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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最好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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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话,说得慕云松一阵动情,不由分说便吻上了她娇嫩的双唇……

  一番亲昵恩爱过后,他将累得昏昏欲睡的小人儿安置在怀里,轻咬了咬她耳廓:“小柒,且再等等……”

  苏柒已眼见周公在向她愉快招手,迷迷糊糊问道:“等什么……”

  “等……我娶你。”他轻笑道,凝视她的眼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小柒,我想给你世上最好的婚礼。”

  三月后,九月初九,天风玉宇、琴瑟和鸣的好日子。

  摄政王迎亲的彩礼和阵仗,轰动了整个京城。

  据好事者有鼻子有眼儿地形容,天刚蒙蒙亮,便见那威武的燕北军士兵,身着簇新的玄色衣装,四人一队,抬着四层高的红漆木嫁妆箱子出了皇宫西华门,一路浩浩荡荡往夏家而来。

  最先打头的,是四对八只一模一样的嵌玉赤金如意,接下来是各色金镶宝盆景,映着朝阳,闪的让人睁不开眼,后面一抬抬嫁妆上面,一层一层满摆着各色金器,从摆件到果盘碗碟、帐钩烛台,各色首饰,想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一路金光流淌地横穿过大半个西京城,最前头那抬金如意进了夏府的门,最后一抬金器还没出皇宫西华门!

  这是何等阵仗?便是当年皇帝封后,也没有这样的排场!西京百姓争先恐后地跑出家门,挤到过嫁妆的街道附近一睹为快。有钱些的索性在附近的酒楼包个临窗的位子,一边品茶吃酒,一边看一担担奇珍异宝从自己眼前徐徐抬过,识货有眼力的,还能为大家介绍品评一番:

  “呦,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这少说得值五千两银子;快看,彩漆描金群仙祝寿御制钟,说是金子打得都不为过;还有这古画古墨古砚台,枫香红木黄花梨;这阴阳八卦桃木剑是?”

  满城的百姓皆看热闹看得喜气洋洋,唯一早就一身礼袍站在自家大门口的夏老爷子战战兢兢,再三向夏严确认:“摄政王他……当真亲自来迎娶?”

  夏严无奈地第一百遍答:“是!”

  “你身为礼部尚书,也不说劝劝!”夏老爷子数落道,“我大燕朝开国至今,哪有这样的规矩?”

  夏严尚未开口,另一旁的夏恪便翻白眼道:“规矩都是人定的!人家摄政王乐意来娶,您老管得着么?”

  心中却暗哼:小师妹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几番性命都险些丢了,算他有良心!

  夏严也道:“是啊父亲,摄政王垂青我夏家,才让王妃从夏家出阁,您理应与有荣焉才是。”

  “我荣焉,荣焉之至!”夏老爷子嘀咕着,心中却愈发紧张:准皇后的娘家是那么好当的?这要出点什么幺蛾子,整个夏家都担待不起!

  幸而一晌平安无事,直至正午时分,彩礼过完,摄政王的迎亲队伍也到了夏府门口。

  对于这位即将成为一国之君的新郎官,夏家人自然不敢轻慢,故而什么拦驾灌酒、刁难戏谑被统统跳过,几个傧相恭恭敬敬将新郎引到了闺房门口。

  慕云松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袭苏绣金龙大红锦袍,腰系五彩祥云白玉带,被慕家众兄弟簇拥着来到闺房门口,顿住脚步忽然有些尴尬,低声向身旁的慕云柏问道:“一定要念诗么?”

  “自然要念啊!”慕云柏笑道,“不念催妆诗,新娘子如何跟你走?”

  慕云松感觉自己这辈子没像模像样地念过诗,却也清了清嗓子,提声念道:“欢颜女儿贵,出嫁帝王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念罢,四周想起应景儿的掌声一片,慕云松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盯着门口的大红门帘。须臾,见那门帘轻动……

  他按捺不住,作势举步就要上前去迎,却见是采莲出来,冲他笑道:“新娘子说王爷诗念得好,让再念一首!”

  慕云松立时傻眼,身后众兄弟皆低头嗤嗤地偷笑。慕云松咳了咳,以目视自家二弟:赶紧再作一首啊!

  慕云柏顿觉压力山大,摸摸鼻子道:“小弟才疏学浅,方才那一首已是用尽平生所学,再作一首实在是……”

  慕云松飚过一记眼刀:做不出,军法处置!

  慕云柏苦笑:大哥你也知道我是个武将?早说让你迎亲带上文先生来,你就不听……

  慕云松眼看无人可指望,只得豁出颜面,向闺房内拱手作揖道:“松才疏学浅,请新娘子高抬贵手!”

  屋内传来一阵咯咯笑声,慕云松等了片刻,索性柔声唤道:“小柒,快出来罢!”

  便见红帘轻动,曼妙身影如芙蓉摇曳般出阁,大红盖头下,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眸,敛尽世间纤纤情丝、眷眷柔情,含羞带媚地向他轻睐一眼,又瞬间掩藏在一片喜庆的红帕子之中。

  慕云松深以为,只为这一眼,便可许三生。

  当夜,宫内一派流光溢彩,宫外一片喜气洋洋。

  西京百姓户户皆分到摄政王办喜事的酒和肉,无不与有荣焉,甚至有人家放起了鞭炮,夜晚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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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宫内的烟花,热闹如同过年。

  新娘子苏柒在翊坤宫的新房等了又等,等到半夜也不见新郎官回来,不免心中有些腹诽:

  洞房花烛夜,就让我在这里独守空房?

  独守空房也就罢了,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大鱼大肉,却将新娘子我晾在这里无人问津,连口吃得都不给……

  苏柒无奈地摸了摸大声抗议的五脏庙:除了从夏府出门之时,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送亲饺子……且夏府中人不知是否故意为之,饺子竟煮得半生不熟,她噙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她们竟还厚着脸皮问她“生不生”?!

  之后,腹中便再无进项,挨到如今,天都黑了,腹中早已雷声大作,偏还要顶着盖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喜床之上,不许乱动,简直快要饿晕过去。

  苏柒深感不解:昔日在这后宫中,处境悲惨之时曾挨过饿,如今自己眼见要当摄政王妃,也算是平步青云,大婚之夜居然还要挨饿?!

  苏柒不禁悲从中来,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溜出去,拉上慕鸿再去御膳房偷几个包子?

  苏柒悄悄撩开盖头角四处观望,立于身旁的喜婆立刻慌道,“王妃莫要乱动!”伸手帮苏柒重新整好了盖头。

  苏柒只得悻悻坐好,但实在按捺不住腹中饥饿,只好向喜婆求道:“可否给我拿两块点心来?”

  她方才分明看见,洞房中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盘瓜果点心,还有一壶酒。

  不料这宫中的喜婆都是资深年长的老嬷嬷客串,一板一眼十分不近人情,正色道:“那是新人饮合卺酒之时才能用的,王爷来前动不得,王妃且忍一忍吧!”

  眼前这两个古板执拗的喜婆子可真惹人厌啊!真想让烧麦进来把她们都叼走!

  苏柒越想越觉自己可怜,愤愤之余,忽然转念一想,我都要当摄政王妃的人了……干嘛要怕她们?

  苏柒忽地站了起来。

  “王妃莫动!”喜婆又要来拦她。

  “你们且出去,本王妃要更衣!”

  “王妃娘娘要更衣,我们伺候着便是。”另一个喜婆道。

  “我不需伺候,你们出去,门口候着便是。”

  “这……”喜婆有些为难,这不合规矩啊。

  “让你们出去便出去!”苏柒骤然端起王妃的架子,提高了嗓门,“我是王妃,还是你们是王妃啊?”

  两个喜婆吓了一跳,咕咚跪了下去,边叩首边告:“王妃娘娘息怒!”心中暗想:这位摄政王妃的脾气可是不小!

  待到两个喜婆连滚带爬地出门去,苏柒把盖头一扔,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脚,终于自由了!

  芙蓉饼、凤梨酥……苏柒正埋头吃得开心,冷不防又听到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

  苏柒很烦,这喜婆还真是执拗讨厌!遂头也不回地一个大红苹果甩过去:“出去候着!”

  一把接住苹果的慕云松有点摸不着头脑:新娘不让新郎进洞房,这是什么规矩?

  “先赶走了喜婆,又要赶走新郎,新娘子,脾气挺大呀。”慕云松笑道。

  苏柒险些被一块点心噎着,顿觉尴尬,忙一把扔了点心和果子,起身想要溜回喜床上坐好,偏又寻不到了大红盖头。

  慕云松便看着他的小娘子,一张美若天人的俏脸上,满脸的点心渣子,低头垂眸,怯怯地向他解释:“我不知是你……我只是……太饿了……”想想又觉委屈,瘪嘴道,“王爷一个人在外面大鱼大肉、好吃好喝,却全然不顾我死活!”

  慕云松又气又笑:“我哪有不顾你死活?只是来贺的名门望族、异域使者太多,应酬了许久,我又安排了些别的事。想你也该饿了,刚吩咐下人,去做了两个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就来。”

  他说着,搂着他的小娘子在桌边坐下,伸手爱怜地去拂她花猫儿似的脸,看着她今日凤冠霞帔、面若桃花、含羞带媚的样子,顿觉胸膛中充溢着满满的柔情与幸福。

  他看过她的千般模样:娇俏的、温柔的、赌气的、坚强的,甚至心灰意冷的、毅然决绝的,那千般模样皆刻在他心里,化作萦绕百炼钢的三千绕指柔,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离不弃。

  “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我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断断割舍不得。”

  苏柒娇嗔地瞥他一眼:“好端端的,念这话本子里的台词做什么?”

  慕云松笑叹:“我是个武夫粗人,实在不通风月,连首催妆诗都是找人代笔,唯独这句你教我的情话,我记得清楚,想要对你说一辈子。”

  苏柒绯红了一张脸,整个人都羞得埋在慕云松怀里。慕云松佳人在怀,自然意动,方才饮下的不知多少酒,此刻突然便觉得上头。

  他一把将新娘子打横抱、起,肆意亲、吻着那如花的美靥,转身便往喜床走去。

  “等等……等等,”苏柒百忙中挣扎着问道,“还没挑盖头饮合卺酒呢?还有好多繁文缛节……重要是,我还饿着呢……王爷!”

  慕云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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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耳畔轻笑道:“别急,相公来喂、饱你……”

  红鸾被暖,一夜梨花雨,不知今夕是何夕。

  苏柒偎依在相公怀里,用指尖轻抚他右胸口的浅浅疤痕,叹道:“当年我初见你时,这伤口血肉淋漓,何其吓人……”

  “若不是你,我那时便已魂归西天,哪里还有我们后来的种种。”慕云松叹罢,忽然想起桩事,握了苏柒的指尖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许多年前,我与你兄长戚长胜及赫连钰结拜之时,皆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便一同寻广宁城中有名的刺青师傅,在各自胸口纹了只龙兽图形。

  长胜身长力大,纹得是霸下,而我纹得是英勇善战的龙子朝风,至于赫连钰,纹得是善用智计的狻猊。

  三个龙兽乍看相仿,实则各有不同,我们觉得正如我们兄弟三人,各有所长却又能精诚团结,和衷共济。

  后来,你大哥他……而我胸口的朝风,却在北征鞑靼的战场上,为救徐凯而意外中了火箭,皮肤烧毁,伤愈之后留下疤痕,再看不着了。”

  “我知道。”苏柒轻抚着他胸口凹凸不平的伤痕:这伤是她亲手照料,眼看着痊愈,她岂会不知,“只是,你突然跟我提这个做什么?”

  慕云松俯身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凝望她道:“我是想告诉你,许多年前在漫天大雪的断崖边救你的人,不是赫连钰,而是我。”

  他深知,苏柒一直将赫连钰当做救命恩人,对于自己亲手杀了赫连钰之事始终耿耿于怀,不得宽宥。他思前想后,决定将真相向她和盘托出。

  “那时,我正与父王闹不睦,大雪天独自去山上狩猎,正追逐一只野兔,却无意间看见了在断崖边挣扎的小女孩儿。”

  苏柒瞪圆了一双眼眸:“当真?”

  慕云松在她眉间轻吻了吻:“我记得,你那时穿一件宽宽落落的男子棉袄……如今想来,应是苏先生的?若不是那棉袄肥大,将你挂在了崖边的石棱上,你就当真掉下去了。”

  苏柒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对!没错……”

  “我费力将你拉上来,你惊魂甫定地喘了半天,方对我说:敢问救命恩人尊姓大名,小女子来日定以身相许!

  我那时心里暗笑:小丫头才几岁,哪里学来这些俗套台词?”

  “我那时吓坏了,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苏柒有些尴尬,却又渐渐感动,伸手揽着慕云松脖颈,在他耳边喃喃轻语:“原来是你……原来,一直都是你……”

  提起当年事,二人忍不住又是一阵缠棉亲昵。苏柒累极,终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见金灿灿的阳光正从窗棂透过来,窗外是嘹亮的蝉鸣蛙唱。

  许久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了,苏柒坐起来伸个懒腰,捶捶自己发酸的肩背,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那套繁复无比的大红喜服,亦不是宫中的服色,而是一套舒适的素白棉布中衣。

  这……她揉揉眼睛环顾四周,但见朴素低调,却干净整洁的卧房,蓝布印花的床单,桌上摆着大黄铜壶,一如她在东风镇时的模样。

  苏柒咽了口口水,第一反应是:我又双叒叕被绑架了?

  她立时紧张起来,谨慎地看看四下无人,立刻猫腰下炕,提上粗布鞋便要往外冲,却恰与进门来的慕云松撞个满怀。

  “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去?”

  苏柒一句“快跑”噎在喉咙里,呆望着同样一身玄色粗布打扮的慕云松,活脱脱“苏丸子”现世,眨了几眨眼,终挤出一句:“咱们……这是……唱得哪一出?”

  慕云松挑了挑眉,好笑道:“自然是男耕女织,山水田园。”

  “可是……”苏柒不解,咱们不是应该在宫里么?她四处打量一番,“咱们这是在哪儿?”

  “京郊的农宅。”慕云松看他的小娘子一副不明觉厉的呆萌神情,觉得可爱至极,索性拉她坐下,慢慢向她解释:

  “昨日咱们婚礼之后,嗯,就是你饿着肚子‘独守空房’的时候,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辞去摄政王之位,又由太后扮懿旨,将皇位传给了皇长子慕鸿。”

  “什么?”苏柒没想到,在她与喜婆斗智斗勇的档儿,前朝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可你……他们都说,慕鸿年纪尚幼,应是你……”

  慕云松笑道:“我娘子都不愿做那劳什子的皇后,我当皇帝何用?”

  苏柒汗颜:这理由,也太任性了罢!

  又不免担忧:“慕鸿虽说是个好孩子,但他毕竟只有九岁,如何做得了这天下的主?”

  “所以我给他留下了两个辅政大臣:文先生和慕云柏,他二人皆是睿智贤达、胸有韬略之人,文武相彰、互为股肱,定能辅佐慕鸿,做个好皇帝的。”

  苏柒茫然地点了点头,问道:“所以,咱们回广宁去,你继续做你的北靖王?”

  熟料慕云松豪爽地摆手:“我一并将北靖王位,传给老五了!”

  苏柒简直要被雷得外焦里嫩:自家相公任性起来,简直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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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啊!

  慕云松深情道:“曾经,我为了家国天下,不得不一而再地割舍儿女情长,一而再地负了你。如今家国已定,天下安宁,我也终能卸下重任,摆脱世俗羁绊,将我曾经亏欠于你的,好好还给你!

  你不愿做皇后,我便不当皇帝;你不喜圈在王府中的生活,我便不当北靖王。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对平民百姓、自由自在的一双人,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你想要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可好?”

  苏柒被他的一番话说红了眼眶,仍云里雾里地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个男人,情愿为她放弃江山皇位,与她做一对下里巴人……

  历经生死,阅尽离合,原来所谓幸福,不就是一屋两人的嬉闹拌嘴,粗茶淡饭的三餐四季?

  苏柒揉了揉眼角,忽然便甜甜笑了:“记住了,我是苏柒,你是苏丸子!”

  ------------

  番外:十六载

  慕云松和苏柒游历遍江南塞北,再回到西京的时候,喜闻文府不久前添丁进口,文夫人生了个胖胖的小公子。

  婉清有弟弟了?苏柒十分欣喜,适逢岁末,北靖王慕云梅进京述职,将北靖王妃采莲也带了来,二人便备下礼物,一同去文府道贺。

  文家小公子不过半岁年纪,生得虎头虎脑,粉团儿似的可爱。旁人抱一会儿,他就吭吭唧唧,一副不耐烦状,唯独到了姐姐婉清怀里,便眉开眼笑,乖觉得很。

  苏柒看了一阵,便伸手将胖娃娃抱过来道:“婉清累了吧?且去歇歇,这娃娃我替你看着。”

  婉清自幼对苏柒感情极深,便活动活动发麻的胳膊,跑出去玩儿了。

  待婉清走后,苏柒将胖娃娃端端正正摆在桌案正中,挑眉道;“你倒会撒娇弄痴地招人疼,天天赖着婉清,倒也好意思?”

  胖娃娃皱了皱鼻子,突然奶声奶气地开口:“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婉清出落得愈发水灵秀气,长大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我不赖着她看紧点儿还了得?”

  “嘿你……霸占人家文小公子的躯壳,你还理直气壮了?”苏柒一时气结,倒是一旁采莲好意提点道:“婉清如今可是你姐姐。”

  胖娃娃无谓地“切”了一声:“又不是亲生的,不耽误将来我娶她。再说了,这文小公子本就是个养不大的命格,若不是我化去几十年的修为,与他融为一体,他只怕一出生便夭折了!”

  苏柒呛他:“婉清比你大整七岁呢!”

  胖娃娃反唇相讥:“说得好像你相公不比你大十岁似的!”

  苏柒顿时哑火,不忿道:“我的意思是,你还没长大,人家婉清就到了及笄议亲的年纪,以文先生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威望,到时候求亲的人家还不得踏破了门槛!”

  “来一桩我搅黄一桩!”胖娃娃豪迈地挥挥小肉手,“我李锦当了几十年的厉鬼,吓唬几个富家公子还不是手到擒来?”说罢又瞪她,“我当鬼时与她有缘无分,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他这话说罢,采莲深表赞同:“真的,于我们鬼而言,爱上容易,相守不易,且行且珍惜……她一个傻乎乎的大活人,怎么会懂个中艰辛呢?”

  苏柒睨她:“好吧好吧,你俩终究是一伙儿的。”说罢碰碰采莲的肩,笑道:“看你和五爷的亲热劲儿,过得不错啊?”

  采莲的脸便有些红,垂眸道:“说真的,我纠结挣扎了很久,觉得愧对采莲,多少次想要对相公和盘托出,可……我又不能说,也不敢说。”

  苏柒望着她,能够理解她的痛苦和纠结,握了她手宽慰道:“四娘,你实在不必自责,当初采莲魂魄已散去,不可能救得活,是她临行前心甘情愿将这幅躯壳交给你,又将五爷托付给你,便是希望你能带着她对五爷的那份爱,与他好好走下去。”

  采莲吸吸鼻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一旁的胖娃娃冷言冷语道:“苏柒你莫听她矫情,娃都生了两个了,还愧疚自责……她愧疚个鬼!”

  采莲立时换了脸色,对胖娃娃张牙舞爪道:“熊孩子你再说一句?”

  适逢婉清拿了弟弟喜欢的玩具回来,胖娃娃一眼瞥见,撇了撇嘴,仰脸“哇”地大哭起来。

  待他被婉清一脸心疼地抱走,采莲仍忿忿不平:“根本就是那熊孩子挑事儿,到头来倒成了我欺负小孩儿了?!”

  苏柒好气又好笑地劝道:“他如今正仗势,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采莲喝口茶缓了缓,又垂眸打量苏柒的小腹:“你也成亲两年有余了,怎么还不见动静?”说罢又凑近他耳边低笑道,“莫不是你家相公,耕耘不够努力?”

  苏柒讪笑一下:当年在宫中,她被兰贵人丧心病狂地灌下一碗红花而落了胎,后来也寻御医看过,只道她被那虎狼之药伤了身体,再想有孕,便难了。

  她也曾为此伤怀不已,倒是他家相公豁达,说他如今既无皇位又无王位要继承,有没有子嗣无关紧要。添个娃娃反倒耽误他们夫妇二人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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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水,行侠仗义。

  苏柒便也渐渐看开,冲采莲笑道:“子嗣之事么,随缘就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十六年过。

  “慕!晟!”

  慕晟已然悄悄迈出房门的一只脚触电般收了回来,他知道,他娘每次直呼他全名,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是他娘手里还掂着鞭子的时候。

  “娘……这么晚了,您老怎么还不睡呢?”慕晟在转身的瞬间就换上了一副乖宝宝的讨喜模样。

  “我老?”他娘显然并不领情,“我老了吗?”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慕晟暗暗埋怨自己:今日定是花了太多心思筹谋逃走的缘故,把自己的聪明才智都用尽了,竟触了老母亲的霉头……忙不迭改口道,“娘怎么会老呢?我娘亲貌美如花、人见人爱!”

  “什么叫你娘亲人见人爱?”

  慕晟刚为自己脑筋转的快而自鸣得意,便听到了他爹不悦的声音,“你娘只能你爹来爱!”

  “爹,这么晚了,您怎么也……”慕晟脑门上都冒出了汗:爹娘今儿是犯了什么邪?平日里天一黑便早早地关了房门谢绝访问,生怕自己这个儿子打扰他俩的二人世界,今儿这都半夜了……莫非他们看出了什么端倪?

  “小子,我倒要问你,”他爹拖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了门口,“深更半夜的,你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我……”慕晟挠挠头,随即有了说辞,“我哪也没打算去啊,这不正准备关上门,就上床睡觉么。”

  “哦……”他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得慕晟心里发毛,“睡觉之前还要特意换上夜行衣……娘子,这臭小子何时有这种怪癖了?”

  他娘立刻与他爹一唱一和:“是啊,我也纳闷呢!不过,幸而我有灵丹妙药……一顿鞭子大餐,专治各种怪癖,以及不说实话。”

  说着,他娘将紫藤鞭在慕晟面前“啪”地一抖,“是想吃你娘的鞭子,还是挨你爹的拳头,你今儿幸运得很,竟有两个选择。”

  慕晟咽一口口水,双腿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他娘这条紫藤鞭,从他三岁习武的第一天开始,便跟他形影不离,感情深厚:马步扎不稳,抽!《拳经》背不出,抽!练拳喊苦累,抽!跟娘亲打架打输了,抽!

  直至慕晟长到十二岁上,一人独挑村寨里五个地痞小混混,将人家揍得满地找牙,他娘面露欣慰笑容,赞了句:“我儿终于长大了!”

  然下一刻,他娘便祭出藤鞭法器,将慕晟抽得满院子乱跑。

  “臭小子,早跟你说了打人不打脸,怎么就不听?你可知要赔偿人家多少诊金?!”

  人常说“严父慈母”,慕晟以为,娘亲都应该是很慈爱的才对。看同寨的其他白族孩子,娘亲无一不温柔似水,每天“囡啊仔啊”地叫着,生怕自家娃儿受了半点委屈,慕晟羡慕不已。再看自己的娘亲,虽说是寨子里公认的大美人,对别人也是温柔和蔼如沐春风,唯独对他这个亲生儿子……

  若不是眉眼跟他娘生得一模一样,慕晟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从山沟狼窝里捡来的。

  如今,这紫藤鞭又一次在眼前晃荡,慕晟在心里快速权衡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武力及智力水平,最终决定……说实话。

  “我想出去游历一番。”

  “游什么历?你才多大?你今年才十六啊!”他娘显然对慕晟这个想法深表惊讶。

  反倒是他爹表现得比较淡定,“十六,倒也不算小了。”说着,还碰了碰他娘的手,提醒她:你十六七的时候,都千里寻夫,随我上战场了!

  见有爹爹挺自己,慕晟顿时多了几分底气,“是啊!慕兄说,他十六的时候,都随他爹跟东洋毛子打了十几仗了!”

  他爹娘瞬间对视一眼:“你所说的慕兄,是谁?”

  “哦,是新近结识的一位朋友。”提起这位慕兄,慕晟眉宇间满是崇拜神色,“说起来,与慕兄结识的经过倒也有趣:前两天我逃学……哦放假,跟几个同窗到镇上去逛,正巧碰到一位什么薛家老爷在摆擂台,为他女儿比武招亲。我被几个同窗一阵怂恿,便跳上擂台去试了试,这一试不要紧,便一连打败了四五个对手。我正自鸣得意,不料一个年青武生翻身上台,说要跟我比划比划。我与他来来去去过了百十招,竟不分胜负!说来有些奇怪,我俩从拳法比到枪法,总觉得彼此招式十分相似,竟似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一般。最后,他忽然变了套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我这才惜败下来。打完,我与他英雄相惜,便相邀着去喝了顿酒,觉得愈发投缘,便义结金兰,结为兄弟。”

  慕晟说完,却发现他娘依然沉浸在他打架打败了的情节里,“打了败仗还好意思跟人家英雄相惜?”他娘抬手给了慕晟后脑勺一巴掌,又想起另一个点:“你方才说,人家摆擂台是为了比武招亲?你与你那慕兄惺惺相惜义结金兰去了,那薛家小姐怎么办?”

  “这个……”慕晟挠挠后脑勺,讪笑道,“只顾打得痛快,把这茬儿给忘了!”

  他娘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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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听他爹问道:“你那义兄,是个什么来头?”

  慕晟被他娘问了一通有的没的,正觉得心好累,忽闻他爹一开口便抓住了重点,不由心中好生感激,忙答到:“这位义兄长我八岁余,祖上辽东人士,后来因他父亲调任,便举家迁至福建。他此番是受父母之命到云南来办事,顺便游历一番,结交些朋友,增长些见识。爹,慕兄十六岁便上战场杀敌了,都是与海寇、东洋毛子真刀真枪地干,好生了得!”看看人家,再看看我,要出门游个历你们都要大惊小怪。

  他爹娘竟齐齐鄙视了他一眼:十六上阵杀敌,有什么可大惊小怪,你若生在广宁,也早给你扔战场上去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这位义兄,叫什么名字?”他爹问道。

  “慕骏!”

  “慕骏?!”他娘惊讶地望了一眼他爹:不会这么巧吧?

  他爹略一思忖,对慕晟道:“小子,你想出门游历,爹娘不反对,只是……你能否让你这位义兄明日到家来一趟,我和你娘……想见见他。”

  “为何?”慕晟不解,我不过结拜个义兄,又不是私定了终身,你们何必如此大的兴趣?

  “因为……”他爹想了一想,忽然一脚冲慕骏踹过来,“你爹娘想见就见,哪有那么多为何?慕骏不来,你小子就哪也别想去!”

  “我爹娘呢,从小对我的教育方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慕晟一边引着慕骏往家走,一边还不忘向这位义兄诉苦,“左右他们也不是什么斯文之人,大哥你莫要见怪。”

  “怎么会。”慕骏笑道,“我娘对我也是如此,自小儿巴掌就是道理,能动手绝对不动口。”

  慕晟愈发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说话间,便到了家门口,慕晟引着慕骏进了门,正寻思要如何开场,却不料他义兄慕骏见了他爹娘,忽然像遭了雷劈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震惊的表情。

  慕兄是个谦恭知礼之人,这是……慕晟尴尬地捅了捅慕骏:好歹是我爹娘,大哥你倒是见个礼啊!

  不料慕骏忽然重重地跪了下去,冲着慕晟爹娘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响头!

  不是吧……慕晟看傻了眼:这礼,行得有点大呀!

  却听慕骏用激动到颤抖的声音道:“大伯!大伯母!骏儿,给你们请安了!”

  翌日清晨,慕晟随慕骏拜别父母,迎着万丈霞光,豪迈地向东方策马而去,欢脱得如同初次出巢的小鹰。

  “当初不是说好了,咱们儿子大了做什么都好,哪怕当个穷酸书生,也不再当武将么?”苏柒倚在相公身旁,望着兴冲冲远去的儿子的背影,有些怅惋地说。

  “儿大不由爹娘啊。”慕云松抚慰地搂过苏柒肩膀,“这小子身上流淌的,是慕家和戚家的血,可能,注定就是要驰骋疆场,上阵杀敌的。”

  “可他才十六啊……”

  “十六怎么了?我十六的时候早就上阵杀敌了。”看她平日对儿子严苛无比,如今却又百般不舍,打心眼里还是个慈母,慕云松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道,“你十七,就嫁我了呢!”

  “还不是被你骗了!”苏柒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依旧有些惆怅地望着慕晟远去的方向。

  “晟儿去的是福建。如今慕云柏封南靖王戍守福建,有他和英娘关照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慕云松宽慰道,“再说,这小子终于走了,你我不又可以双宿双飞,自在逍遥了?”伸手在她纤腰上轻掐了一把,“我一直寻思着,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要不,咱们再努把力,添个闺女?”

  “老不正经!”苏柒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