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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有声

 翌日,顾溪收到了京北报社的邮件。
 她应聘的这家报社是京城最大的一所,堪称行业内的指向标,也属于铁饭碗那一类。
 收到邮件的当天,顾溪去体检。
 体检全程很严格,手机上交给医护工作者,顾溪的编号是66号,一路体检下来她一直用的是编号,姓名不能透露给医生护士。顾溪前面的小姑娘血压有些高,一直降不下来,紧张得走来走去。
 前面的小姑娘血压一直飙到一百七,怎么也将不下来。穿白大褂的医生叹了口气,将听诊器摘下来。
 “抱歉,你等五天后来复查吧。”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沮丧:“复查?”
 “对,复查结果没问题就能入职了,有问题就不行。回家调整心态,也可以提前来医院做一次检查。”医生说。
 顾溪就站在后面看着,心跟着也有些紧张起来。
 “66号,进去做胸部ct。”
 顾溪跟着进去了。
 过了几天结果下来,京北报社的聘用书也下来了,所幸一切正常。
 林如延打电话来,邀请姜颜小聚。
 姜颜怎么说都不愿意再见到他,最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将地点定在了谢西逾家。
 一是因为谢西逾要去西北射击队带教,时间一个多星期,去之前刚好约着林如延聚餐;而是大家都在,不是只有两个人,姜颜也不会觉得尴尬。
 姜颜打了个电话给顾溪:“溪溪,你猜最后怎么办,最后定在谢西逾家里见面了,我真是搞不懂林如延,我们俩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非要聚会。”
 “他想见你啊。”顾溪笑了笑,说道。
 “想见个鬼!”姜颜撇嘴:“你可别打趣我了,我姜颜长这么大不知道身上有什么优点,林如延居然高中就喜欢我了,拜托!我俩可是穿着一个裤衩子长大的。”
 “现在我一和他见面就尴尬,林如延那个家伙不知道怎么想的。”
 顿了顿,姜颜有些难受,吸了吸鼻子:“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我经常去看盛风的篮球赛?”
 顾溪说:“记得。”
 盛风是高中校篮球队队长,高三那年在全校都很有名,喜欢他的女生也有很多。
 姜颜曾经在烟花表演时和盛风告白。
 但是盛风没同意。
 高考后,盛风却对姜颜动了心,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姜颜和盛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心意相通,一个是执念,另一个是玩玩看的心思。
 姜颜托着腮,有些无奈:“暗恋太苦了,这是我青春仅有的一次暗恋,可惜结局是be。”
 顾溪静静的看了看姜颜,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可是姜颜总是很乐观,顾溪有时会想,如果她是姜颜,她可能不能做到这么释然。
 顾溪叹了口气。
 姜颜抬了抬唇角,仰头喝了口汽水。
 “盛风和高三别的班的男生一起打篮球赛,经常碰到林如延班上的篮球队,可是我每次都给盛风和盛风的队伍加油。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当场打我自己的脸。”
 “这叫我怎么面对林如延啊。”
 话音刚落,顾溪往街边看了眼。
 不远处停着一辆汽车,就在那个瞬间。
 车门开了。
 林如延从车上下来,没什么表情。他披了件蓝色外套,帽檐压得有点低,黑色的碎发压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皮肤很白,有些拽拽的样子,抬脚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不屑一顾。
 帽檐下的黑眸漆黑不见底。
 顾溪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姜颜怔住了,话到嘴边只是张了张口,喉头滚动几下,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姜颜反射性后退了一步。
 有些错愕。
 他全都听见了?
 她眨了眨眼,唇瓣翕动了几下。
 林如延轻哼了一声,不疾不徐朝她身边走过,指尖掀起帽檐,将棒球帽扣在她脑袋上。
 “姜颜。”
 一双眼睛清棱棱的。
 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仿佛刚才的压抑只是错觉。
 “你错过我,到底是为了要遇见谁啊。”
 林如延没有再纠缠,姜颜也回工作室了。
 第二天,林如延和姜颜都没来。顾溪早就见怪不怪,她给姜颜打了通电话,姜颜对她说她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情,飞到港城了。
 林如延接着打了个电话给谢西逾:“谢哥,你问问顾溪,见到姜颜了吗?”
 谢西逾挑了一下眉,顾溪摇了摇头,他好整以暇:“没有。”
 “哦,那让她帮我留意留意。”林如延说道,叹了口气,“麻烦了。”
 电话挂断。
 顾溪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们到底怎么了?姜颜怎么总是躲着林如延啊,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吵架了。”谢西逾淡声说。
 顾溪疑惑:“啊?”
 谢西逾弯唇,低头凑近,脸偏向一侧:“亲一口,就告诉你。”
 傍晚去公园散步,这是小区外的一家公园,常有很多人来散步,这个点人却并不多。
 等到走到暗一点的地方,顾溪才勾住他的小拇指,脚踮起来,莹白的脖颈拉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一触即离的吻。
 “你告诉我。”她说。
 周围传来数道脚步声,顾溪立刻松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前面。走了一米远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谢西逾。
 男人黑沉的眸中弥漫着笑意,舔了舔唇,空气中暧昧的热度没散,他细微的磨了磨牙。
 果然还想着这事儿。
 几步走到她身边。
 谢西逾轻笑了笑:“林如延刚入学庆大的时候,在学校论坛发了个帖子,被姜颜发现了。”
 顾溪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姜颜确实没有和她说过,她想了想,问:“所以,姜颜发现了这个帖子,直到林如延一直喜欢她,所以才会这样?”
 “嗯。”谢西逾的目光锁住她的脸,没过几秒,顾溪的脸上浮现出心虚的表情,指尖掠过她的脸蛋,突然问:“你不是也发过帖子?08,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我。”他伸手揉了揉她红彤彤的耳朵,低声问道,“为什么。”
 他的生日是8月8日。
 他的球衣是8号。
 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通过08这个数字连接起来,顾溪想和他有点联系,她自欺欺人的联系也好。
 至少,她不是他世界里的过客,她会留下那么点儿念想。
 更因为。
 她在新荷再次遇见他那天是2008年8月28日。
 顾溪踮起脚,在他脸侧啄了一下,莞尔笑道:“因为是你。”
 中午,顾溪和何煦约着在商业街一家烤肉店吃饭。
 路途有些远,正值中午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拥挤异常。京城的司机开车都比较快,踩刹车时又快又狠,人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又往后。
 顾溪下了车,有点晕车,脸色不是很好,后背涔涔地冒着冷汗。
 “溪溪,怎么感觉你没精打采的?”何煦向来直来直往,一旦有困惑绝不会憋在心里,“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顾溪还真算了算日期,脸红了一下,坚定地说:“没有。”
 何煦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顾溪喝了口水,缓了缓:“我只是晕车了。”
 “不过我看谢爷那样,就像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他是不是有点凶啊。”
 “也没有吧。”顾溪顿了顿,回答,“他挺温柔的。”
 何煦:“……”
 也就你觉得温柔吧。
 这个世界上能说出谢西逾温柔的人,恐怕就只有顾溪了。
 何煦吐槽:“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顾溪眨了眨眼,抱着何煦的手臂撒娇:“因为我喜欢他啊。”
 “是是是。”被塞了满嘴狗粮的单身狗连连点头,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我早就知道了。”
 两人走出商场,何煦坐地铁离开,刚离开一会儿,顾溪的面前停着一辆车。
 顾溪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谢西逾刚从队里回来,穿这件短黑t恤。
 顾溪偷偷的瞥了眼他。
 男人嘴角的笑意没下来过,薄唇微微上扬,整个人连头发丝儿都是愉悦的。
 很少见到他这幅模样。
 顾溪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西逾凑近她,侧着脑袋盯着她的耳朵看了几秒,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见到你高兴。”
 “安全带系好。”
 顾溪毫无头绪的系上安全带,他每天都能见到她,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她的目光悄悄的往他侧脸探了一下。
 睫毛轻眨了眨。
 奇怪。
 谢西逾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子往上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和精致的腕表。头发长了一截,黑发细碎地搭在额前,额头、眉眼却一览无余,身上的少年气很干净。
 视线往下移了一点。
 男人的喉结微突,突出诱人的弧度,在车窗光影的变换下愈发清晰。皂角和薄荷味传来,夹杂着些许淡淡的烟味。
 谢西逾挑了下眉。
 他早就注意到她的视线了。薄唇勾着,没有戳破。
 车停在了家门口。刹车时,视线对上,他黑眸弯弯,瞳孔里倒影着她的影子。
 顾溪怔了怔。
 红着脸瞬间收回目光,头垂下来,指尖揪着裤子口袋边的线头,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孩。
 只听见他轻笑了几声,喉间滑动一阵,漆黑的眼紧锁住她,“看够了?”
 顾溪下意识:“嗯。”
 下一秒,她的脸涨的通红,意识到说了什么,整个人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儿,眼睫不住的乱颤。
 谢西逾单手解开她的安全带,笑意在唇角漾开,“嗯?”
 顾溪抬头眨了眨眼,决定装傻来躲过他探究的视线,她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啊。”
 一通对话十分无厘头。
 顾溪将安全带放好,欲拉开车门下车。
 谢西逾俯身,勾着唇笑了笑,大腿往她的腿上靠了靠,身子贴了过来:“顾溪。”
 他侧着头,下颌线条锋利显眼,唇跟着吻了过来,轻轻的厮磨着她的唇瓣,呼吸透过胸腔,在耳边放大,一下又一下。
 顾溪稍稍瞪大了双眼,睫毛睫毛颤动一下,白皙的指尖抓住车座,指甲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没敢动。
 被迫承受着他带着欲的吻。
 第一次接吻时他小心翼翼又温柔,直到这么多次后,总能游刃有余地找到她的敏感点。黑眸沉沉,好几次差点把她吻得掉眼泪,脖子有些酸。
 他的大掌揽过她颈后的一小块肌肤,指尖找到一处支撑点。
 摁着没松开。
 ……
 车缓缓开到地下车库,车库里的灯有些暗。
 四周没有什么车辆。
 谢西逾将车门打开,女孩身上只盖着一件黑色的单衣,男士外套披在她身上有些大,衣摆向下将大腿包裹住。
 呼吸均匀。
 他唇角向上轻挑,将人从车里抱出来。
 顾溪醒来后,躺在他家里的床上,除了头有些沉外,腰酸背痛睡得很不舒服。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悬挂的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你做噩梦了。”
 嗓音低沉带着笑意。
 手却不是很安分,贴着她的脊柱往上滑。
 炙热的体温贴上来,顾溪脸红了。敏锐的感官瞬间放大,好像精神力高度紧张集中,细小的动静汇成一串电流,又痒又麻。
 谢西逾坐在她床边,柔软的被褥下陷一块,他长腿一勾,压在她的腿上。
 顾溪抬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揉了揉:“洗澡。”
 “乖,再等等,就抱你去洗澡。”
 小姑娘刚睡醒,人有些懒。
 黏糊糊的,也乖。
 她手掌撑在床上,弯着没动,掀开被子的时候有些困难,脚往上踢才把被子给踢开。
 然后微微俯身,过去亲他。
 谢西逾“啊”了一身,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别咬。”
 顾溪坐着没动,收回向前靠的上半身,一双眼睛黑澄澄的,隐隐约约有光亮,像是盛满了星空的夜。
 谢西逾舔了舔唇,喉咙有点痒:“刚才梦到了什么?”
 顾溪愣了几秒,回答道:“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的手臂伸过来,她没躲,瞬间被他圈在怀里,一抬眼就能够看见他直白的目光,还有眼底尚未消散的笑意。
 两个人贴的很近,彼此的体温也很暖。
 顾溪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小时候我住在京城的四合院,后来到了初中,邻居住着的大爷大妈总问我,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那时我不相信。”
 短短两个钟头。
 她梦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
 四合院里,那些邻居的议论。
 每次放学背着书包下课,顾溪总能听见,大概是觉得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那些大人总是在她耳边说着坏话,从来不掩盖什么。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都懂了。
 或许那时还听不懂,但是听了过后记在心里,长大也懂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瞒着所有人的暗恋,她清楚地记得。
 谢西逾在她头顶揉了揉,手臂的力度收紧了些。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初中,你穿着校服,站在校门口那个雕塑的台阶上,手举着奖杯,和一群校领导合照。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你,个子很高,眉眼懒散,站在那里一副松散闲适的模样。”
 “那时我就知道,我毫不起眼,和你完全不是一类人。后来初中升高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谢西逾挑了下眉,突然问道:“比如呢?”
 顾溪顿了顿,挪过去环住他的腰,然后小声说:“家庭。”
 她抬了抬眼,伸手在他腰上挠了一下,瘪着嘴有些不高兴。困意倒是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一种无言的酸涩感。
 “后来我转学,去了新荷,我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你。”
 她说,“那是我刚进班第一天,你坐在我的后排,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只手压在后脑勺。这是我时隔两年再次遇见你,那个时候,也没有忘记。”
 ——这个世界上许多离别就是永远,她从来不敢奢想能和他再次相遇。
 谢西逾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言不发。
 顾溪说了很多,那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事,还有那些关于十七岁的少女的心事。
 高三那年,顾溪像世上所有听话懂事骨子里叛逆的乖乖女那样,暗恋九中谁也不敢招惹的混不吝。
 少年本是天之骄子,却因家道中落被发配偏远小镇。偏执、狂妄、痞气,人人喊打,前途一片昏暗。
 她的心事暗无天日,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窥见天光。
 所以,高考结束后谢西逾才看见了那张毕业留言簿上的字——“那年夏天蝉鸣很轻,风很盛,暗恋是这世间最轰烈的事,可你根本不看我。幸好,你并不知道我偷偷喜欢了你多少年。谢西逾,祝你金榜题名。”
 他不知道的是,顾溪早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暗恋了他好多年。
 而他,在错过后,花了数年才发现她暗恋过他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谢西逾轻笑几声,胸膛细微震动:“那天我醒来,看见了你,穿校服扎着马尾辫,表情有些慌张,所以问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说着,谢西逾突然低啧一声,有些懂了。
 他懒笑:“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年是2008年,夏天,在新荷。
 十八岁的少年懒散的靠在小巷边,衣摆扎进深色牛仔裤里,体态修长,一根烟无比娴熟的叼在唇边。
 离经叛道又痞懒。
 勾着唇角说:“没兴趣。”
 她又像从前那样,只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他。
 光影飞快变换。
 十六岁的少年捧着奖杯,身形拓跋,蓝白校服,黑裤,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上合照。
 人群中。
 光芒耀眼,独一无二。
 女生背着书包匆匆经过,皮肤白皙,马尾辫轻轻扫在肩膀上,扫过不知不觉脚步放慢。
 夏风很盛,蝉鸣很轻。阳光热烈,洒在脸上微烫。她回过神,抬头眨了下眼,差点和少年的视线正对上。
 她飞快地低下头,而他散漫地收回视线。
 两人目光错开。
 这是故事的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