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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相

 几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江迟的最轻,只是衣服被划破了好几道。
 阮棠拉着他去自己家上药,一边脱他的衣服一边碎碎念。
 “阿迟哥哥,你打架归打架,可不能让自己受伤呀!”她拿着药膏在他脸上涂,“都快破相了,怎么能打脸呢?!”
 那些人真是太坏了!
 江迟吸着气,应了一声,“知道了,小管家婆!”
 阮棠做了个鬼脸,“好了,快点脱衣服,给你身上擦药。”
 听了这话,江迟的脸瞬间爆红,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用了吧!我回去自己来就成!”
 他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能在她面前……脱衣服!
 阮棠眨眨眼,在他的后背上戳了一下,“你自己够不到呀,快点脱。”
 男子汉大丈夫,脱个衣服怎么磨磨蹭蹭的!
 江迟面带犹豫,“不好吧……”
 被她看一下倒是没啥,主要是现在刚打完架,身上青青紫紫的,肯定不好看啊!
 对了,他昨天洗澡了没有?洗干净了吗?他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阮棠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耸了耸肩,“阿迟哥哥,如果有淤青要尽快揉开的,不然会更难受的,你不用害羞的。”
 害羞的江迟两手护着自己的领口,不让她碰到,活像是个害怕被侵犯的小姑娘!
 阮棠笑得浑身都在抖,“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要强……咳,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江迟看她一眼,松开了手,拉开了校服拉链,把上衣脱掉,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阮棠别开眼,手指松了又紧,去药箱里拿了跌打药酒,在掌心化开,然后涂到了他的身上,用力揉开。
 “用点力。”
 阮棠瞪他一眼,“这个姿势不好用力呀,阿迟哥哥去床上趴着,快点!”
 趴在床上的江迟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阮棠犹豫了一下,骑到了他的背上,专心致志的揉着大片的淤青。在她看来,这样的姿势没有什么不对,妈妈就是这样教她的,可在江迟看来,这个姿势就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
 尤其是这个时候,梅丽莎推门进来了。
 很显然,她并没有料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两秒,迅速捂着眼睛退了出去,“噢,打扰了,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阮棠:???妈妈你看到了什么?
 江迟:……我觉得梅阿姨可能误会了什么。
 然而,他没有办法解释,将错就错吧!误会这种事,只可能越抹越黑。
 “继续吧!”
 当江迟拎着书包出来的时候,梅丽莎看了看表,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挺快。”
 阮棠把人送走,一脸的莫名其妙,“妈妈,你在说什么?”
 她解释了一遍江迟跟她回家的缘由,阮宸就进门了,正好听到打架那一段,“哼”了一声,“那小子又打架了?”
 阮棠认真的纠正他,“不,阿迟哥哥是为了保护我,不然也不会惹上麻烦!”
 “嗯?”梅丽莎的重点明显不对,“为什么突然不喊迟迟哥哥了?”
 “太肉麻了呀。”阮棠捂着脸,脸都红了,“总觉得,像是小朋友一样!”
 梅丽莎&阮宸:等等,难道你不是小朋友吗?
 十一岁的小朋友阮棠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估计着时间差不多,给江迟发了条短信,“阿迟哥哥,你到家了吗?”
 可是,她没有收到江迟的回复。
 十分钟后,江迟依然没有回复。
 ——
 江迟站在家门口的树影下,看着母亲从那辆熟悉的车上下来,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乔南就进了家门。
 这辆车他之前就见过,大概是男孩子天生对于汽车的敏感和兴趣,他当时就记住了车牌和型号,现在一看,只觉得心凉。
 他无知无觉的站在门口,甚至没有听到短信的震动。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他才迈开步子进了门。
 江迟不久之前给父母发了短信,说自己在阮家,和妹妹待一会儿,所以还没有人发现他回到了家里。
 乔南的衣服在客厅,江河的公文包也在沙发上,江迟看了两眼,悄无声息的上了楼,站在书房门口,听着门里的两人谈话。
 “他又来找你了?”这是江河的声音,沾染了烟草的气息,变得沙哑低沉。
 “……是。”
 “你会和他走吗?”
 “不会。”乔南停顿了两秒,“江河,我也不想这样。”
 里面传来了低沉的咳嗽声,听得江迟心神俱颤,身体里的血液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他见过阿迟吗?他知道你给他生了个儿子吗?”
 乔南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没有,我没有告诉过他,他以为……那是你的儿子!”
 “……那你小心一点,别让阿迟看到了。”
 “好,我知道的。”
 屋里顿时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江河开了口。
 “南南,你还爱他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江河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叹了口气,满是疲惫的摆摆手,“算了,你去休息吧!”
 乔南从书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江迟。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显得十分尖利,“江迟?!!!”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听到声音的江河大步走了出来,看到的就是一脸木然的儿子。
 江迟缓缓抬起头,只觉得楼道里的灯光白的有些刺眼,他低下头,两手攥紧,指甲陷入了皮肉之中,钝钝的疼。
 有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了出来,一点一滴,落在了地上,在空荡荡的安静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江河想要去拉他的手,“阿迟,我带你去包扎!”
 江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眼神里透出空洞和绝望。他直接躲开了男人的手,漠然的看着他。
 这个人做了他十几年的父亲,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比母亲还要多上几倍。
 他常常会感到自豪和得意,他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温和,强大,财富和地位一样也不缺,在外能管好一个公司,在家能照顾好妻子和孩子。
 这个人满足了他对父亲的所有幻想,可事实上,这只是个谎言。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父亲。
 江迟后退了一步,觉得有些荒诞。
 他耳边嗡嗡作响,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整个人处于一种防备的姿态。
 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是你的儿子,是吗?”
 江河愣住了,想要摸摸他的头,却被躲开了。
 “……你,听到了多少?”
 江迟笑了一声,声音里全是冷冽,“我不仅听到了,我还看到了。”
 “我看到,”他的目光转向母亲,“我看到你从车上下来,之前也看到过,不过没今天看得清楚。”
 “我不是你的儿子,是吗?”他的目光落到江河身上,“我是我妈和别人生的……野种?”
 他是母亲外遇的产物?还是在父亲之前,她就和别人纠缠不清?
 乔南红了眼圈,不知所措,直接举起手,一个巴掌差点落到江迟脸上。
 “你胡说什么!”
 江河拦住了她,对她摇摇头。
 江迟的表情无喜无悲,“你还想打我?是因为我揭穿了你的遮羞布,让你觉得难堪了?”
 “江迟!别这么和你妈说话!”
 江迟静静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母亲,低低的开口,“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那我的父亲是谁?”
 乔南肩膀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江迟最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没有回答的江河,转身离开。
 他脑子里的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很多他忽略的细节一一浮现出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父母有过任何亲昵举动。
 他和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
 父亲经常加班睡在公司,就算回家也是分房睡,理由是怕打扰到母亲休息。
 现在想起来,蛛丝马迹太多了,只有他一个人视而不见。
 江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滑坐在地上,倚着门,放空了思绪。
 原来他是母亲和别人生下的孩子,而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做了接盘侠。
 为什么母亲不能嫁给自己的生父呢?如果相爱,为什么要嫁给别人?如果不爱,为什么现在还要联络?
 如果父亲不是他的父亲,母亲也从未对他坦诚,那么,在这个家里,真的有人爱他吗?
 如果他今天没有听到这一幕,他们是不是打算瞒他一辈子?
 他想着想着,想到了自己的名字,眼眶突然一酸。
 原来他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从名字就能看出来。
 是他迟到了吗?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心情低落的江迟抱住膝盖,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学。
 整整三天,他滴水未进,不吃不喝,顺便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的干干净净。
 他厌恶这里的所有东西,他厌恶所有的虚情假意,什么善良的谎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对他来说,都和背叛一个意思。
 或许对于很多年后的江迟来说,这些不过小事而已,最多一笑置之,可是十三岁的江迟做不到。
 没有人来和他解释什么,乔南觉得小孩子不该管大人的事,说了他也不会懂,而江河,他没有任何立场说话。
 他劝不动乔南,只能沉默的把食物放在江迟的门口,等他自己想通。
 江迟想不通,他痛恨任何形式的欺骗。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合起伙来创造了一个美好的假象,现在假象破裂了,他的家也没了。
 他什么都没了。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