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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颗红

 也许是因为温泉的热度太撩人,秦茗做到最后几乎喘不上气,幸好沈烨带了哮喘药,给她含了一剂口服片,然后抱着她回车上。
 “这药你随身带着?”她喘,也不知因为病还是太激烈。
 “嗯。”他给她系上安全带。
 他有心了。
 秦茗想,自己也得表示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全躺在床上,白天完成十字绣的收尾工作,晚上跟他滚床单。
 他渐渐也有了乐不思蜀的势头,只不过听说她在床上摆针线包,每次脱衣服前都要把整张床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收回去的针。
 “我做事情还不至于这样虎头蛇尾的。”秦茗不高兴。
 “我皮糙肉厚的没关系,”沈烨扑倒她,“你呢,万一被扎到,还得叫医疗兵来,折腾死你。”
 “我看是你先折腾死我。”她暗示他不太节制。
 结果,他还是如她所言所想的一样。
 不太节制。
 一天比一天过得没底线,睡眠也逐渐日夜颠倒。
 在某个下午,秦茗尝试几回后,终于把棉花塞进十字绣的两片夹层里,貔貅图案变得鼓鼓的。
 “真胖。”她嫌一句,压在枕头底下,没打算给沈烨看。
 哨兵敲门进来,说她的朋友来探望她了。
 “探望?”秦茗在叠被子,语气很疑惑,“真的,人?”
 她与世隔绝太久了,记得沈烨说会让她跟外面联络,她以为是打电话,没想到能直接见面。
 一想到等会可以看到于意,虽然有满箩筐的破篓子要解释,秦茗依旧还是高兴的。
 可是,探访室的玻璃窗对面坐着一个比于意陌生百倍的人。
 安琪娜顶着和于意相似大小的孕肚,但截然不同的穿着风格让秦茗感觉到她来意不善。
 “抱歉,她应该不算我的朋友。”她悄悄冲哨兵道。
 哨兵也不清楚情况,说探望她的一共有两位,都是从公司来的,另一位忽然吐了,在洗手间收拾。
 估计于意就是在洗手间里。
 秦茗不想给沈烨添麻烦,想来他也认不清她的这些朋友,没有细问就把人都带来给她解闷了。
 她也不想他认清,麻烦事很多。
 整理一下衣装,秦茗走到玻璃窗前坐下。
 安琪娜打扮得很鲜艳,因为怀孕而浮肿的手臂上带着三四条翡翠手链,已然是贵妇扮相。
 不入门的贵妇。
 两人先是说了一套气话,虚与委蛇得很,末了,秦茗才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打算从公司辞职。”安琪娜又炫耀了一翻大波浪卷发下的耳环。
 “回家养胎么?”秦茗瞥了一眼她的肚子,艰难想起那阔金主的姓,“顾少?”
 “养胎当然是要养的,不过没工作,也没意思,”安琪娜笑颜得意,“我打算自立门户,已经把巨象一半的人手带出去了,资源也差不多分割好了,你求我呢,就给你留几个豆腐渣工程,有口饭吃总比没有好,对不。”
 秦茗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你再说一遍。”
 安琪娜挑衅地看着她:“我说,你的公司,已经被我撬走了,你还呆在这个地方当缩头乌龟,真是有闲情逸致。”
 内忧外患,外患容易防,内忧无处不在。
 她走了,安琪娜就不用再神出鬼没的,背着她行事。
 秦茗知道这人不怀好意在下一盘大棋,但她在公司时,多少不可能做得太出格。
 眼下,一个足够的可乘之机,一道坚固的时间壁垒,让一切都浮出水面。
 秦茗忽然有种强烈预感,急忙开口问:“那康屹呢?康屹怎么样?”
 “港城的那位康屹?”安琪娜花枝招展地对着粉饼盒补妆,似乎在奇怪她怎么问起不相干的人,“他死了啊,都上新闻了,你没看见?”
 秦茗心里的窟窿逐渐扩大。
 她魂不守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哨兵见情况不对,赶紧来扶她。
 “不,我很好,”她稳住语气,“请送我的朋友们离开。”
 “另一位您不见了吗?”
 “不见了,”秦茗吞下喉腔里的空气,“让她回去,说我马上去找她,不要担心。”
 心急如焚地回到房间,阳光好到让她觉得恍若隔世。
 沈烨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貔貅挂件,难得展露出笑容:“你做好了?藏着不给我看啊?”
 她很想勉强自己配合一下,但根本笑不出来。
 过去几日所有的欢愉似乎都被反噬,即便隐隐就有预感会出事,可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突然。
 她一言不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服。
 都是新买的。
 “干什么?”沈烨把挂件收好,走过来想拦她又没真的拦下手。
 她就像变了一张脸,冷漠、淡然、公事公办的:“康屹死了。”
 闻言,沈烨站在原地。
 他在这里,创造了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虽然秦茗不怎么笑,也时常有心事,但他看得出来她很放松。
 忽然板起脸来,他以为她生气了。
 他瞒了她很久,也许这件事只是冰山一角,她甚至很害怕看到新闻,担心自己几个礼拜前认识的世界会天翻地覆。
 “你去哪?”看着她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家出走,沈烨实在坐不住,挡在门前,“你是不是恨我瞒着你,把你留在这?”
 他别无办法。
 没有什么其他的方式,能留住她了。
 留住她的性命,留住她在身边。
 “不,我不恨你,”她轻轻摇头,可是瞳孔里的颜色很难让他相信是真,“你救了我的命啊。这几天我过得很满足,但是现在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我必须要回去解决,这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
 可是她越解释,沈烨越往那方面想。
 “你等会再走,我先跟你说清楚。”
 “不,等不了了。”她很坚决,认定要完成的计划必定实施,正如她一往的性格那样。
 沈烨换了个说法:“我送你去。”
 可以在车上讲。
 偏偏,她太了解他的全部了。
 “你不会开车。”
 他却依旧对她知之甚少。
 公司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不是刚叫徐海强把她朋友请来探望吗?
 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他改口:“我让人开车。”
 飞驰的越野车里。
 驾驶位上的新兵蛋子一句话也不敢讲,后视镜也不敢看。
 后排,秦茗坐在右边,沈烨靠左。
 “康屹是死了,那天送去医院后,抢救无效死的。”
 “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没有人会被牵累。”
 “我不是想骗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一开口,你就会走我就是想跟你过几天日子,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
 越野车一个急转弯,停在鳞次栉比的办公楼群下。
 秦茗沉默了会,要伸手开门,被他一把扯住手腕。
 是阻扰她离开他么。
 “有车!”他急得吼,“外面有车,别开门。”
 两个人的事,彼此心里都不安。
 她一直不语,到了此刻总也得说些话。
 “给我点时间,好吗,”她同他商量,态度冷静,“不是和你吵架,也不是离开你,只是,我需要点时间。”
 外头是车水马龙的众生相,电瓶车,自行车,轿车公交,接连涌过车窗。
 里面,她与他仿佛只是平凡渺小的一对情人,然而这一刻的抉择被无限放大,像是有整个世界。
 “好,”他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