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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培训

 “笑什么笑。”庄颂板起脸,转身就走。
 “我没笑。”顾昳立刻跟在他后面,“真没笑,不笑,我扑克脸。”
 庄颂不想理他,感觉很丢人。
 说着要凶人,一不小心却破了功,平时他不会这样,都怪有人半路放炮,怪满天的晚霞,怪姓顾的嘴那么贫。
 庄颂想给顾昳解释一下这不是常态,可回头看见顾昳特别开心的神情,他又于心不忍了。
 至少不要现在就给他一刀吧,那样有点狠。
 顾昳看庄颂看过来,笑着问:“怎么了?”
 “没事。”庄颂摇了摇头,“你笑得很傻。”
 “我高兴啊。”顾昳说。
 庄颂抬抬嘴角,继续往街外面走了,顾昳脚步很轻快地跟上。
 在庄颂没注意他的时候,顾昳仰起头,出神又惆怅地望了望天边的晚霞。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就是突发状况,包括顾昳自己,庄颂的欲言又止,他也看得清楚。
 庄颂真的是太温柔了,就算面对着他,都没狠心直接说那么绝情的话。
 但顾昳自己也明白,放在平时,庄颂还是会对他那么气。
 这么想有点难受。
 但这依然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信号。
 走向庄颂那条路不是断了,只是前面塌方,地上堆的石头很多,路况有些差。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全铲走就可以了。
 ——
 日子又回到熟悉的节奏,庄颂有刻意保持距离,顾昳好像也懂。
 没再说什么过于亲热的话,照旧邀请他打游戏,邀请他一起吃饭,庄颂一直保持着打游戏50,吃饭30的应答率,吃饭有时还带上秋日、星河、烈日灼身。
 学业那边,虽然项目告一段落,但很快庄颂因为优秀的学业水平和个人形象,被市科技馆邀请参加六一面向少儿的科普演讲。
 不是规格很高的演讲,但庄颂有点怂。
 不过导师和同门都怂恿他去,期待他“重铸机电荣光”,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庄颂拿出搞科研的毅力,认真准备了很多版稿子,临演讲前一天,还抓着顾昳,边试讲边念叨:“我到时候一个观众都没有怎么办。”
 顾昳安慰他:“别怕,肯定会有的,科技馆自己不是还有水军呢么。”
 庄颂被逗笑了:“你这是安慰人吗?”
 结果到了演讲当天,庄颂不但看到了一堆来看他演讲的学生、老师和家长,还在人群里看到了顾昳,鼓掌鼓得比学生们用劲,听讲也听得比学生们认真。
 庄颂:“……”
 听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来了。
 虽然是这样吐槽,但庄颂不得不承认,陌生环境里,不知道跟谁互动时就跟顾昳对一下眼神,心情安定了许多。
 庄颂是温柔可爱的那种面相,虽然社恐,但实际互动起来的一些小反应非常讨喜。
 结果就是又被邀请参加一系列由某科普协会主办的汇报演讲。
 庄颂从导师那儿借了个相熟的师弟过来一起,给师弟积累点经验,两个人一块儿也能壮壮胆。
 演讲前先有为期半个月的培训,第一次培训几百号人在一个记会议室里。
 庄颂埋头记笔记。师弟坐在他边上,也埋头记笔记。
 40分钟课程后的休息间隙,有人过来拍他肩膀。
 庄颂回头,瞧见一个年龄二十七八岁上下、模样英俊斯文,戴副金丝眼镜的西装男人,笑着冲他伸手:“庄颂你好,认识一下吗?我是协会的外联负责人,秦斯瑜。”
 协会的外联当然可以认识,何况对方还知道自己名字。
 庄颂加了对方,秦斯瑜毕业于隔壁省的重点院校,一看朋友圈就知道是家境优渥,不玩游戏,喜爱古典音乐和阅读,擅长交际的那种传统高材生。
 秦斯瑜在庄颂身边寒暄了一阵,笑容很温柔,说话斯文有礼,师弟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等到秦斯瑜走了,师弟偷偷跟庄颂说:“师兄,我怎么感觉你要有桃花啊。”
 庄颂脑海里没来由飘过顾昳坐在观众席上鼓掌的样子,他摇摇头把这个影子从心里赶走:“胡闹。”
 第一天培训结束,晚上回家,顾昳发消息问庄颂感觉怎么样。
 顾昳一向对庄颂的生活很关注,但并不是那种让人不适的刨根问底。能感觉到他很在意,想知道庄颂身边发生的事,但又不是在监视庄颂的朋友圈,把握在一个恰当的度。
 对这个巡回演讲本身庄颂觉得还不错,至于秦斯瑜,他当时甚至压根没想起来这个人:“我觉得挺好的,就是接下来一段又得忙了,有半个月的培训,然后巡回演讲。”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顾昳认真地说,“你们开会那个大厦我看离得很远,要是加班到很晚的话叫我,我接你下班。”
 “行。”庄颂答应了。
 他一般不愿意麻烦别人,但觉得应该不会很晚,用不到顾昳。
 而且就算真用到了也不叫麻烦,顾昳本身就起得晚睡得也晚,何况现在他一言一行基本都是在说“只要你叫我我就求之不得”。
 但后面庄颂就发现,他对这个培训的很多判断都有偏差。
 比如秦斯瑜,他从加上第二天开始,就每次培训都坐在庄颂边上,找庄颂聊天,吃饭也跟着庄颂和师弟一起。
 庄颂跟师弟混的挺熟,性向在师弟这儿不是秘密。
 师弟偷偷对庄颂说:“师兄,他绝对喜欢你吧!”
 庄颂笑笑摇头。
 但其实觉得师弟说的有道理,所以第五天秦斯瑜拉着他吃晚饭时,庄颂打算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秦斯瑜很优秀,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那种冷淡、高贵的优等气质,让庄颂很不自在,和他的理想型相差甚远。
 结果庄颂都没来得及问,秦斯瑜倒是先问了。
 他们俩在食堂面对面,秦斯瑜给庄颂递了一瓶猕猴桃汁,然后礼貌地笑:“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是单身吗?”
 庄颂沉吟着,没有回答“是”,因为感觉这是某种暗示,他反问:“怎么了呢?”
 秦斯瑜优雅地笑了下,低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同类人,如果想错了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很欣赏你,从第一次看到你演讲就是,如果你也是单身的话,愿意跟我多接触试试吗?”
 “抱歉。”庄颂说,“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所以……”记
 “没关系,我理解。”秦斯瑜还是笑得很温和,“你要是什么时候改变想法,随时欢迎来找我。”
 师弟得知庄颂拒绝了秦斯瑜,难以置信,恨不得把庄颂拎出去摇晃一番:“师兄!你脑子不清醒啊!错过那么优质的一个帅哥!”
 庄颂听他哔哔哔,最后忍不住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不是优质帅哥吗?”
 “是是是你也是。”师弟捂着额头龇牙咧嘴,“诶,突然觉得没那么可惜了。”
 再比如加班,实际上培训加班非常多,因为负责人非常认真地想要弄个特别好的论坛。
 庄颂一般到五点钟就让师弟走了,自己继续跟着到晚上九点十点,甚至夜里一点,也让顾昳来接过他两次,顾昳每次都顺便给他带夜宵。
 “下次别给我带了。”庄颂嘴上这么说其实吃的还是挺香,“吃夜宵真长肉。”
 “你长多少肉我都喜欢。”顾昳说。
 他话说的直白,眼睛却目不转睛看着前面路况,不敢往副驾驶的庄颂那儿看一眼。
 “胡说八道。”庄颂嘴上冷淡,心头却莫名地一跳。
 ——
 就这么到了培训最后一天,各组分组汇报。
 庄颂和师弟抽到最后一组,可以预知要熬一个大夜,庄颂提前给顾昳发了个消息,跟他说今晚可能需要接。
 四点多钟培训下午场结束时,秦斯瑜过来,问能不能请庄颂他们吃晚饭。
 “我马上下班了,下次见面就是正式演讲。没别的意思,吃个告别饭。”秦斯瑜笑着说。
 吃饭时秦斯瑜对庄颂依旧照顾有加,甚至不忘在师弟没注意时冲庄颂眨了眨眼睛,满眼写着“寂寞了记得找我”。
 庄颂:“。”
 吃过饭师弟非常惋惜地问:“师兄,跟他真的没机会吗?”
 “没有。”庄颂斩钉截铁,“你怎么这么急着让我找对象啊。”
 师弟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大师兄都单着,排小辈的我就更没机会了。”
 庄颂:“……”
 晚上试讲继续,外联他们还有已经汇报结束的组都撤了,教室里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人。
 讲了八个小时才讲了三分之二,接下来的进度可想而知。
 好在其他人汇报时他们很闲,随便干点什么都可以。
 “感觉咱们得拖到十二点去了。”师弟说。
 “要不你先走吧。”庄颂说,“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别呀,演讲咱们俩得一起,都最后一次培训了,我肯定不能先走。”师弟说,“而且有我在,也能给你解解闷嘛。”
 说的也是,庄颂就和他两个人在屋子后排下五子棋。
 不久有人说,外面下雨了。
 起初庄颂没当回事,但夏天的雨不容小觑。
 八点多,那场雨已经大到教室所有人都在偷偷看实时路况。
 庄颂看了眼高德地图,明明已经过了晚高峰,城市主干道却依然堵成了紫红色,犹如一条条血管在跳动。
 这种程度的暴雨足以让交通瘫痪,三十分钟的路会被堵成两个半小时。
 “坏了,这怎么办啊,我没带伞。”师弟有点着急,“这么大雨叫车都叫不到,不会得在这儿呆到明天吧?”
 “别着急,十二点雨说不定就停了。”庄颂这样安慰着,却想要不然跟顾昳说雨太大了路上记堵,别来接了。
 正打算这么说,屏幕上方弹出来消息。
 -好大的雨哦,带伞了吗
 -我在你大厦楼下等你
 -[小狗端坐表情]
 庄颂:“……”
 指尖可能因为按在屏幕上,热乎乎的。庄颂在聊天框里发了个“好”,想了想,又改成了一个[小猫点头]表情。
 -[小狗无辜表情]
 -去忙吧去忙吧,加油~
 是真的讲到了晚上十二点,雨也是真的下到了晚上十二点,庄颂和师弟一块儿下楼,师弟点开打车软件一看,排了300多号。
 刚好这时候他们走到门口,一眼看见顾昳打开车门,撑着伞跑过来。
 “小庄——”顾昳看到庄颂旁边的师弟,愣了下,然后笑笑打招呼,“hi,你是小庄的同学?”
 “我师弟。”庄颂回答道,又对师弟介绍,“这是顾昳,我朋友。”
 “顾哥好!”师弟立刻乖巧地鞠躬。
 “师弟你怎么回家?”顾昳很热情地问,“要我载你一程吗?”
 因为师弟在,庄颂这次就坐后座陪聊了,师弟不打游戏,所以不认识顾昳,但打量着他那张脸,上车没多久就给庄颂发了条消息。
 -哥,怪不得你看不上秦斯瑜。
 庄颂:“……”
 -庄颂:你想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师弟:哦[失望]
 -庄颂:…
 顾昳照例买了宵夜,三明治,递给庄颂,庄颂分了一半给师弟,又问顾昳吃不吃。顾昳照例不吃,师弟吃着三明治说:“谢谢顾哥!”
 “师弟你住哪儿?”顾昳笑了笑问,“地址给我,我开个导航。”
 “哦好!”师弟是个自来熟,热情洋溢地说,“顾哥以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在车上就接着聊,顾昳要专心开车时话不会那么多,但师弟完美接过了他的大旗。
 “顾哥你跟我师兄关系真好啊!下这么大雨都出来接人!仗义!”师弟竖起拇指。
 顾昳挑眉笑笑:“谢谢。”
 他们闲聊着,顾昳一直听着,车前镜里看见他眼里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偶尔还会在往后看路况时和庄颂目光接触下。外面是瓢泼大雨和车河里通红的尾灯,车里却有种叫人很放松的安全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聊到今天的经历。
 “我们今天也是够倒霉的,轮流汇报,抽签抽到最后一位。抽得早的话,早就跑了。”师弟叹了口气。
 “是,我看留到最后的全都痛苦面具了。”庄颂笑了笑。
 “咱们是倒霉,他们是真不聪明,跟秦斯瑜换号不就得了。”师弟说,“秦斯瑜肯定乐意,我看他巴不得拿个倒数第二号,跟你黏到最后一秒呢。”
 庄颂没想到师弟会突然提这个,心里一突,抬头去看顾昳。
 对方神情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明显眼睛里都没光了。
 如果顾昳表现出的是生气庄颂也就不管了,但那显然是失落,而且还是努力在掩饰,生怕被看出来惹人厌烦的失落。
 庄颂无论如何都不想在顾昳冒着这么大雨来接人的晚上,惹的他难过。
 “别胡闹。”庄颂反驳,“我跟他又不熟。”
 “你跟他不熟,架不住他想跟你记熟啊。”师弟大大咧咧地说,“天天那爱心晚餐送的,太黏糊了。”
 他还不忘学着秦斯瑜的语气温文尔雅地来了句:“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庄颂:“……”
 他把师弟扔出去的心都有了。
 之前没和顾昳提过秦斯瑜这个人,是因为庄颂觉得没必要,既没有私聊,告白过后也没有再吃过饭,普通培训的同事而已。
 但是现在顾昳肯定不会这么想。
 因为秦斯瑜确实是跟他没关系,但严格来说顾昳也跟他没关系啊,秦斯瑜至少还能和他一起吃晚饭,顾昳连这个待遇都没有。
 那到底跟谁更好呢。
 偏偏车上现在有三个人,庄颂也不能多说,只能说了两句“真不熟”什么的,也不知道顾昳听了会往哪边想。
 凌晨路况没那么差了,40多分钟,他们到了师弟家小区外面。
 师弟没带伞,顾昳就把自己的伞拿出来,又问庄颂:“伞借我下?”
 “我去送他吧。”庄颂说。
 “我去吧,我跑得快。”顾昳没给庄颂反驳的机会,他把庄颂的伞拿过来递给师弟,冲庄颂笑了下,“等我一会儿。”
 ——
 外面雨下得很大,庄颂心里乱糟糟的。
 顾昳一直都满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很明显不是没事,只是怕惹庄颂烦,觉得自己没立场,所以不敢表现出有事。
 庄颂翻到副驾驶位上等着,这里视线好些。过了将近五分钟,庄颂快忍不住出去找人了,顾昳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庄颂探身把车门打开,顾昳钻进车里,看了庄颂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默默收回视线。
 “你……”庄颂犹豫着。
 顾昳摇摇头,“没事。”
 他又笑笑:“雨好大。”
 雨几乎是横着下的,顾昳就算打了伞,半边身子还是湿了,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滑下来,有种战损的破碎感。
 说是没事,但顾昳却没立刻启动汽车,他冲庄颂笑了下:“开太久了有点累,稍微歇一下再走好吗?”
 “嗯。”庄颂点点头。
 水汽弥漫在狭窄的车厢里,带着外面的冷意,有种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雨打在车窗,顾昳垂着眼发呆,像受伤的小狗。应该是实在心情太差劲了,否则他估计连这些低落都不会表现出来。
 不想介意。
 也不敢介意。
 庄颂心底泛起密实的酸涩,好像自己也淋了场雨。他回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顾昳,顾昳愣了一下,接过来。
 他攥着纸巾慢慢擦着脸,与其说在擦脸不如说是在纠结,等到放下那张纸巾时他突然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又飞快地补充:“不能就不问了。”
 “你问。”庄颂看向他。
 顾昳却没有看庄颂,他垂眼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终于再也掩饰不住低落的情绪。
 虽然得到了许可,但顾昳还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那个秦斯瑜,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