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录制进行的并不算轻松。
原本到下午五点就可以结束，但导演看过录制回放以后，发现艺人的妆面掉得厉害，脸跟胳膊完全不是一个色号。
“额，大家听好了，第二段重来一遍哈！补妆师注意跟上！”
秦茗对《偶像请就位》再上心，也不至于到全程陪录的地步。
这回，她总算知道录综艺有多消耗元气。
整组忙活直至半夜，才将所有镜头素材收集完毕。
陵县因他们而灯火通明。
“坚持一下！再录个分配宿舍就收工！”
导演举着大喇叭喊，惊得树上的知了都停止叫喊。
可惜，他的呼吁比秦茗的加油声还要敷衍。
“接下来我宣布规则哈，每日的住宿房间会随根据当日小队排名变化，由高到低，高的队伍先选。”
秦茗乏善可陈地给导播做手势：我不和他们一起住。
导播很贴心地派人蹲着跑过来，躲掉镜头跟她传消息：“好滴，我让后勤加一个帐篷，就睡在河旁边，离酒店太远不安排回去了。”
秦茗
在沈烨面前，覆水难收也得收。
“我住。”
毫无意外，她凭借十个仰卧起坐的成绩和沈烨位列倒数第一，只能最后一个选。
木屋是院落式的建筑，墙壁由树桩拼接而成，肉眼可见的缝隙，想必隔音效果堪忧，靠走廊的更差。
秦茗和沈烨住对门。
她有紧急的邮件处理，没顾得着和他说话，开锁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然而一个人的世界也并不寂寞。
才复制完抄送名单，外头刚安静五分钟的场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博儿，你咋出来了？”
“刚洗完澡。”
“诶？濠哥也来兜风？”
“睡不着啊。”
“就差个沈烨。”
“别叫他，他最后一个选屋，估计还在收拾。”
“哎呦我根本不困，就这点运动量，都没累呢睡啥觉。”
秦茗调出电脑的时间版面。
11点39分。
他们似乎有消耗不完的精力，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亢奋。
“咋整？好像有点饿。上山打野兔去？”
“大哥，旁边就是保护区！万一逮着个一级保护动物咋办？”
“吃了，假装不知道呗。”
看不出，他们之间，还挺自来熟的。
这一天相当漫长，导致秦茗睡得不太安稳。
她梦到了理事长小女儿派人放在办公桌上的那条死鱼。
尽管没见过，可梦境实在是逼真。
作呕的咸腥味，覆满粘液的鱼皮。
那条鱼格外庞大丑陋，像鳗之类的物种，常年盘踞在不见光的深海底。
人类对于深海的恐惧似乎刻进了dna，每一个细胞里都有向万物溯源的本能敬畏。
夜梦无边。
——
堪堪熬过一夜，秦茗醒来时，木桩缝隙间散射进来的晨光正照在枕间。
她摸过手机，给秦峯拨视频通话。
苏妙父亲的事让她辗转反侧一夜，秦茗难免引申开来想。
秦峯接得手忙脚乱：“哎呀。你上次教我怎么弄的，我又忘了。”
秦茗莞尔：“这不比你做实验简单太多？”
“谁说？看这花里胡哨的界面，我连着三次点到广告里头。”屏幕那端的秦峯精神瞿铄，七成新的蓝纹格衬衫还带着折痕，是准备去上早课的架势。
秦茗没什么特别的事，单纯地关怀几句。
秦峯换了拿手机的姿势，无名指上反射出的银光，七分暗淡，三分耀眼。
那是一枚极其普通的对戒。
按秦峯早年的说法，他和代璇离婚那会本要摘下的，可等真要拔的时候却卡住，一拖再拖，也不碍事，索性这么戴下去了。
外头有人敲门。
隔音不好，秦茗听出是沈烨。
她与秦峯道别，起身去开门。
“沈烨，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她还未来得及换下睡袍，整个人的状态惺忪又警惕。
“你要不想晚上还住这间，就起来练，“沈烨丢给她一条运动发带，语气像在挖苦拖油瓶，“新的一天要争气。”
“今天比什么？”
“你的，平板支撑，八百。”
秦茗默默地把门往回关一毫米。
沈烨不给她机会，抬脚当门闩顶住，恐吓她：“别偷懒。”
“拜托，我有哮喘的。”秦茗搬出自制的特赦令，打定主意看他吃瘪。
“你倒是法子多。”沈烨冷哼一声。
“过奖，”秦茗虚笑，示意他挪开脚，“我要换衣服了。”
沈烨倒好，一脚直接替她把门关上。
河边有座废弃的操场，据来往村民说，这是从前县小学的旧址，发大水淹过一次，学校迁了地方。
节目组将就着用来做八百米的比赛场地。
各个小分队似乎达成了共识，有女生的都派出女生参加这个项目。
众目睽睽之下，秦茗总不能让沈烨去，对所有人不公平。
司茜淡定得很，李颖甚至在啃苹果。
叶菁菁家里有钱，可上的贵族学校还是守规矩的。
至少在对八百米的态度讲，她和秦茗保持统一战线。
痛苦的象征，青春的阴影，生命的浩劫。
所以秦茗读书时从不上体育课，以一纸医院证明糊弄过去，竭力避免一切活动。
导演特意挑早上日头不高时拍摄常规项目，照顾秦茗的羸弱身体。
“各就各位，预备——跑！”
发令枪还没响，站在场边的拉拉队先开始闹腾。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路过的村民提着镰刀，眯着眼睛眺望：“他们在吼啥？”
“好像是要跑步比赛叻。”
“叫的咋咋唬唬，哪个不是奥运冠军？至于么，把我家猪都吵醒了。”
秦茗溜达着向前。
她今天这身半袖短衫配瑜伽裤的既定打扮，说实话很适合运动。
或许她认真地跑，成绩不会太糟糕。
风吹起来，应当很舒服很漂亮。
可是她有“哮喘”，圈里的人都在棚里看着，又怎能认真。
最后，秦茗和李颖同时过终点。
李颖第二圈，她第一圈。
“秦总您歇歇吧，我们后期剪辑处理下就成。”
沈烨恨铁不成钢的给她扔瓶水过来。
秦茗看出他心里有股气。
也是，让一个奥运冠军被她拖累成倒数，谁都难受。
“我和导演组说说，改下成绩。”
“有什么好改的？出来多少就多少！”
他义正严辞的样子，真有几□□正不怕影子斜的意味在。
秦茗给他面子，附和着点头。
没想到，平板支撑开始前，导演举着喇叭煽风点火。
“我现在说淘汰的规则哈，从明天开始，最后一名的小分队要打地铺哦，大家加油！”
秦茗记得，这是katie提出的想法，美其名曰让节目保持紧迫的节奏感。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平板支撑不是倒计时，而是比谁坚持的最久。
更像无敌洞，望不到边的折磨。
秦茗打定主意结束以后要找导演组改分数，自暴自弃地在垫子上摆正姿势。
她只做这两项，今天之后的项目全归给沈烨。
计时的裁判忽然捂紧肚子，嗷嗷叫唤：“昨天好像吃坏了，我找地方坐坐，秦总你继续。”
这一挪，和秦茗所在的位置间隔十几步的距离。
秦茗是投机者。
凌晨驾车回家，面对空无一人的红灯路口，她会直接开过去，没必要浪费时间等待。
眼下情况相似，她正打算屈一条腿落地，腹部却已经有了支撑。
热燥的，坚硬的。
不知何时，沈烨蹲下身，用手背抵住她的小腹。
他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足以撑起她身体的重量。
秦茗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不肯承认他的支援，呼吸时尽量让腹部离开他的掌背。
他掌控得紧，若即若离的。
挤出她肺里的空气。
不受控制的轻颤。
等到她耗尽体力试图屈腿时，他又抽离一些，再顶上来。
“秦茗，作弊不要这么明显。”
看，你终究要接受我的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