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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6节

  颜父转身,见到他这样上来就指着他的鼻子:“让开,我数三声。”

  颜泽害怕地摇着头,把门抵的死紧。

  颜父气得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就扔了过来,等扔过去才发现是自己平日桌上放的镇纸,那分量不轻,一下砸在颜泽的眼眶上,登时破了皮,血淌了下来。

  颜父被吓了一跳,颜泽自己则是觉得挨了一巴掌一样,脸上一下刺痛,就有什么流了下来。

  颜父慌乱地去扶颜泽,颜泽摆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摸到了一手血。

  颜母在门外一边哭一边大声拍门。

  一时间,整个家里混乱成一团。

  颜泽终于是没阻止他父亲,当时被砸得有些懵,被颜母按在怀里,一边哭着用纱布按着眉骨上的伤,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颜父抄起门口的高尔夫球杆,一下下狠狠地向着颜向林抽起来。

  想要上去挡,却被颜母死活扯着不肯放手。颜母又去拉颜父,却根本拽不住这个发怒的男人。

  自己父亲年轻时曾是军队里的,是入伍的军人,这颜泽是知道的。这个身份一直延续到他四十岁生日,这才退伍,跟着母亲一起去做生意。因此在颜父的骨子里,保留着一股军人的果决和狠戾,也有着那个年代人所不可轻视的道德标准。

  在他们这一代人里,或许准则已经变了。

  可在老人的眼里,他们依旧用当年的眼光去看这些。

  这些事,都是在很久很久之后,颜泽才明白过来的。

  如果说年轻的人追求自由,不能理解父母迂腐保守的眼光,那么反之一样,父母也同样在受着和他们一样的折磨。两代人之间,究竟谁对一些错一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时代在变,人也总在变。

  只是那个时候,颜泽明白得还太少太少。

  他看到颜向林被抽却躲也不躲,只低着头咬着牙,没几下就被打得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颜父却像怎么也不够一样,抽得一下比一下狠。

  颜泽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一直在哭,只觉得耳中四处八方都是声音,乱哄哄的。

  颜向林躺在地上不说话,只抱进自己从喉咙中发出沉闷的□□,而颜母早就哭得不像样,也不顾自己了,上去紧紧扯着,抱着,拦着颜父,不让他再动手。

  “向林!你说两句话!说你是胡说的,快说呀!”颜母哭喊道。

  连颜泽也爬过去哭:“哥,哥哥你没事吧?哥?”

  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颜父有一瞬间的眩晕,只觉得好像不在真实世界。他想,我这是干什么呢?

  就是那一下的眩晕,让他没有站稳,向后面倒去。

  颜母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人,吓得叫了起来。颜向林紧接着爬起来过去,将父亲扶着坐在沙发上。

  再转头看地上的哥哥,头上身上都湿透了,满是汗,抱着肩膀蜷缩着,仿佛已经疼得受不了。

  江城给颜泽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没有一通打通。除了一开始他说了没两句被挂断的那通。

  他知道肯定出事儿了,而且事情肯定不会小。否则颜泽不会一整天到这个时候,都没有联系自己。

  之后他也不是没给颜向林打过电话,只是也同样没人接。

  江城大概猜到,事情有可能往棘手的方面去了。

  时间好像重新回到好几年前,他第一次出柜的时候。到处病患马乱,辱骂,苛责,压力,和爱人的疏离。那时候秦练就是被迫出柜,而如今颜泽也是。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秦练的出柜有更多的人关注着,评判着。而作为秦家的继承人,承受的可能远远不止这些。而如今颜泽,虽说不一定被家人知道了……

  不,一定是知道的了。

  否则两人怎么会都一点消息也没有?颜向林不会把颜泽抓回去关着,只要颜泽不同意,他不会那么做。

  江城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不知什么时候烟灰缸里已塞满了烟蒂,而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迫不及待,等得几乎要疯了。心里有一千种猜测和设想,却没有一种能够验证,得到答案。

  第五十七章

  江城和颜泽的这个柜,虽出得轰轰烈烈,但也压制得很快,不到第二天就彻底平息下去。但每个圈子毕竟有每个圈子的热点,江城和华易作为游戏界和设计行的翘楚,在两个圈子嘴里早就传了千八百遍,偏偏极少人知道那个和江城一起的实习生是谁。

  除了和颜泽一起实习过的分公司策划组,以及方少铭。

  当晚,江城一根根抽烟时候,方少铭就挂了个电话:“给你指条明路吧,颜泽他公司里,记不记得有个叫祁阳的?”

  江城略想了一下,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没吭声,等着他往下说。

  方少铭在那边笑笑:“他曾找过我,拿着你和颜泽的照片,说想跟我做个交易……”

  “事情是你做的?”江城的声音瞬间沉了几分。

  “不不,我太伤心了,好歹这么多年的对手,你怎么对我连个基础的了解也没有?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要想做,早八百年就做了,干嘛等到现在?”方少铭说道,“只是我不买他的账,自然有人买。”

  “跟颜泽联系频繁,又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老同学。”方少铭的声音稀松平常。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江城整个人都有点失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少铭奇道,“颜泽的确受到牵连,但只要以后他不做这一行,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至于你,有人给我一把菜刀去杀龙,我不愿意,但也不至于拦着别人犯傻。”

  江城哼笑了一声,没有多说话,挂了电话。

  祁阳,是的,他不仅记得,现在慢慢想起来,印象还非常深刻。当初自己手上是有祁阳借着肖茵往上爬的证据,本来能靠着华易这棵大树威胁他。但如今……祁阳肯定是跳槽了,可跳到哪里去了呢?

  另一头,方少铭挂了电话,摸了摸腿上躺着的女人:“满意吗?”

  肖茵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会自己动手。”

  “这叫借刀杀人,第二式。”方少铭笑嘻嘻地说,伸手梳理着她的长发,“你就放心好了,如果不出我所料,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祁阳迟早要跌。那时候,你想怎么落井下石就自己来,不是更痛快一点?”

  肖茵有些犹豫,慢慢地从方少铭腿上爬起来,她穿着简单的布偶碎花睡衣,还有熊头毛绒绒的拖鞋,眼神迟疑:“少铭……有时候,我挺怕你的。”

  方少铭扬了扬眉毛:“怕我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做事挺有一套,特别狠。谁要是被你盯上了,就会死得很惨。”肖茵说道。

  这话似乎让方少铭十分愉悦,笑了起来:“怎么会。你看我和江城多少年的老战场了,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说起来,颜泽才是惨的那个吧?江城把自己藏的那么好,在他面前只露出阳光下那张脸,纯良又和善,颜泽那小子,只怕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肖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噗嗤笑了出来,上去扯了扯他的脸。

  方少铭任由她把自己一张俊脸扯得变形,茫然道:“你笑什么?”

  “突然又觉得,你还是挺可爱的。”

  这个晚上,江城和方少铭过得都不算太坏。

  唯独颜泽,几乎一宿没睡。他是在医院陪哥哥过了这一夜的。

  早晨的时候,颜父颜母就回去了,他给颜向林擦了擦手背,脸颊,又去买了热粥水果,这才红着眼眶重新爬在床边,像只可怜的小动物。

  过了一会儿,想起手机没有电,又给他和颜向林的手机冲上电。不一会儿,两人的手机相继开机,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蹭蹭往里跳。

  颜泽知道江城在找他,但之前他实在没有心情,也顾不上江城。现在看到江城的名字,整个人就有点呆呆的,傻傻的。

  他回拨过去。

  江城几乎是秒接:“喂?小泽?你在哪儿?”

  “我……我在医院。”

  江城那边顿了一下,立马急了:“哪家医院?你是怎么了?”

  “昨天……我昨天回家……然后我爸妈……”颜泽支支吾吾说不完整,语言能力像失去了一样。最后干脆闭了嘴,“我在第三医院。”

  而江城那边则是咯噔一声,知道这回颜泽家里是出事了。心里登时百味杂谈。不知他爸妈知道没有?什么反应?颜泽在医院……是很严重?是被爸妈……不,只会是被爸妈。

  想到这里,江城是彻底没耐心了:“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一趟。你爸妈不在吧?”

  颜泽低声嗯了:“他们刚走,下午之前应该不会来。”

  江城挂了电话,几乎是飙车到了医院。

  等推开病房门,第一眼就往床上看去,却看到恹恹的脸色苍白的颜向林,而颜泽正在一旁给他哥喂粥,两人琴瑟和鸣,兄弟情意融融。

  江城不禁失语。

  颜向林醒了没多久,看到江城那张脸,表情立马就变得古怪,只是神色依旧恹恹,朝着门口摆摆手:“你们出去谈谈吧。”

  颜泽有点犹豫地看了哥哥一眼,直到颜向林又催促了一声,这才把碗塞到他手里,自己出去了。

  两人在走廊上无语了一会儿,还是江城先开了口:“吓死我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哥受了伤?”

  颜泽点点头:“大概我早上没睡醒。”

  “……”江城又问道,“那他是怎么回事?我以为躺在医院里的会是你。”

  “你诅咒我啊?”颜泽有气无力,摆了手势表示别提了,“我爸妈看到了新闻,火山还没来及爆发,我哥忽然就他妈出柜了,我都吓了一跳。本来要爆发的火山口被他活生生堵上,能不爆发么?”

  “他出柜了?”江城也有些讶然,“他这是……临时做的打算,为了你?”

  “嗯,可以这么说吧。”颜泽的目光沉了下去。

  “别难过。迟早要有这一天。”江城伸手放在颜泽的头顶上,目光温和,好一会儿又低声说道,“长兄如父。颜泽,你很幸福。”

  “我知道。”颜泽勉强笑了一下,“你那边怎么样了?公司没有事么?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

  “你急不急的你们公司有个叫祁阳的人?”江城单刀直入。

  “记得。是他?操,我平时对他可不错,干什么针对我?”颜泽气道。

  “他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没看这次的新闻你根本就不是重点?”江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抽出根烟想点,但又想起这是医院,干脆作罢,“他一直想把我拉下来,以前合作过不少案子,我觉得他这人人品不行,一直没有提拔过他。之前他申请调到本公司的表,也是我亲自拒绝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有能力担任策划组经理的人,只不过有我压着他,他动弹不得而已。”

  颜泽听了这话不禁翻了个白眼:“他当全公司的人瞎么?也不知是高看了自己,还是低看了你,不管哪一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使出来,他在华易也没法待了。”

  “他摸黑了华易,当然也是跳槽了。这回的手笔,算是临走前给华易的报复吧。这个人,气量太小,将来走不长远,也就在这了。”江城沉沉地说道,“其实,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是方少铭告诉我的。”

  “他又怎么知道?”颜泽奇怪道。

  江城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颜泽讲了。

  颜泽点头表示了解:“方少铭这样的,才配跟你斗嘛。”

  江城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说:“走吧,我也得跟你哥亲自道歉。以前不管怎么说,这回我是真要谢谢他。”

  江城转身走了两步,颜泽却又在背后叫住他。

  “喂。”他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出柜?”

  江城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哥哥的苦心?颜泽,也该长大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能看到的就只有眼前这些么?”

  说完推开门进了房间。

  颜泽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落寞,又有些茫然。江城的话,有一个瞬间狠狠地戳了他一下,他说不出话来。

  江城在房间里和颜向林谈了很久,颜泽就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吹风,不太想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从后面摸了摸他的头:“别站着吹,要感冒的。”

  “我哥哥他……说了什么?”

  “他说,长兄如父,不是今天也会是别的什么,他总要护着你的。”江城笑道,声音温柔好听。

  “我就知道他这么说。”颜泽望着远处的一棵树,树上一直麻雀蹦蹦跳跳,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他从小就这样,宠我,甚至纵我。才让我今天无法无天。”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听风吹草动,树叶摇曳。

  然后江城说:“我要走了,也快到中午,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你自己吃点,给你哥带点,别委屈自己。你爸妈也快来了,我先不多留了。”

  颜泽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没有转身摆了摆手:“好走不送呐。”

  “样子。”江城忍不住揪了一把他的耳朵,“不用担心,万事有我。从此以后,你不是只有你哥哥,放心地依靠我。”

  第五十八章

  颜向林住院期间,父母虽依旧常来看他,一家人的气氛却极为古怪尴尬。尤其是颜父,板着一张脸,时常一干坐就是一下午,而颜母则唉声叹气,甚至偷偷背着擦泪。

  有两人在这里,连颜泽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好几次想和哥哥贪心,但碍于父母,最终又只能作罢。

  颜向林有些惶惶然,这一天趁爸妈不在,拉着颜泽说道:“你……你去看看他。他找不到我,心里要着急的。”

  “我都跟他说了。”颜泽反手握住哥哥的手,拍了拍,“放心吧。他说他等你回去,给你做银耳醪糟吃。”

  半天没听到动静,颜泽一低头,见到颜向林眼眶竟有些红。颜泽愕然,再看过去时,颜向林又神色如常地躺下了。

  一连四五天,外头的腥风血雨颜泽是半点不掺和了。刚开始方少铭和知青或凑热闹的人还会给他打电话,后来他干脆关了机,世界一片清净。

  他一边寻思着找个由头回去住两天,却又收到江城的微信,说让他先回家,不要过去了。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为什么两人,始终不能像并肩战斗一样面对所有的事情?

  心中又忍不住想,如果是一个能和江城比肩的人,譬如颜向林,两人恐怕出事时就是另一样的态度。

  不管于颜泽,还是郑易池,颜向林和江城在他们的感情中总扮演着强势的一方,或许担惊受怕的是自己,站出来承担风雨的却总是他们。

  四五点钟的太阳,柔和而洁净,照在青绿色的医院窗帘上,如潺潺流动的水。颜泽眯起眼透过一缝望着外面的天,心中想:要变强,要长大,要尽快成为独当一面的人。好为这一段得之不易的感情,筑起更坚固的壁垒。

  日子过得飞快,半个月过去,很快就到了学期末。这一次考核与答辩结束,接下来就是撒泼打滚的日子了。

  颜泽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或者如释重负,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只有对这四年的不舍,以及平静地期待。

  他知道自己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这一年,是他大学四年变化最大的一年。从任性无知,到懂得思虑和体谅,到明白去看是非。其中江城带给他的改变更是不用言明。

  穿着学士服,笑着看向镜头的那一刻,颜泽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人生真正在一点点地走上正轨。他顶着学士帽,望着碧蓝的天空,心里突然特别想江城。

  当天晚上他就拿到了毕业照电子版,他自己迫不及待地洗了一份,微笑着在照片背后写了一句话,画上一颗心,然后寄给了江城。

  两天后,他接颜向林出院,接到了江城的电话。

  颜泽给颜向林小心翼翼系上安全带,这才捂着话筒跑到一边:“喂?”

  那边的人声音笑笑的:“快一周没见到你了。”

  “就知道你会打电话来。”颜泽笑道,“我今晚打算过去。”

  “好,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反正你差不多都会做。”颜泽说道,“我不挑食。”

  江城于是应了一声。

  “公司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之后应该不会再忙。听说向林今天出院,本该去看看,但是你一家人肯定都在,我也不方便。”

  颜泽当然知道他指什么,默契笑道:“放心,我会跟我哥说的。其实他心里,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怪你了。说不定已经认同你了。”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江城忍不住笑。

  “跟你学的。”颜泽又跟他无意义地口水战了一会儿,说道,“不跟你说了,我爸妈要等急了,我现在接我哥回家呢,晚上等我啊。”

  “行。”

  挂了电话后,颜泽心情很是不错,一路上都唱着小调。下午一家人简单吃了一顿饭,颜父依旧是寡言少语,饭桌上虽如常说着平日的话,气氛也不禁比往常冷了几分。对于颜向林出柜的事,更是绝口不提。

  颜向林和颜泽倒是不在意,他们知道要父母接受这样的事,不能讲道理,更不能硬来,需要的是时间的缓冲。

  用餐过后,颜泽洗完锅碗,就溜到了颜向林房间里。

  见到哥哥正靠在床边看书,眼眶就有点红,自然而然回到了小时候爱粘人的性子,主动蹭上去,打滚似地钻到颜向林怀里。怎么也不够,又挨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撒娇道:“哥……”

  “又撒娇?”颜向林微微笑着,伸手摸了摸颜泽的耳朵,“这回知道哥哥的好了?多久没有这么赖人了?”

  颜泽沉默了一会儿,又蹭了蹭:“对不起嘛。”

  “跟我道歉什么?”颜向林奇了,不禁放下书,觉得好笑,“小时候欺负我的还少?哪次不是我让着你。要不是我纵你,你也不是现在这样。”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将来肯定也会更好。”颜泽拽着哥哥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目光清亮,“哥,你跟爸妈……说得那些话,是那天忽然就决定的吗?”

  颜向林却摇了摇头:“那一阵,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对劲。其实我是在想,我想了很久,心里也很挣扎纠结。但是就是在那一天,看到你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才豁然明朗。小时候一直跟在屁股后头叫哥哥的小奶猫,是真的长大啦……”

  “长大了,就要有成年人的担当和思虑。”语气一转,颜向林的声音严肃起来,谆谆教诲,“这一次,哥哥替你顶了。只要这个坎一过,这条路就打开了。以后你想跟家里出柜,就不会再像我今天这样……但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颜泽凝视着他,点了点头。知道如果没有颜向林,自己恐怕就是这个下场。他甚至和郑易池这半个月都没有音信,问起他往后怎么办,颜向林也不说明话。如果换做是自己,一想到和江城会有那种无疾而终的可能,颜泽就觉得无法忍受。

  颜向林又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哥哥的事情哥哥自己操心,你呢,把自己安置好,我就宽慰了。”

  厨房的一盏灯亮着,客厅却是黑的。无他,因为江城买了一堆菜,从下午天没黑起就开始做,一直到现在天色青黑,客厅的灯都没来及开。

  菜样并不多,只是颜泽平日喜欢吃得菜,大多都折腾时间,慢工细活。江城也不急躁,一边慢条斯理地做饭,时不时按一下案台上的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或电话。

  他什么时候这样等过一个人?

  江城洗了洗手,打开厨房的窗户,靠在一旁抽烟。

  很多很多年前了吧?或许有这样的心思。

  喜欢一个人,视若珍宝,期待而小心里,又带着一份不确定。动情之际,甚至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全捧上来,给他挑。

  门铃响了两声,江城神游回来,立马掐掉烟,关了火,一边把围裙脱掉一边团着擦了擦手,过去开门。

  黑灯瞎火的,他依旧是懒得开灯,心口里一下下缓慢地跳着,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门一开,熟悉的身影和气息就扑面而来。

  也不管他一身油烟,一手鱼腥,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唇不论先落在哪里,先胡乱地亲过去再说,然后一片兵荒马乱里去找他的唇。

  江城乍一下被太过热情的吻弄得喘不过气来,却也是像干涸多年的柴薪,一点就着。也不顾门开着,风吹着,颜泽身上冷飕飕的,只顾着把人抱紧了,勒紧了,反客为主地压到墙壁上,恶狠狠地接吻。

  两人呼吸都是粗重,不一会儿就缠到了一块儿,不分你我。

  江城低头去看,颜泽的一双眼在黑暗中映着淡淡的月光,亮的出奇。那里头一心,一意都只有自己的影子。

  心中大动,一时间觉得有海上生明月,万里春风入户的感觉。

  手缠着手,腿缠着腿,嘴唇还不知足地一下下缀吻。

  江城声音不禁有些低哑,带着沙沙的性感:“怎么这么晚?”

  “陪我哥。”颜泽喘息道,伸手去摸他的眉毛眼角,又是忍不住地情动,踮起脚尖去吻他,情不自禁又说,“你怎么这么好看。”

  江城被他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可爱发言逗笑了,跟他蹭着唇角,耳鬓厮磨,谁也不愿意先放开谁。

  颜泽抽了抽鼻子:“你做了什么?好香。”

  “糯米丸子,清蒸鱼,粉蒸肉,鸭子汤。”江城每说一个菜名眼中笑意就加深一分,以至于最后,不等他再说下去,颜泽已经口水哗啦,眼冒金光。

  刚才的嗜足后也顾不得眼前这道“大菜”,挣脱着就要去厨房,却被江城一把扣着腰拉回来:“哪儿去,有奶就是娘?”

  “娘。”颜泽立马迫不及待叫了一声,把江城叫得一愣,连忙拨开他扣在腰上的手,一扭就返身跑走了。

  江城哭笑不得,只觉得颜泽就像一尾小鱼。只得在后边亦步亦趋:“别动蒸锅里的,还没到时候,小心烫到你。”

  “能吃的是哪个?”颜泽在厨房里蹦跶来蹦跶去,像只馋嘴的猫面对一大条鱼不知从哪儿下口。眼盯着放在案台上的糯米丸子,就伸手想去抓,被江城一筷子敲到手背上,“不许偷吃!”

  “那你什么时候能好啊?”颜泽很不甘心。

  江城好笑,又弯腰在人嘴上亲了亲:“冰箱里有蜂蜜蛋糕,先吃点,再等一会儿。”

  第五十九章

  江城和颜泽这顿饭一直迟到了晚上□□点。尽管肚皮鼓得要爆炸,颜泽却依旧嘴馋而意犹未尽地小口小口吃着。

  最后还是江城看不过去,抢了他的筷子:“行了,撑死算了。冰箱里有冰红茶。”

  颜泽于是耶了一声果断冲向冰箱。

  酒足饭饱之后,江城倒是很有思x欲的心,可颜泽在沙发上靠在他身上,一下下忧伤地摸着肚皮,就像个待产的孕妇。

  江城觉得有点微妙的尴尬着。

  一连三声唉声叹气,颜泽还是没忍住,倒在沙发上,一边百无聊赖地换着台,伸出脚踩在江城的大腿上:“你说我哥怎么办啊?”

  江城撑着脑袋看他,越看越忍不住:“什么怎么办?他和他那个小可爱?”

  “你不准叫他小可爱。”

  “好,他和你嫂子?”

  “你还是闭嘴吧烦死!”颜泽踹他他一脚,“我爸妈现在看着我哥特紧,压根就不让他出门,他这几个月的工作都推了。我给小池打电话,他竟然也老说忙……不是很懂他们年轻人。”

  江城被他这幅老气横秋的模样逗笑了,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脚心:“这件事,还是得从你爸妈那里下手。这个问题不解决,其他的都免谈。”

  “我知道啊,可是……”颜泽烦躁地重重按着遥控器,忽然就没了后半截话。

  他有点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一连往回调了几个台,放到了一则重播新闻上。

  “据警方透露,贩毒同伙一共有七个人,目前只逮捕了五名罪犯,其余的还在调查中。聚众吸毒的酒吧现已查封,当晚被捕吸毒人一共三人,其中一人在被捕过程中拒捕反抗,反应激烈……”

  黑暗的房间里蓝紫色的光闪烁,白炽光眼花缭乱地打在几个人身上,相机似乎被一个人不断推搡着,男人甚至胡乱叫喊着进行无意义的攻击。

  尽管脸上被打了马赛克,颜泽却还是能看出那是谁,等到他胡言乱语开始说话时,颜泽整个人都僵住了。

  电视上驱魔乱舞一片,现场极其混乱,而此时颜泽的脑子里也一片混乱。

  “祁……阳?”他几乎不可置信地发出这两个音,猛地回头看江城。那一瞬的目光有茫然不解,混乱,惊讶,疑问,不安……

  江城却并不惊讶,眼盯着屏幕,神色却阴鸷,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他吸毒?我从来不知道!也根本不会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颜泽跪坐起来,按着江城的大腿紧张地看着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目光一个劲儿在屏幕与江城之间互相确认。

  江城好整以暇伸手拍了拍颜泽的后脑勺,轻笑道:“他自己作践自己,吸毒,怪得了谁?这种人,是不是应该直接死了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颜泽却整个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祁阳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就知道,甚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说他咎由自取也不为过。不论这场吸毒事件只是个巧合,自己不小心被抓到了,还是因为江城……或方少铭故意设的陷阱,也是因为他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颜泽却无法释怀,瞪大了眼。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是江城做的,可心里强烈的不安着。

  “你……你不能……要是被查出来怎么办?他留这个案底……不会罢休的!我太了解祁阳这个人,他瑕疵必报,性格阴狠,你……”

  “嘘,嘘——”江城将颜泽抱过来,轻轻放在怀里,抚平他的激动和混乱,“颜泽,听着,我什么都没有做,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就算我顺水推舟在背后做了什么,他也查不出来,更没有给别人留下把柄。他心里哪怕有猜测,也不敢胡作非为。”

  “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颜泽有点急了,抗拒着想去推他,可江城的手扣在他腰上,像一把沉重厚实的锁头,牢牢地锁着他。

  “那我们的事就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江城不顾他的挣扎,凝视着他的眼睛,安静地问。

  颜泽停止了挣扎,有点怔忪地看着奖惩的眼睛。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江城眼中这样平静。

  “我们的事,难道就是能够拿来开玩笑的?”江城缓慢地,又问了一遍,“你年纪太小,很多人和人之间的事,并不了解透彻。你拿同一套的对待标准对所有的人,是不行的。你要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人,对什么样的人,就得有什么样的手段。不要心软,更不要退缩,否则只能给人欺负。而我舍不得你被欺负。”

  “可是,可是……”

  “我二十二岁那一年,对一切都有无限的憧憬和热情。我有当时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爱情,优渥的家庭,甚至健康的身体,优秀的能力……尽管一无所有,却知道将来有一天会有很多。那个时候,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该被善待。就和你一样,颜泽。”江城沉黑的眼眸似深似浅,如同月光下的潺潺流水,“可是我最亲的,最信任的人给了我最难以愈合以及承受的打击,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插在心口上。越是你不设防的,其实越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你。后来我就变得不择手段,甚至有些阴暗。直到遇上你,颜泽,你让我重新看到一种不同的处事角度,虽然还稚嫩,还冲动,却无比真实,不含一丝虚假。”

  颜泽静静听他说着,不吵也不闹。这时候,仿佛连电视里嘈杂的声音都在一旁淡去了。

  “我曾经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也许大多的善意都是表演给自己,或别人看的。那时候你粘着你哥,为他做尽了雕虫的恶事,我就觉得你是很有趣的了。”江城有点好笑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学着颜泽心情好时的口气笑道,“所我得保护好这样的你呀。”

  颜泽眼眶红红的,眼睛亮亮地,坦白也直白地看着江城。

  江城就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抱着他腰的双手缓缓往下,放在臀部上,揉捏,却被颜泽按住了:“可是我很害怕……”

  “不怕。”江城凑过去啄吻他的嘴唇,一下,两下,“我在一天,你就不用怕。而且还有你哥哥,你看,你有很多。”

  颜泽终于伸手搂住江城的脖子,低下头同他接了一个极尽缠绵又互相十分霸道的吻,嘴唇都摩擦得有些发疼,却觉得连舌尖都是舔的,整个人仿佛因为一个文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江城越吻越动情,双手一抱颜泽,轻轻松松把颜泽抱起来,走向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压了上去。

  两人这么一亲密接触,就感到中间多了个肚子。

  江城低下头,就见颜泽的肚子鼓鼓地顶着自己,显然还没有消化完。他愣了一下,当即笑出了声。

  颜泽则是一脸尴尬:“别笑了……我他妈让你别笑了!”

  “食色性也,食总在前头,理解。”江城忍笑点了点头,侧躺到一边去,伸手给颜泽揉着肚皮,“就不怕把自己撑坏。”

  颜泽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侧过身去抱住他:“我有个问题。那个祁阳,为什么对你报复心这么强啊?而且我觉得我也没亏待他,怎么连我也一起……”

  “因为他小气。”江城哄道。

  “别老拿我当小孩子。”颜泽怒道。

  江城于是轻描淡写把祁阳和自己在公司那点破事儿,和祁阳那点破心思又说给颜泽听:“至于你,可能就是个炮灰,反正他这种人也不会在意其他人。现在也算是恶有恶报。”

  颜泽犹豫着没说话。

  “你有心软了,不许。”江城说道,“你看他间接把你,把你哥害成什么样子?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

  颜泽点了点头,把脑袋埋在江城的颈窝里:“小池那边,我这几天倒是还要去跑几趟。打电话不通,连堵人都堵不到。真是,本来应该是我哥的工作。”

  “你哥替你挨了顿打,你就替你哥安抚嫂子吧。”江城眼睛弯弯的,带着点笑意,“睡吧,你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对身体不好。记得,万事有我。”

  黑暗中,宽大的落地窗前漫天繁星。明明觉得平日里的星星没有这么亮,今天却觉得一切都格外温柔耀眼。颜泽望着这片从未察觉过的夜空,心里塞得满满得就像一颗棉花糖。

  周一,一大早颜泽就堵到了郑易池楼下。首先没见到的不是郑易池,反倒是他那个室友。

  因为两人的关系及好,所以颜泽跟郑易池的室友方旭阳也挺熟的,两人一见面就寒暄了一会儿。

  见他要出门,颜泽不忘直奔主题:“小池呢”

  “哦,还睡着呢。”方旭阳踢掉自行车的停杆,背包放到车筐里,“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做程序做到很晚,听说是实习公司那边准备要他了吧,正在为转正做准备,到了考核期,是很辛苦的。”

  听方旭阳这么说,颜泽也不能说什么,但本能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呢,之前听说你也换工作了?”

  “嗯,我才工作没多久,多换换呗,反正最后还要回家里工作。”方旭阳说到这个就一脸不耐烦,“不想回去。你呢?听小池说你之前实习的地方不错,有考虑转正么?”

  “华易啊?唔,之前有点犹豫的,现在已经想通啦,以后估计就去那儿了。”

  “你说哪里?”方旭阳愣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复杂。

  “华易啊,怎么……”

  “要不然来我们家吧。”方旭阳满脸写着这个世界太小,又带着点找到同圈人的兴奋,“华易跟我们家是死对头啊,我们每年都想搞死他们的。你去了华易,我们就死对头了,多不好啊。”说着还摊了摊手。

  颜泽则是一脸震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和华易死对头,也就是说方旭阳家的来头绝不小。但是因为方旭阳平日都是内敛节省的性子,财不外露,看起来就像个非常普通的大学生,所以这时候猛地颠覆了这个观念,颜泽就有点混乱……

  随即转念一想,对头,姓方……一个不好的预感就出来了。

  一时间,两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且复杂。

  “你……方氏集团?”

  方旭阳一拍手掌:“对啊,原来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方少铭还和我是小学同学……”

  这回换成方旭阳一脸遭过雷劈的样子:“我……我表哥?”

  半天又喃喃道:“我去,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第六十章

  颜泽敲开郑易池的门时差点没能认出他来。

  开门的自然是郑易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下面浓重的青黑,脸色更是死气沉沉。头发不知不觉已经盖过眼睛,此刻乱蓬蓬的像个鸟窝。只是郑易池少年模样,加上皮肤白皙,并不显得邋遢,只是整个人都变了个画风一样。

  看见颜泽,他似乎有点呆呆地,好一会儿才让开:“进来吧,我还没睡醒,你等等。”

  颜泽一脸惨不忍睹,把买来的酸奶和烤鹅放到冰箱里:“不是,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个样了……昨晚熬夜?”

  郑易池在洗手间哗啦啦洗练,模糊不清地唔了一声,随手抓了抓头发,脸色还是很不好。见颜泽手里拿着烧鹅,说:“别放了,刚好当早餐吃。”

  “有点油腻吧当早餐?”

  郑易池却不以为意,从善如流接过去,洗了手就拿到厨房切起来。

  郑易池虽然平日怯懦且胆小,在生活上却是过得十分精致的。当初也是因为受不了多人宿舍的那股邋遢劲儿所以才搬出来自己找房子。

  颜泽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当即就有点心酸,又有些愧疚。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事端,自觉给他热了杯牛奶:“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在这等你。”

  “没事。”郑易池把切好的烧鹅放到餐桌上,招呼颜泽坐,“昨晚做编程太晚了,最近公司转正考核,我得加点劲儿。你这是雪中送炭,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饿死我啦!”

  说着也不等颜泽,自顾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起来,更是把颜泽看得目瞪口呆,就像他真的几天没吃过饭一般。郑易池见到一旁的牛奶,拿起来一口气喝了半杯,感觉肚子不那么饿了,也不口渴,整个人就变得慢条斯理起来,开始继续吃烧鹅。

  颜泽越看越觉得心疼:“小池,你跟我哥……”

  郑易池抽骨头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吃。

  “我哥他……他很放心不下你。”颜泽一番话说得十分艰难且尴尬,只觉得自己和一开始的立场颠了个个儿,一时间还不太适应,“我爸妈现在看着他,看得很严,他可能也抽不出空来陪你……他说你得照顾好自己。”

  “这是他跟你说的?”郑易池眼神有点古怪地看了颜泽一眼,小脸白了白,放下手里的烧鹅,垂着头又若有所思地不说话了。

  “之前……之前我不是就跟你说了,让你放轻松,别太有压力。”

  郑易池还是不说话。

  颜泽这会儿是真的尴尬了:“你是不是心里还怪我哥?没跟你打一声招呼就……就跟家里出柜。其实他真的迫不得已,这次的确是因为我的错。”

  “不是,我知道的。”郑易池低着头,声音细细小小,“阿泽,我和你哥……已经分手了。”

  斟酌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一下卡在喉咙里。颜泽睁大眼,愣了好久好久。

  餐桌上很安静,只能听到客厅中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就这么好一会儿,颜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等……不是,等等,你说什么?你和我哥分手了?”

  这回郑易池索性也不回答了,低下头继续奋斗着碗里那只残破的烧鹅。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上个月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你跟我说等他给他做银耳汤的吗?”颜泽一连串的发问,几乎是下意识的。

  同时心里又想,完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自己就没看出来哥哥哪怕有一丁点的不对劲?

  为什么颜向林压根就没跟他提起这回事?

  “是他跟我提的。”

  房间很暗,或许是之前在睡的缘故,四面的窗都静静被百叶窗盖着,每一片窗页立着,只在缝隙投出一线白光,落在郑易池有些苍白的脸上,亮得有些晃眼。

  他抬头低头间,那缝光投射在他透亮的瞳仁上,是很浅的咖啡色,晶莹剔透。

  颜泽看不出郑易池眼中的情绪,却见他很轻地冲自己笑了笑,像是胆怯又像是好意,低下头去捧着牛奶杯。

  颜泽怔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人没有哭,没有怨言,甚至没有一丝难过和伤心。他只是垂着眼睛,露出修长而毫无防备的后颈,就让颜泽感到他仿佛脆弱得一击就能溃败。

  “可是……为什么?”

  “我说,我可以和他站在一起……我不怕。”郑易池轻声说着,声音很软很细,就像风吹树叶的声音一样,“可是他说,他不要。他只是不需要而已。”

  “也许有什么误会。”颜泽凝视着郑易池,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视郑易池与他哥哥之间的感情,“我哥哥一直很珍惜你。说实话,除你之外,我从没看过他对谁这么好过。小池,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你不够了解他。如果是以前任何一个人,也许我哥会任由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从善如流地答应就是了,也不会阻止,更不会主动提分手。”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喃喃自语道:“是了,他不是会主动提分手的人……你,你在给他点时间吧。”

  “你为什么不问他愿不愿意给我点时间?”郑易池轻声说着,拿过一边的纸巾乖巧地擦了擦手,“也许我了解他的想法,他也明白哦的。可他不愿接受这样的方式,就像我也不愿接受他一厢情愿的好意。阿泽,他爱不爱我,我很清楚。只是……也许我们不合适。”

  这一番话把颜泽说得稀里糊涂晕头转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说这么多,我听不懂。为什么你们不能坦率一点?”

  郑易池静静地看了颜泽一会儿,忽然笑了。

  “阿泽,不知道的是你才对。”他轻声说道,“你哥哥准备订婚了,你知道吗?”

  颜泽满身大汗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过一会儿,房间里的小夜灯亮了,散发着幽蓝的光。

  江城慵懒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做噩梦?”

  说着伸手去搂颜泽的腰,颜泽却推开他的手,顾自走下床去,到洗手间洗了两把脸。冰凉的触感打在脸上,驱散那一股莫名的心悸。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也比前几天脸色不好了。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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