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祁司语再次睁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趴在了封怀清的背后。
身下马儿正在缓缓前行，似是感觉到祁司语的动作，前方的封怀清便已微侧过头，问了句：“醒了？不再多睡会儿么？”
深山老林，古树高耸入云，遮住了外头的阳光，仅有几缕光线透过缝隙照进了林子。
借着那微弱的光芒看清那近在咫尺的面容后，祁司语倒是僵了一瞬。尴尬的收回了紧扣在封怀清腹前的那双手，往后退了退，她才好意思开口问道：“那白骨精呢？”
祁司语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她被封怀清抱着从屋顶落下地面后，竟会不小心撞上了刚打开客栈大门的老板娘。
她更没想到的是，对上老板娘那满脸的怒容与忽然张开的血盆大口时，她竟会没出息的被吓晕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想她堂堂魔界大将军，以往只有奋力不敌之时才会有被高修为修士打伤的份，何时会被这种低等精怪吓到晕厥啊！
看着祁司语那频频回头的模样，封怀清倒是无奈的笑了一笑。
“你放心，那白骨精是出不了那家客栈的，不会追着你跑到这的。”
也对，有封怀清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祁司语没有多做询问，只尴尬的收回了眼，干咳一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带我跑到什么鬼地方而已。”
封怀清淡笑道：“这里不是什么鬼地方，是我友人的住处。”
马儿还在继续前行，山路不平，颠簸难免。
怕祁司语会往下落去，封怀清倒是自然的拉回了祁司语拘谨搁在身侧的那双手，重新将其扣在自己的腹前，温声道了句：“抓稳点，就快到了。”
而前一刻还在想着日后定要与封怀清保持一定距离的祁司语，在感受到顺着两人紧贴着的双手渡来的灵力后，竟是没出息的将自己方才的决定抛之脑后，兴奋的回握住封怀清的手，再一次从封怀清身上吸取了那精纯的灵力。
体内的灵力愈发充沛，填补了祁司语昨夜与白骨精缠斗之时所耗尽的灵力。
甚至比昨夜所能容纳的灵力更上了一层楼！
祁司语不禁暗自思忖，莫不是灵力耗尽后，才更容易提升修为？
“咕……”
不给祁司语细想的机会，空荡荡的腹中所发出的声响，已让她羞愧到无地自容。
果不其然，身前的封怀清第一时间便已轻笑出声：“饿了？”
祁司语又不像封怀清，早已辟谷，无需食用他们这人间俗物都不会觉得饥饿。
早在那铭来客栈屋顶上往封怀清身上吐尽腹中之物时，祁司语的腹里便已经空了。如今又行了一路，岂有不饿之理？
好在封怀清并未与她计较那件恶心的事情，见祁司语僵硬的点了点头后，也没多笑什么，直接勒停了马儿，率先翻身下了马。
“我先去给你寻点果子，你别乱跑，就在这等我一会儿。”
失了那紧紧交握的双手，便失了那源源不断的灵力。
祁司语略有些失落，却也只能目送着封怀清离去的背影。
在这深山老林里枯坐着，实在是枯燥乏味。
好在方才从封怀清身上得来的灵力也不算少，祁司语不敢在这林子里胡乱探试些什么，只规规矩矩坐在原处打坐调息着，好好调理着体内的灵力，顺便打发一下时间。
若能长以此往，或许这辈子的她真能成为一个像封怀清这样的天纵奇才了。
“哪来的凡夫俗子，竟敢擅闯我们狐族禁地！”
突来的呵斥声，惊得运功中的祁司语险些就要走火入魔了。
“赶紧带上你的马，打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立在祁司语跟前的女子，一身红衫招摇亮眼，若非是祁司语太过熟悉这人的面容，差点就要把这人当成铭来客栈的白骨精来打了。
人这一生，总会遇上些许损友。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损友们总是会给你一记又一记更沉重的打击，好让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你所伤心的那些小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的损友，往往都是秉着“自己的好友只能自己来欺负”的信念陪在你的身旁，让人又爱又恨。
很不幸，眼前这位红衫女子，便是祁司语上段人生中那样的存在。
祁司语万万没想到，自己运气竟会这么差，这回竟是提早五十年就遇上了上一世她的那位挚交损友，狐族灵狐一脉的小公主，辛红柚。
提早五十年就要受到这家伙的荼毒，那是个什么个概念？
祁司语不禁打了个寒颤。
暗自收起掌心的灵球，祁司语才拍了拍衣衫站起身。
“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可没看见这哪里写着狐族禁地不让人进啊。”
“喏！这么大的字你看不见吗！”
顺着红柚所指的方向看去，祁司语才看见了马儿曲坐着的位置边上，那块刻着闲人勿进的破旧大石。
大石上头布满了藤绕，只能隐约看到那些朱红的模糊字迹。
而她一开始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祁司语自知理亏，曾经无数次体验过这位损友的摧残，如今难得能被这家伙这么客气的对待着，祁司语竟还有些庆幸。
幸好此时的她们还不熟……
“听见没啊？”
见祁司语还在出神发呆，辛红柚又绷着脸继续呵斥了一声：“再不离开，可就别怪本……本小姐不客气了！”
这种装腔作势的模样，祁司语自是最熟悉不过了。
前世的祁司语与辛红柚，是不打不相识，相识之后依旧还是打打闹闹互相斗嘴着。当时的她们，虽然一个是妖，一个是魔，相互来往甚少，可那还是不影响辛红柚时时刻刻给她挖坑跳……
正当祁司语纠结着应当如何在初遇之时留下一个良好形象，好让辛红柚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时候，封怀清拎着一袋果子回来了。
“红柚？”
辛红柚闻言，立马收起了对着祁司语时的凛然目光，乖乖巧巧的对着封怀清行了个礼，唤道：“封姑姑！姑姑让我来接您！”
鲜少见过辛红柚这般殷勤乖巧态度的祁司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死狐狸。
“嗯。”只淡淡应了一声，封怀清便已擦拭出一枚干净的野果递给了祁司语，“先吃了填填肚子，我们再跟她进去。”
祁司语原以为封怀清带她来这深山老林，是要去找什么隐居山林的能人，却不曾想，这人口中所谓的友人，竟会是灵狐一族的妖王。
入了灵狐一族的结界后，一路行来，所见景象，全然没有寻常狐族的奢靡浮华，亦没有吸人精气抑或是随时随地与族人双修的萎靡景象。
这灵狐一族，当真如同前世辛红柚所说的，与其他狐族不一样。
趁着辛红柚专心在前方带路未曾注意的时候，祁司语偷偷问了封怀清一句：“你们这些总打着降妖除魔旗号的人，竟也会和妖类成为好友？”
而封怀清却是幽幽斜了祁司语一眼。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莫要总是拿我与他们相提并论。”
祁司语怔了一怔。
封怀清竟也会露出这种幽怨的眼神吗？
不等祁司语诧异问出这种傻问题，封怀清便已敛起神色，面无表情的道了句：“妖又如何，魔又怎样。我的友人，她从不胡作非为，也不胡乱伤人，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上千倍万倍，我怎么就不能与她成为好友呢？”
祁司语愣了一愣。
所以，对封怀清来说，不管是妖是魔，只要心地善良，就能与她成为友人了？
不等祁司语再次出声，前方便已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怀清，许久不见了。”
竹屋之前立着的女子，银白发丝，着一身雪白狐毛。面色清冷，眉眼之间全无寻常狐妖的媚态。
见到她后，带路的辛红柚立马就丢下她们，跑上前去挽住了那人的手，唤了声：“姑姑，您怎么不在里头等着啊？”
因着辛红柚的关系，祁司语自是知晓些许灵狐之事。
寻常狐族靠吸人精气与双修来提升修为，可灵狐一族，走的却是苦修的路子。
那时的辛红柚，不止一次与祁司语提起过自家姑姑，为了让灵狐一族走上这样的修行苦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前世的祁司语，未曾有机会来过辛红柚的老巢，自也是未曾见过这位传闻中的灵狐妖王辛惜寒，如今得以一见，她才发现这位妖王比辛红柚所说的更要朴素。
毕竟，在妖界六位得以封王的妖王之中，除了这位，还有哪位是不住宫殿住竹屋的？
“是啊，许久不见了。”
似是溢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将手中装着野果的布袋塞入祁司语手里后，封怀清才往前跨了两步，对着辛惜寒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此次特意来此寻你，是想向你借样东西的。”
“也对，若是无事，我看你也懒得下山。更别说是来寻我叙旧了。”
只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辛惜寒便已收回了落在祁司语手中野果上的目光，拍了拍辛红柚的手背，道：“红柚，你先带这位姑娘下去歇着吧，我与你封姑姑还有点话要说。”