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安心中欢喜，但并未回应，小仙子表情凝重，明显话中有话。
“好像”这个词，就很有问题。
果然，纪采薇吱呜几声，话锋突转：“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在一起，因为……”
因为半天，不吭声了。
李怀安大概猜到，笑着道：“因为你始终要回去，对吗？”
纪采薇点点头，郑重其事道：“我是修行人，具有你们凡人所没有的感知能力。
这一个月来，我通过网络，已经对这个世界颇为了解，大概知道，这个世界或许没有修行人。
你听好哦，是或许。
而且不光如此，心里还总是有一个声音，不断的提醒我，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有我回去的方法。
我要回去，且能回去，所以无论如何，待我适应这里，终究是要走的。”
李怀安沉默。
他理解纪采薇。
他可以认为她的想法离谱，但不能否定她。因为她这个人，就不能用科学解释。
她来自异界，具有超能力，必然有常人不能理解的独到之处。
想了又想，说道：“怕与我产生纠缠？”
“这只是一方面。”
纪采薇说道：“还怕自己留恋，也怕造成伤害……是彼此的伤害，所以……”
少女说着，就起身要鞠躬，李怀安赶忙拦下。
“打住！”
这要是让她下定决心，老婆就飞了，“别轻易下结论，我同样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讲。”
“如果你的直觉是错的呢？”
李怀安道：“如果你真的回不去，还要错过我么。”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凡事都没有绝对的，百分之一，不，万分之一的可能有没有？”
“唔……”
纪采薇蹙眉说道：“万分之一当然有可能。”
“那不就结了。”
李怀安笑道：“我只需要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足够了。”
纪采薇不解：“万分之一可能，与完全没可能有差别吗？”
“当然有了。”李怀安微笑说道：“小妞，你搞错了一件事，概率学不是这样算的。”
纪采薇疑惑道：“没错呀，你又想骗我了。”
“绝对没有。”
李怀安笑道：“你所知道的概率学，只是数字概率，可加上你的玄学，其实只有两种算法。
能与不能回去，各占百分之五十而已。”
纪采薇一愣，“你这是自欺欺人。”
“在我眼里，你也一样。”
李怀安笑眯眯：“咱俩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真是无赖……”
天生一对，还挺……纪采薇撇嘴。
“或许吧。”
李怀安依然笑着道：“薇薇，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一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你都会很严肃。而你在处理别的事情时，都很懵懂，比如这个……”
他指了指嘴唇。
纪采薇俏脸微红，“那是因为我这方面确实不懂，冲动了。”
“不懂只是其中之一。”
李怀安道：“有没有可能，更深层的原因，是你也不确定能否回去，对自己有怀疑，毕竟，再如何有信心，也仅仅只是直觉。”
纪采薇低下头，沉默了。这个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双方似乎谁也说不动谁。
李怀安轻声道：“既然未来结果未知，你又怎么判定，我们是悲剧的呢，所以请不要提前下结论。
你都说了，好像喜欢我，那就把这份喜欢保持下去，带着能离开的希望生活下去，同样，也给我留一点希望。”
纪采薇的头愈发低了，许久也没吭声，这种表态对她来说，太过艰难。
某种意义上讲，接受李怀安，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回不去。
她本就是善良、可爱的人儿，不愿别人受伤害，更遑论是他。
两人骤然僵住，夜色阴沉，气氛凝滞粘粘，就连月儿都不忍心出来看一眼。
许久，手机叮咚响起，李怀安一看，心里舒了口气。
终于有挣脱这种压抑气氛的契机了——程琛要来。
这么多天，这小子终于忍不住了。
李怀安心里有点感激，轻咳一声道：“小琛要来，说是想我了，实际是想让你瞅一眼，咱怎么说啊？”
“哦……”
纪采薇也明显放松，“说什么呀？关于他的病？”
“对啊。”
李怀安道：“这还没够一个月呢，这小子就按捺不住了。咱吃人家嘴短，你给他看一眼？”
纪采薇笑道：“都依你。”
李怀安心底一暖，都依你……
这话要放在之前的问题多好。
轻咳一声，说道：“那就这样吧，你给他提前看一眼。”
“嗯，那我去换件衣服。”
“好的。”
纪采薇进屋换衣，李怀安靠在沙发上，眉心隐隐作痛。
少女的顽固出乎想象，一本正经的样子，有时候都会让他产生错误判断。
难道她真梦回到异世界？靠什么？若真能回去，他可不可以跟过去？
“回去”这个问题，如老爹所说，已经成为一道不断拉长加深的鸿沟，得想办法拉着她，共同填补完整。
“得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正深思着，门铃惊醒他，纪采薇也从屋里出来，换上黑色衬衣，粗布裤子，绣花鞋，瞅着颇有几分“大师”的味道。
李怀安竖起大拇指，不用说，小仙子就明白他想说的话。
纪采薇甜笑，随即又板起小脸：“这也算是佛靠金箔，人靠衣，只能这样先凑合了。”
“够用。”
李怀安伸手示意她坐好，然后去开门，“来了！”
“三哥，快一点，我要冻死了……”
“……”
李怀安开门，见程琛一身貂，还抱着一个木片箱，撇嘴道：“你们穿貂的人，惯会装腔作势，还会折腾人。”
“啊？”
程琛没明白，“我们是谁呀？三哥，给你和嫂子带来些草莓，你尝尝鲜。”
李怀安接过来，很有分量：“下次来别带东西，赶紧进屋吧。”
“不带东西哪儿成。”
程琛笑觍着大圆脸，换鞋进屋，一眼就瞅见纪采薇，顿时笑开花，“嫂子好！”
“哦。”
纪采薇没接待过人，不过好在被接待过一次，也算有经验。
忙起身道：“你快来坐，我去给你切水果。”
程琛受宠若惊，李怀安对他可没这样过，动不动就连打带踹的说教。
“坐吧。”
李怀安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落忍。
程琛本性不坏，他家为山区捐款，盖希望小学，援助灾区等等，都有他的影子，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起码实事儿没少干。
一起长大的弟弟，只不过私生活上不检点，当然也有可能是受暗疾影响，心里有些扭曲。
两人闲扯了一会，纪采薇切了水果坐在一旁，贤惠地令他刮目相看，李怀安心情一爽，直接步入正题。
“今儿过来是想让你嫂子看病的吧？”
“没有的事。”程琛笑道：“主要是想三哥你了，顺路过来看看。”
“顺路？天寒地冻的，你这从北观营顺路了一大箱草莓，然后顺路兜了一圈到城东看我，对吗？”
“呃……”
程琛顿时尴尬。
李怀安笑：“屁话少说，别把你学的那套用我身上，来看病就是看病，你还怕我不让啊？”
程琛委屈：“可不就是么……”
李怀安失笑：“成，见你这模样，也不是装的，看来也没调查你嫂子的背景来历，我很欣慰。”
程琛嘻嘻一笑：“三哥你这可就埋汰弟弟了，咱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李怀安嗤笑：“你或许还有底线，你们家里人可未必，只不过呀，他们也查不到罢了。”
程琛一愣：“嫂子还恁神秘？”
“也没啥。”李怀安不愿多说，程琛家太复杂，让他帮忙，基本等于将小仙子完全暴露，不稳定因素太多。
还不如自己麻烦些，慢一点稳妥。
忙岔开话头：“薇薇，你给小琛看看吧。”
“好。”
“谢谢嫂子，谢谢三哥……”
程琛立刻激动，千恩万谢凑过来，撸起袖子，“是需要把脉呀，还是什么？”
纪采薇站起来，轻声道，“什么都不需要，直立转身，背过去就行。”
“哦……”
程琛赶忙站起，挺胸站好，扭头问：“三嫂我这样站，行……妈妈！”
说着说着，尾音就变了味，在他的眼中，纪采薇也不知从那个旮旯抽出把雪亮长剑。
轻轻一挥，木箱无声无息裂开，李怀安顺势掏了一板草莓出来，没干没净的开吃。
还不忘塞进纪采薇嘴里一个。
虽说那是木片的箱子，但也是木头啊，这剑是真家伙。
她要干什么？
心里一惊，正要询问，就见纪采薇轻喝一声：“不许动！”
就如中了魔，身子颤抖，却真的不能动了。
硬扯出笑容，哆哆嗦嗦：“三嫂，您这是什么推拿，别吓唬弟弟。”
“忒得话多。”
纪采薇张嘴又吃个草莓，面无表情，然后在程琛的余光里，猛地挥剑斩下。
程琛大惊失色，紧接着，身后一股滚烫热流直窜大脑，继而还有剧痛传来，心底大骇。
完犊子，这是被开背了，滚烫的是血吧？
再一看对视而笑的二人，也多了几分不谋而合、金夫银妇的意味。
身如筛糠，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