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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尾蓝

 秦茗的颈椎又开始泛痛。
 一脱离温泉的庇护,山麓的寒风直将皮肤上未拭净的水珠吹进骨头,细针淬似的。
 景色广阔,平地的路藏不住人影。
 沈烨跟着她。
 他的存在感很强,像是雨林里尾随游的美洲豹。
 秦茗躲到旁边的温室里,佯装欣赏绿叶,等风头过了再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参差不齐的绿。
 拨开宽厚的叶子,颈后突然被刺了一下。
 她以为是风湿,可再走一步,皮肉被牵引出的感觉愈发强烈。
 原来,人畜无害的几株龟背叶间,种了束苍耳般的植物,不仅果实带刺,叶边也跟镰刀相似。
 淡淡的流血感。
 “你在想什么,走路也不注意。”沈烨一边教育,一边查看她的伤势。
 秦茗直想掰着手指跟他算账:“是你不吉利,每回跟你走,我总要出事。”
 海岛,篱苑的楼梯,今天。
 每一回。
 或许那庙里的和尚说得对,她和沈烨互相克命。
 他把她碍事的头发拨到前面,捏住她薄细的肩颈,像屠宰什么动物。
 带倒钩毛刺的果实附着皮肤里,好在只是割进去一些。
 秦茗略低头,看到他的指尖搭在自己的锁骨上。
 是一双平平无奇、非常好看的手。
 前日,有回吃饭时,龙博调侃:“羽队的镇队之宝,不是沈烨的腹肌,就是沈烨的手。”
 秦茗对人的手不太感兴趣,认为和五脏六腑一样只是身体上的某个器官,无所谓好看和非常好看的区别。
 倒是沈烨的指腹没她想象中的粗糙。
 “你手上不长茧么?ouch——”
 沈烨的用劲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把倒刺拔了出来。
 “右手哪有茧。等会去山下找酒精消毒。”他一两句话就把她安排了。
 秦茗点点头,走出不吉利的温室。
 沈烨要往居酒屋的方向去。
 “不如去山下吃?”秦茗冲他提议,“顺道。”
 “不跟他们一起?”他挑眉。
 “内陆的居酒屋,没什么有花头的海鲜。”
 沈烨“哦”了声,显然是对她这种挑剔行为的不屑。
 秦茗捋他,一片好心好意:“可别急着说我,你去过那么多海岸,口味的刁钻程度只会比我更甚。”
 “我可不比你讲究,”沈烨朝缆车站的方向打了个响指,“走了,再慢得等下一班。”
 这几天,他们之间的对话尤为简单松弛。
 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说白了,秦茗讲话都没过脑子。
 总好过聊些在底线边缘试探的事情。
 落到平地上,晚风少了几丝料峭。
 问酒店要消毒棉花的同时,秦茗问前台是否有餐厅。
 “牛肉面您吃得惯么?”
 倒是和海拔一样,很接地气。
 “可以。”
 小面馆有一排临窗的位置。
 店主亲自过来给他们做营销:“我这牛肉,用的都是高山牦牛,味道保证好,还有风干包装,要不要捎几盒回去给亲朋好友?”
 “等菜上来,我们先尝尝味道。”秦茗婉拒。
 老板看出她是个难对付的精明人,不再坚持,放下两碗面:“行,行,您慢用。”
 面的热汽模糊了半扇玻璃窗。
 秦茗拿双一次性筷子,专心致志地挑葱花。
 可惜吃惯了三明治简餐的下场便是筷功粗糙,进展十分缓慢。
 “白骨精,别这么挑剔。”沈烨瞥一眼她。
 秦茗放平筷子,眨了下眼睛。
 “朱迪又和你告什么状了。”她闲适地眯着眼,仿佛碗里的东西已经吃进胃里,好整以暇地问,“我猜猜,是因为政府的招标。”
 “你还真是个白骨精。”沈烨显然对后半句话不感兴趣。
 可他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秦茗确认朱迪说了什么。
 年轻人总归有几分心性,乐意按自己“所认为”的做事。
 国庆档献礼片的营销权照例是汇星的肥肉,巨象是去争地盘的,投标文件自然不能出任何纰漏。
 朱迪议论了好几次,调字体格式是毫无意义并且浪费生命的,为什么要做。
 秦茗真想让她醒醒,这世界哪有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哪有十万个问什么。
 本就应是这样,而已。
 不服,可以不去投标。
 “反正,白骨精总是要顶罪的,”她撇掉最后三枚葱花,目光带着邪意,“不过你在我这可没有第二次面子了。”
 沈烨理所当然地默认,还装模作样提了意见:“你们这,员工关系不和谐,迟早得出问题。”
 “搞得像你们队里挺和谐一样。”秦茗反呛。
 “那可不是一般的和谐。”
 “估计就你这么认为。”
 两厢冷嘲热讽的,店里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好了,我饿了。”秦茗一副不与他计较的神情,食不言。
 面条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她边吃边朝窗外远眺蓝石湖。
 有个人,朝这头奔来。
 即便饿了三天,也不用这么急。
 况且没穿制服,显然不是度假村的工作者。
 “是特意来找你的么?”秦茗的手指贴着玻璃窗,指甲几周未保养,留得有些长,是冷薄的透明。
 沈烨是真的吃饱了,好脾气地慵懒着:“不至于。”
 结果还真被秦茗说中。
 店门刚一打开,她便瞧清那人的整张脸。
 “喏,是当时代表体育局要收你房子的中介。”她侧身冲沈烨耳语,哂笑着准备看热闹。
 讨债讨上门了。
 那人掏出兜里的工作证,自我介绍一通,几乎是委婉地表达了她说的话,顺带还挑明来意。
 “特地跟您道个歉,上回是个误会啊,我接电话的时候理解错了,其实总局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康先生想买您的房子也是机缘巧合,明明都赠予您了,我手下有个销售还在外头挂牌吆喝,多有得罪。”
 秦茗的兴致垮下去一分。
 她自然见不得人人向着沈烨。
 “哪个意思?”秦茗随意地挑拨离间,“你倒说说,哪个意思?”
 中介磕磕巴巴:“这恐怕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她晦涩不明地笑。
 中介左躲右闪地又说了一大堆,等于没讲。
 “行了你可以走了。”终于,沈烨不耐烦地打发他。
 “好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中介完成任务,推开门就逃。
 “他怕什么?你我又不吃人。”秦茗无趣道。
 沈烨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对,不吃人。”
 出了面馆,沈烨要去蓝石湖边散步,秦茗不太想动,直接回房间。
 然而还是有一段顺路。
 快要拐弯时,迎面碰上从山顶下来的那波人。
 “喂,烨哥——”又是嗓门最大的朱舟远远地喊:“你知不知道这儿有个人叫seimei啊?”
 “他说什么?”秦茗听不清,问沈烨。
 “没什么,他一向这样吵,一把年纪了还跟小队员似的。”
 “哦,那先我走了。”秦茗掩唇打哈欠。
 她背后,沈烨与大部分人聚到一起。
 “谁问的?”
 “是山上的一位有钱人,说来找这个seimei的,问我们有没有看见。烨哥你真认识啊?”
 “不认识。”
 回答干脆果决。
 “也是吼,不过这个seimei,名字起的也真怪,跟那游戏角色里的一样。”
 ——
 秦茗的湖景豪华套房自带全景阳台,还摆了张躺床。
 全景二字,不在于全,在于景。
 高山之上再无山,唯独的蓝石湖是一湾平静的浅墨台。
 沈烨他们走在湖边,走着走着,脱了上衣跳湖里打水仗。
 玩水玩腻了,再去旁边的篮球场来一局球。
 自由如斯。
 秦茗摘了隐形眼镜,视力不太好,只能看见露天球场高拦边上镶着的一圈大灯,像是会发光的钻石。
 遥遥的。
 但她可以听见他们喊的那些。
 “我的我的!”
 “□□个球球守住啊!”
 “前面前面!”
 “上上上!”
 这么远,她居然也能听见。
 不知不觉的困意袭来。
 怪晚风太暖。
 怪他们在过她梦里才会有的生活,无拘无束。
 没机会了,只能等来生。
 可又她没有来生。
 透明的湿意晕染在眼周。
 她只能在梦里放逐自己。
 深沉的蓝色里,有人抱她。
 热烘烘的,不是她想要的那种触碰。
 秦茗几乎都没梦到什么,便又回到浅层睡眠。
 触感还是没有消失,她朦胧地睁开眼睛。
 干涸的几滴泪让她更难看清东西。
 是一个真实的人。
 在她房间里。
 秦茗身上的经络不自觉地抽搐,她一口气悬在心上,几乎快毙过去:“沈烨,我真可以告你私闯民宅。“
 “你不能睡在外面。”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震动,似乎不想吵到她。
 然而秦茗已经被吵到了。
 她头一回觉得沈烨话多:“你怎么上来的?”
 “我房间在你楼上,跳下来的。”
 登门入室还挺理直气壮。
 秦茗一个不甚,指甲划到他的胸口。
 她也没想收着力,算还他的报应。
 “我喊你,你没反应。”沈烨像是没有痛觉神经,还把她要反驳的话堵回去,“你浑身上下没块地方好,谁知道你是不是晕了。”
 “我根本没睡多久。”秦茗恹恹地摇头。
 “是么?三轮球赛都打完了。”
 空气里有沐浴露的味道。
 他洗了澡。
 “是么。”秦茗的状态愈加恍惚。
 她想,或许要什么东西让她清醒清醒。
 最好不要太快地清醒。
 可能高原之巅离天堂太近,上帝很快感应到秦茗的愿望。
 只是漏听了后半句。
 门铃响得突兀紧促。
 “原来你还有约。”沈烨语气不善。
 “什么和什么,”秦茗无语,站起来去开门,“你少跟彭濠看偶像剧。”
 “真不用我躲起来?”沈烨盯着她。
 “你想躲,也可以,”秦茗走到门前,耸肩,然后按下把手,“怎么来怎么去。”
 “哦,hi,king激u”
 “你稍等,我需要换件衣服。”
 再次把门合上,秦茗几乎是贴着地竞走到阳台。
 趁沈烨不注意,锁住移动玻璃门的锁扣。
 男人听见动静转过身,像一头被囚禁的巨兽。
 秦茗的血都是烫的。
 “sorry,你的确需要回避一下。”
 她慌乱地拉上窗帘。
 腹背受敌,她只能管一处。
 贺敬尧的造访实在突然。
 秦茗略显僵硬地接他进门,却也只接到套房最外头的会厅:“你可以先跟我通电话,或是明早来找,不必赶这么晚。”
 “seimei,现在是晚上六点半。”贺敬尧抬腕看金表,失笑。
 秦茗的表情很茫然,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手腕。
 她的手表,不知被落在哪一站了。
 失落感来得很怪异,她甚至觉得贺敬尧都是陌生的。
 六点半,放在城里,她都没有下班。
 何来的晚。
 贺敬尧出于礼节地拥抱她。
 虚抱,他的手甚至都没有碰到她的衣服。
 这样的拥抱,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
 通常是他从纽约回来的第二天,在某间餐厅里,拥抱结束的刹那便会马上开始谈生意。
 而这一次贺敬尧似乎不急着谈什么,拍拍她的后背。
 他身上十年如一日的淡香水唤醒了秦茗的嗅觉。
 她用英文道了句“好久不见”。
 秦茗记得,曾经陪他去参加某个科技访谈时,有人说她讲英文的声音很像siri
 冰冷的,温柔的,不近人情的。
 她终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怎么突然过来?”
 “这里的项目是今年发展重点,照例巡视。”
 “金小姐跟你来么?”秦茗随口问,可发现贺敬尧的神情不太对,换了措辞重复:“金姗。”
 “不,“贺敬尧肯定了两遍,“没有,是我一个人来。”
 “没有下手整理会议纪要,你忙得过来?”秦茗只觉得奇怪,他巡视通常都是带人手的。
 美其名曰,术业有专攻。
 “我看你又提交了借款申请,《溪城秘事》宣传期的营销费。”贺敬尧在沙发上坐下,另起话题。
 秦茗的思维很混乱,如临大敌。
 要是换其他任何一个人登门,于意也好,jessica也罢,甚至是她的那些死对头,都不敌贺敬尧坐在这里给她的压力。
 不远千里,即便是送鹅毛,也会被赞叹礼轻情谊重。
 别说朝反方向想了。
 ”是的,贺总,”秦茗尽可能地调动自己的记忆,“主要是综艺节目的第三,不,终期汇款还未到账,暂时,暂时需要资金周转,会尽快还给华瓴。”
 一段话说得艰难,像是宿醉以后的人才会有的吐字语速。
 “贺总”二字使得贺敬尧直接站起来:“seimei,我只是问问。”
 秦茗深吸一口气,低下头:“king激u”
 “你这是怎么了?”贺敬尧见她魂不守舍,略微担心。
 “高原反应。”秦茗编了理由,搪塞过去。
 是她惊弓之鸟,贺敬尧真的只是顺道来看看,说了些不要紧的话。
 “集团大厦27楼的租户退租了,巨象要不要搬过来?”
 秦茗拿过套房里摆着的矿泉水,微微摇头。
 ”价格不是问题,“贺敬尧忽然跟她开玩笑,“从华瓴的左口袋进,右口袋出罢了。”
 那不就是你的口袋么,秦茗想。
 她又找了理由拒绝,语气很轻松:“娱乐公司开在金融街1号,不合适。”
 即便一个月的租金,负担起来也很困难。
 她看过华瓴大厦对外出租的地契,折算以后,一平方,一天,20万。
 租办公楼的事只是个插曲,贺敬尧没有留太久,呆了半个钟,起身告辞。
 秦茗以为可以解脱了,结果还有个临别礼物。
 东西很小,就放在贺敬尧的口袋里,说了这么久的话,竟也没发现。
 是一款锆石女士腕表。
 “子公司的样品,本来打算送户,没见着面,不如送你。”
 秦茗没有接。
 她觉得贺敬尧的行为很反常。
 十年,除了钱跟合同二样,他没送过她什么。
 甚至大部分时候,这二样也不算送,是她换来的。
 “真的不用,我还缺手表么。”秦茗替他开门。
 贺敬尧的气息变了变。
 他将门关回去。
 “seimei,理事长女儿的事,我再次表示抱歉。”
 听到这话,秦茗总算明白了贺敬尧反常的原由。
 看来沈烨说得对,那些电视剧是有道理的。
 想到这,她猛地瞥了一眼拉紧的窗帘。
 “seimei?”贺敬尧很诚恳地在等她的答复。
 “你是不是要结婚了?“秦茗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的事。”贺敬尧再把情况解释一遍,“世家交际,有些话不太好说得明白,彼此都是有误会的。”
 “等等,所以你来措温,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秦茗有些不相信。
 “有一部分,”贺敬尧推了推眼镜,语气很谨慎,“你没有回我的消息。”
 秦茗倚在墙上,啼笑皆非。
 沙漠里没有信号,她当然会错过消息,人间蒸发。
 可她不能把这个同贺敬尧说,否则岂不是给他难堪。
 以后会有许多个像理事长女儿这样的角色出现,贺家也迟早会有女主人。
 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绕不开她。
 “seimei,你且宽心,我与你的经济利益,不会因为我的婚姻状态受到任何威胁。”
 “威胁?”秦茗抬头看着他,心情甚好,“king激u,我怎么会觉得有威胁呢。说来,你在开曼群岛设的私人银行账户,唯一担保人,是我。”
 她嫉妒那些女人什么了。
 即便是以后的贺太太。
 “这才像你会说的话。”贺敬尧松了口气,“早些回来,我好与你谈正事。”
 “知道。”
 秦茗送走他,歇息会定神,才去拉窗帘。
 她能想象到窗外的风景。
 蓝石湖,还有她那不耐烦的困兽。
 私奔。
 秦茗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
 不论与谁,只要不回b市。
 她可以用贺敬尧的信用卡套一笔钱,回到漠北,或者去陵县的竹林,做人间。
 叫上司茜她们一起,再把蹦极的装备弄好。
 也许要带上沈烨,他会取火,还能搬东西。
 几秒里,计划都在她脑海里成型了。
 可越是详细,她越有潸然的悲伤。
 想想罢了。
 再加上沈烨看到她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更棘手。
 “seimei,这玻璃的隔音效果,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