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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苏家二少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

 王子默打了个哈欠,忽然感觉被玄阳剑折腾的千疮百孔的身躯像是沐浴在冬日的骄阳下。

 花盆内满是乌黑的泥土,不仅没有腐臭味,反而充斥着淡淡的幽香。

 这香味很特别,并非花香,亦非胭脂香味。

 细细辨别,更像是充斥在婴儿身上的奶香!

 埋在里面全身舒泰不说,那种仿佛扎根于地下的安全感深深地让王子默体会到什么叫做安逸。

 对!

 老树桩子太特么安逸了!

 一时间,王子默很是羡慕它。

 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这样无忧无虑。自从接触了黛小沫,生活像是插了翅膀,一飞冲天,再也没有年少时的潇洒自若。

 虽然他的童年是在鄙夷中度过。

 即便是同伴眼中的窝囊废,但那也比现在安全多了,不是吗?

 如是又过了盏茶的时间,王子默双目凝神,突然破土而出。

 刹那间,石质花盆泥土四溅,恨得老树桩一边小心地把黑泥灰收起来一边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下次别想再来!”

 “下次还来!”

 王子默伸了个懒腰哈哈笑着离去,路过琳琅头顶时,刻意顿了一下,直到小丫头满头的小辫子变成火红色,他才得意的离开。

 虽然没找到控制玄阳剑的方法,但他想到了怎么保护苏岑城原民的办法。

 老树椰子不是说奉天神教弟子供养玄阳剑吗?

 那就让整个苏岑城加入奉天神教,做我神教弟子。

 这样玄阳剑就不好意思去伤害他们了。

 转念间,王子默来到苏岑城脚下。

 望着漫天暗淡的星辰,他百感焦急。石质花盆虽然能恢复身体的创伤,却无法恢复修为。

 如今他刚刚积累的星辰之力支离破碎,从辰星中期跌落到初期,跟项冥在伯仲之间。

 万幸的是道丹没有受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储物袋中找出件不显眼的衣服,王子默换下教主服,走到路旁的小河边,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

 这身衣服虽然有点儿旧,却很干净。

 而且闻起来满是皂角香味。显然原来的主人很爱干净。

 “哎!”

 盯着水面上那张略带沧桑的面孔,王子默深深叹了口气。

 “这么爱干净的人竟然也跟着瞎闹,害的自己白白丢了性命。”

 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王子默伸出双手捧了一捧河水洗了把脸。

 河水清凉,有几滴顺着唇角溜进嘴巴里,入口甘甜。王子默忍不住啧啧舌,又捧了一捧,撅起嘴巴一口气喝光。

 “哈!”

 起身瞭望这座扁平的城池。

 苏岑城。

 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尚未踏入城池,王子默便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波动从城中传来。

 是瞎眼龙!

 王默急忙收敛气息。

 在他的丹田域里,气息可以收敛自如。即便对气息最是敏感的龙族,也觉察不到。

 “噗!”

 瞎眼朱龙高高昂起的头颅黯然失色,打了个响鼻又兀自趴下身子,蜷在城中央休养生息。

 今日恰逢古历七月初七。

 对苏岑城来说是个非常盛重的日子。

 不用打听,王子默心念一想,便知道这是苏岑城特有的“赶花节”。

 所谓赶花节,其实是少男少女的交友庙会。

 这天俊男靓女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是为了吸引异性的目光。

 为了避免尴尬,更多的是为了子女的安全着想,这起盛会被伪装成庙会,男女老幼全都从家里涌了出来。

 “我要吃这个!”

 “回家吃!”

 “不嘛!我就要吃,就要吃!”

 “听话,乖!”

 “不乖,我就要吃!呜啊,我就要吃嘛!”

 “欠揍了是不是?”

 走在大街上,到处是叫买叫卖声和孩童的吵闹声以及大人的安抚声。

 王子默瞬间想起小时候大桀带他去金城赶庙会的场景。

 “大桀,给我来个糖人儿呗!”

 年幼的王子默被哥哥拽着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疾驰。

 “回家我给你做!”

 鼻尖挤满了各种香味,一路上嘴馋的他不断嚷嚷,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望着眼花缭乱的吃食咽口水。

 直到撞在王桀的屁股上才停下来望着“圣母祠”门口的大戏台瞠目结舌。

 “朱家庄弟子朱明远捐神戏三十场;林庙弟子林玉……大桀,那个字念什么?”

 “卉(hui)!”

 王桀抬头瞥了一眼,吐出个“卉”字,踮起脚尖继续寻找起来。

 “林玉卉,捐神戏二十场;三合庄信徒韩伟信捐神戏十场。三合庄信徒刘……”

 那时候,他仰头望着戏篷上高高挂起的大字逐个念着。火红的朱砂汁在白布上泼墨挥毫,字字遒劲,格外醒目。

 “咚咚锵……”

 锣鼓喧天,如雷震耳。

 站在戏台下王子默竟是听不到戏台上半点仙音。只看到上面有个穿着白色戏服,脸上精细妆扮的仙女儿,舞姿缥缈,痴痴梦梦。

 凝望着戏台上的仙女儿王子默亦是痴了。

 耳朵里突然“嗡”的一声,四周禁音。只有台上的仙女莺莺伊伊,袅袅仙音仿佛就在眼前,不断呢喃细语。

 看清楚了!

 当仙女儿抬头的瞬间,王子默瞳孔一缩,猛地惊醒。

 “箬彤!”

 王子默瞬间清醒,这时便看到戏台上那女孩卷着兰花指,宛若一股春风般回到后台。

 刚想过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呵斥。

 “瞎了眼了,往爷身上撞!”

 说话的人虽然是个男子,却披金戴银,右手拇指上还带着个翠色的大扳指,显然价格不菲。

 “对,对不起二少爷!小老这就给您擦干净了!”

 说完话,那老者急忙俯下身子,黑瘦的手指攥着袖口,吃力地伸长胳膊想要去给年轻人擦干鞋上的脚印。

 “啐!”

 年轻人一脚把那老者踹开,紧跟着一口唾沫啐到了他那花白的头发上。

 “你家死了女人?这么没眼!滚开,别耽误小爷去找白萱姑娘!”

 那老人敢怒不敢言,低着头,直到年轻人跑远了才颤巍巍地伸出老手,用袖口抹掉头顶的唾沫。

 “嘿!瞎了老眼了!”

 老人家并没有因为年轻人的跋扈而愤慨,相反,他竟然拍着脑袋狠狠地自责起来。

 明明是年轻人撞的他。

 “孟老伯,是又苏家的杂碎,我这就去教训他!”

 有个壮小伙把老人家扶起来,还没冲出去便被老人家抱住大腿,跪在地上哀嚎道:“七娃子,别去!算老头子求求你了!”

 王子默叹了口气。

 这种市井琐事他在九黎京都的时候经常的遇到。从皇城里走出来的皇子皇孙们,比这还要目中无人。

 他知道,老人家不敢去反抗,就是怕招来更严苛的报复。他之所以自责,就料到那个杜家的二公子若是不如意,肯定还会找茬上门的。

 帮?

 还是不帮?

 奴到骨子里,就是帮,也会像壮小伙儿那样遭人埋怨。

 这是病。

 是软骨头病!

 他王子默能帮得了一个,却帮不了所有。

 收起心神,王子默再次将目光转向戏台。

 刚才的女子换下青衣着上一身花衫,戏服好像是大了一号,那女子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儿摔倒。

 “不是箬彤!”

 王子默很是失望,嶙峋的眼角再次衔上思念的泪珠。

 “待你想我时,若眼中有泪,此生足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王子默沉寂两载,颓废两载。

 他虽然只杀了六皇子,却对殷家也是恨之入骨。奈何自己太弱,又不想将私人恩怨扯进奉天神教,便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

 殷箬彤是殷家和皇城联手逼死的,一个六皇子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像两年前那样,王子默心中的怒火再次点燃,不过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要去昆虚深处。

 他要人皇镜!

 像大桀一样,他要找到人皇镜!

 苏岑城中央,瞎眼龙再次疑惑地抬起脑袋,望向城东庙会的方向。

 它看了许久,庞大的神识从人们身上一一扫过,又是失望而归。

 王子默再次望向戏台,手指轻轻一弹,台上那女子的戏服瞬时合身。

 她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玲珑身段顿时彰显无余。

 却看后台,刚才那个富家公子正一脸猥琐地盯着台上女子,在他手心里还攥着放了蒙汗药的白手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