抖,将信递给了老刘。这信确实是谷大用的笔迹,而且所用的暗记,也是老谷的独门标志。

  八虎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根底早就摸得熟透,谷大用这封信的真假,不仅张彩看得出来,刘瑾看完之后,眉头也越皱越紧。

  “从何处得来?”刘瑾盯着刘城,眼睛一眨也不眨。

  “半个时辰前,杀了十七个太监,有赵廷、张远、刘本、方安等,”刘城低声道,“方才抢到这封信,凡是知情者,连带我的人在内,都处置干净了,尸首就埋在保大坊的一个院子里。”

  刘城说的这四个人,刘瑾都认识,全是谷大用的亲信心腹!

  这小子的手够狠的啊,老刘似乎重新认识了刘城似的,笑着对张彩说道:“派人跟着他,去将那个院子烧了。”

  烧院子是假,核实尸首才是真,若那些人的尸首是真的,那这封信也就是真的。

  等几个心腹太监带着数十名锦衣卫,跟刘城去了保大坊之后,刘瑾才看着张彩,问道:“依你之见呢?”

  “确信之后,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活口。”张彩盯着刘城他们的背影,轻声道。

  刘瑾点了点头:“此事交由你处置。”

  “正好借陶琰一事,试探一下李宾之,若他也牵涉进去,”张彩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恩相须得快刀斩乱麻,下手除去杨介夫!”

  “为何不是李宾之?”刘瑾不解地问道。

  “宾之内敛,不足为患!”张彩斩钉截铁地说道,“介夫面慈心狠,假仁假义,兼之身为帝师,若不除之,恩相危矣!”

  张彩这话说得极为客气,但意思很明确:刘恩相,你是家奴,杨廷和是师傅,若是你们生死相搏,皇帝会选谁?

  “听闻你将陶琰逮入诏狱,又罚了四百石米输边?”朱寿见着刘瑾,第一句话,就是毫不客气的责问。

  少年皇帝的身上,越来越有一种威严之气,令刘瑾有些不敢直视。

  有些时候,他甚至无法将眼前的少年,和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儿联系起来,皇帝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两人之间那种熟悉到极点的感情,似乎也越来越淡。

  站在朱寿身边的,是谷大用和魏彬,两人满面笑容。尤其是谷大用,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十七名心腹被杀,盯着刘老大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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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永走后,这两人就占据了张提督的常备位置,一个管谍报,一个管美女,都是皇帝不可缺少的肱骨之臣。

  至于陈敬和苏进两人,自然也站在一旁,不过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状况。

  “确有此事,原刑部右侍郎陶琰罪证确凿,按例当谪三千里,”刘瑾恭敬地回道,“但应州一战后,大同府军粮告急,老奴便令其以银抵罪……”

  朱寿将一本奏折扔到刘瑾的面前,喝问道:“陶琰罪证确凿,那李高、徐谦呢?”

  刘瑾一听这两人的名字,便知道皇帝被谷大用等人引入了叉道,便回道:“御史李高,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老奴已将他交有司法办;至于陕西游击将军徐谦,亏空军饷、残害士卒,老奴已令锦衣卫前去,将其收入大牢,只等秋后问斩。”

  徐谦是武学院右丞曹雄的小弟,而曹雄又是刘瑾的同党,因此徐谦也算是刘系人马,如今被老刘当作弃卒扔了出来,倒是让朱寿一时无法问责。

  “那陈熊呢?”过了片刻,朱寿方才问道。

  “平江伯陈熊,总督漕运之时,贪渎成性,侵占民利,”刘瑾沉声道,“漕运是天下要害之所,南北性命交关所在,太祖遗命,有贪渎者,立斩之!若不斩之,无以对太祖严令。”

  大明人人皆知,重八哥杀人的标准,那叫一个残酷无情。真用重八哥的遗命去套,大明朝的官员,几乎人人皆可杀。

  于是朱寿笑道:“李首辅意下如何?”

  李东阳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等到皇帝开口,才回道:“平江一脉,有开河道之大功,成祖有遗命,勒铭铁券,子孙免死,陈熊之罪,虽不可恕,然则天下武臣皆望之,岂能伤尽人心?故而对陈熊应予姑息,非为熊也,实为其祖瑄耳!”

  听到李东阳这句话,刘瑾的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老李,你真的要跟我决一死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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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太监斗大佬

  李东阳和刘瑾的明争暗斗,朱寿都瞧在眼里。

  他坐在龙椅之上,与臣子们都有不短的距离,就算是离他最近的刘瑾、谷大用和魏彬三人,都不能靠近他身边三尺之内,这就是龙椅的权威所在。

  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把椅子,能令人望而生畏。坐在上面的人,短短的一个字,就能让数万人人头落地、血流千里。

  刘瑾一直以来的强势、李东阳的软弱妥协,都在这一刻变换了形势。李东阳原本猥琐到了极点的形象,忽然之间,如同利刃出鞘一般,光芒四射。

  站在那儿的李毒蛇,不再是小媳妇一般的委屈表情,他的眼神,凌厉得如同刀锋;他的面容,威严得如同刀身;他的身体,挺拔得有如刀背。这是一把杀人的刀,它的利刃,已经对准了刘老大。

  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刘瑾对同样站在角落的张彩使了个眼神,脸上的表情并不慌张,更不惊讶,因为整个大明帝国,除了他身边的皇帝,没有人杀得了他。

  别说李东阳了,就是全天下的文官都绑在一起,刘老大也有勇气去面对!虽有万人刀剑相向,俺老刘又有何惧?

  这大明,只有一个刘瑾;这天下,只有一个立皇帝;这庙堂之上,只有一个刘督公!

  “臣有本奏!”

  张彩站了出来,递上一本奏折。

  朱寿接过奏折一看,顿时笑了,原来奏折上所弹劾的,居然是杨廷和!

  “张尚书,此言果真属实?”朱寿并不知道其中的关节要害,因此好奇地问道,“那石珤又是何人,怎地招惹了杨师傅?”

  张彩沉声道:“回圣上,石珤原任国子监祭酒,为人刚直方正,为杨廷和所忌,设计陷害,明升暗降,贬为南京吏部右侍郎。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圣上明鉴。”

  焦芳与杨廷和一直站在一起,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长叹一声:张尚质之智,已近乎妖,小小的一个花招,就能将杨师傅打得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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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呢?其实很简单,文官集团当中,也不是铁板一块,山头林立的架式,远超太监集团。

  如果说李东阳是文官集团的精神领袖、杨一清是军师的话,那么石珤,就是文官集团眼下的五虎上将。

  他的地位虽然不如王鉴之、出身不如白钺、正直不如王敞,但文官们提起石珤石邦彦,人人都会翘起大拇指,说一声:“石二郎,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二郎是石珤的家中排名,他的父亲石玉、长兄石玠,都是文官集团的知名人物。

  杨廷和在文官集团中,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他是帝师,有自己的一派势力,但文官大佬们,都不把他当作真正的死党,双方之间的关系,顶天算是一个不太紧密的盟友。

  他和文官们的争斗,并不比他与太监们的争斗少。

  张彩扔出石珤这个引子,便是搅乱李、杨之间的联盟关系,既能消减李东阳、杨一清等人的助力,又能推杨师傅下水,方便石珤一系的人马落井下石。

  张彩的计谋,按理说,是非常合理的,而且成功的机率并不低。石珤与杨师傅之间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生死相搏的程度,若不是李东阳从中调和,这对好基友,会连续斗上十几年。

  张彩代表太监集团中最大的刘瑾系,对石珤伸出了友谊之手,石侍郎会不接招么?

  在政治斗争中,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石珤绝不可能抗拒阉党给予的好处,等着杨廷和,将是无休止的弹劾,而且是来自文官集团和阉党两方面的弹劾!

  就算朱寿一心保全杨师傅,不过根据大明的政治规则,杨师傅还是要提出辞呈,以平息众怒的。

  这就是大明的政治生态环境,没有丝毫的人情和温情可言,也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因此张彩的话音刚落,朱寿便见到杨廷和站了出来,跪在自己面前,低声道:“臣愿请辞归乡。”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李东阳等人,并没有开口劝谏,任由杨师傅跪在地上。

  刘瑾也是一愣,照理说李东阳既然翻脸了,就没有必要再对自己虚以委蛇。张彩这招虽然狠,但并不是绝杀,杨师傅更不是必死之局,李毒蛇没有必要放弃这个盟友啊。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遭了!上了李毒蛇的大当!

  张彩见到李东阳等人的反应,心中不由一惊,这跟他事先想好的步骤,一点都对不上。他的连环毒招,才上了第一式,敌人就投降了,这绝对不是李毒蛇等人的作风。

  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这是一个圈套!

  至于圈套的内容是什么,张彩还没有参悟透彻,但可以肯定的是,杨廷和绝对不在这个圈套之中!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杨廷和被自己亲手推到了对立面,张彩的心里,不禁有些慌了,没有谁比他更明白杨廷和的可怕。

  不行,得下狠招,只有一招毙命,才能抵挡杨廷和的反扑!

  “此事到此为止,”就在张彩准备递上第二道奏折的时候,朱寿的声音遥遥传来,“宣,令石珤回转礼部,进左侍郎。”

  朱寿这记招数,纯属是和稀泥,给石珤升了小半级官,由右到左,再从南京那个养老之地,调回京师来,算是替杨师傅买了单,一下子就将石珤的怨气消为虚无。

  朱寿的反应,并没有出张彩的预估范围,他早就准备好了无数连环计,誓要将杨师傅砍倒为止。

  刘瑾最近都很少听张彩的话,但在除去杨廷和这件事上,他却表示了赞同。

  “臣还有本要奏!”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拼了吧,张彩跟刘老大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便大声说道。

  “退下!”朱寿的声音,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今日谁再有弹劾杨师傅的折子,朕就将他贬到夷州,永世不得回京!”

  刘瑾明白,朱寿是真的发怒了,他对皇帝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这么对抗下去,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今日就暂且留杨师傅一命,改日再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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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彩欲拼死上前,却看到了刘老大的目光,对老刘同样了解的张尚书,立即明白,自己的老大,这次是主动退缩了,因为他猜不透李东阳等人的计谋。

  极端的谨慎,是刘瑾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替杨廷和买了单,也不能使劲地抽刘老大的脸,朱寿看着忠心耿耿的老刘,说道:“刘瑾忠心为国,加禄米三十石,擢其长兄为都督。”

  三十石米,对于富可敌国的老刘来说,纯粹是毛毛雨,不过代表着朱寿给他的荣耀。真正落到实处的好处,是那个都督。有这个名头,传到下一代,刘老大就有办法将它变成世职,兴平老谈家(注1),也能一跃而成勋贵家族了。

  刘瑾连忙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哽咽道:“谢圣上隆恩!”

  看到自家老大下了跪,张彩心里不由长叹一声。

  无可奈何花落去,性命万事不由己。

  张尚书朝杨廷和看去。正巧,杨廷和也在看着他,但对方的眼神,既不是淡然,也不是怨恨,竟然是带着一丝感伤。

  朱寿看着身材瘦弱、长手长脚的刘老大,发现横刀立马的刘太监,似乎真的有些老了,不再是那个勇斗天下文官的老刘,而是一个眼神猥琐、满脸皱纹的老头。

  刘瑾长得其貌不扬,没有张永英武,也没有马永成儒雅,但从朱厚照那儿得来的记忆,朱寿所感觉到的,却是这个老头无微不至的关爱。

  天冷了,是老刘第一个献上玩雪的用品。

  天热了,也是老刘,献上无数降暑消夏的宝物。

  想打猎了,最好的猎鹰猎犬,都是老刘给的。

  想看歌舞了,最好的女伎,也是老刘送上的。

  甚至是角牴、蹴鞠等等,只要是朱厚照想玩的,老刘都会一丝不苟地,将最好的东西,送到皇帝的面前。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慢慢培养起来的,一个人长期的对另一个人好,表面上甚至不求回报,虽说是个奴婢,但在朱厚照的心里,却把这个老太监当作是家人一般。

  而且这个人非常有用,能带兵、能斗人、能赚钱,短短数年间,就将弘治皇帝留下的庞大文官集团,折腾得只剩下李东阳一人!

  不提他的贪污行径,也不提他替朱寿置下的三百多所皇庄,就单凭他力压文官集团的大才,朱寿也离不开他。

  他们两人,从政治方面来看,其实是一种共生的关系。

  朱寿能够理解这种共生,但他更明白,他没有这种共生,最多就是势力大减,重新被文官集团摆布于股掌之中,但刘瑾没了这种共生,那么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他离不开刘瑾是真的,他跟刘老大之间有着隐隐约约的权力争斗,也是真的,如果有一天,他面对着选择:是杀,还是留?

  他该如何做呢?

  倘若自己和刘瑾之间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么,还是留他一命,让他回兴平老家,做个富家翁吧,朱寿下了一个决定。

  因为他又想起了刘瑾的一些事迹。

  在父皇驾崩那天,是这个老头,陪了自己整整一夜,一边簌簌地流下眼泪,一边哽咽道:“事已如此,不必难过。”

  在自己刚满十岁那天,非要去点响炮(注2)玩,也是这个老头,冒着生命危险,抢在自己前面,将那个没响的大响炮,扔到了枯井里。不一会儿,就震起满地的烟尘。自己被吓得哭了,这个老头只是低声劝慰:“不要紧,不要紧。”

  还有自己想去太液池畔的大树上掏鸟窝,不顾跪了一地的东宫侍卫,连踹带踢,想穿过他们的包围圈,也是这个老头,爬到高高的树梢上,替自己掏了下来。

  他那瘦弱的身躯,挂在树梢上,摇摇欲坠的景象,一直被朱寿记在脑海里。

  这些,是人的感情。

  皇帝能拥有这些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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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寿的心底,不禁觉得有些伤感。

  注1:刘瑾本姓谈,拜到刘老太监名下,才改姓刘。

  注2:响炮,是爆竹的一种,装药量多,声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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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寂寞如雪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张提督骑着自己最心爱的踏雪乌骓,走在京师安定门的官道上。虽然身前身后,有数百名锦衣卫随行,但张永的心里,仍然一阵阵的发冷。

  张永长长地叹了口气,唯一能够救刘瑾的那个人,已经被离间了。这天下,还拿什么去拯救掉入陷井的刘老大?

  权倾天下的刘瑾,就这么倒下了么?

  今日早朝,张彩忽然向杨廷和发难,可惜在关键时刻,老刘却掉了链子,没能置杨师傅于死地。

  一环松,步步输,曾经横扫天下的刘瑾,恐怕没有想到,在这步步陷井的连环计里,根本就没有让他喘息的时机。

  安定门之外,是一片辽阔的平原,有着无数的人家和田地。葱葱郁郁,一派悠闲美丽的田园风光。儿童们在田间嬉戏,还有些胆大的,居然敢走到官道边,观看这支风尘仆仆的军队。

  锦衣卫那金黄|色的飞鱼服,也只有这些不通世事的小孩,才不会畏惧。若是七品以上的官员看到这支军队,也许早就将脑袋埋进裤裆里,唯恐被抓去死得不明不白。

  高空之中,一个小小的黑点,以非常高的速度直扑而下,降落在一个锦衣卫左肩的皮甲上。定睛一看,是只灰色的猎鹰。

  那个锦衣卫抖了抖手,喂出一小块鲜牛肉。猎鹰跳到他的手腕皮套上,欢快地啄食起来。锦衣卫从鹰腿上取下一个小铜管。然后递到自己的百户手中。

  那百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拿着铜管,催马跑到仇钺的身边,谄笑道:“仇将军。京里又来了消息。”

  仇钺不敢托大,连忙拱手接过,低声笑道:“有劳兄弟了,我这就给张太监送去。”

  大多数锦衣卫都是世袭职务,里面盘根错节,别说是仇钺了,就是五品以下的京官们,也不肯轻易得罪一个锦衣百户。

  更何况这个百户能够跟着张永出巡。恐怕跟张提督也有几分香火之情,更是得罪不得。

  那名锦衣卫百户嘻嘻笑道:“贱名董振,还望仇将军多多提拔。”

  仇钺越发客气,对董百户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董百户,若是不见外的话,还请唤我廷威便可,不知百户可有字?”

  董振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进仇将军的怀里,笑道:“贱字隆绪,廷威兄,安定门那事儿”

  仇钺也不客气。拍了拍董百户的肩膀:“跟着我即可。”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今日仇将军要立的功劳。可以说是震惊天下,给这个挤到面前来卖乖的百户一些甜头。那也未尝不可。

  “刺杀?”张永从仇钺手里接过小铜管,捏破它的蜡封,抖出一张小纸条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内容,不禁哑然失笑,“杨一清那厮已经改行说书去了,没曾想杨师傅如此老成的人,竟也使出了这种江湖手段。”

  “此计一环接一环,步步紧逼,”仇钺也笑道,“督公放心,卑职定将全力以赴。”

  猎鹰再次腾空而起,划破云层,快速地朝京师飞去。

  当它越过一幢造型华丽的大宅子时,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飞向了城东朝阳门大街旁的思诚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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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幢宅子的密室里,有三个男人,正坐在一起,激烈地争辩着。

  “恩相,”声音最大的,是一个英俊大叔,他就是大明的吏部尚书,张彩张尚质,“纵虎归山,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

  坐在他左侧的,是大明最有文化的老流氓焦芳焦阁老,闻言缓缓劝解道:“尚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多给些利益,便可将杨介夫再次争取过来。”

  张彩大声道:“余时无多!”

  刘瑾怒道:“行了,老夫自有安排,明日早朝,逼杨介夫请辞便可。”

  张彩急道:“恩相,杨廷和此人,心狠手辣,以往他独取渔人之利,谋算我等与李东阳诸人,不愿一方独大,方才从中行均衡之策,眼下撕破了脸皮,以他的手段,再加之其与圣上之亲厚,不可不防啊!”

  焦芳见两人越说越僵,从中周旋道:“依尚质之见,该当如何?”

  “明日寅时之前,”张彩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沉吟片刻,方才狠声回道,“杀杨廷和、李东阳与陈敬三人!”

  寅时,是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之时。张彩此话,竟是不想让杨廷和等三人见到明日的太阳。

  刘瑾跟焦芳都被这三个名字震得目瞪口呆,两人坐在椅子上,半晌作不得声,密室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那只猎鹰穿过思诚坊的大街小巷,最后钻进一扇窗户之中。片刻之后,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人拿着一只小铜管,飞奔出屋,朝府中大堂跑去。

  李东阳从家仆手里接过铜管,捏破蜡封,拿出纸条扫了几眼,递给身旁的杨廷和,笑道:“张太监有些胆怯了。”

  杨师傅面无表情,也不看纸条上的内容,将它随手扔到地上,沉声道:“河间府一事,破绽百出,此次不容有失,还望宾之兄不要插手。”

  李毒蛇比杨师傅刚好大一轮,被这个小自己十二岁的阁臣教训,他也不着恼,只是笑着说:“为国除j,就有劳介夫了。”

  杨师傅拱了拱手,面朝北方,低声说道:“臣妄动刀兵,只为铲除巨j,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大明列祖列宗在上,还望庇佑在下,一偿所愿。”

  在他身后,李东阳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大明的天空,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飞禽,因此大明的文官们,才一个个在胸前绣上这些可爱的动物,作了一个鸟官。

  鸟官们的帝王朱寿,此时正拿着一本折子,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沉声道:“此事果真如此?”

  跪在他身前的,有两个人。左边那位,是内行厂提督太监陈敬,右边的,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高得林。

  “刘城杀了赵廷、张远、刘本、方安共十七名太监,连带他手下的三十二名侍卫,埋尸于紧贴皇城根儿的保大坊私宅内,假意投靠刘瑾,”高得林不敢抬头,将脸朝着地面,说道,“一个时辰后,张彩又派人杀了刘城等二十六人,今日早朝中的变局,皆由此而起。”

  “刘城是谁?”朱寿盯着陈敬。

  “都知监佥书,原姓赵,与刘太监有旧,”陈敬不敢隐瞒,-《 笔下文学 》-道,“他是京师人氏,因家贫入宫为宦,家中父母俱在,有兄弟四人、姐妹两人,全家男女老幼,二十七口,尽皆握于李东阳之手,此人纯孝,迫于无奈,方才行此死间之计。”

  朱寿被气得笑了,连声道:“好一个刘瑾!好一个谷大用!好一个李东阳!”

  陈敬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圣上,张太监已到安定门外,驻马不前。”

  朱寿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奏折扔到高得林的头上,怒道:“张永又是为了何事?”

  陈敬苦笑道:“他在等着刘太监将把柄送到手里,也在等着圣上召见并宴请他。”

  朱寿愣了一下,手中本已捏紧的端溪石砚,又慢慢地放了下来,颓然坐回龙椅之上,缓缓问道:“此事可有转圜余地?”

  陈敬看见皇帝冷静了下来,心中不由大定,低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朱寿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陈提督,半晌之后,才问道:“你也有份?”

  陈敬将头猛地叩向地面:“微臣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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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寿笑道:“你很好,你们都很好。”

  陈敬不停地叩头,不敢停下来,直到脑门都出血了,方才听到朱寿的声音传来:“行了,你的头,可没有这地上的金砖硬。”

  金砖,是由苏州御窑专为皇宫烧制的细料方砖,敲之作金石之声,故称“金砖”。

  听到皇帝的声音,陈敬方才抬起头来,也没有擦额头上的鲜血,只是说道:“圣上,一阁老、吏户两尚书,皆为刘党!”

  吏部尚书张彩、户部尚书刘玑,这两人是公开的刘党。一个掌握大明的官帽子,一个掌握大明的钱箱子,单单这两个人,就能完败其余四个酱油众尚书。

  推倒刘党之后,留给各大派系的利益空间,实在是太过巨大,因此各派破天荒地联合起来,将矛头对准了刘瑾。

  “宫中呢?”朱寿忽然开口问道。

  陈敬脸色一变,过了片刻,方才呐呐道:“接太后懿旨,半个时辰前,已经肃清刘瑾一系,眼下的紫禁城,已是许进不许出。皇城之内,倘若没有圣上和太后的旨意,也严禁进出。”

  听到张太后的名字,朱寿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不是围绕着自己转动的。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穿越夺魂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这个世界,应当陪着自己一起玩耍才对。

  就跟李逍遥一样,江山,就是自己的玩物。

  眼前的这个青年太监,是自己心腹中的心腹,但他居然告诉自己:皇上,你必须杀了刘瑾,因为所有的人,都希望你杀了他。

  “既然如此,宣张永、刘瑾、李东阳、焦芳、杨廷和五人,即刻入宫觐见。”朱寿心灰意冷地挥了挥手,让面前跪着的两个人,赶紧滚蛋。

  决战的一刻,终于来临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阁老反目

  当仇钺带着两百名锦衣卫率先进入安定门之时,他的心情,是激动而愉悦的。

  他出身于低贱的佣仆,费尽千辛万苦,到了四十岁,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但眼下他却带着锦衣卫进入了京师这个繁华而血腥的战场,令百官们心惊胆战的飞鱼服、绣春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因为各大派系的暂时联合,仇将军被抛上了大明帝国的风口浪尖。他认为,也许这就是自己人生的荣耀顶点,大丈夫立身处世,不就是寻个轰轰烈烈么?

  不过眼下还有一道难关要过,从血海中滚出来的仇将军,跟身边的董振董百户对望了一眼,各自的心底都明白:安定门到了,战场,就在脚下,前方是富贵荣华,还是刀山油锅,他们都没有了退后的机会。

  空气中传来了一丝肃杀之气,这种味道,是仇钺的最爱,在蒙古草原、在河套湿地、在边墙之上,他不止一次地嗅到这种气味。

  刀兵,就在前方不远处!

  果然不出仇将军所料,锦衣卫们还没走出城门洞,最前面的几个兄弟,就被一阵乱箭射成了马蜂窝一般。

  “是弩箭!”

  董百户拍马屁、拉关系是高手,战阵之事,倒也一点都不含糊,一眼就看出敌人所用的器械,居然是威力强大的明军制式硬弩。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上跃起,手持早就装备好的圆木盾。直扑路旁的民舍,正是宝刀未老的仇将军。在他身后,是数具锦衣卫的尸体。

  一刀砍出,将一个蒙面刺客劈得鲜血四溅。仇将军这才怒吼一声:“杀!”

  董百户将手中的长刀挥得虎虎生风,刀盾齐上,在百余名锦衣卫的弓箭掩护下,冲进街边的民舍里,一刀将一个孱弱老者劈成两半,嘴里大吼:“该死的贼人,哪里逃!”

  只有十余名刺客,但被锦衣卫们杀死的。却有百余具尸首,其中的猫腻,倒也不用多说。

  这些刺客骁勇异常,人人都战至最后一口气。就算是身受重伤,也死战不退。哪怕是被砍出了肠子,也要挣扎上前,将自己的小命,送到锦衣卫们的刀下。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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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钺站在满地血腥之中,叹了口气,对董百户说道:“放火吧。”

  杀人是为了增加倒刘的证据,放火却是为了毁灭自己的罪证。

  看着四处燃起的火头。上千名守军姗姗来迟,一个武将模样的人也不上来通报姓名。只是吩咐手下的士兵们,将邻近的民舍拆毁。赶人出房,以免火势蔓延。

  仇、董两人见到这些守军人人都带着水桶,周围的民舍也是一折就倒,被赶出的民众更是温柔得可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暗自心惊。

  “不得入城!”就在救火的时候,一个文官单骑而来,挡在这群锦衣卫的前面。他没有带任何的随从,更没有兵丁环绕,但认识他的锦衣卫们,都纷纷转过了头,没人敢动,也不敢看仇钺那严厉的目光。

  就连胆大包天的董百户,也只得苦笑了一下,厚着脸皮,上前拱了拱手:“王尚书,您老可好?”

  这个文官,正是兵部尚书王敞,他是全天下的兵马该管,又是六部尚书,就连锦衣卫们,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王敞并没有回董振的话,而是沉声道:“仇钺何在?”

  他不认识仇钺,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支军队的领头者,更不代表他不知道今日所要发生的大事。

  仇钺的右手,满是汗水,捏着腰间的刀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始终不敢将入鞘的血刀,重新拔出半寸。

  倘若对面站着的是刘瑾一党,仇将军的大刀,恐怕早就饥渴难耐了。别说尚书,就是焦阁老站在面前,他也敢将刀架在焦芳的脖子上。

  但他却不敢这么对王敞,不是因为王老头正直清廉,更不是因为老王通晓兵事,而是因为王尚书的身后,站着皇帝!

  前任兵部尚书曹元是刘瑾的死党,下台之后,上任的王敞,事事紧随朱寿的脚步,皇帝说一,他决不会说二。

  王敞出现在这儿,难道是皇帝的旨意?莫非计策有变?仇将军的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汉英兄!”一个豪爽的声音,从城门洞中传来,张永骑着他那匹宝马,从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笑道,“多日不见,没想竟在此处相遇。”

  王敞也不跟他客套,平静地说道:“圣上只召见你一人,其余人等,尽皆出城,自去昌平驻留。”

  昌平?张永苦笑了一下,皇帝这是想做什么?明明已经点头了,却又多此一举!

  腹诽归腹诽,皇帝的旨意,张提督不敢不从,只得低声问道:“那这些尸首……”

  王敞叹了口气:“抬出城外,掩埋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事已至此,何苦再画蛇添足?”

  “在下带着几个家丁,去探望妹妹,可否?”马国舅及时站了出来,没有兵马在手中,他的心里,有些没谱,站在对面的,可是刘老大!

  王敞犹豫了一会,似乎在衡量得失,他盯着脸色红白不定的马国舅,缓缓说道:“五十人。”

  杨一清的这颗闲散棋子,在此时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张永和仇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着王敞,在马国舅等人的护卫下,朝皇城走去。

  当仇将军等人在安定门大开杀戒之际,刘瑾也坐在自己豪华府邸的密室里,如同困兽一般。

  皇城里的消息断了,京师各种消息渠道也断了。东厂、内行厂、锦衣卫,所有自己能掌握的消息来源,全都断了!

  张彩的脸上,也失去了血色。很明显。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这群人的掌控,一个庞大到不可匹敌的势力,已经将手中的绳索拉紧。

  他们,已经没有了生路。

  焦芳从密室外走了进来,满脸悲戚之色,晃了晃手中的一张纸条,惨笑道:“这宅子外,有三千团营。领军的,你们猜,是何人?”

  张彩默然半响,低声道:“翟鹏!”

  焦芳点了点头。对刘瑾说道:“悔不该不听尚质所言,今早若是打倒杨廷和,方才若是早下决断,我等都不至于束手待毙,短短半个时辰。这大明,就变了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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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瑾木然地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愣了片刻,方才对张彩拱了拱手:“尚质。老夫欠你良多,此去宫中。若能活着回来,你所言。无所不从。”

  张彩黯然道:“迟了!杨李同流,内外合污,彩也无回天之术,恩相,你此去,彩自当紧随其后,以报恩相待遇之恩。”

  张彩对刘老大表白的时候,焦芳却默然不语,若有所思。在朱寿穿越之后的历史中,段炅并没有及时出现,因此焦芳和张彩两人,还没有成为死敌。

  刘瑾似乎看透了焦芳的心思,笑着问道:“孟阳大才,可有脱身之策?”

  焦芳神色不变,正色回道:“我与你同时奉召入宫,若事有不济,芳自当舍命相助。”

  刘瑾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居然有种解脱的神态,轻声道:“那就随我入宫吧。”

  当两人走出密室的时候,只听得张彩在室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喊道:“恩相,彩愧对恩相!”

  焦芳只听得刘瑾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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